人面桃花今何在?天哪!他怎么对得起桃花姑娘?!
扯过宋铨握住的缰绳,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急驰下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日暮时分,洛阳,福王府后巷。
朱由楠神情疲惫地下了马,一直跟在后头的宋铨立刻过来接过缰绳。
仰看血红的晚霞,朱由楠的心也在滴血,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走开!王府不用妳这个野丫头!」小门外传来吼声。
「我会烧水、砍柴,什么粗活我都会做,妳让我进王府干活儿吧!」
「想进福王府干活哪有那么简单!」一个仆妇站在小门里边,上上下下瞧着被丢出门外的小姑娘,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说道:「听明白了,就算是厨房升火的火工,都至少得备上十两银子活动活动,更不用说轻轻松松抹桌子、扫地、浇花的丫鬟,那又是另一种行情了。」
「我就是没钱才要找活儿,妳怎能先剥人家一层皮!」
「这是规矩,妳不想让人剥皮,就去路边讨饭,别来这里吵闹!」那仆妇烦了,扔出一个硬饽饽,碰地一声关上小门。
尹桃花呆楞楞地站在门外,天气很热,可是她却觉得好冷。
守门卫兵也来赶她,「别在这儿乱晃了,快走!不然当妳是贼抓起来了。」
另一个卫兵穷极无聊,挥动长矛,将那硬饽饽打得老远,还笑道:「快去捡啊,不然被野狗叼走,野丫头就只好跟野狗打架抢东西吃喽!」
尹桃花一双脏污的手,紧绞着脏污的布裙,但一双大眼仍然明亮有神,也不怕持矛拿刀的卫兵,先用力瞪了他们一眼,才迈开脚步,昂首阔步的离开。
夕阳将王府的围墙拉出阴影,她走在连绵不绝的幽暗里,脚步变得缓慢。
来到那个硬饽饽的前面,她停下脚步,垂下眼睑,抿紧唇瓣,双手仍绞在裙子里,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她终于蹲下身子,伸出了右手。
「桃花姑娘,别捡!」一只手挡住了她。
「你?」尹桃花吃惊地抬起头,以为有顽童要抢她的食物,不料,却撞见一张俊俏的脸孔……犹记得在溪边,有个愣头楞脑抓青蛙的书呆子……
「原来妳在这里!」朱由楠激动地扶起她单薄的身子。
「阿楠?」她痴痴地瞧着他,眼眶一下子红了。
红红的霞光照在她脸上,却不复山间的红润脸色,而是一片惨白。
「桃花姑娘,我去找妳,却找不着。」朱由楠痛心自责不已。
「我家的屋子,没了……」尹桃花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知道,被……」被自己的父兄拆了呀!
「那福王比山里的野狼还坏,我来到洛阳,还知道他更坏!」
「妳吃苦了。」他只能沉痛地道。
刚刚仆妇和卫兵的恶劣行径,朱由楠简直闻所末闻,难以置信!天可怜见,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自家后门找到了她。
她轻轻摇头,哽咽问道:「阿楠,你怎么会在这里?」
「妳忘了?我就住在洛阳,」他扶她绕进小巷子,离开卫兵的视线,又着急问道:「妳现在住哪里?红豆和小橘呢?」
「城外的破庙,有一尊弥勒佛……」她话声顿住,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放声大哭,「小橘生病了……我没有钱带她看病,她好烫……」
「宋铨,快,快去请贾大夫!」那哭声再度刺痛他的心,他赶紧回头吩咐道。
「呜,阿楠,我……」
「有我在,妳一切放心。」
「可是……我没钱……」
朱由楠握住她的手,急切而诚恳地道:「桃花姑娘,妳请我吃一顿饭,也让我回请妳,作个东道主,好吗?」
「阿楠……」尹桃花感觉到手心里的热度,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
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在人生地不熟的洛阳遇到了阿楠,她是再也撑不住了。
夕阳隐没,黑夜里,明月升起,照亮了洛阳城。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喔,原来是福王干的好事!」
洛阳城郊的悦来客栈里,贾胜佗忙到大半夜,总算一切就绪。他坐到桌前喝口茶,吃着冷掉的菜肴,别有兴味地盯着朱由楠瞧。
「外头的传言都过于夸张,那绝对不是我爹的意思,是下面的人为了奉承,胡作非为,我回去会禀明一切,请我爹严惩那些下人。」朱由楠神情严肃地道。
「那么,福王每回出游,耗掉几万两银子,还到处占人家的田地当王庄,这也不是他的意思喽?」贾胜佗吞了一个丸子,笑咪咪地看着他。
「这……那是皇上赏赐……」
朱由楠说不出话来了。自幼长在王府,一切有父兄作主,对于富贵排场习以为常,好像皇室子孙行事就该如此;可是,拆了桃花姑娘的屋子就是不对……
他心思纠缠百结,起身走到床前,摸了摸熟睡的小橘的额头。
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弥补他的过失,好好照顾桃花姑娘一家了。
「贾大夫,小橘已经退烧了。」
「真是奇怪,你也有本事看病的,干嘛拖我这把老骨头出来?」
「我没把握。」况且,他在意桃花姑娘她们,当然要请来最好的大夫。
「你呀,养尊处优惯了,就是欠操练,这样子学医是不行的,哪天我该让你开个诊,多瞧几个病人,不过嘛,要是让福……」让福王知道小王爷为平民看病,杀是不至于杀他,不过屁股应该少不了要挨好几记棍子吧。
尹桃花正好牵着红豆进门,贾胜佗抚着一把胡子,自动住了口。
「桃花姑娘,红豆,妳们洗好了?」朱由楠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
「阿楠哥哥,好舒服喔!」红豆举起手臂,用力闻了一下。「好久没洗身子了,我们帮小橘洗干净,红豆也洗干净了,那就不会生病了。」
朱由楠蹲下身子,笑着帮她折起过长的衣袖:「这衣裳有点不合身,明儿我请妳铨叔叔再买一套。」
「阿楠,不忙,有针线就行了。」尹桃花也洗得一身清爽,神情变得开朗些了。她坐到床边,拢了拢小橘的被子,轻抚那熟睡微红的小脸蛋,仍不免担忧地问道:「贾大夫,小橘可以好起来吗?」
「放心,只要让她吃好、睡好,隔两个时辰吃碗药,三天后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贾胜佗慈眉善目的向红豆招了招手。「这个月来忽冷忽热,没有适当的休息,小橘年纪小,着了风寒,就发病了;红豆虽然没事,不过气色看起来也很虚。」
红豆走到他身边,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好眨着大眼睛瞧着那把油亮的黑胡子。
「来,红豆的手借给伯伯。」贾胜佗搭上红豆的手腕,沉吟片刻,叹口气道:「果然是弱了些,唉!在外头流浪一个月,担心受怕、三餐不继,再怎么强健的孩子也要生病了。」
「贾大大,拜托你一定要冶好她们!」朱由楠着急地道。
「还用你说!」贾胜佗看了他一眼,笑脸迎人地道:「桃花姑娘也得一起补个身子,我开最好的补药,明天叫阿铨过来拿,药钱你出。」
「这个当然。」
「阿楠,这样不好。」尹桃花虽然担忧妹妹的身体,但阿楠如此帮忙,她已经感到盛情难却。「不然过一阵子,我再还你钱。」
「桃花姑娘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妳们就先养好身子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