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之间沟通的“嘎嘎呜啦啦语”,直觉注意到他开始打量她,开始心跳加速。
“男孩,这是本船的指挥者——里昂船长。你必须称呼他为captain。”
什么“卡喷嚏”?她为何要叫他这种古里古怪的小名,他们之间又不熟。“不管你是个喷嚏,还是哈欠,总之快载我回我的国家。”她以这句话作为回答。
“男孩,你必须节制你的口舌。”
“威廉,他说什么?”里昂问道。
“他就要我们送他回中国。船长。”
里昂又开始打量她,夯珂承受着他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觉得似乎过了好几年,最后他以非常轻柔但坚定的语气说:“告诉他,我们没那个义务,本船还是依原来航道航行。”
毋需威廉替这个“喷嚏”翻译,夯珂也在他的语气中听出端倪。“毫无疑问的,你相当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会怕你吗?立刻送我回宋国!”她啐道,因极度愤怒而显露出平时习惯的命令口吻。
威廉讶然瞥她一眼。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里昂说话,或许有人有过吧?但威廉相信那人也不在世上了。
“这样看我做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吗?”她轻蔑道,随即才想起那男人听不懂她的话。
里昂对她的态度却不以为意,反而冷静地说:“在这艘船上,我说的话就是圣旨,但我不反对你以其他的方法回去你自己的国家。”
威廉笑了,身为船长的里昂自有一套方法管理他的船,的确具有大将之风。他转身对夯珂说:“男孩,你要回去就只有一个选择——游泳回去!我相信只需游个三天两夜就能到岸上了。”
三天两夜?夯珂听了这些哑口无言,虽然身为一国尊贵的公主,但此时处在异族人的船上,她也小过是普通人罢了,正应证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谚语。
“你过来。”里昂抬着夯珂对她锐道,他的视线就有如狮子般锐利。
她猜得出他的意思,头一个念头是想对他啐口口水,但仔细想想,她不想再回到冰冷的海水里了,所以还是按照他的话做。
“很好,服从可以让你活得久一点。在我的船上就必须要干活才能换一口饭吃,你这么瘦,能做什么事?”他说话,威廉同时替他翻泽。
夯珂觉得受到侮辱。她曾几何时需要工作来换取食物?但最让她生气的是,他居然嫌她不会做事。 “你懂什么?”她斥道,且向他靠近。“我会占卜、会医术,不只如此,功夫还是一等一的好。”
那男人居然笑了,笑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好看,简直英俊极了,在他性格的脸添了一分稚气,不过配合着他的表情在夯珂眼中看来是对她的讽刺,他的眼里闪着怀疑。
“我的船上已经有了船医,我更不需要会占卜的巫师。如果你不会做其他事,就负责去清理每个船舱的夜壶。”
夯珂气得大吼:“你居然要我一个公……”她暂停一会,深斥自己话中差点露出马脚。“顶天立地的男人去倒夜壶!你问我会做什么事?好,我让你瞧瞧,这就是我会做的事。”她以迅雷之动作扬起手来,直向他挥过去,但里昂似乎早有准备,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整个人呆住了,傻眼盯着这个高她两个头的大块头,后悔自己方才冲动的行为,他一掌就可以劈死她。
“你敢撒野吗,小鬼?”他雄浑厚实的嗓音听来没有怒气,反而有些笑意。
暗叫自己不要发抖,那只手却怎么也不受控制,抬首瞪视着里昂,他又笑了,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威廉被夯珂的举动吓了一跳,惹怒了里昂船长,事情就没那么简单。这小鬼还真有勇气,看在他如此勇敢的份上,在船上最资深的威廉本想利用船长对他的看重为这男孩求情,却想不到船长竟然开心地笑了,他也忍不住笑出来。
“船长,请原谅这个孩子,他大概是在海里待得太久,冻坏脑筋了,所以才敢对你如此放肆。”转头又对夯珂说:“男孩,小心自己舌头和举动,当心被丢回海里。”
里昂一整面容,又恢复冷酷的样子,他放开夯珂的手,将一手放在她的肩头。“虽然你的身子看来像个女孩子一样柔弱,不过我可以让你当我的随从,就要看你能不能胜任?”
“男孩,你要好好感谢船长,他留你在船上了,让你当他的随从。”
她张大了嘴,忙不迭地挥开里昂的手。“什么随从?还要我谢谢他?这是哪门子的笑话。要我当他的随从,你们可不知我的身分,居然要我服侍他?”
而里昂也听懂她的轻蔑与拒绝。“在我的船上就要服从我的命令。”他的手来到她的脖子处握住它,宣示着无言的威胁。
空气从她的肺中消失,“我明白了。随从是吧?”
里昂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很好,我喜欢懂规矩的人。再来,待在我的船上,你就要学习这里的语言。”
威廉将里昂的意思传达给夯珂,她只是沉默地盯着里昂。
“该死的。你只要说知道就可以了”
夯珂重复道:“该死的。”
威廉笑了,里昂也笑了。他说:“好孩子,你学得很快。”
他的微笑带着传染性,虽然听不懂他的称赞,也不晓得先前她学的那句话的意思,她也回他微笑。
“你的名字?”
“赵夯珂。我叫做赵夯珂。”
“夯珂。非常特别。”里昂停顿一下,手指着夯珂,然后在高挺的鼻前挥了挥。“你太臭了,必须先洗个澡。”
由于整天侵泡在海水里,她的味道就像腌过的食物,而他身上却散发出干净的味道,他们之间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也是她最生气的地方。平常待在皇宫里,她沐浴的地方可有个水池那么大,凡儿还会在水里放玫瑰香精,那时的她每天都是香喷喷的,为什么她会碰上这个自以为是,还嫌她臭的船长?
威廉拉着她出了船长的舱房。“船长说得对,你的手细得跟女孩子家差不多。你成为船长的随从,多学习他一些,包你会变成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我才不要成为像他那样的男子汉。”
“你别那么说,他是最值得人敬仰的男子……”
夯珂没仔细听威廉说什么,对他问道:“我们要去哪?”
“去可以让你洗澡的地方。”
“不,我问的是这艘船会航行到哪里?”
威廉抓抓头。“我们的国家。用你们的语言大概叫做英格兰吧!”
糟了,这地名她听都没听过,那里到底离宋国有多远?两、三百里吗?还是由长安到洛阳那么远?
“你可不知道,里昂船长在英格兰是尊贵……尊贵的,这个公爵要怎么说呢?总之是duke” 。
夯珂抬起脸望向威廉。“达?达官显贵是不?”
“可以这么说吧!到了。”
“这儿?”她一看船尾甲板上放着一个大木桶,里头装满水,上头飘着木头勺子。“这儿是洗澡的地方?”她显得十分不敢置信。
“是的。老实说船上的水手很少洗澡,若不是像着你有一身怪味,他们是很少碰水的。淡水在船上是珍品啊!”说完这些,威廉表情仿佛是想到要紧的事,对她说:“洗完澡,就回船长的房间,看他有什么事吩咐,你就去做。还有……”他丢了一样东西给她。“我猜你要吃些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