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姐姐。”雨文更是泪流满襟。“我了解,也谅解,更没有怪罪你。只是你为什么爱在不该爱的时候?为什么你的人生总是选择走险径?当初嫁正宇也是,你说你有你的选择,如今,你敢说你真的找到幸福了吗?正宇他会放过你吗?”
“他不放过又能怎样?证据在我手中,何况是他背叛我在先,我也没先对不起他。”雨疏拭了拭泪,理直气壮的。
“亏你跟他做了多年夫妻,还不了解他。你难道没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逃吗?你跟他玩明的,他跟你耍阴的,到时——到时会怎样还很难说。”雨文一向精明,识人也有她独到的眼光。而碰上感情纠葛这种事,她恐怕是帮不上忙,一切就看造化。
隔天,雨疏在电话中把事情相告书凡,书凡既惊讶又高兴,想到她将脱离那没有爱情的婚姻,想到他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她,好像幸福就在眼前,招手即来,顿时整个人都轻活起来。不管和采芬或雨疏的情事,爱情带给他的都不是全然的快乐。和采芬的感情,严格说起来只可称之为“习惯爱情”,而不是“心灵爱情”。和雨疏虽然相知相惜相爱,里面却隐藏着无穷的压力;如今压力显然去除,他们将可以海阔天空地翱翔在爱的天地。生平第一次,他尝到爱情真正的甜美。
过了一个礼拜,雨疏起个大早,打电话给正宇,因为找他除了一大早或大半夜,否则是找不到人。雨疏也曾在半夜两点打电话给他、但都没人接,所以这次一大早碰碰运气。事情总要解决,这种事又不好打到他办公室去谈,就算打到办公室,他也不会和她谈。
电话响了近十来声,雨疏正要挂下的当儿,突然对方喂了一声,雨疏被吓了一跳;那一声彷如地狱冥府传来似的,她一时竟不知所措得不知如何作答。
对方连喂了数声,雨疏才有回应。
“是我,雨疏。”
空气中好似结冰,突地凝结了彼此的呼吸。一阵死寂般的沉默透过话筒飘荡。
“什么事?”他终于打破沉寂,冷冷地迸出一句话。
“我们之间是否该有个了断或解决?”雨疏简单扼要地说了,竟然没有一点点的伤心或不舍的心情。
“怎么解决?”听他似无意离婚,莫非他还想故意为难?他一向城府深沉,很难捉摸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想离婚。”雨疏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明。
正宇毕竟聪明人,听她这么干脆地说,必定是经过慎思的决定,且这事由不得他作主,即使要刁难也没有条件,因此他也答应得爽快。
“什么时候办?律师找好了吗?”
“看你有空,配合你的时间。”
“明天就可以了。”他的态度倒变得比她还急似的。“明天早上十点张律师那儿见。”
说完挂断电话,没有给雨疏多说的机会。
隔天,雨文陪雨疏准时到律师事务所,正宇则由那女郎陪伴。
离婚协议书则由正宇自己单方意见为主,早由律师打好,递一份给雨疏。内容第一条就是撤回告诉,再则不得要求任何赡养费,离婚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雨疏也没挑剔,默默地盖上印章,由雨文当见证人,双方就这样结束多年的夫妻关系。
走出律师事务所,雨疏突然觉得天空好蓝,心情特好;没有婚姻的束缚,日子更自由自在。
“现在没人养你,得靠自己了。”雨文忽然想起现实问题。
“没关系,我可以认真写稿,说不定这样,反而激励我的潜能,更有好创作。”
雨疏一派自信。“以前,我想找个金饭碗,然后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从事写作;不为生活,纯为兴趣。现在也只好把兴趣转化为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能活得辛苦些,但,也是别有一番体验。”
“你能这样想就好。”雨文松口气。别人是姐姐在为妹妹担心,她则是为她这个凡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忧心。
“雨文,今天天气好,心情也好,我们上阳明山赏花看景去。”
雨疏总是这么随兴又浪漫,雨文见她兴致高昂,也不便扫她的兴,两人叫计程车直上阳明山,又到竹子湖吃炒青菜和地瓜汤,两人开怀畅游,暂忘掉尘世所有的纷扰。
“姐,我发觉大自然有股奇异的力量,能使人身心舒畅,忘掉烦忧,给人一种沉静的快乐。”雨文说出亲近大自然一天的感受。
“嗯。你总算没有被利欲薰心,还能有这样的感受,表示你性灵犹在。”雨疏半揶揄雨文。
“你——你这是什么话,欺负人嘛!”雨文嘟着嘴,快步直往前去。走到一斜坡处,突然“哇”的一声,视野两旁尽是一片洁白的海芋,又是另一番景象。
“带几朵回去吧。”雨疏说。“做为我离婚的哀悼。它的花状和颜色很适合做为哀悼的花。”
“要不要我多带一些,以示隆重?”雨文也调侃回她一句。
“不用了,意思意思即可。结婚有红花,离婚也一样要有花,只是颜色不同,意义不同,心境更不同。同样都是人生大事,所以必须同等视之。”
“真是谬论。”
“难道不是吗?有些人结婚高兴,有些人离婚更高兴,你说不是吗?”
“姐,我真不懂为何你满脑子想些奇怪的东西,你就不能实际点?”
“我哪一点不实际,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雨文想想也是,这世界有太多混淆不清的事,不是样样皆能依循轨道顺序行走的。
尽兴了一天,晚上雨疏直接到书凡的住处。现在,她已是自由之身,可以光明磊落、毫无顾忌地和书凡同进出。
“恭喜你离婚了。”书凡举杯向雨疏祝贺。
“谢谢你的祝贺。或许你该去买份礼物做为我离婚的贺礼。”雨疏浅浅一笑,半似认真,半似玩笑地看向书凡。
“有些时候,离婚是痛苦的结束,快乐的开始;结婚是快乐的结束,痛苦的开始。通常,人们只看浮面,不曾了解人性本质。放眼天下,多少场面浩大的婚礼,都以凄凉的结局结束。分离固然是难,可是在一起更难过的时候,分离就是值得鼓励的一件事。”
“看来,我的离婚还引发你不少的观感。”
“的确是。认识你,也让我察觉到自我。”
“书凡——”雨疏深情款款。
“雨疏——”
这是他们相爱以来最释放的一次,突破了压力,两人心理少了负担,相爱自然更加如鱼得水……
雨文想着书凡和雨疏化暗为明的恋情,想着好友若伶却暗恋书凡,还有雨疏和若伶的离婚,想着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想得一夜辗转难眠,直到凌晨四点才倦倦地睡着。这一睡,几乎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一通电话不知响了多久,才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雨文啊,电话怎么响那么久?”若伶活力十足的声音告诉她时候该是不早了。
“我在睡觉。”雨文音调低沉。
“睡觉?都几点了?昨晚到哪当夜猫子去了?”
“在家捉老鼠,一只也没逮着,却一夜没睡。”
“孤家寡人,有什么心事想到睡不着的?”
“寡人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却没有后天下之乐而乐。唉,难过加痛苦。”
“那就好笑了,别人的事,人家睡得甜蜜蜜,你在为人家失眠,这是哪门子的烦忧啊?”若伶嗤嗤地笑。
“对,我在杞人忧天。”雨文似乎有点不悦。
“忘了吧。中午过来吃饭,我妈老叨念着你怎么都不来我家了,今早特地叫王妈多加菜,准备一桌丰盛的菜等你。怎样,总不会不赏我妈的脸吧?”
“这样的邀请,当然义不容辞。告诉伯母,我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雨文一跃起身,梳洗完毕,换了装,开她宝贝的新车到若伶家。
张卫英一见雨文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你好久没来了。怎么学校一毕业,我家也不来了?以前你总跟若伶进进出出的,像是亲姐妹,我也一直当你是我的好女儿,少了你,还真有些不习惯。”
“因为上班忙,时间由不得自己,忽略了伯母,以后我会多抽空过来。”
“你看,我妈为你炖的土鸡,怕你自己一人在外随便吃营养不良,特为你补身。”若伶伸手拔了一只鸡腿丢给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