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亚缇把脚踏车靠墙立好,一口气奔上三楼才停下来,挑出钥匙打开右边的大门,笑眯眯地朝屋里面大声说:
“我回来了。”
里面立刻传来似小孩一样,尖锐的回应声:“亚缇回来了。”
“是,亚缇回来了。”叶亚缇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换过拖鞋,打开放在鞋柜上的葵瓜子,亲手喂食站在架子上的白色鹦鹉。
“棉花今天乖不乖啊?”
“乖,乖。”叫棉花的鹦鹉吐出嘴里的葵瓜子壳后回答。
聪明的鸟。叶亚缇笑了。
一个人生活很寂寞!有一天她去高雄,经过一家宠物店时,看到在学说话的鹦鹉就把它买下来了,当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这只鹦鹉经常会替她制造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叶亚缇倒一些葵瓜子到棉花的食料盒里,棉花挥着翅膀,头上下点着大声说:
“谢谢!”然后开始吃着它的晚餐。
“不客气。”叶亚缇低声跟它说:“今天领薪水又过生日,等吃饱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亚缇喂你吃草莓。”
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好寂寞,但她宁愿过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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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十二月天了,出门竟然不需要穿雪衣,想东京这时候开始下雪,台北也应该是阴寒冻人的气温,只有屏东,有暖洋洋的冬阳。
叶亚缇将棉花放在踏脚车的把手上,穿上薄外套,戴上防晒手套,头上的宽边草帽调紧。南台湾的太阳虽然温暖,但也很毒,一不小心皮肤就会被晒伤。一切准备好之后,她抬起修长的腿跨过脚踏车,潇洒地骑着车子开始她们的游程。
叶亚缇逍遥地骑到莲雾园,这是带她来林边,把她当成女儿,热心打点她住处、工作的祥叔和祥婶的莲雾园。假日空闲的时候,叶亚缇几乎都会来看看他们,和他们说话聊天;当她拍拍屁股要回去的时候,祥婶一定正把最好吃的屏东特产──黑珍珠莲雾,放进她的蓝子里。
今天亚缇帮着祥婶把刚摘下的莲雾做分级,做完了,她站起来。祥婶知道亚缇要回去了,马上将特地挑出的莲雾拿给她。
“亚缇,市场上绝对买不到比这个好吃的,带回去吃。”
叶亚缇笑着说:“谢谢祥婶。”她又朝着果园里喊:“祥叔,我走了。”
“亚缇,骑车小心。”带着工人在果园里忙的陈祥大声喊。
叶亚缇一推动脚踏车,正在打盹的棉花马上很有精神地叫:“谢谢,再见!”
“棉花被你教得什么话都会说了!”祥婶大笑,陪亚缇走到果园门口。
“祥婶,再见。”叶亚缇挥挥手,笑着踩着脚踏车往前走。
口渴了,她便拿一颗莲雾边吃边骑,还咬一口分给棉花吃。
“哇──啊!”
路上明明没有人的,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踩着滑轮车的女孩子,为了闪避她,叶亚缇和棉花“出车祸”了。
她倒在地上,棉花受到波及,过度惊吓,拍着翅膀嘎嘎大叫:“小心,小心!”
害叶亚缇摔车的女孩陈依婷大眼看了叶亚缇一眼,没有道歉的意思。她大小姐没骂她不会骑脚踏车已经不错了,还道歉!
陈依婷蹲在棉花面前。“这只怪鸟会说话!”
“它不是怪鸟,它是鹦鹉。”叶亚缇扶正眼镜,皱着眉坐在地上检视受伤情况。手腕轻微擦伤,还好她穿着牛仔裤,裤子擦破,但膝盖没有擦伤。
“我是鹦鹉,我叫棉花。”棉花自我介绍。
“嘿!真有意思,你还会说什么话?”陈依婷问棉花。
棉花转头不理她,那女孩抬起眼睛问叶亚缇:
“它还会说什么话?”
“小妹妹,你骑着滑轮车乱冲,害别人跌倒之后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陈依婷一双眼睛上下看着,无礼地打量叶亚缇。“我读六年级,过年就十三岁了,有两个男朋友,不算小,也不是妹妹,而且也没看到你有受伤。”
厚──被家人宠坏,没有家教的女孩子。
算了,她叶亚缇堂堂是个大人,吵赢一个小学生也是胜之不武。叶亚缇自认倒楣,合拢了嘴,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让棉花站好,扶起脚踏车立好,捡起地上的莲雾放进蓝子里,修长的脚跨过脚踏车。
“喂,闪开。”叶亚缇绷着脸,不客气地赶挡路的女孩。
仗着她舅舅的势力,没有人敢对她凶的,不过陈依婷被叶亚缇凶恶的眼神慑眼,不自觉后退一步。她就是这样,欺善怕恶。
叶亚缇骑上脚踏车后才发现,其实她的手扭到了,小腿也开始酸痛,她咬着牙,用力往下踩,不想再看到这个讨人厌的女孩。
陈依婷追在她后面问:“喂,你那只鸟卖不卖?”
“不卖。”叶亚缇大声说。
“不卖。”棉花重复。
陈依婷双手叉在腰上,对着叶亚缇的背做鬼脸,“哼,不卖就不卖,我叫我舅买一只给我。”
人走远了,陈依婷突然没了兴致,弯腰抬起那辆滑轮车,转头往身后的别墅走。这时,一辆黑色朋驰跟在她后面慢慢开,陈依婷回头看,正是她的舅舅,她停到路边,朋驰在她旁边停住,驾驶座旁边的车门自动打开。
陈依婷收起滑轮车,乖乖坐上车子。
“依婷,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苏嘉哲语中有浅浅地责备。
“舅,我出来等你。”在舅舅面前,陈依婷装得乖巧可爱。
苏嘉哲笑了笑。他知道,依婷在他面前装得像小天使,但在他背后就变成可怕的小恶魔,这是从家里的佣人和学校老师嘴里得知的。
虽然知道,但苏嘉哲从不去戳破依婷在他面前的伪装,至少她还会想在他面前努力维持好形像;另一个原因是依婷是个孤儿。想起她的身世他就心疼,依婷是姊夫和姊姊唯一的孩子,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世上,孩子的心里应该是很寂寞孤独的,所以,他尽量在不会让她变坏的情况下宠着她。
“功课做完了?”车子开进私人道路,等电动铁门打开的时候,苏嘉哲问外甥女。
“做完了。”陈依婷说谎。反正舅舅太忙,问归问,又不会检查她的作业。“舅,你今天回家吃饭?”陈依婷叫舅很好听,尾音拉长长的,充满撒娇味。
“不是。”苏嘉哲有点愧疚,看着脸上充满期待的依婷。“舅回来换衣服,等下又要赶去机场,今天要去日本。”
又要去日本!
陈依婷很懂事地笑:“舅好忙,赚钱好辛苦喔!”
“依婷,过一阵子,舅把时间挪出来,带你出国去玩。”
“好啊。”
虽然依婷的笑容看起来好灿烂,苏嘉哲眉头却很快皱了一下。
这孩子,用笑脸敷衍他的关怀。他的爸妈不是出国旅游,就是常住台北,每次回来都是蜻蜓点水,住几天就走人;而他一个男人,事业又这么繁忙,实在不知道如何照顾一位正步入青少年期的敏感女孩。
苏嘉哲跟看守大门的全伯挥一下手,把车开进庭院。“舅买了个芭比娃娃回来给你。”
又是芭比,她有好几个芭比丢在箱子里,都没拆封呢!
陈依婷看着苏嘉哲说:“舅,我今天看到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你买鹦鹉给我好吗?”
“鹦鹉会感染一种叫鹦鹉热的疾病,外婆一定会反对。”苏嘉哲为了卫生因素立刻否决掉。
外公外婆又不常回来,就算回来,也都只住几天就回台北。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再怎么世故也无法将失望的表情尽放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