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想喝水么?”舒文端着杯子坐在床边。病床上的重言神色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再也抹不去的忧愁。
“不,不用了。”重言看向窗外,连绵的细雨从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停过,一种异样的情绪像厚重的云层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勤现在怎么样了?”重言问道。
“他恢复得很好,只是……他头部受了伤,丧失了部分记忆,医生说这可能是永久的。”
“你们对他说了这些事情么?”
舒文摇摇头,“还没,安迪说希望能等你醒来亲自告诉他。”
重言在床上靠了靠,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还是觉得很累,但是头脑却清醒得足以感受那种尖锐的疼痛。“你确实觉得我应该告诉他?”
舒文一愣。重言轻笑起来,“好不容易才能忘掉,又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重言……你……”舒文惊讶极了。
“你去和安迪帮他安排一段过去吧,不要有我。”
“重言!”舒文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可是……可是……”话没有说出来自己反倒哭了起来。
“哭什么?”重言反而笑,同样握紧舒文的手,又看了看被单下并不完整的下身。“等我装上了假肢,还是能跑能跳的。我想去美国,上次有人说我应该试试歌手,我觉得这次倒是一个机会,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跳舞……不过也没什么,我本来跳舞就不好看。”
为了救下铁轨上的秦勤,重言失去了小腿,但他似乎没有一点的悔意。
“对不起重言……重言,对不起……”舒文泣不成声,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只有重言,却仍是间接的伤害到他。
“是我自己的问题,要不是我这样优柔寡断就不会伤害了你也伤害了秦勤。”重言苦笑,“舒文,别哭了。我……可以吻你一下么?”
舒文使劲的点头。重言笑着吻上舒文的唇,淡淡的一个吻,诉说着他的歉意,舒文眼泪流得更急。
“我不可以陪你一起去么?”舒文不甘心,他早已看清秦勤和重言之间的感情,却仍是不放心让重言一个人远渡重洋待在那么一个陌生的地方。重言不说话,只是看着舒文灿烂的笑——善意的拒绝。“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好,秦勤留在这边还是要麻烦你和安迪。”
舒文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也许是该偿还自己亏欠秦勤的。
“舒文,云层薄了,天要放晴了吧。”重言看向窗外笑道。
舒文也抬起头,却只看着重言明亮的笑脸,天,大约真的要晴了。
“安迪,今天有交通事故封锁了一条街,我可是绕了好久才到,先让我们进去好不好?”
安迪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让开门。“进来吧!”
“你看他是不是越来越像管家婆了?”舒文在秦勤的耳畔悄悄的说,声音却恰好能让安迪听到。
“你说什么?”安迪扭曲了一张脸,舒文和秦勤忙笑闹着拥进门。
“舒文,过来端饭。”
“哦。”舒文脱掉外套走进厨房,秦勤则直接把刚买的CD放进机子里。安迪觉得有些奇怪,“秦勤,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流行音乐的么?怎么……”话没说话音响里已传出了一个男子淳厚的声音。
舒文猛地从厨房冲出来,傻了一般紧紧的盯着秦勤,秦勤举起专辑的封面朝两个人炫耀,“怎么样?很好听吧,这个人现在在美国发展得很好呢。他的英文名字叫LEAF,树叶,有点奇怪,不过歌很好听,我今天在广播里听到,就立刻跑到唱片行把他的专辑全买了回来。”
秦勤说得兴奋,突然发现眼前的两个人全呆呆的看着他不说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是不是有点傻?好像现在只有小女生才会干这种事情……不过我第一次听他的歌,却总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安迪和舒文互相看了看,同时想起两年前重言走时说的话,“一个人该走的时候就会走,一段情该断的时候就会断,缘起则生,缘尽则减,秦勒如果愿意记得找,他会记起我的……”那时他们还以为重言看破红尘准备去出家,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舒文眨眨眼,很想大哭一场,虽然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他为重言感到庆幸。
而秦勤似乎并未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异样,一边摆放着盘碗,一边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安迪,不然下个月去美国公办的时候我们顺便去看看他吧,他的照片很少啊,也很少有采访,我很想看看能唱出这种歌的男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样。不过……我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况且他见了我这样的狂热男性歌迷会不会吓得晕过去?”
秦勤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笑起来,他坚信自己没有找不到的人,不过还是稍微为这种不成熟的举动感到有趣,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秦勤突然问,思绪已经快速的飞到这种地方,“会不会觉得我太幼稚了?当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过……”
安迪和舒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能帮你联系到他。”
秦勤忍不住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广大了,演艺圈的人你们都认识了。”
“放心放心,他会喜欢你的。”安迪忍着笑,“我们的秦勤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外加一个钻石单身汉。男人女人怎么不会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舒文笑得丝毫不知道节制,秦勤又好气又觉得困窘,却也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安迪,你和秦勤住在这里以后要小心些。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住在这种贫民区,治安又差……”舒文一边吃饭一边叮嘱安迪。
安迪忍不住打断他,他不想离开这间房子,舒文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了?”
“言附近最近半夜经常有枪战,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警察,听说又有人死了。”
“是啊,留着那么多房产不住,等着烂掉么?我今天看报纸,说最大的黑帮头子一个叫燕昭然的人已经失踪一年了,据说是被人暗杀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乱,那群亡命之徒都在争地盘划势力范围什么的。”秦勤也爆出这样的消息。
舒文一楞,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叫燕昭然的就是以前和秦勤合作的人,好像还和安迪有些什么瓜葛。他扭过头看了看安迪,却发现这个人早已经看着饭碗呆掉。
啪嗒,筷子掉在桌子上,安迪的声音有些厮哑。“秦勤,你在哪里看到的?”
“今天报纸头条啊。”
…一种碎裂般的疼痛逐渐从安迪的心底蔓延出来,没有任何声音,只留下疼痛的感觉叫嚣着。“他……死了……”安迪的声音近乎呓语。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但仍有一些色彩斑烂的记忆在脑海中掠过。
怪不得自己一直没再有他的消息,怪不得他再没有回来过,怪不得……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他。他死了……
“安迪,你怎么了?”秦勤见安迪脸色苍白有些担心。
安迪抬起头看着他俩,只觉得两个人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去,只看见嘴唇张张合合,像电影里的背景音乐,细细碎碎若有似无。而一个熟悉的影子却在这一片迷茫之中清晰的浮出来,对他笑着,体贴的替他把饭夹到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