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她走了下来,只是掀了一下眼皮,也不等她招呼就自己坐十来。
“你就是林丽明?”一脸如化石的老人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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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着应对。“是的,想必您是杨永綮先生。”
“反应满快的嘛!看你头脑灵活,应该不像是会做傻事的样子。”
言下二意,还是说她“笨”。
“眼睛所见不一定是事实,耳朵所听的不一定是真言。”她一语双关带过。
“你是在暗示我人老,眼花耳背吗?”
“晚辈不敢。”谦卑的态度让她只差没打躬作揖。
杨永綮严重训诫她:“你敢做的事可不少,教唆我儿子与我反目成仇,甚至不惜放弃属于他的继承权,我看再过不久我们可能就要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了。”
“我和楚怀是两情相悦,我只会支持他的决定,从不干涉他如何决定。”
“好一个以退为进,你比我这个老狐狸还要厉害。但你忍心看楚怀从‘要什么有什么’一下子跌到‘一无所有’吗?他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可能跟其他们当户对的富家千金结为连理,他的生活会更好,事业会更顺利……”
她直接点明重点:“依我看,是你的权力更大、地位更稳固,这不过是一桩各取所有的交易。”
杨永萦脸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男人有权、有钱,自然就会开心、会幸福。”
“那只是你个人低俗的想法,自认钱买得到任何东西,不过金钱难以买到真情,莫非您认为真情也能用金钱买卖?”
被她反击得颜面快挂不住的杨永綮,眼底闪动着愤怒与不甘,气得血压直上升。他太小看林丽明了,她不是拜金女郎,她八成是个相信爱能克服一切的单纯女子,她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所以她能问心无愧的面对他的刁难。
这又令杨永綮生气了。
“算你赢,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小看男人的胃口,他迟早会对你感到烦腻,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全身而退’。”老狐狸阴险的笑着。
“我……我跟楚怀之间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有‘色彩’。”
杨永綮呵呵的笑着——他才不相信!“我的儿子可不是柳下惠。”
“但他是君子,他爱我、尊重我,你错看你儿子了。”想到他,她脸上紧绷的线条放柔了,一副沉浸在恋爱里的甜蜜模样。
老脸上的光彩一下子暗淡无光。
“好,这次就算是你赢,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请想想自己的身分,再想想假如你们结婚了,你曾在酒店上班过的历史将会一辈子跟着你们夫妻俩,进而会影响到楚怀,慢慢的你就会知道,爱情可载舟,亦可覆舟;不要妨碍楚怀的前途,对他没好处,对你也不会有好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拿捏的分寸。告辞了,林小姐。”
然后六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立刻围住他,护送他上轿车。
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情绪了……丽明揉揉已酸疼的肩膀,信步走到外面,两眼无神的盯着路面上的某一点,看似平静无波的表情,脑子里却翻腾着杨永綮那番话。
“你会妨碍楚怀的前途……在酒店上班过的‘历史’会跟着你们一辈子……”
两行清泪不知在何时爬过她双颊,滴落到地上,从母亲死后,她就没再流过一滴眼泪,即使后来到酒店工作,内心天人交战得风云变色,她亦不曾流过后悔的眼泪。
但现在……唉!
她还来不及将眼泪拭去,一只大手看似粗鲁、实则细心体贴地为她将眼泪抹去。丽明顺着手臂看上去,杨楚怀那张混合着不舍与痛苦的表情,马上映入她眼帘。不争气的,她美丽的眼睛又蓄满足以解决台湾水荒的水量……
“楚怀……”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悲痛,投入杨楚怀温柔、有力的臂膀中。嚎陶大哭了起来。
他不发一语,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用脸颊、用吻、用手、用他的情,一点一滴的将她的眼泪照数全收,期盼能化解她内心的委屈与悲伤。
“丽明,我的小宝贝、我的小宝贝、我的小乖乖,别哭、别哭,我在这儿。”他在她耳畔轻声安抚,却不意引发丽明心底的痛,反而哭得更凄惨。
她是祸水啊!她是不幸的来源!爸爸出车祸去世、妈妈病死,以及现在楚怀就要因为她而被迫放弃继承权,全都跟她有关!天啊!谁来救救她?
她把头埋在他胸前,无法自制的吸泣起来。
他抬起她的下巴,心痛的望着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叹了一声,两手的大拇指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水痕,然后仔细的审视她,故作轻快的扬眉笑道:“嗯,虽然哭得一塌糊涂,还是无损花容月貌。”
“楚怀……刚才的话你全听到了?”
他犹豫了几秒,轻轻点一下头。
“那我是不是该听他的话离开你,才不会将来牵累到你?”她低喃道。
他放开她,双手插进口袋内,不悦地问:“喂,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你也听到你父亲所说的话,他说……”
“他说什么我不管!”
杨楚怀突然的吼叫,吓了丽明一大跳,正待辩解,杨楚怀又抢她一步先说话。
“他了解你多少?他只认定你表面上的曾经,又不肯听我将全部的事情详详细细、完完全全的讲一遍,他很固执,但也很聪明,晓得利用你的弱点再三打击你,让你自卑、让你无地自容,最后你承受不了,自己选择离开;你就这么轻易上他的当?”愈说愈激动,尤其最后一句话他简直就是在咆哮。
而明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你父亲是如此的理直气壮,而我,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想要铲除我。甚至拿你的继承权来威胁我,如果今天换作你是我,你还不是会跟我做一样的决定?因为我们都希望对方能过好日子啊!”
同样是激动,最后这句肺腑之言却又逼出她的脆弱。在没有遇到杨楚怀之前,丽明从没过过好日子,所以更能深刻体会面包比爱情重要的道理。既然如此,如果她真的选择离开他也是不得已的决择。她赌气地转过身,偷偷擦掉眼泪。
“是啊!你认为我住洋房、坐轿车、吃山珍海味就是为我好,难道你忘了你自己刚才是怎么跟我父亲说的?有钱就快乐吗?有利害关系的婚姻会幸福吗?你就这么仁慈将我‘拱手廉让’给别人?你这么大方啊?”
她故意没把他最后一句话听进去,强词夺理道:“在那情况下,为了维持我的自尊,我不得不这么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继承权与我,孰轻孰重,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难道你会分不出来吗?”她依旧背对着他,说出昧着良心的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你,去继承那好笑、愚蠢的事业?”他眯起眼,危险万分的质问她。
“没错。”
“你不要老背对着我,转过身来,把你刚才那些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他命令着。
丽明始终没有转过身去,她怕跟他面对面之后,会被他的眼眸洞悉一切,而她的用心良苦、激将法就失效了——纵然她的心徜血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