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类仍然习惯性的为自己的行为冠上大义的名号,大义的美丽外表。
窦峋岳不愿承认,但没错,他的确这么的感受著,两个男人确实只能使用恶心来形容,除此之外,他找不出更贴切的句子。
「也许还加上一些鄙视的因子在。」磊风驰又补充。
他的言语很确切的把窦峋岳的内心状况表达了出来,他并不是幸灾乐祸,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想到了,其实这并不干他的事,不去管与不要紧,但看来这一回事、这一个同僚的感情将要出现难以弥补的破绽了。
靳潇不发一言,他用著一个沉默的观察者的身份看著两人之间的沟通。
言语在此时已经失去了功用,百般的情绪在大气之中回荡,疑惑是其中最多的分量。
三个操控大笔资金、决断数百大大小小事件的堂主,失却了平日的利落明快,这会儿只有安静的喝著酒、吃著点心,各自沉浸在浮漫的大气中,思索著有关于未来的走向。
第九章
看来这一场「堂主会议」就要开不成了。
里头的气氛已经沉重的如同将泰山给压在胸口一样,叫人喘不过气来。
上茶水的庸人,草草将杯子放妥便头也不回的退了出来,凝重的低气压太明显,胆子小一些的连踩进去也不想,工作要能找得到一个替死鬼的话,说什么也不肯进去。那来那胆子大的,直想让自己成了一个隐形人,好方便自己能知道这一陀沉重气压的来由。
注意著满室的沉寂,安静的旋风如同春天的花粉般四处散落,靳潇首先耐不住性子聒噪了起来,「莫堂主是怎么回事?这时间了还没见到人?」
忍耐当然是一项美德,而此时的情况纯粹不过在折磨著人类敏锐的神经罢了!这个时刻要改名成「自虐」才是。
磊风驰就坐在靳潇的手边的位置上,玩世不恭如同注册商标一般没有变动,他拍拍有些不满情绪的靳潇的肩膀,「安分一些,莫堂主也不过就是来迟了,等一会儿也不打紧的。」
长长一张的桌子,首位是由东方际盘踞著,两边各坐三个人。靳潇、磊风驰、窦峋岳在一边,孟无拙、倚圣衡、莫霜在一边,一般的惯例是这样的,今儿个还少了一个唯一的女儿家。
另外一个例外是除了三个人之外,其他人的表情均不似往常,也许焦躁,也许不耐,也许担心之情溢于容,更糟糕的还有想要隐瞒,却依然流泻出来的厌恶的神情。
不受现场气氛影响的孟无拙撇弯了唇角露出帅气的微笑,手中摇著他作为御敌武器甚少离手的扇子,「找一个人去叫莫堂主吧!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东方际叹了一口气,应了孟无拙的要求,指示一个丫鬟去找莫霜。
再回过头来看这一片诧异的情势,他真服了孟无拙那儿近乎舍命都不畏惧的气度,瞧这一阵仗,分明大伙儿早已心里全有了个数,孟无拙却依旧故我的笑著,甚至还硬要丢一个烫手的山芋下来搅和,这已经混乱的跟个烂泥汤没两样的局面,就不知道他最担心的那个硬性子什么时候会按耐不住而选择大闹天宫。
在座同样维持一号表情不变的还有总是像冻住了表情的倚圣衡。
冰削的白皙晶莹脸庞上的五官虽没有更动过天生的位子,散发出来的不悦的情绪却连孟无拙之外的其他人也能感受得到。
惊讶的磊风驰暗暗的咀嚼这深一层的意味。
窦峋岳低垂在文件上的视线经过头颅的震动转而落向了孟无拙,他选择了一副不经意的态度发言,「为什么在这名为『堂主会议』的会议上会见到孟副堂主呢?」他的问题是向著拥有俊美笑容的人发问的,而声音传得满室的人皆无法选择忽略。
磊风驰在心中暗呼不妙,握住茶杯的手指晃动了一下,幸得杯子还没有离开桌面太高,不致泄露了他的反应。
东方际闻言也变动了坐姿,撑在太阳穴边的手不自觉的滑落了下来。
「说的也是。」孟无拙并没有怔在原地,这让窦峋岳有一些失望,第一无法解释原因为何,「我怎么会在这儿呢?」孟无拙扶著额头自问,却是刻意说给窦峋岳听的。
「真是太不应该了,给各位堂主舔麻烦了,在下先告退了。」孟无拙干脆的起身,也不拖泥带水的想要死皮赖脸的巴在这儿,话说完,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呃……孟副堂主……」
靳潇想留下孟无拙,出口的称呼却又明白的表示著孟无拙不宜的身份,但真要让孟无拙就这么退了场,这件事就更没有转回的余地了。
靳潇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靳堂主客气了。」孟无拙婉谢了靳潇的好意,他不悦的很,但靳潇不是始作俑者,找靳潇出晦气太对不起他了。
话说回来,这一整件事故的最起源究竟在哪里呢?
空气中的细微分子因为孟无拙移动漫游的目光的缘故,开始了分子间激烈的互相摩擦,产生了燃烧的灿烂火花,小归小,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窦峋岳不必要的闪躲著、回避著孟无拙的目光,却又不愿太过明显,他将眼前的杯子端起来猛灌了一口,烫口的茶水让他憋红了脸,露了馅。
「回来吧!无拙,你这一走,就算莫霜来了,会议照样开不成。」东方际将称呼全给省去了。这一个规矩,公事的场合上互相只能称呼对方的职称的规矩,是上一代定下来的,他原本也是遵守的,但眼前这一个情况若还坚持著这一点只会使情况越来越糟。
听到了这一番话,靳潇不带恶意的询问,「怎么会?『空青堂』有倚堂主呀!」
磊风驰指指站在门边的两个人,「靳小子,看看那儿吧!」体会了东方际的用意,他也跟进。
离大门还有三步的距离立著两个俊秀的人,离门较近的是孟无拙,另一个便是倚圣衡了。
「空青堂」少了孟无拙怎么得了。
磊风驰回想过去每每开会的时刻,开口说话报告的一向只有「空青堂」的副堂主,倚圣衡这个不管打哪个方向看,充其量都只能算是个挂名的堂主,经常在整个过程中,孟无拙有条不紊的滔滔不绝,而身为堂主的人半闭著眼睛「听」过了整场会议。
眼下这情况,更是少一个人都不成。
「峋岳,你哪根筋不对?」磊风驰不打算让事况再朝恶劣的方向演变下去,无名的敌意所形成的丝线能由他来斩断当然最好,行不得,也非要让负面的拉力尽其所能的减到小到不能再小,「我们同僚这些年也没听你说过不赞成的话,今儿个倒想从鸡蛋了挑骨头?」他明知故问。
暗潮再汹涌,因为看不到,避也避不开去;海上浪头高,明眼人自会心生怯意,站得远远的观看。
东方际随后火上加油。就算隔著的是一张透明的,可以清晰的辨识出后头事物的薄绢,然而一张障碍物横在眼前,怎么也要浑身不对劲,不如撤了的好。
靳潇反应慢些终究还是体会了。
他兴起最后推波助澜的动力,水花所凝聚的能量在浪头到达最高点的刹那突破临界点,「哗」的一声,全面崩溃。
「我才不明白你们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谈笑风生?」被指责的恼羞成怒的窦峋岳抛开冷静,表面的平和在众人刻意的兴风作浪下,已然撕毁,他也不打算再维持无动于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