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明只是对她道:
「妳可以写字。」
「什么?」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吓!」
一跨入自己书房的门,不预期望见里头坐着个人,韩念惜倒抽一口凉气,后退半步,还意外踩到范师傅的鞋。
「主子,小心。」
范师傅伸出手扶住他,却马上被甩开。
韩念惜面色铁青,直瞪着那不请自来的宗政明。
可恨!到底是谁没经他允许让尸脸人进来的?不管再看到这家伙几次,他都会以为自己活见鬼。
「拜托你快躺回棺材里去,不要随便出来扰人安宁。」咬牙切齿。
他绝不承认这个尸脸人是自己亲戚!忆起前两天夜里想去上个茅房,谁料竟意外擦肩遇见,不小心被吓到,他花好大力气才忍住没在尸脸人面前出丑大叫。
那么可怕的长相,还半夜在他的府里到处乱走,想到就恨。就算用尽方法,他也要断绝他们之间的义亲关系。
宗政明端正坐在椅上,没有理会他的讽言嗤语,只是伸手入袖,拿出一纸笺。
「做什么?」韩念惜哼一声,绕过他的位置,走近自己桌旁坐下。
「这是当契。」宗政明站起身,将纸笺置于他的桌面上。
「当契?」韩念惜一时没有联想,仅不悦地皱眉。「怎么?你还真不会做生意,所以来请教我啊?告诉你,我真的很忙啊,就连府里前阵子给地震震坏的屋顶都尚未找人修缮,这边还有很多帐等着看,你笨拙不懂看帐的话,不如拿把梯子去修房顶吧?我也不是那么--」他一长串贬视啰嗦不停,摊开纸笺一瞧,先是愣住,随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对方拥有当契,表明要将典当物赎回。」宗政明冷淡道。
「什--」韩念惜瞠住双目。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只发簪--那个典当物的当契,早已让他叫人撕毁,是他亲眼目睹,就在他面前发生的事!
这当契,肯定是假!
他勾起嘴角冷静露出笑,仔仔细细地审阅手里东西。当初爹将三间舅爷的当铺给范师傅掌管,他心里就有所盘算,在爹过世后,他便将伙计全都换为自己的人,如今范师傅名义上是朝奉,实际上那三个伙计都是听他话、替他办事的,他不会不认得字迹!
细察一遍又一遍,他的表情却愈来愈难看。
那字,与其说无法确定是真,倒不如讲看不出哪里为假。
怎么会?怎么会!他捏紧拳头。
就算笔迹可以仿造得让人混淆,他经手的印信总不会随便让人刻去--在看到纸上方正的朱砂章印,他用力拍桌站起!
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晕眩,脚下忽地虚脱乏力,眼见要坐倒,又是给后头的范师傅扶住。这回,他倒是没有甩开了。
较平常微冷的体温让人无法释怀,范师傅担心道:
「主子,您最近身子似是微恙,要不要……」
「啊啊,原来如此……」韩念惜打断道。抚额笑了笑,掌心一片汗湿,他没在意,仅回头阴狠地瞪住范师傅。「不就是有个内鬼嘛……我那么惊讶做什么呢?」不仅进入书房不会引人疑窦,还知道印信摆放的位置,除去他自己,还有谁呢?
比起当契的事,更教他感觉火冒三丈无法接受的,是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胳臂往外弯!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范师傅闻言,浑身一震,没有开口。
「当契在此,银货皆已成交。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宗政明冷漠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是被抢,不是吗?」韩念惜扶住桌面,自己站直。要把事情闹大,要告官,他可是有很多办法。
「不是。我只是东西掉了,刚好被捡去。」宗政明平声道。
这就表示,从现在开始,他都会这么说。
看着高瘦的身影推开门,韩念惜心里一股忿怒彻底爆发!
「可恶!」将桌面书本挥臂扫到地下,望见范师傅屈膝捡拾,他更是抓起案头砚台发狠朝他砸落!
坚硬的黑石正中范师傅肩膀,他闷哼一声,却不曾举首。
「去死!全都去死好了!」韩念惜勃然大怒,双脚又是一阵虚软,踉跄坐倒回椅上。
宗政明缓步走出书房,背后传来那诅咒般的咆哮,他的眼底诡奇地闪了闪。
回到客房之处,有人已经在那边等着。
「宗政。」孙望欢轻喊,迎上前。「怎么样?已经……没事了吗?」她有点不确定地问。
宗政明望着她的脸庞。
「是。」
「啊,太好了!」她这才松口气,露出微笑道。「这是我第一次摹仿不熟悉的笔迹呢,重复写了两个晚上,总算有收获。」她眨眨眸。又道:「这都要感谢那位范师傅……如果他没有帮忙拿当铺伙计写的其它册子给我看,就不能那么顺利了。」
他看着她略微喜悦地双颊泛红,并未开口。
她笑得瞇起眼,继续说:
「不过,宗政,我真没料到你会这么做,因为你感觉总是一板一眼的,真难得你想出这种取巧的行径。我把爹给我的笔拿来这么运用,他泉下有知,应该不会生气吧……」她抬起头,笑睇他:「我觉得你做了好事,你会有好福报的。」
宗政明瞅住她,让她莫名心跳加快。半晌,他道:
「我不是为了福报,才这么做。是为了妳。」
「……啊?」她的神情有些迷惘。
他注视着她腕上戴的翠绿镯子,那样晶莹剔透,他墨黑的双瞳里,却黯淡不具光辉。
「我以为这么做,就能够明白那为何重要。」结果,他还是无法感受。「玉镯,还有我,到底是什么存在?」
她先是讶异,在他直接的目光下,回避垂首,凝睇着他优雅修长的指尖。
那双迷人又美丽的手,曾经那样地……碰触她啊。
彷佛非常眷恋,她眼神泛柔,道:
「宗政……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痴人,因为你老是会问些奇怪的问题。家里的其它人也曾说你一定患有心病,情绪的表达才会异于常人……不管那是为什么,我不在乎。」她扬起嘴角,轻轻地笑说:「就算是现在,无论你是天生痴也好,是真的病也好……怎样都好。即便你长得吓人,对我来说,你就是宗政o/枣水远远也不会变。」
异于常人……他,本来就非人。
「妳陪我。教我。」他低沉道。
他自己没察觉有何不对。但听来宛如要求的说法,却教她极是讶异。
「我没有办法教你什么,有些事情,你要自己慢慢地了解才行。」她也不能……一直陪着他。想到此,她暗暗地咬唇。
慢慢?
「我没有机会了。」
「你……」终于发现细微的不对劲,孙望欢一愣,抬起眼睫。他常会对她讲些怪异的话,那没什么,只是……她不禁蹙眉问:「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语调虽然依旧冷冰冰,但好象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小姐,那个时候,妳为什么要我离开妳?」他彷若未闻,仅冷声如此问道。
「你怎么……」
「妳为什么要哭?」他又问。
她默默收起笑容,只是看着他。
「为什么?」
面对他毫不婉转的问题,她无言好一会儿。随即踮起脚,举高双臂,捧住他冰凉的脸。
」宗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她虔诚又真挚,认真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你而已。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他的眼睛里映出她真心的容颜,又感觉到胸口有东西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