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杰扬起了手,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动手打女人,更没有想到他第一个打的女人竟然是白子伶。
「你……」白子伶露出痛到心坎上的表情,她没有捣著脸,可是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是热辣辣的,可见他的力道不小。
「白子伶……」姜杰懊悔万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他扬起手掌之前,那么他宁可砍断自己的手掌,也不会给她那一耳光。
「我恨你……」她低吐一句。
「你别想和志伟在一起。」
「你管不著!」
「你还是我的老婆。」
「你最好登报,最好告诉全世界我是你的老婆,我不在乎!」她赌气、任性的吼。「我不只要跟狄志伟在一起,我还要一个男人换过一个,我要让自己人尽可夫,怎样?!你杀了我啊!」
姜杰只是狠瞪著她。
「如果你不想『戴绿帽』,那么快点叫你的律师把离婚协议书送来!」她下了最後通牒。
姜杰仍不说话,他真的不知道现在能说什么。
第九章
不堪其扰的白子伶虽然有咖啡屋要经营,但为了避开姜杰,甚至是狄志伟,她还是让自己暂时消失,她的表姊童以文在新店的山上开了一家幼稚园,於是她上山投靠她。
童以文只比白子伶大两、二岁,但她是那种有爱心却保守、古板的女人,总是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穿著深色长裤,长发扎成了马尾,不施脂粉,好像是民初时代的女人。
对白子伶的突然出现,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她的住家就在幼稚园里,多了白子伶就是多一个帮手,也多了一个陪伴的人。
白子伶是很欣赏自己表姊的,除了她独自经营一家幼稚园的本事,还有她不追根究底,不唠唠叨叨的个性,童以文既不追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不会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们似乎熟识一辈子似的。
山上的夜晚是有些无聊、乏味的,除了满天的繁星、一室的静寂,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了,一开始白子伶还会翻翻书或是听听收音机,因为童以文没有接有线电视,但天数一久,白子伶也感到有些度日如年。
看在眼里的童以文,有天晚上突然拿了两球毛线和四枝棒针给她。
「表姊,这是——」
「我教你织毛衣。」
「织毛衣?!」白子伶的眼珠子差一点掉出来,她长这么大,除了国中、高中的家政她碰过一些针啊线啊的,平常即使是掉一颗扣子,她也不曾自己缝过,现在要她学织毛衣……
「你不想学?」童以文不勉强的看了她一眼。
「买一件不是更快吗?」
「买和自己织的意义不一样。」
「但是……」
「我只是想你利用织毛衣,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你会有个事来让自己专注,不要每天意志涣散,不知道怎么熬下去。」童以文有著超龄的世故与成熟。
白子伶被她讲得有些不好意思。
「织毛衣其实非常的有趣,有那么多的样式、针法,变化万千,每一件自己织出来的毛衣都可以独一无二,不怕撞衫。」
「我对这些东西……」
「一向没兴趣?」童以文替她说完。
「我的家政课成绩一向在及格边缘。」
童以文不勉强她,自己快手快脚的织起来,她看起来是平静、祥和,在和一群小鬼头折腾了一天之後,她还有力气、还能定下心来织毛衣,以她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表姊,你为什么会躲到山上来?」白子伶忽然好奇的问,其实她和这个表姊不是挺熟,如果不是姜杰「所害」,她还好好的留在台北。
「躲?」
「说真的,以你这样的年纪,没有人会把自己放逐到这种连买个菜都得开车的偏僻地方,不要说什么『教育未来国家栋梁』那些的废话。」白子伶想跟她表姊好好的聊聊,毕竟一间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童以文只是浅浅一笑。
「你在感情上受过伤?」白子伶推测。
「不是你想的。」
「那是怎样?」
童以文并不是很想提及的神色。
「现在的女人没有人会像你穿得这么保守、这么古板,好像想把全身都裹起来似的,适度的小露一下也是一种性感、一种优雅。」
「我习惯这么穿。」
「这样穿不健康。」
一个深呼吸之後,童以文放下了棒针和毛线,她看向远方。「高一时……我被体育老师骗到球具室,他说要我帮他清点所有的球类用品,我一时没有多想,结果……差点被他强暴。」
「什么?!」白子伶大怒不已。「居然有这样的败类老师,你没有揭发他丑陋、恶心的行径吗?」
「没有。」童以文自责。
「他很可能会再找下一个无辜的目标,你是在姑息养奸,这是不对的!」白子伶有些激动。
「我知道不对,但是我更怕被他反咬一口,毕竟当时只有我和他在场,很容易会变成各说各话,一场没有真相的罗生门。」童以文知道这已是十年前的事,但那道伤口仍是没有复原。
「那太便宜他了!」
「子伶,我才高一,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早乱了方寸。」童以文十分痛苦的说。
「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个都没有。」
「你自己承担这些——」
「羞辱、恐惧、肮脏、失措……」童以文点头。「对!我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情绪,我只差一点点就崩溃,就活不下去。」
「所以你躲到山上来?!」
「高中我念的是幼保科,意外考上大学之後,我就决定日後要到远离尘嚣的地方开一家小小的幼稚园,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要教育什么国家未来的主人翁,我只是想在孩子的最初学习时,给他们一个正确的观念。」童以文不曾对人说出这些心里话。
「表姊……」白子伶动容的说不出话来。
「你呢?」
「我……」她指了指自己。「比起你的理由,我的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感情困扰?」
「没什么困扰,只是有人不肯放手。」白子伶悲哀的自嘲。「很多人总要在伤害造成了之後才会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或是失去什么。」
「但逃避能解决问题吗?」童以文不赞同的摇摇头。
「我没有逃避。」
「那你想在这里躲多久?」
白子伶没有答案,她不知道她若回去原来的生活中,困扰是不是依旧在,姜杰会知道她心已死,根本不想再和他有牵扯的坚决吗?
「子伶,我习惯这样的日子,我有生活目标,但你呢?你能撑多久?」童以文关切的问。
「过一天是一天。」
「如果他找上门来呢?」
「找到这里?!」白子伶一惊。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神秘的『禁区』吗?只要有车、有地址就可以上来了。」童以文又拿起了毛线和棒针。「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白子伶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她还能再躲多久?只要姜杰有心,他会找到的,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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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志伟连门都没敲的就直闯姜杰的办公室,也不管他表哥这会在做什么。
而原本站在姜杰办公室前挨骂的各部门主管,这会反而很高兴有人出来解救他们,果然姜杰大手一挥,要这些主管先行离开。
狄志伟也知道分寸,当这些主管全出去、他甩上他表哥办公室的大门後,他才发飙。
「白子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