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纸鸢……拼命想飞高的纸鸢……但它永远碰不到天空,因为它只是一只纸鸢,由主人紧紧约束着的纸鸢……」
「那就翦断那根绳子啊,这样就可以飞得更高了!」
君甄忽然笑出了声,一直笑,笑得玄天莫名其妙。君甄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泪水:「断线的纸鸢,只会变为一堆破纸与碎骨,再也飞不起来。纸鸢早就知道了,所以它为自己找了个好主人,心甘情愿的被束缚着。因为,只要线不断,它跟主人之间的情就不会断……」
「你在说什么啊?好深奥哦。」玄天不解的看着他。
「呵呵,这是以前一个人对我说过的,可是他也错了……纸鸢想触碰的是天空,因为那天空就是主人的心……可是那根线却约束了它,原来,那线并不是纸鸢所想的情缘……而是……」
君甄没再说话,怔怔的出了神。
「而是什么?」玄天好奇的追问道。
「你知道纸鸢的图案为什么那么多吗?因为那是每个纸鸢的主人所喜欢的一件事物。有的是鸟,有的是花……正因为他们没有那只鸟,那朵花,所以他们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然后将它放上天,就好像真的拥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所以……」君甄伸出一支手指,用指尖在玄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所以……一只纸鸢,只有一个主人,但主人却可以拥有好几只纸鸢。那根连在主人与纸鸢之间的线,对于主人来说不是情缘,而是,替身!」
指尖忽然一用力,滑过玄天白嫩的脸颊,泛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好痛!」玄天叫了一声,有些惶然的捂着脸,困惑地看着君甄。
「对不起……」君甄轻轻握着玄天的手,淡淡的笑着:「你真比我想像中还要娇嫩。从小你就被保护的很好吧?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没有品味过痛苦酸楚,因为有皇帝的羽翼为你遮风挡雨……」
呵呵,嫉妒……原来我也会有嫉妒……我可以不嫉妒后宫嫔妃,不嫉妒司莫独占皇宠,但我却无法不嫉妒这个一生平坦安逸,却可以轻易享尽天下所有幸事的天之骄子。他太过完美,我,在他的面前,就如同金碧辉煌的灵霄宝殿前一粒丑陋的粗石……我们像吗?不,怎么可能会像,纸做的纸鸢哪能比得过真正的小鸟?
「君甄……你的眼神跟刚才不太一样了……有点可怕……」玄天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跑呢?如果你跑到皇上面前说我欺负你,他一定会信的。‘君甄欺负人’,呵呵,若是你说的他会毫不犹豫相信吧?」
谁来救我?毁掉我这颗被嫉妒心蒙蔽的丑陋的心……
「如果我走了,你会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吧?」玄天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君甄眼角的点点碎星。
「你真是个让恨不起来的小东西……」君甄哧笑着,将头枕在他的肩头,轻轻搂住他:「老天太偏爱你了,明明让人嫉妒得恨不得撕碎你才甘心。却在看着你时,宁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你……」
「君甄?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觉得纸鸢很可怜,如果永远没看到那只漂亮的小鸟,就不会发现自己只是一只纸做的假鸟,也不会羡慕那只小鸟可以随意展翅飞向遥不可及的天空,无止境的飞,没有束缚,直至它与天空那样的接近……」
晶莹的水珠悄悄滑落……
第十章
将君甄送回影霞居后,玄天又回到絮柳林内,他不懂,不懂君甄的话语,不懂他为何哭泣,更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很难过……
玄天趴倒在草地上,望着晴朗无云的天际:「纸鸢……?不明白……」
玄天负气的一声哀叫,两只小手顺意的抓着嫩草,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的普照,忽然,一只脚一下子狠狠踩在了玄天的手上!
「啊!!」
「哎呀,我说怎么这么搁得慌!原来是十九王爷的玉手啊。」说话的人不紧不慢松开了脚。
玄天握着破层皮的手,痛得眼泪直打转:「司莫……」
司莫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两眼很不友好的打量着玄天:「不怪我啊,谁叫王爷打扮得跟朵花似的躲到花丛里,我只道是一朵花,踩了一脚,谁知就踩着您了!」
「你……」
「哎哟,您生气啦?不是吧!您大人何必记我这小人过?气不过就到皇上面前告我好了,就说我司莫‘又’惹他的宝贝天儿了!」
「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玄天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哪敢?」司莫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只是我不像君甄那么好脾气,我使性子使惯了!没人得罪我也是这德性!王爷还真娇贵,碰一下而已,就说得我好像故意找你麻烦!」
「你就是针对我!好几次了!」玄天不满的嚷着。
「哼!」司莫冷笑一下:「谁不知道这皇宫中,得罪皇上都别得罪你!仗着皇上宠你就狗眼看人低!装着一副年少无知的模样,恶心!」
「我没有!!」
「没有?夜夜留宿崇阳殿,别告诉我皇上是搂着你讲故事!」
「本来就是啊!」
「哼,真有趣!整天跟皇上亲亲我我,原来只是‘兄弟情’?不要当所有人都是白痴!皇上对你哪点像兄长对弟弟?更何况还不是一个母妃所生,能亲到这个样子吗?兄弟哪有你们这样的!」
完全不顾忌后果,完全是发泄般叫着,又一个被嫉妒心蒙蔽的人儿……
「我不跟你说了……」
玄天有理说不清,两眼噙泪站起身离开。司莫眼波一动,蓦然抬脚,一下子绊倒了玄天!
「好痛!」玄天坐倒在地,抱着膝盖,疼痛扭曲了漂亮的脸蛋。
「呵,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司莫跋扈的笑着:「你再去告状啊!我才不怕你!」
「我没有告过状……」
玄天用小到几乎不能闻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司莫并没有听到,很高兴的拍拍手走人了。
「司莫……不要走……叫御医……我流血了……」
望着司莫越走越远的身影,玄天的两眼渐渐模糊了,泪水一滴滴落到开始渐渐泛红的裤子上……
「好痛……司莫……流血了……止不住……救我……」
……
「你故意绊倒王爷?」君甄一愣,随即很担忧的看着始作俑者不以为意的吃着葡萄。
「拜托!你干嘛这么紧张?」
「你闯下大祸了……」君甄幽幽得叹了一口气。
「什么大祸!」司莫一蹦而起,不忿的说:「他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长得惹人怜一点,就故意利用这个资本大灌迷汤!皇上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那么宠他!要说他跟皇上没什么我才不信!什么兄弟!我呸!装得很纯情似的!」
「司莫……」君甄皱皱眉,说道:「这些话,绝对不能乱说……不管他们之间如何,都要佯装不知,这是宫中最起码的生存法则。而且,你明知皇上有多疼他,怎么还……司莫,也许以你我的认知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跟咱们年龄相仿,却好似不知人间疾苦。其实说到底,他只是太幸运了,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并非故意伪善……」
「明明夜夜侍寝!宫里谁不知道!」
「别忘了,他才十一岁。」君甄轻笑一下:「宫中的暧昧传闻多数无中生有,夸大其词,你不该信才是。」
司莫一咬牙,恨恨的坐下:「反正我就是讨厌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