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这么晚了还比腿劲吗,真好雅兴。”夏侯靖远笑道,对白云痕的倨傲似乎不以为忤。“一块儿到湖心亭赏月如何?”
沈断鸿对眼前三人厌恶已极,俊脸一沉,便拂袖而去。
“鸿儿,你……不肯听我说?”白云痕叫他,沈断鸿不肯搭理,握紧拳头一径的走。白云痕伤心极了,跟着追去,走了几步,听见夏侯青阳也跟了来,回头望他一眼。
“你别再跟来了,我找到他就和他一起回栖云谷,我们从此……从此……”两不相见。
夏侯青阳定定看着她消失在夜里,一颗心像被丢进了湖里,一沉到底。
“看来你被拒绝了。”夏侯靖远风凉笑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罢手?”夏侯青阳微愠。
“我?”夏侯靖远仍是笑。“你得不到芳心,却来怪我,岂有这个道理。走吧,咱们一起到湖心亭赏月去。”
“你也好雅兴。”夏侯青阳反讽道。
夏侯靖远朗声笑了。
“两个大男人当然没这雅兴,菲如和紫檀都在,还有你的解语花鸣玉也来了。”
夏侯青阳朝亭子望去,果然见亭里有三名女子,亭边还有一艘小船。
“走吧,你不会连这一点距离也跃不过来吧。”夏侯靖远语毕,提气往湖心跃去,手法就和青阳一样。
夏侯青阳满心气闷没处宣泄,发足在湖上奔跑,一下子赶上夏侯靖远,比他更快一步抵湖心亭。他这一手引来段菲如和鸣玉的欢呼。
“好轻功。”夏侯靖远笑道,在石椅上坐下。石桌上备了一些酒菜,仍未动过,显然夏侯靖远刚到就遇上沈断鸿三人的追逐。
“多谢!”夏侯青阳道,也在石椅上落坐,鸣玉过来站在他身边。
“真可惜我们是兄弟。”夏侯靖远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否则我还真想和你打上一架。”
“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夏侯青阳淡然说道。他兄弟二人向来不对盘,后来夏侯贯天又把青阳送到一位隐居乡里的老和尚那里练功,夏侯青阳本性纯朴,又受到老和尚的影响,自此更是淡泊和气。
紫檀笑道:“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们俩打起来了,不气炸才怪。”
段菲如嘻嘻笑道:“打一架有什么!你们俩挑个日子摆擂台,我找人来下注,擂台最好摆在西湖之上。”说罢自己拍拍手,又向紫檀、鸣玉问道:“你们俩赌谁赢?”
鸣玉笑道:“我们俩当然是各为其主喽,不过啊,最好是打成了平手,叫庄家通赔。”
夏侯靖远笑道:“好个伶利的丫头,难怪青阳夸你,赶明儿叫他把你收到房里。”
鸣玉脸上一红。
夏侯青阳板着脸打断他的话,道:“二哥还没喝就醉了,浑说什么!”
“青阳表哥整个心里都是那个白云痕,没空儿再放得下谁了,就可惜,云跟着大鸟飞走了。”段菲如笑道,提到沈断鸿,她满脸都是倾慕神色。“啊!断鸿,断鸿……好孤独的名字,好俊美的大鸟,连夏侯家最俊美的靖远表哥也比不上他……就可惜,他的心里也放不下谁了。”
“小丫头,那只大鸟的命早晚是你靖远表哥的,劝你早早死了这条心。”夏侯靖远笑道。
夏侯青阳听见这话,不悦的站起来,背向夏侯靖远,望着湖水。
段菲如娇嗔道:
“靖远表哥,那沈断鸿也没做什么啊,屠龙几个的确该死,死一百次也该!你这么为难他,一点道理也没有。”
夏侯靖远并不回答段菲如,他起来和青阳并肩站着,悠悠说道:
“湖水真美。”
夏侯青阳仍是望着湖面,说道:“伤害沈断鸿,就等于伤害了云儿……”
“伤害了云姑娘,也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我说会,你会停手吗?”
夏侯靖远微微一笑,不再答话,夏侯青阳也不再问什么。
西湖之上,静月映流水,鸣玉和紫檀互望一眼,似乎也都感觉到这两个主子心里各自有不同的打算。
* * *
白云痕没有找到沈断鸿,她留在客栈等他回来,连一步也不肯离开。然而一等数日,依旧没有沈断鸿的踪影。
她想出去寻他,但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可能的去向。青阳她是决计不能再见的,那么还有谁能为茫然的她拿点主意?其实她不只觉得茫然,这几天她越等越发焦躁不安,甚至感到不祥,隐隐觉得鸿儿永远也不肯回来了。
月光阑珊照在房里,新愁旧恨一下子全都涌上来,一个人独处异乡,她只难过得想哭。
忽然,她听到有人轻巧落在屋顶的声音。
她心一凛,机伶的吹熄腊烛,轻身奔出。
在街心听到身后的人追赶而来,白云痕提气飞奔。身后那人脚步好快,转眼只距十步之远,如此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了城外树林,白云痕纵身跃起,身后那人也跟着跃起,白云痕凌空翻身,随即提气发掌。这一下来得出其不意,身后的人只得出掌相抗,白云痕此时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黑衣人,他脸蒙黑巾,目透精光。
四掌相对,白云痕只觉对方劲力暴起,将她震得退了数步,胸口发疼。
黑衣人不等她运气调息,刷的一声,背上长剑出鞘,一道道寒凉剑气削面而来,攻势竟比前夜更为犀利。
白云痕不肯正面接招,在林子里飞上窜下。黑衣人攻势迅捷绵密,轻功也甚了得,不管白云痕如何闪避,总是被他的剑气笼罩。
如此快打快闪过了二十多招,白云痕袖间花绫出手,软布透劲,打中黑衣人云门穴,花绫有如游龙一般,再次腾起,直打黑衣人面门,黑衣人挺剑相格,花绫系住长剑,当下内力对内力,登的一声,长剑折断,白云痕的花绫也裂成碎片。
黑衣人冷哼一声,丢下断剑,双掌齐发,白云痕只得运劲接掌。黑衣人掌劲极沉,攻势更快,对了三、四十招,白云痕已是气息粗喘、汗滴如泉,此时黑衣人劲力忽然减弱,运掌也较徐缓,这令白云痕莫名其妙的想起在栖云谷练功的情形——
在谷里,她和鸿儿就是这样套招的——缓慢、不运劲,有时甚至是在嘻笑当中练功,鸿儿总是没个正经,胡打一气。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黑衣人,黑衣人不肯让她端详,发劲猛攻。白云痕又惊又乱,招架略无章法,黑衣人有机会取她性命,但却又迟疑下来。
他不是杀手,杀手不会这么优柔!
两人不知道对了多少招,白云痕几乎耗尽了真气,黑衣人的迟疑让白云痕更加惊慌,她望着黑衣人蒙着黑布的脸上露出的一双眼睛,慢慢明白黑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咬牙提起最后一点内力,突发奇袭,直拍黑衣人前心大穴,黑衣人变招奇快,反手也是一掌,白云痕被震出丈余,跌在地上,哇的一口吐出了鲜血。
黑衣人疾奔过来,站在她面前垂手而立,双拳紧握,止住想查看她伤势的冲动。
“是你,对不对?”白云痕认出他来了。
黑衣人无言。
白云痕仰头望着他,他眼睛涩涩闪着光,其中有熟悉的温情、陌生的憎恨,还有狂风骤雨般的矛盾爱恋。
“我……早该知道……你恨透了我的……动手吧,我愿意……死在你手上……”她愿意死在他手上,但也知道他并不忍心下杀手,所以才引他出掌。
其实他不必再动手,白云痕耗尽真气,这一掌更伤及脏腑,怕已是撑不过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