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一片哗然。玥是镜人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一半多的人是不信眼前这个浑身大半脏污的人就是玥大人,都睁大了眼睛要瞧热闹;另一半的人则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想一看究竟又担心传言属实,只一径躲在他人身后觑眼偷瞧,却也舍不得离开;人挨人话传话,很快周遭就围得铁桶般扎实。
一个瘦竹竿似的人踏步而出,斜眼看了玥一眼,“我是主事者。来人,带走。”
玥心里一突:他是内丞相,论官职除了当今宰辅比他高出一等之外,天下百官都在他之下;一个监管地方的小官问都不问,就敢直接把他带走,除了说明这些人不是君皇派来的之外,也说明对方的来意不善。
玥心思一动,突然一伸手,将面上的纱帽与蒙面的布巾一同扯下。
随著纱巾掉落,露出一张虽然苍白疲惫,却仍美得令人难以逼视的美丽容颜来。一时间只听得低呼惊讶的声音此起彼落,原来嘈杂的环境瞬间被玥的美貌慑得宁静了下来。
“我是内丞相,朝廷并没有旨意撤我的职。论位份,我监管百官;论品秩,我是一品大员。你是谁,胆敢这样放肆,公开拿人?”
“……下官秦学德。见过玥大人。”秦学德不情不愿的报了名。他也被玥的美貌震了一震,眼看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著玥的脸蛋移不开视线,他已经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要硬说人是冒充的,直接杀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上头派下来的任务是一抓到玥,带到暗处就地杀了,干净俐落。他本来也在一接获通报时就带了人过来准备把人抓走,没料到玥当著大家的面问他的姓名。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他要是私地处决了玥,甚至,只要玥在他手上有了闪失,将来论起私杀大臣的罪,他岂不是要第一个倒楣?
“我要觐见君皇。叫你的人别拦路,让我们过去。”
去皇城?路上到处都是关卡呢!秦学德灵机一动,赶忙赔笑道,“下官奉君皇之命专在这里等著玥大人呢!来人──去把我的官辇抬过来。”过了这许多关卡,每站都报上一报,到后来哪还知道是谁负责的?等抬到了没人的地方再下手!
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若在这个地方与之争执,只怕要伤了诸多无辜的百姓。只能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再想办法逃走了──说不得,得动用镜人的力量……
玥一点头,上了轿。
※※※
连过了几个关口,轿子渐渐向著人烟稀少的地方行去。玥一边默记轿子转弯的方向,一边注意著周遭的动静。感觉冷意渐渐上来,天应该是大暗了。
几个人在低声商量著:
“大人啊,不是弟兄们不听命,人家说看见镜人的眼睛会发疯,该不会我们还没动手,就全部给弄疯迷了吧!”
“那你们不会蒙著眼睛动手吗?”
“蒙著眼睛?那万一砍到自己弟兄怎么办?”
“笨蛋,镜人那样瘦不零丁的,一个上,一刀就砍死了,哪还需要一票人?”
“大人,”一个吞咽口水的声音,“我白天也在关口见到镜人了,实在是、”声音愈趋细微,“要不要弄些饭菜干脆迷昏了他,大伙儿爽一下杀掉也就是了……”
“那要不要抬到驿站那边去?那里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也方便说话准备啊!”
秦学德一边听著觉得下流,一边却又有些心痒难熬。他一个同僚女人不爱专搞男人,说的那些风流韵事不期然在他脑袋里浮现。看镜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也不会太难摆平……吧?
这么多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人若是在驿站出事,也怪不到他头上去。想著,秦学德点了点头,一群随从立刻爆出一阵欢呼,轿子很快就转过了方向。
玥的听觉原就较一般人灵敏,练武之后,更是将这个能力发挥到了十二分。这几个人离轿虽然有一段距离,说话的声音也低,但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想起小时候,长老逼自己练武时说的话,玥不禁摇头一叹。
‘你不练武,如何保护自己?’
但他的根骨极差,练武的时候吃尽了苦头,硬挺著满身的瘀痛倔气道,‘法律不就是拿来保护好人的吗?别人伤害我,难道都不受法律制裁?’
‘那是事后。事前呢?事发当时呢?你就任著别人欺负?’
‘我大不了张眼,大家不是都怕吗?’
‘你一张眼,就等于杀人,你爱这样?’
他紧紧的攒著拳头,想起过去误害的那些人,眼泪几乎要掉出来,‘那我毁了这张脸算了!’
‘玥!’长老抓住他的手,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难过,你可以哭,但不能伤害自己。为了怕别人做坏而伤害自己,有什么值得?’
想起长老的谆谆教诲,鼻端一阵酸热涌上,玥赶忙定了定神,轻蹬著轿子问道,“请问,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玥说话的声音低柔清朗,几个轿夫想起待会儿的事,都听得心神一荡,一个嘿笑一声回答道,“玥大人,我们正往迎京驿前进呢!”
迎京驿?那是离皇城最近的一个驿站,自那里到皇城,不出半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只要能顺利在半夜出发,天大明时就能进城!玥心头一喜,已然有了计较。
到了驿站落脚,玥被安排在一间靠西的大院里头。端的是四邻不靠,极僻静的地方儿。玥心里明白,更表现的浑事不知。要了一大桶热水和干净衣裳,也不管外头多少人欺他目盲下流窥视,任事不理的好好料理了自己一番。
晚饭时候,秦学德亲自带了人,抬进来一桌酒菜,就地打了个揖,“玥大人,下官在关口多有得罪,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计小人过了吧?这一桌子酒菜,是几个弟兄们合请的,您千万赏光!”
玥只好跟著虚与委蛇道,“说哪里的话?我被人挟持,如今能顺利到这里,也还是几位的功劳,明日面君,也要提起诸位的。只不过在下不胜酒力,勉饮一杯与大家同乐,诸位就请随意吧!”一端酒,抬袖遮口,一杯酒都倒了袖里。
几个人顾著贪看他的美貌,哪还有谁会去注意酒的去向?都虚声附和著。想起方才看见的春色,再见他一张秀脸泛起酡红,灯火下丽色照人,都已经有些把持不住。
“你们不喝吗?”玥勉力忍住心里的厌恶,装著一笑,就便站起身来,颠著脚步向床榻行去,“在下累了,不能奉陪,诸位请便吧!”身子一软,侧卧了枕上。
一个粗壮汉子已经忍不住站起来就要向前扑去,秦学德一张手,死死拽住他后领拖了回来,劈头就骂,“XXXX娘,就急色鬼的这样?这里谁说了算?都给老子出去!”
几个粗汉都巴巴的揪著床上的美人,听见这话,吞著口水道,“嘿!大人,你好歹体谅弟兄们……快一点儿啊,可别让弟兄们等久了……”
“知道!去去-”秦学德赶苍蝇一样,推颡踹背的赶著一群人出去。砰的一声门才关上,他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淫笑一声就向床上扑去,满想温香暖玉在抱,不料身子才沾到床,床上的人猛然坐起,衣带一甩绕了他脖子,立即发力勒紧,秦学德猝不及防,待要挣扎已经太迟,白眼一翻几乎就要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