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锐狠厉的目光盯视著濮阳柔羽。濮阳柔羽微微沉下眼睫,“没有事先警告玥,是我的失算。等救出玥,要杀要剐,濮阳柔羽都没有怨言。”
“你能救玥?”
“能。”
“怎么做?”
“明天一早,请君皇宣诏天下,敕封我为外丞,御驾亲临濮阳府,拜我为相!”
“好大的口气!理由呢?”
濮阳柔羽从容回道,“转移敌人的目标──让宰辅用玥来交换我的性命。”
“朕听过你在万庆楼舌战群雄的事。小小年纪能有那样的才华确实令人讶异。”蓝发君皇微一挑眉,冷冷一笑,“但理论不过空想,能济得什么事?就算拜相,宰辅又何需忌惮你到这个程度?”
濮阳柔羽淡然一笑,“主和派之所以长期被压抑,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就是圣魔界本身无法提供所有人需要的粮食。因此主和派通常只流于理想空谈,变成对弱者怜悯的一种慈悲心肠的展现。”
“这困难天下皆知。”蓝发君皇望著他,“你有解决的办法?”
“粮食不足并不是圣魔界本身的地利不够,而是有地的人不肯耕作,而愿意耕作的人却无地可营生。圣魔界尚武,有以武功成就分封贵族的制度存在。贵族自恃身份,广圈地土,门人骑马射猎,互相争伐,天下便失去四分之一能耕作的土地与五分之一能耕种的人丁。”
蓝发君皇心中一动,“所以?”
“如果改变目前由朝廷供给贵族俸禄的制度,改由贵族进贡朝廷,那么贵族需要自己营生,便不会放弃广大的耕地与人力,也会因为地大而由平民间招募人力,这样一来,就可以同时解决流民和饥荒的问题。”
蓝发君皇已听得坐不住,兴奋得起身踱步,转念一思,又问,“但贵族岂会坐视制度的改变?这样必定会引起抗争,万一贵族联合抗上,朝廷仍要大费周章与之周旋!”
“贵族间利益的冲突,是个可以利用的点。当然朝廷也要配合政策,招抚其中一部分。”濮阳柔羽一笑,“争战虽然难免,但朝廷更能藉此名正言顺收回大半领地主导权。”
“好!”蓝发君皇陡然停步,赏识的目光直盯著濮阳柔羽,“难怪玥如此欣赏你,难怪宰辅视你为心腹大患!你不作官太也可惜!朕可以给你莫大的权力,让你一展长才!”
濮阳柔羽一怔,苦涩的笑了,“我只是,想救玥而已。”
※※※
“王爷~”娇俏的少女轻蹙蛾眉,“王爷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都是婢子不好,不能顺著王爷的心意……”
“好了,你这小妖精。”康靖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又仔细抬起她的脸看著,笑道,“你是够漂亮的了,但是还是比不上他──”
“她?”少女顺势偎进康靖王怀里,嗔道,“难道这就是王爷最近心思不属的原因?既然她那么好的话,王爷去找她就好了嘛~”
“耶?”康靖王突然一拍大腿,将少女推了开来,“没错,本王有什么不能找他的?”
康靖王竟是说走就走,推开还怔楞的少女,就向关著玥的暖阁而去。
“王爷、王爷啊!”一旁颏下微须的谋士赶忙跟了出来,赶在他到达院落之前喘嘘嘘的说道,“碰不得、碰不得啊!”
“有什么碰不得的?皇兄能上的人,本王就不能上?”
“……王爷啊,”谋士不由得瞪大眼睛,“玥大人是朝廷敕封的内丞,可不是君皇的床伴哪!欺辱大臣已经是罪,更何况玥大人是被绑来的,万一宰辅的政策不成功,我们佯装不知情偷偷将人送回去也还能推得一干二净……蒙他都来不及了,王爷怎能故意去招惹?”
眼看暖阁就在前方,康靖王不情愿地盯了半晌,回眼瞪向俯伏在地的谋士,“都是你的理!哼……阙仁,备马!”
“啊,是,小的就去。”一旁听得发怔的小厮赶忙一躬身,一溜小跑儿去准备了。
“本王开个玩笑,你担哪门子心?”康靖王斜睨著跪在一旁的谋士,“那种温柔婉约型的,本王早尝得腻了!”
“呃?是,”谋士偷偷一笑,“我们会马上替王爷找合适的人选……”
“去!谁要你们找?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康靖王大踏步走了出来,翻身上了马,愤愤地瞥一眼跟过来的谋士,“本王喜欢能文会武又泼辣的,你去哪里找?”一扬鞭,骏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著奔了出去。
此时正是早市收摊的时刻,出王府不很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市集,康靖王只管横冲直撞的展现他过人的骑技,人群被他惊吓得到处乱窜,争相躲避著可能飞来的横祸。康靖王正得意的享受著这种人人要闪避他的快感,不料转过一条横街,一个卖包子的摊子还大剌剌地摆著,正买包子的少年也像似没察觉动乱般的站著不动,待康靖王想起要收缰,马蹄早就毫不留情的对著少年和摊子踏了下去──
“他XXXX的,你没长眼睛啊!”少年凌空而起,一剑唰下,在马的眼前挥挽出一道炫烂的剑花,马儿一惊,登时人立而起,康靖王一呆,已被掀下马来。
“什么鬼地方,”少年恨恨的啐了一口,“没人认识我已经够倒楣了,半路还遇上你这种耍烂技随便吓人的杂碎?……喂,老伯,你别怕。”少年一手提著热腾腾的包子,一手收起剑,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这样够吗?喂?老板?”
少年一抬眼,只见满街的人都俯伏著身体跪著,吓得不敢出声,少年一呆,一回头,才注意到那匹马的鞍上,有著专属于皇族的蓝彩。
而马的主人,那个所有人跪拜的物件,正怔怔的望著他。
第五章
“王爷!王爷?”后头跟上来的武师们莫名其妙的看著一地突然的静寂。
少年眼见满街的人都跪得趴到了地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头顶的天,脚踩的地,大概都是眼前这个劳什子王爷的,又见不远处一群人边喊边涌了过来,心知不妙,立时反身就走。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少年回头一望,正好看见涌上来的一群武师踏过一个扑跌在地的孩子,女人呼喊著要冲上去,却叫其他人一把推翻了地上,满市集的人跪在地上发抖,眼光兀自愤怒怜悯,却一抬眼就立刻避了开去,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说一句话!
少年心头一怒,也不走了,回身一记爆栗就砸在当前一个武师的头上,武师一个趄趔,站身不住向后跌了去,哎唷一声撞上辆油车,油一流淌满地水滑,整个市集立刻像锅炸开了的粥,尖叫声、斥喝声、哭爹喊娘的到处都是;只见鸡蛋菜叶齐飞,包子馒头乱滚,什么糖葫芦、捏面人、爆香卷、炸芋丸,连著胭脂水粉、布匹、香包、绳结小玩艺儿的洒了一整街。
满地狼狈,却正适合少年灵动轻盈的步伐,只见他轻松游走在众人之间,举手投足仿佛游戏一般;他有意教训人,下手都不轻,提动内息,用的是伤骨不伤肉的打法,哀号惨呼声中,片刻就倒了一大片人……不料随著内息提升,胸口一点闷痛竟渐形加剧,少年这才惊觉身上带的旧伤恐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能支撑的时间有限,而上来的打手却不减反增,必须速战速决才好!一瞥眼见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凉快在一旁看好戏,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少年心头一阵不悦,打定主意要削他一顿,再寻个缝隙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