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用力捶了自己一拳,然后向竹林里冲去。
一个美丽的女子自屋角慢慢踱出。
地上倒了三个人,两个仰在一堆茅草上,一个趴在同样的茅草堆旁。
到处都有虫,有几只虫甚至爬过她的鞋面,但是没有任何一只虫靠近那堆茅草。
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好干净的茅草堆。
她手腕一转,锐利的长剑刺入草堆里,一挑一扬,茅草到处飞散,原本成堆的干净茅草转瞬间覆住地面的尸体。尸体的血液沾染了茅草,似乎也掩盖了某种虫子讨厌的味道,虫子慢慢爬了过来,最后这一堆干净的茅草也变得和其他地方一样爬满了虫。
这样就可以了。
“唔……”一阵突然的刺疼,她低头按着自己的胸口。
重伤之下还能伤我。末鬼还是有本事的。
她抬头,看向竹林。那个少年在竹林里奔逃。
她想起那个少年的兄长。看去那么温文尔雅的男人。居然能说出那么犀利动人的言语。
如果带走你心爱的兄弟,你会来吗?
我想见你呢。
她微微地笑了,笑出颊边两个小小的可爱的酒窝。
***
濮阳少仲在竹林里颠颠倒倒的奔路。他的轻功本来不错,只可惜身体的疲累和密布的竹茎竹叶阻碍了他。他视线不清,撞上竹子,也撞上竹林里的追兵。又有几个人被他放倒,他也被砍中几刀。
他太累了,已经不觉得痛,只想要好好休息而已。
一个人使长枪当头砸头,他想也不想的跃到那柄枪上,一脚踢中那人的头颅。
那个人丢了枪,他也从枪上摔下来。
他躺在地上喘气,很快又爬起来。
他想,出了竹林就好了。出了竹林找个地方好好睡他一觉,等迷药过去,体力恢复就要回头来寻找末鬼。
他好担心末鬼……
不远处突然出现亮晃的光,他以为终于到了出口;心里一阵高兴,正要向前冲去,那道亮晃的光突然变了方向,他一愣,一道银色的影子在他面前闪过。
他才知道那原来是一柄剑。
不——他伸手要挡,剑柄已经点中他的胸口,他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朦胧中,有人将他拉了起来,净绳索绑缚在他身上,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泼喇!
一盆水从头顶浇下,濮阳少仲猛地惊醒过来。
几簇明亮的火把挂在前方的石壁上,微微晃动的火光在粗糙的墙角投射出深深浅浅的暗影。靠墙的椅上坐着一个壮硕的男人,正用手指沾粘起桌面那一小堆白色的粉末,放在鼻孔前吸了一口,微阖双眼的脸上现出一种万般享受和陶醉的神情。
水滴从濮阳少仲头发滴下,滚落睫毛,又流入眼睛里,带来一股微微的刺疼。濮阳少仲甩着头,又眨了眨眼,视线清明了些,可以看见那个男人脸上明显的两样特征——眉心倒三角形痣,耳朵有一片缺角——是恶鬼叱!
“这玩意怎么使用?”恶鬼叱像是终于发现他他醒了,视线向他飘过来,右手自怀里掏出阿若之泪,把玩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不知道。”濮阳少仲哼了一声。
猛然一道黑影向他窜来,濮阳少仲想要避开,手脚一动一阵匡啷声响,缚在他手腕脚踝上的四条铁链扯住他。
“啪!”的一声,他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黑影,火辣辣的疼痛已经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血痕立即出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我没什么耐性。”恶心叱说这句话的时候,连看也没向他看上一眼,只翻转着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条黑色长鞭,像在试力道似的,轻轻地上下抛甩。
“不知道!”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濮阳少仲一把火猛地烧上来,抬头怒视着他,“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哦。”恶鬼叱扬起手来,又猛然挥下,“啪!”的一声准确的叠在原来的伤痕上。
恶鬼叱向他笑了一下,才把勾黏在他伤口里的鞭子慢慢拉起。
濮阳少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鞭上的倒剌勾起他的皮肉,每拉起一点,温热的血液就渗出伤口一些。
他狠狠地盯着恶鬼叱。
恶鬼叱唇角斜扬,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你认识易读吗?就是你在津河渡遇到的那个府令。易读最擅长的,就是办刑案。江湖里流传一句话‘宁可早投胎,不落易读手’。因为再怎么看轻生死,重情重义的汉子,一旦落在他手里,没有人不乖乖把同伙供出来的。”
濮阳少仲微喘着气瞪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这家伙这时候跟他说这些是要干什么?血液浸润过绽翻的皮肉,使他的伤口传来一阵一阵针刺般的痛。他要咬紧牙根才不会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以前待在易读的手下,专门替他逼问那些别人怎么样都拷问不出来的人犯。在我的手上,从来没有人,可以挨过十鞭的。”恶鬼叱悠然自得的往后靠仰在椅上,“所以人家送我一个名号叫‘恶鬼叱’,说是遇到我比听到鬼还可怕。”
濮阳少仲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发冷。他微微曲了曲手指,发现手指变得有点僵硬。“有本事你杀了我——”
第三鞭落下,肋骨发出“咯”的一声,像用力在骨头上刻划。
“呜”一声哀鸣迸出濮阳少仲死命咬住下唇。他脚趾曲了起来,手指甲深深陷入紧紧拳手的手心里。
“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了吗?等会这鞭子会直接打在你的心脏上。”
“你去死!”
第四鞭。
一滴水顺着发尾流下,和着他背上的冷汗,一个毛孔一个毛孔的,抚划过他的背脊,他全身的每一寸体肤都变得纤细敏感,紧绷的肌肉尖锐地感受被撕裂扯碎的痛楚。
“只有劣等的拷问官,才会让犯人有晕过去的机会。”恶鬼叱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紧皱的俊脸孔。手指拈起鞭棺,轻轻一弹,鞭楷发出呜呜的哭号的声音,“还有,痛是不会麻痹的,只会痛到你想把自己杀死。”
第五鞭。
“当”的一声,铁链倏地拉直。濮阳少仲双膝一软,缚住双手铁链将他扯住。鲜血涌出他的胸口,他的双脚已经站不住。
“如果你想通了,就出个声。”
“我不……”
第六鞭。
“呜……”温热的泪水渗出他的眼睑,在他的脸上划出两道水痕。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他觉得送皮发麻,一根一根的头发像小刀一样刮搔在颈部胸膛和背脊;胸口的痛还在不断扩散,沿着血液流窜到每个指尖,又钻入骨髓和脚趾,每一次呼吸都好痛、痛到受不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掉泪,但现在,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丢脸不丢脸却变成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恶鬼叱又扬起鞭子,濮阳少仲忍不住别过头去。
他的思绪一片空白,脑中却止不住地想像接下来的那一鞭会痛到什么程度。
“啪。”的一声,鞭子在周遭的空气中甩出清脆的声响,只有鞭棺轻轻拂过他因为恐惧而挺立的乳尖。
濮阳少仲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断线珍珠一样滚下来。
恶鬼叱站起来走向走,右手鞭柄抬起他的下颚,左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纵横的泪痕,温声的说道:“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不要吃这种苦。你说出来,我立刻放了你,送你回家。”
“不知道……”
“嗯?”轻柔的语音扬起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