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掩住了西斜的月亮,更显得周遭的星子越明。
濮阳少仲仰躺在草地上,几丝凉风扑过,带来的一点冷意,也带来了一丝倦怠。
他打了个呵欠。上半夜睡了一觉,精神大好,原想下半夜不睡看星星等天亮,现在却觉得眼皮沉重。
不知不觉间,他闭上眼睛。
晨曦透入茅屋里,末鬼惊醒过来。
他听见脚步声,许多人踩踏在落叶、石头和土壤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又肃杀的气息,像是军队衔枚啉声,在敌人附近疾走的感觉。
晨风里他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而炕上习惯早起的女孩子睡得深沉。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
末鬼撑起身来。四肢虚软,一股恶心感从胸腹间窜起,直达脑部。是迷药。
天快亮了!
“嗯?”濮阳少仲感到身边有人推他。他睁开眼睛,看见末鬼。”你怎么比我还早……咦?我睡着了!”
濮阳少仲一惊,猛然坐起身来。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
“是迷药。”末鬼说,“你试着运气看看。”
濮阳少仲点点头,试着提气。可是真气聚不到丹田,反而使他手脚发软。
“竹林外有人埋伏。”末鬼说。
濮阳少仲侧耳倾听,现在他也能感觉林子里稍远的地方有人移动。七、八、九……唔,居然有百来人!这附近已经被层层包围了!
“我们、冲出去?”濮阳少仲问。
末鬼阖上了眼帘一会。“若是被包围,你便将阿若之泪交给对方。”
“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你告诉他们,你是当今丞相的亲弟弟,丞相知道你在阴山,他们不敢动你。”
“那你呢?”
末鬼没说什么。
“末鬼!”
“他们要杀我,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濮阳少仲抓住他,“那好,我们同进退,好好杀他个落花流水!”
末鬼沉默了会,难得的笑了一下,“你可以替我报仇。”
“砰”的一声,濮阳少仲的拳手重重捶上末鬼的肩膀,末鬼被他打得抑倒在地。“他XXXX的,你再说这种话,我先杀了你!”濮阳少仲撑住长剑努力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又奋力将末鬼拉起,抓过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颈子,试图要背起他。
“少仲。”
“少罗嗦!等会打架时,你自己抓好,掉下去我可不管!”濮阳少仲恶狠狠地说道。
“你不必背我。”
“我才不上你的当!”
“你背我,只有减低战斗力,护不了我。”末鬼打断他的话,同时一指屋里,“那女孩子可以当做人质,对方多少会有顾忌。”
“你的意思是,迷药和竹林外那些人,都是老爷爷叫来的?”
“是。”
濮阳少仲愣了一下。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觉得老爷爷要害他们。不过,不管是当人质还是当伙伴,都不能把阿若丢在这里,先把她叫起来一起走再说!
“阿若!”濮阳少仲在屋外喊道。
里头没有反应。濮阳少仲只得暂时放开末鬼,进屋里去。
阿若睡得很沉,濮阳少仲摇晃着她,她也只是“嗯”了一声。濮阳少仲只好将她拖下炕,负在背上。
“走吧。”濮阳少仲说道。
末鬼苦笑着看他。“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连他自己都是四肢发软,末鬼该不会……“你走不动?”
“嗯。”
濮阳少仲蹙起眉头。这里只有一间一眼可以看透的茅屋,能躲人的地方也只有竹林,可是竹林里有那么多人埋伏……目光一闪,他看到昨天拿来给末鬼泡药浴的那个大缸。有了!
濮阳少仲背着阿若跑到缸前,抽出剑来,“唰”的一声,利剑划破大缸,里头的药水瞬间涌出来,泼了他和阿若一头一脸的水。
山上清晨甚冷,在外头放了一夜的水自然温度颇低。温热的身子被冰水一淋,濮阳少仲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阿若骂了一声“搞什么鬼!”也睁开了眼睛。
濮阳少仲将阿若放下地来。
阿若见是昊,又见他和自己一样湿漉漉的,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好好的觉不睡?”
“林子外头有人埋伏,虫香一退他们就会进来,我们要赶快出去。”
“什么?”阿若猛地睁大眼睛,“爷爷说的没错!果然有人要趁他不在来害人!”
“我要背末鬼走,你自己能走吗?”濮阳少仲问。
阿若瞪了末鬼一眼。现在她觉得昊会被那家伙拖累!果然可以,“唔”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脑胀,赶忙按住额角用力甩了甩,又奋力跳了几下,“狗娘养的,居然下迷药!”
“你……”
“我去拿嗅香,你稍等一下。”阿若向前跑去,没几步脚软,身形顿了一下,又跑起来,到茅屋里翻找出一瓶白色的瓷瓶。
她连忙打开,用力吸了一口。“嗯。”她吐了吐舌头,再冲出来的时候脚步步已经稳了些。
“味道不好闻,不过可以撑一阵子。”她将药瓶递给濮阳少仲。
濮阳少仲学她狠狠吸了一口,没想到入鼻的味道活像堆满死老鼠的粪坑,他脸色一阵发青,差点没吐出来。
味道虽然难闻,但力气的确恢息了不少,他将瓶子拿给开鬼,顺势将末鬼背了起来。
末鬼这次没有推拒。他吸了一口,便将瓶塞盖上,将瓶子塞进濮阳少仲的怀里。
“走吧!我知道有一条出去的捷径!”阿若说,“你们跟我来。”
濮阳少仲点点头,背着末鬼跟在阿若身后,进了竹林。
第七章
竹林里还是一片黑色。但那片黑色已经成了不会流动的死水。附着在竹茎竹叶上的虫子掉下地来,千疮百孔的竹叶露出一点翠绿。有些鸟雀赶着来觅食,于是黑色的虫尸上点缀了五颜六色的鸟羽,四处都听得到悦耳的啼鸣。
濮阳少仲背着末鬼,越过虫海,跟着阿若沿竹林的小路疾行。这条路和平日进出的路不一样,既偏僻又高低起伏,有时还要拨开竹丛才能继续前进。两刻钟过后,他们已经可以看到竹林外面的地形。
“快出竹林了。”阿若抹了一把汗,咧嘴疲惫地笑了一下。
濮阳少仲也松了口气。嗅香虽然可以短暂的剌激精神,但一等嗅香效力过去,他便觉眼前一阵发黑。
他回头看了一下末鬼。末鬼微阖双眼,神色十分平静,悠缓绵长的呼吸里偶尔夹带着一两次短急的轻喘,他想末鬼大概是在把握时间运气调息,也不去打扰他,低头又疾走了起来。
突然几声略促的呼吸在四周响起,濮阳少仲心头一震:附近有人埋伏!已见几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吆喝了声,同时挤进小路的出口:“来了,兄弟们,上!”
濮阳少仲长剑当胸一摆,剑尾横扫,立时撞上一个汉子的胸口,那汉子被他撞得倒退几步,背靠着竹子稳住了,又伙同其他人冲过来。
濮阳少仲连忙将阿若拉到身后,甩脱了剑鞘,长剑一扬,剑花挽剌目的光华,当前一人被唬得连连后退,濮阳少仲剑尖在那人腰带一划,那人正庆幸没被剑剌伤,腰带突然绷断,长裤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惹得那人一声惊呼,连忙提起裤子向后退去。
濮阳少仲一笑。平常时候,他可能还要跟这些人玩上一会,但现在他胸口涌起的恶心感一阵强过一阵,手掌持剑的力道和手腕运转的灵活度都大打折扣。正面相对不占优势,他只好借着竹叶遮蔽,尽力寻找空隙。几剑递出,手底下见血,倒也伤了四、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