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
“最好是住院检查。”
是啊,这个我也知道。可是……白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学院上课。
开学以后,白蕙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回家看看妈妈。凭她的直觉,妈妈的病情发展较快,胸疼和咳嗽加剧,声音嘶哑,常感到透气困难。白蕙是多么不放心。要不是为了生活,她真想辞去丁家的事,陪伴在妈妈身边。好在毕业班课程少,自己掌握的时间多,白蕙在安排好自己的学业和珊珊的功课外,其余的时间都给了妈妈。
这天,她在陪珊珊练完琴后,晚饭前就赶回新民里。吴清云仿佛知道检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问白蕙,却硬撑着,装出笑脸来安慰女儿。
白蕙也不愿在妈妈面前表现出焦急和不安。
她端一张小矮凳坐在妈妈床前,还象小时依偎在妈妈脚下听她讲故事那样。所不同的只是现在娓娓说着话以抚慰对方的,已不是母亲而是女儿。
明明知道自己病重,但更看重女儿学业和前途的吴清云,绝不肯拖累女儿。她慈爱地抚着白蕙的长发,谆谆叮咛她,一定既要做好论文,又要注意身体。到晚上八点左右,她便急急催女儿回校。
白蕙几乎是含泪而别,心情沉重地回到丁家。她的心中堆积着那么多的忧愁,可是在没有西平的丁家,她又能跟谁诉说。
几天来,为妈妈的疑难病症需住院检查一事,她左思右想,想到了林医生。这位面慈心善的长者,又是医学上的内行,也许能给自己一点切实的指点?她又有点犹豫,怕林医生觉得自己太冒失。
经过反复筹思,白蕙还是决定去找找林达海。
这天上午正好学院没课。白蕙先准备了一下论文,又把昨晚珊珊做的法文练习批改完。十一点左右,她到厨房向陈妈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白蕙沿着林荫路走向大门,远远就看见门房阿福正跑去打开大门,这表示门外有一辆汽车正要开进来。白蕙想:这个时候,是谁呢?
汽车开进来,白蕙认得,那是丁文健的车子。原来是他回来了。白蕙朝路边靠靠,想等汽车开过再走。
谁知汽车“嘎”地一声竟在她身边停住了。
“阿蕙!”
是西平!白蕙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脸一下子兴奋得通红,她简直不敢相信。
但千真万确,西平已经笑吟吟地下了汽车,站在她身边。
“感谢上帝,让我回家第一个就见到你!”西平一把握住白蕙的双手,激动地说。
白蕙觉得该说一句欢迎西平回来之类的话,但话出口边时,却不觉变成了这样一句:“你走了有整整十二天。”
“可我们分别已经超过了三百个小时,”西平接口,又轻声说:“我想得你好苦。”
司机老刘本想跟西平说句什么,看到这情景,便没有开口,轻轻把车开走了。
白蕙羞红着脸,硬把自己的手从西平的紧握中挣出,装着没听见西平的那句话,问道:“南京的事办得还顺利吗?”
“很有收获,我刚刚在公司向爸爸作了报告。”
西平简要地介绍了情况:经过十多天的奔波,终于联合起南京的同行以及丝绸服装业的大批发商们,组成了一个同业联盟,相互支持、配合,共同对付大和商行等外资的硬性掠夺。
“我已说服爸爸,在上海也搞这样一个同业联盟,以后还要和南京、杭州等地的同行们携起手来。”西平信心十足,兴奋地说。
白蕙专注地听着。看到西平容光焕发,好象凯旋的军人,她从心底感到高兴。
“你辛苦了,该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还没见过太太吧,她天天在盼你回家,还有爷爷和珊珊。”
“你这是去哪里?”西平问。
刚才的一团欢喜,被西平这一问全冲散了,忧郁之色现在白蕙脸上,“我……我出去找个人。”
“找谁?”
“林医生。”
“林医生,为什么?”
白蕙本不想多说,但在西平的催问下,还是简略地说了妈妈的病情,尤其是不能确诊的情况。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上楼去一下,然后跟你一起去。别急,总有办法的。”西平说着就往里走去。
白蕙一转身,发现二楼那间大卧室的阳台上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是丁太太?她一定在楼上等急了。
白蕙紧走几步,追上西平,坚决地说:“不,你不要去。”
“为什么?你认识林医生的家吗?”
“我知道。反正不要你去。你硬要去,我就不去了。”
西平见白蕙说得认乎其真,只好作罢。
“你快进楼去吧。”白蕙催促西平。
“那你……”西平还想问什么。
“你先进去,要看你进了楼,我才走。”白蕙坚持道。
西平轻叹一声,只得往里面走去。快要进楼时,他回头一望,白蕙果然还在那里看着他。他远远地朝她挥挥手,看见白蕙转身向大门走去,才慢慢地跨上进楼的台阶。
白蕙在这个时候去找林达海,绝没想到会扑空。
本来,每天上午是林达海在诊所接待门诊的时间。下午才是出诊。白蕙急急忙忙想在午饭前赶到那里,就是怕错过时间见不到林医生。谁知今天林达海刚刚接到丁文健让秘书吕小姐打来的电话,说有点急事,请他马上到恒通公司去一下。
林达海想,文健从不叫自己到公司去,今天准是有什么要紧事。恰好,门诊病人已经看完,于是便换换衣服,离开诊所,到恒通公司去了。
当白蕙赶到林达海的诊所时,林达海正在吕小姐陪同下走进了文健的总经理办公室。
“哦,达海兄,真抱歉,劳动您的大驾!”
“文健兄,知道你从巴黎回来,早想来看你。你和嫂夫人都好吧?”
“谢谢关心,我们都好。”
“今天有何要事,召我到公司来?”林达海问。
“事情是有一点,”丁文健看了一下手表,说;“走,我们出去吃饭,边吃边谈。”
他们一起走出总经理室,丁文健向吕小姐关照,下午二点的董事紧急会议准时召开,他会按时赶回,还有个别没联系上的董事,一定要想法通知到。然后,他们便一起乘电梯下楼。
在一个豪华饭店雅致而安静的小隔间里坐定,丁文健吩咐侍者上酒上菜。然后就开门见山地对达海说:“有一件事想请老兄帮忙。”
“请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
“是这样的:达海兄一定知道,我们珊珊的家庭教师……”
“白蕙,白小姐?”
“达海兄认识她?”
“在你们家见过几次,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姑娘。”
“是的……我们对她的工作很满意。家父和珊珊与她很合得来,”丁文健略一沉思,又说:“但是,她的身世很不幸。父亲……她的父亲……早已亡故,母亲则重病在床,迁延日久……”
丁文健突然停住不说,达海也不讲话,耐心地等着听下文。
终于,丁文健下了决心,看着林达海说:“达海昆,我想请你出面,帮助白小姐她母亲立即住院检查治疗。一应开支和有关事宜均请你单独与我本人直接联系。对外,不,无论对谁,还请你严加保密。”
“包括对白小姐及其母亲本人吗?”
“这个当然,当然。”
“你是要帮助她们母女,可是又不愿公开?”
“对,”丁文健点了点头,见林达海似要发问,忙把手一摆,道:“达海兄,其中缘故,过些天我再详细告诉你。你我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今天,我只想拜托此事,达海兄能俯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