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得她背对着的那扇客厅门砰砰响。
白蕙转脸随意往那儿一看,这回她可真受不了啦: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外,而那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是那么苍白,简直跟刚才玻璃窗外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她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阿蕙,你怎么了,怎么了?”那黑影冲进客厅,迅速拧亮了客厅的大吊灯。白蕙这才发现,原来是西平。他穿着一身深色衣裤,把本来就不黑的肤色,衬得更白了。
白蕙失态地一下子扑到西平面前,抓住他的手,几乎带着哭声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西平见她抖得象一株风前的小柳,忍不住爱怜地抱住她的肩:“阿蕙,你怎么了?”
白蕙一时说不出话来,腿也软得站不住。她把头靠在西平肩上。
西平知道白蕙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不会如此。他把白蕙扶到沙发前坐下,又给她端来一杯冷开水,让她喝下去。一面焦急地看着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好象被什么吓着了。”
白蕙软软地摇头一笑:“还说呢,都怪你,带人家去看那么恐怖的片子,害得我这两天尽微噩梦。刚才一个人在这儿等你,以为看到什么鬼怪了。”
西平这才释然,放心地哈哈大笑:“甚至把我也当成鬼怪了,是吗?”说着,伸手刮一下白蕙的鼻子,逗她道:“羞不羞,还口口声声说:‘我不怕,什么也不怕。’可刚才吓得都要扑到……”
白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你说。”
西平趁机抓住白蕙的手,温柔地说:“好,不说。阿蕙,今天都怪我不好,回来得太晚,让你久等了。”
白蕙把手从西平的紧握中抽出来,为了掩饰羞涩,故意说;“哎呀,真新鲜,丁家大少爷什么时候把‘白小姐’三个字丢掉,改称起‘阿蕙’来了?”
西平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红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白蕙见状,不免心软。便换个话题说:“我就知道,你一到蒋家,遇到什么继珍,就不想回来了。再迟几分钟,我都不想等你了。”
西平赶忙表白:“今天上蒋家,与继珍可没关系。是蒋老伯有要紧事商量。蒋老伯收到一封匿名的恐吓信。”
“恐吓信?”
“说是让他小心一点,再那样为恒通卖命,对他不客气。”
“有这样的事?”
西平冷笑一声:“哼,大和商行想用这一手逼我们就范。”
“那你们怎么办?”
“不要紧,这只是他们耍流氓手段而已。我就不信,大和竟敢在我们的国土上随便动手杀人。我已跟巡捕房打招呼,让蒋老伯也小心些,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白蕙默默地点点头。
“可把继宗、继珍吓坏了。继珍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
“噢,我明白了,”白蕙故意拖长语调说,“这才是你迟迟不回的真正原因。你心疼她了。”
西平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把白蕙弄得莫明其妙。
“原来你也会吃醋!”西乎竖起一个指头,指着白蕙,不无得意地说。
“胡说,关我什么事!”白蕙一扭身子。
西平伸手去扳白蕙的肩,俯近她说:“别生气,你要不愿意,我以后再不理她。”
白蕙猛地转过身来,生气地说:“这就更没有道理了。你们两家是世交,你和她从小就是朋友,我凭什么让你不理她。敢情你让我这么等着,就是要我听你胡说八道一通?我可不想奉陪了。”
白蕙说着就站起身来。
西平张开两臂一面拦阻一面笑道:“跟你开个玩笑嘛。现在我道歉。”
见白蕙爱理不理的样子,西平又接着说:“以后我要再胡说,就罚我……”他调皮地朝白蕙睒睒眼,“罚我……你说罚我什么好?”
白蕙故意嘟着嘴不说话。
西平突然一矬身子,说:“那就罚我变成个小矮人,怎么样?”
白蕙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西平,如果突然变成个小矮人,那该多么滑稽,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从没听过这样赌咒发誓的,变什么小矮人呀?”
西平见白蕙不再生气,那一对可爱的小酒涡又出现在脸上,便不觉油嘴滑舌起来:“就是你跟珊珊讲的白雪公主故事里的小矮人呀,你不是挺喜欢那些小矮人吗?”
“又不正经!”白蕙一跺脚,又要走的样子。
西平赶紧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夭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到我房间去好吗?”
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白蕙迅速地想了一想,说:“不。我不去。什么好东西,非要今天看?”
西平既坚持又让步道;“那,你就在这几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不会害怕吧?”
白蕙轻轻叹口气,返身坐了下来。
西平上楼去了。
白蕙坐在那儿,先是环视一下客厅,然后忍不住朝刚才黑影出现的那扇落地窗瞥一眼。现在看得很清楚,什么也没有。
果然,只三分钟光景,西平就回来了。他手捧着一个大方纸盒,进门就要白蕙闭上眼睛。
白蕙嘴里嘀咕着:“你这个人,今晚到底搞什么鬼名堂嘛?”但还是顺从地阖上了眼睛。
她只觉得西平把一个什么东西套在她头上。她猜是一顶帽子,刚想伸手去摸一下,西平把她双手拉住:“先别动,也别睁眼,跟我来。”
西平牵着她的手来到门厅那面大镜子面前,欢快地叫一声:“好,看吧!”
白蕙睁开眼睛。哦,镜子里是自己吗?眼前的自己头戴淡紫色花冠。花冠四周缀满五颜六色的钻石,闪烁着各种色泽的光芒。这顶花冠和自己身上那件浅紫色纱裙竟那样相配,仿佛天造地设一般。难怪西平关照自己,不要去换衣服。
“阿蕙,你真比童话里的白雪公主还美!”西平忍不住赞叹起来,“不,不,你是一枝紫蝴蝶兰,一枝带着朝露盛开的紫蝴蝶兰。”
“怎么,你也这样说?”白蕙不无惊奇地说。
“难道已经有人在我之前说过?能告诉我是谁吗?”西平竟带点妒意地问。
但是白蕙没有回答,却指着头饰问西平:“这是从哪儿来的?”
西平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把她拉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得意地说:“还记得那次化装晚会吗?这是我特意为你设计、为你制作的,花了我整整三个晚上呢。我不愿它被别人挑走,因此那晚一直把它藏在抽屉里,想等到你来再拿出来。我要让大家看看,你有多美!可你那天没有来……”
说到最后一句,西平竟有点伤感,似乎至今还为那次白蕙的没到场而遗憾。
白蕙看出了这点,不免有些内疚:“但你为什么要特意为我设计呢?要知道,那时……”
她想说,那时我们还不太熟识,而且,记得那时你刚从国外回来,对我是一副骄傲轻慢、居高临下的样子。但她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那么个念头。”西平双手一摊,耸耸肩,“我对自己说,这个晚会是她出的主意,我不能不感谢她,虽然我明明知道……”说到这儿,西平一笑:“你那天可并不是诚心诚意帮我出主意。你的话里都带着刺,可我决定接受挑战。你知道,我可是好斗的呢!”
白蕙马上忆起在蒋家讨论舞会那天的情景,她想,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但却如此宽容大度、如此聪明机智、如此不露声色地接受了我那份带刺的“挑战”,而且还想着要感谢我……她心头一热,不觉莞尔一笑,说:“你倒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