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师兄不再刁难,将你身边的小鬼交给我,我立刻离开台北,不再打扰师兄的生活。」
即使是口出威胁之语,丁珀威仍不改笑意盈然的脸色;似笑非笑地扫视著眼前的景况,目光在移动的同时,倏地停留在与这场争端完全无涉的张晨莹身上。
那眼光揉合了太过复杂的深意,瞧得她整个人发毛:
「还有,我对师兄的小女朋友很有兴趣,可否也请师兄一并将她借给我几日?」
「你欺人太甚!」
一直压抑著自己脾气的关泽辰终於爆发。他伸手摒退後方的小鬼,同时示意张晨莹稍稍与他拉开距离,这才转过头来,愤恨难消地瞪视著丁珀威此刻看来格外欠扁的脸:
「我就不信,你用这种逆上的态度对待我,叔叔会一声不吭就放过你!」
「假使师兄对我的行径有意见,不妨抽空南下一趟,亲自向师父告状,到时师父要打要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丁珀威轻快地说著,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显留情。右脚往前一跨、脚尖点地,无视於旁人对此等怪异阵仗投来的注目礼,右手手肘往外侧扬起,现出预备要与关泽辰交锋的姿态——
「丁、珀、威!」
一个尖锐的声音陡地响起,划破了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绷气势。
才听见那声音,关泽辰吓了好大一跳,忘记自己正与丁珀威预备杀个你死我活,便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的出处。
被点名的丁珀威先生更是当场吓得傻了。
原先轻松自在的态度登时一凝,连一年四季永远嘻笑著的表情也瞬间结冻,换上惶惶然的忧心脸色。
他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瞧,用力注视远方片刻後,果然瞧见声音的主人正踏著忿怒的大步向他这边走来……
关泽辰身後的小鬼在一阵战栗之後,纷纷慌乱地往四周乱窜,不一会儿便一个个逃离现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蒔?!」关泽辰抢先一步喊出声来,惊喜交加地望著自己的妹妹,彻底忘却上一秒还要与人决斗的事情。「你怎么会到台北来?」
关吉蒔一张漂亮的脸蛋冷得像是零下十度的寒冰,就连哥哥温暖的招呼语句都被她抛在脑後。她目光凝聚在前方的某处焦点,旁若无人地笔直朝目标走著,脸上冷冽的表情足以让一路上的行道树纷纷结冻……
她在丁珀威面前站定,表情仍是寒霜层层的冷酷模样。不开口说话,只是将眼光直直射在丁珀威显得不自在的脸庞上头,巨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的屏息等侯著下一秒的发展。
「……吉蒔。」
傻眼半晌,丁珀威终於找回自己的舌头,朝站得离自己太近的美女打招呼。放下执著古剑、此时看来分外不合时宜的右手,他勉强想扯出无害的笑容,却显得力不从心。
「你怎么来了?」
关吉蒔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一迳恶狠狠地盯著他瞧。瞪了片刻,她终於开口:
「你向我哥借他的女朋友干嘛?」
「我、我……」
一向能说善道的丁珀威居然也有被逼得哑口无言的窘迫时刻。他尴尬地瞟瞟邻人,像是在寻找救援,却冷不防盼来一句落阱下石的解释——
「他说,他对我女朋友『特殊的气质』很感兴趣。」
关泽辰冷哼著说出这句话,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替张晨莹正名——这下子,两人的关系可是明晃晃的男女朋友,不再暧昧不明地偷来暗去啦。
眼见关吉蒔的双眼陡地瞪大,丁珀威惊得倒抽一口气,赶忙慌乱地为自己的言语开脱:
「不是,吉蒔,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那句话的意思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啪」地一声,一记有力的巴掌瞬间挥上丁珀威的左脸颊,打得他嘴歪眼斜,当下肿成红面龟。
意外遭受外力殴击,丁珀威疼得直抚肿胀的脸颊,却又目睹关吉蒔在逞凶後负气跑离现场的背影,顾不得自己缉捕小鬼的任务才进行到一半,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剑鞘、套上剑刀,像个滑稽的古装片临时演员一般,手抓著古剑,拔腿追著关吉蒔满街跑——
「吉蒔!等等!你听我解释!你误会了!吉蒔——」
被丁珀威撇下的两人,杵在原地错愕已极地目送丁珀威狂奔离开现场。
完全无法理解剧情发展的张晨莹,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大变局完全傻眼:
「呃……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关泽辰苦笑两声,揽著张晨莹的肩膀走回赁居的公寓。「晚一点我再向你解释,我们先回我住的地方等小鬼们回家吧。」
临走之前,关泽辰不忘抬高脚,往地上那张该死的名片多践踏几回之後,这才甘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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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客厅里燃亮灯火,冷气徐徐吹送凉风,围坐在茶几旁的四个人却是气氛凝重,其中又以关吉蒔的脸色最难看,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远较冷气消暑许多,令人望之胆寒。
四人当中,一向处於状况外的张晨莹,先是瞄一眼看来十分忿怒的关吉蒔,再偷觑丁珀威左脸颊肿得老大的巴掌印——
哇塞,那一下打得真扎实,都过了大半天,手印还「红吱吱」地留在他脸颊上头哩。
总是嚣张招摇的丁珀威,居然也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时刻,被人克得死死的。看他吃瘪,让她间接出了一口恶气哪!
「看我挨打,你很爽是不是?」
察觉张晨莹抖著嘴唇偷笑的表情,丁珀威脸色很臭地抛去一个忿忿的眼神;还想再多说什么,却像是顾忌著坐在身边的女孩,因而勉强按捺下来。
张晨莹张开嘴巴,正想要回嘴,却被关泽辰的手势制止:
「晨莹,不要又跟他闹起来,正经事要紧。」
「喔。」
张晨莹扁扁嘴,听话地放弃斗嘴的念头,却也因为关泽辰口中的「正经事」与她没有太多相关,因而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起来……
怪了,怎么一向在屋内乱窜捣蛋的小鬼们全都躲得无影无踪?
「丁珀威。」沉默片刻後,关泽辰再度开口,目光炯炯地盯住气焰不再高涨的丁珀威:「你老实说,抓小鬼回南部交差,真的是叔叔的意思吗?」
「……」原先还抗拒著不愿意回答的丁珀威,在僵持半晌之後,终於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师父没提,是我自作主张。」
「我就知道。」关泽辰哼了一声:「叔叔不可能用这么无情的方法抓自己的小鬼,只有你这种没人性的家伙,才会这么残忍。」
丁珀威冷眼睨著关泽辰,脸上的表情是百分百的不齿:
「笑话!要不是你偷了师父的小鬼,事情怎么会搞到这么麻烦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师父当年立的借魂契快要到期,你带走的那批小鬼,全都得在今年鬼门关之前归还地府;要是晚了一时半刻,就要拿师父的阳寿来抵!你根本一点都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意外从丁珀威口中获悉如此惊人的消息,关泽辰怔了怔,原本敌意甚坚的态度也随之软化下来。与关吉蒔交换一个询问的眼神,关泽辰定了定心神,声音低沉地再次发问:
「既然叔叔没有提起,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丁珀威眯著眼,目光里满载不以为然与轻蔑。
「师父早在三个月前就旅修去了,馆内的事情一直是我在经手,要不是师父在通书上面记了备忘,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师父没回来,我根本联络不到他,只好暂时把馆托付给其他师弟,到台北抓小鬼准备交差。」话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换成劝诱的口吻:「师兄,既然你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就不应该再阻止我。我们也别再意气用事争来斗去的了,师父的命捏在你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