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医的话可以姑且听之,不过一旁寒冷刺骨的视线可就无法忽略了。
众人不舍地再看看床上的人儿一眼,拖着老驴般的脚步往外离去。
天使还没张开眼睛啊……
凯恩从来不晓得这群高头大马的手下什么时候腿变得这么样的短,每一步的距离根本就是五寸以内计算。
「看来你们是嫌今天的工作太轻松了是不?」
冷冷的话一落,五寸变成三十寸超过,哗地一声,客舱只剩下他、船医跟卫德三个人。
「果然还是船长的话比较有用。」船医嘟哝,一点都不懂得尊敬他这个老人家,下次要是有谁需要他的帮忙,他可不会太「温柔」。
「他怎么了?」指床上的那个人。
「有点虚弱,右肩骨、臀骨跟踝骨的地方看样子是有轻微骨折,晚些时候也许会发烧,不过以从天上掉下来的高度说来,他已经算是轻伤了。」他没在现场,不过从刚刚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告知现场报告听来,不得不带点嘲弄地说。
天下还真是无奇不有,连天上都可以掉下个人来。
「是人没错吧?」卫德忍不住问,凯恩的角度只能听见巨响,而他的眼力范围正好可以看到那个「东西」掉下来的-瞬间,因此有此一问。
「就我刚刚的检查,构造跟我们没什么不同,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
「十七、八?」那娃娃看起来像是才十二、三岁刚脱离吃奶年纪的模样。
「没错,除非他的生殖器官比你们发育还快,否则应该是十七、八岁没错。」瞪了质疑他专业知识的卫德一眼,船医很直接的说。
「阿……戴尔……没想到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种嗜好……当我没说那孩子醒了没有,我煮了一些食物。」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食物,刚进门的汤姆一听见船医的话,忍不住说道。
结果,当然是换来船医杀人般的眼神,连忙转移话题。
「嗯……」
很细微地呻吟声从床上传来,汤姆忙放下煮好的食物,窜到船长的身边,打算当其它伙伴里头一个瞧见天使睁开双眼的人。
对于他的举动,凯恩没说什么,向前在床边坐了下来,细细地瞧着那一双眼睛睁开……他不承认自己有期待已久的心情。
黑色小扇子眨了两下,睁开,然后又紧紧闭上,客舱一边的窗子打进的亮光,令瞳孔一阵收缩,微微剌疼。
不过,那一瞬间已经足够,四人瞧见了像深海、如黑夜一般的深蓝色眼瞳,很深很深的蓝,却蓝得十分清澈,里头还有银色星星般的点缀,漂亮极了。
当众人还在为那独特的眼瞳沉醉时,小扇子彻底张开,迷茫地瞧着一旁的四个人,不知所措。
等双眼对上了离自己最近的绿瞳时,莫名地心里一阵难过,漂亮的大眼立刻泛起雾光,下一刻钻石一般晶莹剔透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滚下。
「喔!拜托!千万不要……」汤姆先呻吟出声,他最伯看到人家哭了,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漂亮得像小鹿一样无辜的小东西。
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卫德皱起双眉,他最讨厌看到人哭,从以前到现在,哭泣向来被他视为是懦弱的表现,尤其在一个男孩子身上,更令他瞧不起。
「怎么了?」戴尔看看三个完全没有后续动作的大男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帮这孩子把颊边的眼泪抚去。「很痛吗?」
少年摇摇头,只是哭,然后可以动的左手伸出被外,抓住凯恩袖子紧紧不放。
「老大,他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看这反应。
「我觉得比较像被拋弃的情人。」
听到拋弃两字,少年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别哭了行不行?」卫德粗声吼道,吓得少年身子一颤,一口气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剎时脸变得青白。
「卫德!你吓到他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以眼神示意凯恩,让他把人扶起来,拍拍背顺下那口气,等他神色稍微恢复后,戴尔轻声问。
少年看看他,看看汤姆跟卫德,在跟卫德冷淡的眼瞳相遇之后,连忙缩了回去,抬头看着那一双令自己难过却也心安的翠绿双眼,手心紧抓着他白色的衬衫袖子,想了好久,脸色又渐渐苍白,更多的不安与恐惧窜上心头。
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模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摇晃着脑袋,晃得头晕目眩,偏偏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空空然地,似乎自己没有过去。
「别摇了。」抓住他不停摇晃的头颅,张大的双眼空洞地不知望向何方,苍白的双唇一次又一次喃喃诉说自己的恐惧,整个纤细的身子颤抖地如风中落叶,细致的肌肤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想不起来就算了,算了!」不愿意见到天使如此惶然不安的神情,那看起来如此绝望,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凯恩,终于伸手抱住这个抖得不象话的身子,习惯地命令他不要再想,不要再如此惊慌。
乍然的温暖让颤抖的身子顿了一下,仿佛找到了依靠,原本默默落下的泪水剎时化做一道哽咽,在那个强壮温暖的怀里哭出声,然而完全空白的记忆,仍让不安一步一步侵袭身体每一处。每一个瞧见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害怕,一边的汤姆甚至为此红了眼眶。
多像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天使!
怎样才能让他不难过?
从来就没安慰过人,凯恩抱着怀里瘦小的身子,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当脑子还在犹豫时,怀中的颤抖停止,原本还紧紧依附自己的身子垂落而下,心里一紧,扶起细瞧。
「他身子还虚弱,经不起如此精神上的折磨,昏过去而已。」戴尔马上看了一下后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卫德还是不喜欢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就算他瞧起来再怎么样无辜可人也一样。
「留他下来。」小心将怀里的人儿给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伸手帮他擦去颊边的泪水,细致的双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此刻更是紧锁。
他不晓得失去记忆是什么样的感受,不过看他的样子,恐怕是不安极了。
「留他下来?他也许是太子党那边的奸细!」语毕,三双眼睛同时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被他们看得心里头一阵心虚,脸上依然保持淡漠。「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那你得先告诉我,他看起来像吗?」
卫德望了一望那个纤细的颈子,纤细的四肢,还有薄弱的胸膛,想起他刚刚无辜无助的模样,一咬牙。「是不像,不过奸细可不会在脸上写我是奸细,就算奸细也有可能长得像天使一样。」
「好吧!那就算他是,请问太子党的人是怎么把他送过来的?」
「炮弹都可以打过来,为什么人不可以?」不加思索地,卫德低吼。
「……」
「……」
「……噗!」忍不住的汤姆,大手忙遮住嘴,不过显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大脸一红,人砰咚砰咚地冲出客舱门,然后下一瞬间外头传来一阵无法遏抑的大笑声。
「卫德,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说笑话的本领。」忍笑,凯恩揉揉自己的额角,伯自己一下子笑得太用力,不给好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