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杏芙急速煞住欲脱口的赞美。
“我是……”她刚刚是要赶他走,又不是要打听他尊姓大名来着。
“你是曾杏芙嘛。”季博阳抢白。他挺直站立的伟岸颀躯,予人一股庞大莫名的压力。
“你……你……你怎么知道?”曾杏芙瞠目结舌,忍不住倒退好几步。
“Y大有位名震学坛、年年连任的校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季博阳仪态潇洒地耸耸肩。
“那纯粹是同学们开的玩笑。”曾杏芙赧然移开视线,那不时将鬓发塞入耳后的小动作更突显出她的不自在。
“哦?”想不到好大喜功的曾大富竟会养出这么个谦逊的女儿,倒是颇教季博阳意外。
不过箭已经摆上弦上,他不会因而心软或收手,再者说不定她和曾大富一样,只是个爱做表面功夫的伪君子,他可千万别让她文弱的伪装给骗了。
“接你的车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季博阳昂昂下巴指着她的后面。
曾杏芙旋身张望,果然见到她家那台黑色宾士。
“你又怎么知道那是……”她讶异地盯回他,随即她又想,每次下课她都固定在这里等司机,所以人家要知道这些并不是太难。
这么一分析,她便觉得没啥好大惊小怪,搞得自己吓自己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小姐,路上有人车祸,所以塞车……”司机焦灼地跳下来为她开门。他惨了,回去一定会被夫人骂。
“不要紧。”曾杏芙好脾气地截断他的解释,水灵灵的杏眼则瞅着季博阳,犹豫该不该向他说再见。
“有关于你的事,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季博阳却在此时掷出一句。
“啥?”曾杏芙不禁瞪大眼睛,想从他的表情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季博阳不再说话,仅是冲着她粲然而笑。
“小姐?”看她愣在车门口半晌没动静,司机顺着她的目光瞄瞄那端的季博阳,又狐疑地回头来请示。
“啊?呃……喔。”曾杏芙忙不迭地坐进车里。
司机砰地关上门,又砰砰砰地绕到驾驶座,然后换档上路,一直到见不着学校的踪影,曾杏芙却依然感受得到,季博阳那双意味深长的鹰眸,仍隔着车窗的黑色玻璃凝视着她。
紧紧紧紧地凝视着她。
第二章
“你们多久会到呀爸?”透过现代的文明,季博阳问着电话线的那一端。
“差不多……”季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持着大哥大,两眼瞄着车子刚行经过的里程路标。“再一小时吧。”“开慢一点,现在气候不太好。”其实季博阳并不赞成到南部出差的父母为了他,而赶在一天来回,特别是他今儿个的眼皮一直跳得很厉害,仿佛在告诉他有什么噩事会发生。
“晓得了--”儿子的叮咛配乐和另外三个宝贝女儿的七嘴八舌,季父不禁发出好一顿窝心的笑。“祝你生日快乐。”
拥有这四个乖巧的好孩子,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成就。
“亲爱的爸爸啊,可别想用一句话就混过喔,人家我前两天看到一只手表还不错耶。”季博阳嘿嘿两声。
“你这臭小子,就会敲诈你老爸的私房钱。”季父碎笑地瞥着仪表上的时间显示。归心似箭,他不由得加快油门,连超了好几辆车,全忘了刚刚才应允儿子行车要放慢。
“此刻不敲待何时?我等你们回来切蛋糕。”季博阳哄笑。
“那是当然的……”从小到大,他们夫妻俩未曾错过四个小孩的生日,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等等,你妈要跟你讲话。”
语毕,季父将大哥大交给旁座伸来催促的玉手。
“博阳呀--”成群的乌云漫布了整片天空,逐渐增强的风雨使窗外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季母人虽坐在车内,心却早已飞回家里。“气象报导说会有台风,你记得帮你姐把门窗注意一下。”
妈妈就是妈妈,想到的事情都会比较细。
“弄好啦,你放心。”季博阳拍胸脯保证。
“博阳,生日快……”儿子做事的确令人放心。季母温婉和蔼的祝福伴着莫名刺耳的唧呀声,猝地变成了尖叫--“啊!老公危险……啊……”
“妈,怎么了?”季博阳有不好的预感,揪着话筒的手止不住地打着颤。
在他追问的同时,一声疑似金属重物撞击的悚人巨响,惊心动魄地震进他的听觉神经,他甚至听到了父母凄厉的呼喊。
紧接着电话那端便失去了音讯。
“妈,你不要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博阳不放弃。
他乍转的惊慌态度和语气,让一旁笑闹的姐姐季银芽,与妹妹季惜枫和季襄雪感到诧异。
“怎……么啦?”三女面面相觑地围了上来,等着他来解惑。
“妈?妈?妈--”季博阳几近抓狂地大吼。
耳里萦回的仍是那急遽的电话断线声。
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爸,妈,我等你们回来切蛋糕。
那是当然的喽……啊!危险……啊……
不要呀……妈……回答我……妈!
“啊--”季博阳霍地跳坐起来。他惶恐地东张西望,淋漓冷汗宛如坏掉的水龙头不停地滴呀滴呀滴。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铺,没有爸妈的笑声笑语,没有车祸的血腥场面,没有伤者的扭曲面孔……
季博阳懊恼地扒扒头发。
又作噩梦了,他沮丧地把脸藏进弓弯的双膝间。
都那么多年了,爸妈出事当时与他通电话的情景,依旧无时无刻地缠着他,每晚,每夜,无视他的痛不欲生,反覆在他的梦境里重播,每每天未亮,又拉他回来面对失去双亲的残酷现实,并以一屋子的寂寥空虚来提醒他肇祸的缘由。幸亏这种万箭穿心的日子,再要不了多久便会结束。
因为猎物早已落入他张的猎网中,任凭他的宰割和处罪,届时他要她生,她就死不了;他要她死,她就别想活!
真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哈,校花。”
虽然她这几天莫名地一直在期待,能再看到这张俊得让人感到有些罪恶的笑脸,可当他真的蹦到面前,曾杏芙仍是受惊地失了声,手中正读得入神的书本则呈抛物线抛开。
“嗄……”吓死她了,这人老是在她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驾临,他就不能用比较“缓和”的方式出现吗?
“看我的。”季博阳猿臂一伸,将书捞个正着,来不及拦劫的那一本,他则抬出长腿,把书当足球似地踢上来,再以膝盖一顶,来个双杀完封。
“呃……”曾杏芙差点要鼓掌为他叫好。
“小CASE,小CASE。”季博阳哈腰答谢周遭假想的观众。
把书还给她时,他勾着弧度性感的双唇,绽放迷人的笑容。“想不到才三天不见,她就那么思念我,还用那么热情的排场欢迎我呀?”
像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女最好搞定了,只消他几个微笑,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收拾得服服贴贴。
“哪……哪……哪有?我……”乍相逢的欣喜突然消褪,甫闪绿色的安全灯志刹那间又跳回红色戒备,曾杏芙急急抢下书又急急矢口否认,赧红的花颜,反而让人认为有欲盖弥彰之嫌。
“唉,可别再说你不认识我喔。”他先发制人。“我叫季博阳,你叫曾杏芙,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况且……好歹我帮你捡到那个叫什么什么‘国家栋梁’来着的情书啊。”
他的那个什么什么,是指“校园王子”王国栋。
“你……”曾杏芙哭笑不得。人家她还讲不到一句,他马上就回她五、六句,这位季大哥还真懂得“礼让”呀!
然毋庸置疑的,他先前的表现总是令她印象深刻,所以她才会很想再遇到他吧?但……他俩真的才三天没见吗?何以她却觉得好像好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