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伯关心,这儿便像我自己家似的,怎会住不惯?」
他面色和蔼。「既是如此,就长住下来吧。咱们这儿上上下下无人不欢迎妳。」
「多谢师伯美意。」她笑了笑。「其实……我是来辞行的。」
他错愕。「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走了?」
「有些要事得办,不能久留。」
「这样啊……」他神色看来有些恍惚。
「待我觑着空,定会再来看您。」
「欸。可别一去又了无音讯。妳未来之前,菁儿时时询问妳的消息呢!」
她轻笑。「菁妹尚幼,其它师兄弟又只会练武,她没玩耍的对象自然寂寞。待她年长些,觅得个如意郎君,日子就不无趣了。」
「妳呢?」他目光柔和地瞅着她。「妳也不小了,一般女子在妳这年纪早已为人母。这几年在江湖闯荡,可有觅着个如意郎君?」
「师伯您就甭担心我了。」她爽朗一笑。「姻缘强求不得,何况我一人身如柳絮,独行江湖,倒也逍遥得紧呢!」
他动了动唇,似欲说甚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她瞧了眼微暗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同其它师兄弟们辞行呢。」顿了顿,又道:「这阵子还劳师伯多关照我师弟。」
「这个自然。」他微微一哂。「妳同秦师侄辞行过了?」
「欸,尚未呢。」方才不知怎地竟忘了。
他点点头。「那妳去忙吧。早些歇着,明日才好上路。」
她颔首称是,告退离亭。
跟其它人一一道别,季秀鸿尚未有时间跟她切磋武艺,虽再三出言挽留,她也只能婉拒;而秦轩则恰好被七师弟带去邻近酒楼尝鲜,致使她错过二人。
哎,此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师弟?这阵子虽教了他些江湖上的规矩,可瞧他并没太听进去,往后怕要吃亏啊……该怎生想个法子提点他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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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轩一早起来,梳洗后依例来到后院,难得没见到向来闻鸡起舞的师姐。
以为她睡过了头,正自奇怪,刚巧陈伯路过,上前交给他一样东西。
「秦公子,这是云深姑娘要老仆转交给您的。」
他有些讶异,垂眼一瞧,见是个深色锦囊。「师姐人呢?」
陈伯闻言,神色惊讶。「秦公子不晓得吗?云深姑娘天还未亮便离府了呢!」
他惊愕不已。「她上哪儿去了?」
陈伯摇头。「老仆不知。」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着云深姑娘哪……」
秦轩瞪着那锦囊,非常不悦。他当然不是希望她留下,只是……只是……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甚至不知会他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师弟欸!
这想法使他一愣。他何时如此甘于矮她一截,当师弟了?应该是巴不得她赶快走,他就无须喊人师姐了啊?
决定不去理会这问题,他打开锦囊,欲瞧瞧她留了什么锦囊妙计给自己。
锦囊内不见妙计,却有一根约小指粗细的柴枝。
这是什么?他愣了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怕他没柴烧,要借他柴吗?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这师姐……真是个怪人。
心里那道倔强的防线悄悄松脱了,涌出无尽煦意。
同时浮现的那丝淡淡惆怅……是为了什么?却连自己也不明白。
第三章
秦轩在季家庄待了半年,日夜勤练武艺,一有空闲便向师兄弟们讨教。他心性不似纪云深那般跳脱,能静下心来苦练,没多久连几名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
行走江湖靠的却不仅是武艺,他的手段远不如纪云深圆滑,因此一开始吃了不少苦头。忽忽五年过去,凭着过人的武艺,至今他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得了个「劫光掠影」的外号,意喻他轻功之佳令人咋舌。
由于秦凉曾特别吩咐过,所以秦轩和纪云深行走江湖从不报上师尊名号,因此虽有人瞧出他们俩使的是流云派武艺,却猜不出其师承何人。
流云派在武林算上不大门派,但门下弟子皆颇为杰出,现今武林尤以季明峰名
气最为响亮。至于秦凉,只于数年前名盛一时便急流勇退,晚一辈的江湖子弟大多下识得她。有人曾推测秦轩或许同秦凉有关系,却也仅止于推测,未得证实。而秦轩跟纪云深是否师出同门,也同样无人得知。
近几年,秦轩多于江南一带驻足,纪云深则行踪不定,据闻一年前曾在漠北出现。秦轩在江湖上结交了些意气相投的朋友,江南镇天镖局的袁总镖头就跟他有交情,因他不爱过刀光剑影的日子,因此三年前便应邀在镖局内住下,偶尔替好友走镖,其余时间便在附近遛达,日子倒也惬意。
时至立春,这日,春雨绵绵,街景一片雾蒙蒙的,道上行人纷纷走避。
秦轩手持一柄油纸伞,不疾不徐地踱至街角酒楼。
一入门,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秦爷要点些什么?」
这酒楼距镖局近,他常来光顾,因此店里的伙计都识得他。
「照旧。」
小二哈腰点头,转身离去。
外头的雨浙浙沥沥,平日热闹的酒楼只有三三两两几名客人,倒也清静。
片刻后,小二端了一盘花生、一盘切羊肉与:亚绍兴酒上来。他举壶喝了口酒,捡了几颗花生剥食。
一名汉子在此时步入酒楼,他气喘如牛,手持着根插满糖葫芦的竹棍。
秦轩认得他是月老庙前卖糖葫芦的,这几年每经过他的面前,总不自觉地想起许久前师姐买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那甜味久久不散,至今似仍留于唇齿间。
因此他忍不住买下一支又一支的糖葫芦,可那滋味,似乎总不及当年所尝。
想想竟也五年过去了,这些日子他只由江湖传闻听得她的消息,再未亲眼见过她。出了江湖才知道,师姐确实交游广阔,无论走到哪儿皆能碰到识得她的人,且对她赞不绝口,并非浪得虚名。
这些年在江湖中闯荡,才体会到师姐当年所言句句金玉良言,逞凶斗狠的确只是匹夫之勇。几年的历练磨去年少时的张狂之气,如今回想起在季家庄的总总和对师姐的莫名敌意,总忍不住发噱。
其实师姐对自己的照顾,他那时也是明白的……只是嘴硬不愿承认罢了。不知师姐现在何方,过得如何?依她的性子,必在哪儿都能如鱼得水吧?
他微勾唇角,如同每回思及师姐那般,心情莫名愉悦起来。浅酌口酒,瞥见小二将那卖糖葫芦的汉子引至右侧一桌,问道:「这位爷要些什么?」
「给我碗素面便好。」那汉子望着手上的竹棍,喃喃抱怨:「唉,莫名其妙下起雨来,这些糖葫芦全给淋坏了,怎生卖人哪……」
此刻左侧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却是几名先来的大汉发起酒疯,摔碗砸盘,无理取闹。几名伙计见状,避得远远的,惶恐不敢多言。掌柜心头淌血,面上陪笑,连连哈腰。「几位大爷有话好说,有什么下对的,小的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一名大汉醉眼蒙眬地道:「混帐东西,大爷我要的是牛肉,你这儿不长眼的伙计却给我端盘丰肉来,明摆着找碴儿来着!」
「大爷息怒、息怒。」掌柜向旁一瞥,朝一名伙计喝道:「小三子,方才是你给这几位爷上菜的吧?怎这般没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