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的脸倏转惊疑,他连忙推摇着身旁的柔软身躯。
「忘儿,起来!忘儿!」
没有反应。
可恶……他太大意了,早在忘儿提出疑问时,他就应该有所警觉!
这种迷香的味道接近雨后草味,却又掺杂淡雅花香,容易让一般人忽略。既然忘儿很早就闻到了,想必已吸入不少……
对方怕打草惊蛇,所以先在远处施放,好让他不知不觉吸入,而既然在远处施放也有效果,药性肯定浓烈,所以就算他现在可以辨识,也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开始感觉沉重……
心一急,他连忙抱起她奔离竹屋。
依着记忆,他循着再熟悉不过的路径,奔出本来应该很安全的避身处,背后,却有杂沓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玄膺曾经在这居处周围设下阵法,凭那班人的智能怎么可能破阵而入,施放迷香?
除非另有高人相助,或是他们太过轻敌所致?还是压根儿……
可恶!他怎么会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数把短刀从后方直射而来,他挪步躲过,抱着她在林里左弯右绕,企图藉密林遮掩避开埋伏。
借着月色之助,他在这座熟悉的林子里很快寻得隐密处,在确定那班人暂时找不着他后,他盘腿而坐,提动真元,想要逼出体内迷香。
突然一阵气血翻腾,让他双眼倏睁。
迷香……掺毒?!
「嗯……」不舒服的轻呓,自怀中小人儿的口中吐出。
「忘儿!」用力摇晃着,却怎么也唤不醒她。
低头细细审视,见她表情难受,菱唇已经呈现惨白,他心底着急,连忙自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布袋,倒出里面唯二颗药丹。
「玄膺曾说,这药丹可以解百毒,因珍稀而难得,非必要别轻易服用。如果所言是真,那妳就不会有事,是不?」
心着慌,话语也急,将药丹塞入她口中,他掐住她喉口,用巧劲令她吞下,而后将手覆上她胸口心脉处,不断传运真气,令她体内血脉运行快冲,企图让药性尽速运行,确保她安然无事。
「哇--噗!」怀中人儿受不住血脉的急冲与过强的真气,突然弹跳而起,吐出一口鲜血后又虚软倒下。
「忘儿?!」他连忙接抱住她。
「擎烈……」她摊在他怀中,看着天顶的圆月,疑惑而无力地问:「我们为怎么会在外面?」
「妳没事就好。」
「好臭!」她下意识地摀住嘴,感觉到唇上的濡湿,移开手,怔愣地看着掌心利指间的鲜红血渍。
「妳的身体还无法承受这样庞大的真气,不过应该已无大碍。」她能够清醒,定否代表那解毒丹真的有用?玄膺没有骗他,没有骗他……
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说了些怎么,她依旧凝望着自己的手掌,眼睛茫然无神,毁抖的双唇吶吶低语。「这是……血?这种味道……」
「怎么了?」
「这味道……好难闻,好……难过……」她突然揪紧胸口,痛苦喘息。
「忘儿!」耳边传来奇异的破空声响,他连忙侧过身子抱紧她,一柄短刀削过他的手臂嵌入前方树干中,在月光下,闪动诡异的蓝光。
「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约二十来个壮瘦不一的身影奔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中央。
「你们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并不重要。」一名穿著赤色衣衫、身形魁梧、长相凶横的人开口回答,大刀抡在身侧,显然暂时没有动手的意图。「严家长子,我给你两个选择,要见阎罗王,还是和我条件交换?」
「怎么条件?」
「你们传家的内功密法。」
「窝里反?」他闻言讽笑。
「少啰嗦!」赤衣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非常狰狞。「你的决定?」
「你真以为……」他望入那名男子的眼,表情是极度的鄙视。「我会不济到跟灭家仇人谈条件?」
「说大话之前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迷香中有掺毒,你又带个拖累,还以为自己能够支撑多久?」
「我们大可以试试看。」
「这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我!」赤衣男子挥手,周遭之人立刻群起围攻。
「你到底听命于谁?」他必须确定。
「快死的人,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二十来个匪徒的围攻,意在取命,毫不留情,而他因为之前真气消耗太过,再加上抱着她,无法空出双手使力,只能闪躲。
所幸匪徒显然训练不精,攻势杂乱,让他仍有喘息空间。
「擎烈……」他抱着她旋身腾跃,让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的她,头更加晕沉了。
「妳还好吧?撑得住吗?」全身知觉都在感受对方的行动和攻击,他无法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只能低语轻问。
「忘儿……成为负累了吗?」
「哪有怎么负累,傻话!」抬腿侧踢,将一名身形较瘦的男子踢开,而后借力跃起身子,再一脚命中另一个高壮男子的头,那名男子马上抱头哀叫。「等一下我将妳拋起的时候,妳借力飞到我背后,让我背着妳跑会比较快,妳还有力气吗?」
「嗯。」她轻应,正因着划过他手臂、削落她几许发丝的大刀而受到惊吓,双眼迷茫地望着他手臂上流出的血,以及之前被短刀划出的伤口,已经呈现深黑色泽。
「注意了。」双手略使力将她拋起,她一只小手握住他的肩膀来转移力量,快速飞跃到他的背后,双腿夹紧他的腰,手向前伸环住他的脖子。
「好身手,但请妳将手松开些。」他轻笑,挡住一人的攻势,手腕翻转擒拿,对方的刀子已经换到他手中。
她连忙将手松开些许,仍显迷茫的神色看着他将刀子插入对方的腹部,抽出时,有血喷溅。
「不……」她下意识的低喊出声,语调颤抖。
「别看。」他知道她怕血,但形势比人强,现在下是杀人就是被杀,他没有选择。
可是渐次滴到脖颈处的濡湿,却让他的心再次软化。
对方已经明显察觉小女孩对他的重要性,因而开始朝她攻击。他既不能痛下杀手,又必须保护她免被刀锋所伤;另一方面,毒药药性已经开始发作,让他身体愈来愈沉,感受愈来愈迟缓,左支右绌之下,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为了保全两人,他在举刀挡过一些攻击后,腾身跃起,奔离战斗之处。
月已西挪,原有的血红色褪去,只有亮晃晃的银白,令繁星尽数失色。
这样的亮度,虽提供奔逃之人方便,却也同时方便了行恶之人。
血脉急冲加速毒性,他的意识已经逐渐迷茫,加上之前真气的大量耗失,让他奔走的步履开始颠簸。
水声……糟了!
他怎么会跑来这儿?
「哈哈哈!这就叫地狱无门偏进来,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为首的赤衣男子抡刀嚣狂大笑。「严家老大,你刚才吸的『沉仙』里面掺有『水仙照』,我们在短刀上又煨了『日食虹』你身中两种烈毒,没有解药就只能等死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考虑和我交换条件?」
日食虹……闻言,他脸色乍变!
沉仙是一种浓烈的迷香,但因为味道近似草味而易被忽略;水仙照会使人头脑眩昏,身体迟缓,进而死得无痛无感,毒性虽强却不算难解;然而与水仙照同为热毒的日食虹却完全回异,不但毒性猛烈,让中毒者在承受两个时辰的剧痛之后七孔流血而亡,而且除了特制的解药外,无他法可解,听说就连解药的炼制也极为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