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川……多少年了,你这孩子的嘴巴仍是这般甜。”那女子微微一笑,果然起身出了门去。
窗外一声轻叫,似是尧绿川见她出来,喜不自禁:“柳姑姑,你仍是一般好看,绿川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变过一分模样。”
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我虽知你混说,却也高兴。好了……见也见了,你便回去罢。”
尧绿川眼珠一转:“姑姑好狠的心!这大热的太阳烤着,竟也不叫川儿进去喝杯你亲手制的五花七果茶吗?”身子一动,正想抬脚进门,被那女子清冷眼神一扫,竟是不敢再动。
讪讪将腿收了回来,嘻嘻一笑:“柳姑姑既不叫我进去,川儿自是不敢进去。”
夏云初在屋中听着,心中惊疑诧异:这尧绿川是何等性子,世上还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只听那女子又道:“你这就回去罢,既知道我喜清静,以后莫来烦我。”想了想又道:“你要找的那个夏云初——我没见着。就算见着了,也断不会交给你。”
尧绿川的声音有点变了,却并不敢大声:“姑姑这般说,必是他在里面了?”
屋外半天无声,想是那女子懒得再理他。
尧绿川也沉默半晌,方又道:“那山洞周围数里我都搜遍了,只这一处未曾涉足。好!我便派人在这附近守着,我不信夏云初永不出来。”
那女子长叹口气:“绿川——你兄弟俩将他也逼得够了,《心经》也已到手,又何必赶尽杀绝?”
尧绿川恨恨道:“姑姑你明知他一剑伤得萧大哥差点送命,若非凿开山洞及时……我怎能饶他?!
哼!他落在我手中,必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方解我心头之恨!”
“……你萧大哥是何等武功,你不是不知。若不是他不还手,夏云初会有一分胜算?”那女子淡淡道:“既是他俩之事,你又何必插手?”
“我……”尧绿川咬牙:“萧红屿的事就关我事!”
那女子再叹气,不说话了,半响才道:“红屿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尧绿川眼圈忽然红了,眼中恳求之色升起,望着那女子:“柳姑姑,求你救救他吧……教主大发雷霆,将他下了在水牢,他胸口刚被夏云初穿心一剑,现在又锁在水牢里不见天日泡着,我怕……”
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怕他熬过不去……”
那女子一楞,一直淡然的黛色眉宇间带了微微怒色:“这水行舟疯了吗?你和红屿费尽心思寻这个《心经》,还不是为了他?”沉吟一下,对尧绿川道:“怎么你没事?”
尧绿川抹去眼角泪水,道:“大哥被伤之后,一心以为自己活不过去,便把那事全揽在他一人身上。教主差人一问,听说大哥曾抓过夏云初严刑拷问,便气得不行。当时便将大哥锁了在水牢,还严禁我去探望照顾。”
哀哀望着那女子,他又道:“姑姑……萧大哥虽是十岁上才被教主带回教中,你却也疼他得很。
虽然我和大哥在做此事时,便知道教主定会降罪,可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大哥去死,也不管吗?”
夏云初在屋中听着,身上不禁一阵阵地发冷。萧红屿的名字在他们的对话中无处不在,每听一遍,心里的刺痛便多几分。虽不明白萧红屿拼命费尽心力夺得的《心经》为何会反招祸上身,但尧绿川那几句话却听得清楚:这般带着重伤还被不在水牢,可真的怕是不能活了。想到这点,心中不知怎么竟然忽似刀割起来。
半响方迷糊醒悟:那人死了,岂非自己所求?!
第九章
只听那女子清脆的声音沉吟一下,道:“好,我随你去看看。”说完转身进来,在夏云初身下竹榻上某处轻按一下,竹杨倏忽下沉,竟陷入了地下。另一块木板很快升起,掩住了人口。
夏云初眼前一暗,方知自己是被她藏了起来。那女子小声自语道:“这般就算川儿偷偷派人来找,也断不敢撬了我的地板去。”说完拍拍手,似乎很是满意。
一时外边静了,只有阵阵药香依然故我,不绝于鼻。夏云初被藏之处虽是地下,却隐隐有光透人,空气也流通。
他静静躺着,心中思绪烦乱,不一时只觉头疼欲裂,居然昏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是晚间,那女子正一个人背对他坐着悠悠出神。
动动手脚,已能动弹。身边小柜上一碗清香扑鼻的淡红色浓粥冒着热气,细闻之下辩得出红枣莲子气味,却混了某种不知名的药味,幽幽略苦。
那女子回过头,本以为他会发怒吵闹,甚至摔了碗去,倒没料见他已自己端了那碗喝起来,不由微微惊奇。微笑道:“上午用药迷昏你,你不气?”
夏云初淡淡道:“气便有用吗?若是有用,我这便大发雷霆。”
那女子不由菀尔:“这倒是。可你知道我是去乌衣教,也不想问我萧红屿死没死?”
夏云初忽然手一抖,碗中米粥险些洒了出来些许。他抬头,心中隐约猜到这人对自己和萧红屿的事必是清楚,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愤怒: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情欲熏心,被那人所骗又怎样?
低头咬牙道:“是,我很想知道他那种人什么时候死。”
那女子点点头,淡然道:“你从此放心吧!他被你那剑刺得失血过多,已死了。”
夏云初的手不动了,半响放下碗,心里便只一个声音小声重复:那人死了,死了……你终于杀了他了。忽然一大口淤血猛地喷将出来,正吐在那粥碗之中,碗中浅红顿变紫黑。身子一软,再撑不住,再次昏了过去……
迷糊中察觉人中处有细细刺痛,睁眼时却见那女子手中银针在穴位上抽离。见他醒转,长出一口气道:“这淤血终是吐了出来,否则只用药来引怕是不行。虽说你这一急难免伤肝,可总比郁结在心的好……也不枉我用这话激你。”
夏云初猛得一震:“你……你说你在激我?”
那女子微微一笑:“对啊,红屿那孩子身子壮得很,一时还死不了。我去看时虽被链子锁着,精神也不济,可胸口伤处已包扎了,你不用担心。”
夏云初心中百般滋味齐涌上来,方才听说他死了时的一腔裂痛立刻没了依托,咬牙道:“我担心什么?!我只可惜上次没能多刺几剑。”
那女子悠悠叹口气:“其实……你如此恨他,若是因为他骗你便罢了,我也无话……可若是恨他夺你师门《心经》,却大可不必。”
见夏云初冷冷不语,那女子又道:“我索性也告诉你些事,省得你瞎猜度。天下只这《素雪心经》能解水行舟走火入魔之症,可偏他性子傲,当年一件旧事……令他绝不会自己去取这《心经》。我在他身边这些年……”
说到这,语气幽幽有些低落:“看他受那走火入魔折磨愈来愈厉害,心里很是难过。知道红屿和绿川那俩个孩子向来忠心,所以便将此事悄悄告诉了他俩。望着一旦经书到手,水行舟虽必是生气,但也会终受不了诱惑。你要恨,便也恨我一份。”
夏云初心中惊讶,静静看着她不语。半晌淡淡道:“与你无关,换了别人……必也想救自己身边至亲友人。”
那女子微微一怔,端美面上有了惊奇:“你的性子,倒真与川儿大是不同,难怪红屿他……”停了停,摇头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