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婷垂下了头在床沿坐下,呆望著本来在她手腕,但现在滑移到她掌心紧紧与她相握的大掌。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时候是他怕她被人群冲走。现在呢?
终究还是将他的手掌拉离,塞放至被中,漠视他黯然的眼瞳,"你睡一下,我不会走的。"
"真的?"
"嗯。"或许吧!
虽然怅然若失,但是得到了保证之后,朝遇的心情为之一松,全身的痛楚袭来,让他虚弱的很快就沉入梦乡。
眼瞳的颜色有些浅淡,湿润的发丝也带著赤红色,虽不明显,但看来就是与漆黑发色不同,是她眼花了吗?瞳婷揉揉眼,没去深思这个问题。
狠心的拒绝他是正确的吗?她的坚持有所动移,尤其在看了他伤痕累紧的模样。如果她早先愿意给他一次机会,那么今天的情形是不是不会出现?差一点,他就会丧命。
尽管过了一年多,她对他却不像是睽违了这么久,因为每个夜里,她的梦境中全是他,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就是忘不了他。
要是她答允了他,她会快乐吗?这一份眷恋的心又该如何解释?
"小姐?"有个人在门边悄声轻唤。
她走了过去,步出内房外厅,掩上了门,对樊卫说道:"他睡了,你进去照顾他。"
原本心中大石放下的樊卫吁到了一半的气差点卡住,"小姐,这不好吧?爷需要的人不是我。爷要是知道我让小姐离开,爷会恨死我的。"
见她沉默,樊卫再接再厉,"以我的护卫身份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我还是要说。小姐不晓得,爷一年多来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就算爷从不说,我也知晓爷内心的后悔。这么多年来爷都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世上,小姐是唯一一个走在爷身边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一定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樊卫恳请小姐,能给爷一次机会。一年多来,爷忧郁度日,直到前些日子到了宣府,我才又在爷,脸上见到了笑容,我想,爷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小姐的。"
瞳婷还是不语。
樊卫用力的绞著脑汁,思索著还有哪些话可以说?
"我……那个……嗯……对了!要是爷醒来见到身边的人不是小姐,爷会很难过、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爷会宰了他。
看穿了他的心思,瞳婷接上了不搭的话,"你成亲了?"跟小桃。
樊卫讶异的张大了足足可塞进两个拳头的嘴,"小姐怎……怎么会知道?"
"我没回去扬州并不代表我与嬷嬷、小桃断了联系。"她们的图画通信量可以说是绵连不绝。
他指著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么老实,倘若让你知道岂不是等於让朝遇也知道?"沉吟了一下,她向他吩咐,"你可以跑一趟我姊姊那里吗?请她帮我顾好小娃不要欺负他,今夜我不回去了。"
这个意思是……"小姐,你愿意留下来照顾爷了?"他欣喜若狂。
瞳婷点点头,"快点,我快要改变心意了。"语毕,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射出去,速度是惊人的快。
瞳婷笑著回身,然后推门入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浑身的痛就像烈火在燃烧,即使是陷入昏睡中,他还是辗转反侧、睡睡醒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朝遇整身是汗的醒来,顶上是深褐色的天花板,有著一条一丝的岁月痕迹,屋里很静,静到他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脑中的记忆慢慢回流,那一场倾盆大雨、难以计数的刺客、刀锋落下、鲜红色的血液喷溅、麻痹、瞳婷的巴掌……
对了,瞳婷人呢?
他将头颅转向,看见室内一无所有,只有他一个人。
朝遇惊得起身,却扯动身上无数伤口,痛得他面容一皱,但还是捂著肩头伤口下了床,"婷?"
人不见了!走了?不要他了?
"婷!"他止不住内心一种被抛下的惶恐,挣扎著扶住手边可及的物品朝门边走去,脚步蹒跚、气息紊乱,一路上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栽在桌边。
痛!朝遇差点晕眩过去。
手撑在几上,靠著仅有的意志力狼狈爬起,慢慢以龟速向门外的方向前进。好不容易他推开了门,踏出了门槛,走向了外廊。仅仅十多步路的距离,已经让他汗如雨下,差一点就要昏厥,靠在低矮的栏杆坐下,他喘息著。
混乱的脑中想的是,瞳婷人呢?为什么醒来之后就不见人影?
哼著轻松小曲,瞳婷手捧著一个托盘进了朝遇的院落。
她不解的是与院落外的繁丽相比,朝遇所居住的地方不仅占地小,又偏僻,庭中植物也杂乱欠缺整理,更夸张的是除了樊卫一人,不见任何奴仆服侍,这就是宣家四公子在宣府的生活吗?
拐入了廊下,就见到一个人倒靠在柱旁,墨色的衣袍、灰白的脸色,她吓得几乎把托盘翻倒,赶紧迈著小步奔向那人。
放下托盘,瞳婷轻拍著朝遇的肩。"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在床上躺著?"
是瞳婷的声音吧!朝遇拉回快飘走的神志,缓缓抬起眼。
"婷!"他拉著她的手,抚摸著她的脸颊,激动的说,"是你,你没走。"
"我能走去哪里?我只是去替你煎药、煮汤。"瞳婷心里一阵酸楚,朝遇不会是醒来不见她在身边,才会强忍著全身伤痛出来找她吧?
朝遇感动的放心一笑,"也是,你答应会陪著我,只是我没想清楚,还当你离开了,不要我了。"
瞳婷垂下眼睑,"我扶你进去。"强迫自己漠视内心想反身拥抱他的冲动。
"嗯。"不气馁的一笑,将手臂伸向她,任由她又拖又撑的把他搀回房内。"很重吗?"
"还……还好。"瞳婷大口喘气,险险挂掉。"这一折腾,我看你的伤口都裂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它们会自己好的。"他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不是替我熬了汤?我有些饿了。"
"喔。"瞳婷重新出门,将还留在门外的托盘捡回来,再回来时一股清香漫溢在室内。她随口不经意问出一句:"怎么这院落格外冷清?"
"因为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呀!"他张了嘴,"啊,喂我。"
那是什么理由?她没去深思,拿起汤碗一口一口的喂著他,忽然感觉到他们之间现在的情形很亲密,心下有些不自在,找了个话题,"笑什么?一直笑不停,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上回也是,笑容直挂在他脸上,不像从前,要看到他满面笑意是一件困难的事;虽然他的笑是很勾她魂魄的。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从不笑?我的回答是想笑的时候就会笑了。"朝遇别有深意的看著她,"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很满足,我想把我的这种心情表达出来,唯有把笑意挂在脸上,才能让你看见。"
瞳婷拿匙的手停在空中,顿了半晌,然后放下了碗与匙。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回到我身边?"
她别过脸,"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不要当朋友。"朝遇心痛的说。
她眼神闪烁,"我……找樊护卫来替你换药。"
看著她转身的背影,"你在逃避,逃避我。"朝遇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黯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