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要不是有个出门替她买物的小丫鬟奔回告知她,说在路上看见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在街头淋雨,怕的是,如今的瞳婷已经不知道在哪出了事。
而一切都是朝遇那个混蛋害的,那个杀千刀的。
七年前离散她们两姊妹,七年后又为了那块破玉佩伤害瞳婷。
对她们而言,他被砍几千万次都不足以弥补。
"姊……"瞳婷晓得姊姊的不舍与担心,只是她的心都还悬在那一天、碎在那一天,补不回来。就连想勾起一抹笑容让姊姊放心,都办不到。
小瞳抱著她,与她头靠著头,"要你忘了那混蛋很难,,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你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答应姊姊,忍一下,时间会带走伤痛,你会有不再伤心难过的那一天的。"
很难,真的很难。瞳婷的泪垂下。
每到晚上她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人是朝遇,连在梦境里,她还是逃不开,往日的欢笑一幕幕地在梦中重现。
她看见他的脸庞、听著他的话语、闻著他的气味、感受著他的拥抱、体会著他的无情。
然后在清明的天色中,哭著醒来。
朝遇是她深深爱上的人,要她如何才能将他忘怀?
"瞳婷,不要哭。"小瞳以丝帕拭去她的泪,同为孪生一块心,她几乎能完全感觉到她的心痛。"你再哭,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瞳婷微抬起头,一吸鼻子,"我没事的。"
"没事才怪,你不知道你已经……"看著瞳婷平坦的肚子,她迟疑著。
"我已经怎么了?"
想了想,就算她要瞒,也瞒不了多少时间,瞳婷迟早会知晓这件事的。还是开口,"你有身孕了。"
"什么?"她没听错吧!
小瞳点头,"你真的怀孕了,在那天你被送回来时,来看诊的大夫就已经诊出,而且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倘若你再不好好进食,肚中的孩子会不健康的。"
她怀孕了?一摸腹部,有了一个生命在她体内,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拥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她与朝遇的……孩子。
"姊,我──"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瞳婷呆了呆,她什么都还没说呢!"我──"
她那么冰雪聪明,随便猜也知道,"你不会想用这个孩子回到朝遇的身边吧?"
"我……"她低下了头,哽咽道:"姊,你说,我有了孩子,朝遇会不会还要我?"
"不会!我拜托你忘了他行不行?他不会因为你有了--"
"姊!"
"你醒一醒吧!"小瞳霍然站起,摇晃她的双肩,"我先警告你,你不要抱著一丝希望,要是想保有你的孩子,就听我的话,不能告诉朝遇,听到没有?"
瞳婷不解的看著姊姊的反应。可是她总要试一试--
而且她从没见过姊姊如此愤怒的面容。"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小瞳扶著她的脸庞,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听我的话,千万不能对朝遇说,原因……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说明,反正答应我就对了。"
"姊,等一下。"她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不甘心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
小瞳拉开她的手,朝门边走去。
"我和三少有约,先走了。"摆明有所隐瞒的转身离去。
"姊──"
这一席话却被一直躲於门外树丛后的人听到。
没有人发现他。
第八章
"爷。"樊卫走进厅中,对著大椅上的一个背影唤道,"小姐呢?"
朝遇不搭理他,迳自喝著酒,桌上、地面全都是酒瓶,整间厅中充满刺鼻的酒味。
"爷……"他不知道爷跟小姐到底怎么了,只知道在大雨下不停的那天,小姐突然离去,他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不会冒犯到爷,这些天下来爷的脾气异常暴躁,连粗神经的他都小心翼翼的待在爷身边。
朝遇将手中喝尽的酒瓶向前一扔,破碎声响在空气间,清脆响亮。
他不知道他胸膛到底为什么像被人刨空一大块那样,空荡荡的,是心痛过度还是麻木,他不清楚,只想无止尽的喝酒,喝到昏天暗地,就算喝死他也心甘情愿。
但是酒精终究无法麻痹他的思想。他脑中不停回荡一张哭泣的脸庞,他拒绝去想、拒绝去回忆,可是她的泪水还是不断的出现。
他没错,不是吗?这是他一直以来维持的信念不是吗?为达到目的,不论什么事都可以不择手段。
那又为什么他的心像是被他自己狠狠撕碎,痛得好似在淌血?
不对不对……他没有错,没有错,错的人是她,错在她不该相信他。
为什么要相信他呢?他这种人呐!这种人……
"哈哈哈──"将酒大口饮入,溢出的烈酒滑过他的颈间,浸湿了他的前襟,仰天纵声大笑,没有人看见他笑中带泪。
"爷。"樊卫向前跨出一步,这样的爷他真的很担心。
从来天地不怕、自信满满的爷不曾显露出如此的失态,而爷以往的失控都是为了小姐,这一回不会也还是为了小姐吧?
朝遇伸出一掌要樊卫别再靠近他,"下去吧!我没事。"
隔了一会儿,樊卫还是选择冒险进谏,"是不是为了小姐?"
朝遇只是微微侧脸挑眉,阴冷冷的看著他。
在主子的目光注视下,他竟打了个冷颤,"爷,小姐──"
"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开口。"
居然在那个凡事以他为主的樊卫眼中看到了对他的质疑,这种反抗与不能苟同的眼神令朝遇火冒三丈,好像一切有九成九是他的不对。
忠厚的樊卫后退一步,双手朝爷一拱,"是的,爷,这些事根本轮不到樊卫说半句话,但是爷不能对不起小姐。"
"退下!"他暴吼一声。
"对不起小姐"这五个字像是一把利剑狠刺他的心脏与良知,朝遇怒火飘高,宣泄似地一脚踹翻眼前圆桌,所有酒瓶全数翻倒破碎。
樊卫一双正直的眼眸不为所动的回视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爷反抗。"不退,樊卫拒绝退下。"
"你说什么?"朝遇跳起,一把抓住樊卫的衣襟,"你这个做护卫的什么也不懂,凭什么说出这些话?"话语未毕,他一拳击出,正中樊卫下巴,使樊卫整个人向后飞去,倒地不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身边的人全都变了一个样?
连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樊卫也会反抗他?不懂的人是他!
"爷,"樊卫捂著下巴挣扎起身,"樊卫是不懂,但是知道小姐现在很伤心、很难过,整天哭不停,原因是爷不要小姐了。"
"你……怎么知道?"
问到这个问题,樊卫就有点难以启齿了,要他怎么回答他因为担心小姐的下落,还溜进了宣府,本来是想问三少的,但没想到就看见了小姐。
"你知道小姐在哪里?"见他点头,朝遇的脸色不自觉的和缓些,"你回了宣府?"
他惊讶的抬头,"爷知道小姐在哪儿?"
"当然。她过得还好吧?"
"嗯。"撑著快掉下来的下巴再点头,"三少与那位长得跟小姐一模一样的姑娘都对小姐很好。"
那就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个是?
朝遇一阵苦笑,大掌胡乱的一抹脸,拒绝再去深思,拖著蹒跚的步伐要走出门再去找酒灌醉自己。
天下事不就是那样?醉过醒过,人生就过了,他难以言喻的心痛与自责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