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饶过他们,船舱里恰好又有个电钻,因此我就……把船底下……凿 了几个洞嘛。”贺洛芯越讲越小声,蛲首亦越来越低。
“什么?”水昊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所接收到的讯息。
难怪他方才感到船震动了好几下,他还道那是他操作不良导致的哩。
“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啦,我怎么晓得你会突然反悔,不坐直升机离开?”见他大 声,贺洛芯也扯亮嗓子。
“我哪有突然……你……”真是哑巴吃黄连。他几时说要沉船?他几时说要坐直升 机离开?又何来“反悔”一词?
“现在怎么办?”她大刺刺地要他解决问题。
“你凿了几个洞?”或许他能把船修补好。
“不多啦,我也没仔细算,可能才三、四十个吧。”贺洛芯置之度外的轻松模样, 仿佛只是在向老公叙述她买了一件礼服有多便宜。
“才?三、四十个还‘才’?”水昊无言以对,他命休矣。
“你凶啥嘛,咱们可以开直升机呀,直升机不是飞得比较快些,傻瓜。”贺洛芯趾 高气扬地瞥了他一眼。
“我--钦--”她还有脸骂他?这下毁了,海盗船已远离他们的神刁岛有一大段 ,游回去的话,拖了她这大油瓶,恐怕没累毙也会先被她的牢骚烦死,倘若是坐救生艇 ,或许……“叹啥气呀,走啦。”贺洛芯从后面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背。
“啊--”尚在沉思该如何自救的愿硕躯干,冷不防哗地扑向仪表板,砰地撞开了 许多开关,直升机的螺旋桨嘎嘎转出龙卷风般的涡飓,机体本身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试著坐好,长脚反而顶高了方向杆,直升机于是歪歪斜斜地飞上空。
“哗……小心!”贺洛芯跟著在机舱内被摔来摔去,无意间又碰到了一些开关,直 升机更朝上冲。
“好吧。”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表示一切皆是天意,他也只好硬著头皮飞下去,否 则要他此刻停机,搞不好更危险。再说底下也是死路一条,船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沈。
他握住操纵杆,试著感觉一下方向,直升机随之晃左晃右,忽高又忽低。
“你开的那是什么飞机啊?”贺洛芯好不容易扣上安全带,她紧紧抓住把手,对于 他云霄飞车式的驾驶法,忍不住发表一些意见。
“直升机呀。”水昊专心致志地盯住前方。
“废话,我也知道你开的是直升机……”贺洛芯虎啸。
“那你还问?”水昊懒懒地抢白。
“你……啊……小心!小心……啊……”才要唾斥的声音,接著又让几下震幅很大 的颠箕骇成弯弯曲曲的尖叫,贺洛芯浑身打著寒颤。
直升机总算又顺著地平线飞行,她捏了数把冷汗,战战兢兢地试探著问:“你不会 是……从来没开过吧?”
“我?开过呀。”水昊泰然自若地耸耸肩。
当她正要松一口气时,他又追加一句:“我还以最短的时间救回人质,又以最高分 破关咧,不过最近很久没玩了,关卡内容大概都变新了吧。”
“人质?关……卡?你说的那个是……”牛头似乎不对马嘴,整个情形和角色显然 与刚才易辙,现下换成贺洛芯心里发毛。
“电动玩具啊。”
“什么?”贺洛芯张口结舌。
“放心啦,熟能生巧,你犯不著那么害怕!咱们多颠几次就没事了。”水昊笑著安 慰她。
“嘎……”贺洛芯已吓到木然。
想她历经空难、爆炸、灼伤、病痛各种劫数,又从残暴的海盗抢下捡回性命,可别 这会儿死在一个白痴的手里呀!
直升机时稳时不稳地摇摆著。
“你就不能开得稍微……不要像吐痰或咳嗽吗?”贺洛芯企图和他沟通,音质和他 驾驶的品质一样哆嗦。
“不然你来开。”水昊冷冷地由她,姿态倒是挺大牌的。
“我哪会开呀!”她要是会开,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嚣张吗?
“你不是空姐吗?”水昊调侃。
“空姐是空姐,不是机长,OK?”贺洛芯几乎是用吼的。
“我说OK也没用呀,你不如看看仪表板上的这些英文是干什么吃的,我想飞航用 的一般常识和术语,你总该有吧。”虽然他目前比较能掌握方向了,但仍没办法分出心 思去理解那一个又一个的开关。
“喔。”就算没有,此刻也不能在他面前认输。贺洛芯一一读著,好在都是她懂得 的基本概念。“这个是座标,这个是压力,这个是……”
“那你看看这是不是表示快没油了?”水昊用眼睛瞄瞄她说的那个燃料表。
“啊?这……”她低头望了望,又抬眸瞅著他,那惊悸的神情已阐明全部。
喀喀--喀喀--机顶上的漩涡音频仿佛中风的老太婆,螺旋桨的速度也徐徐变钝 ,那缓转的景象恍如在观赏电影里的慢动作,身置其内,能很清楚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接 近。
“我突然想到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句话。”水昊恪尽职责紧握操纵杆。
“什么?”贺洛芯满腹疑窦地眨著眼。
“我爱你!”他狠狠地吻住她。
“呃……”贺洛芯错愕,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不知该惊该喜。
“顺便告诉你另一件事。”水昊又说。
“啊?”迷蒙要眸呆若木鸡地望著他。
“抓好。”他双手尽量稳住方向。
“啥?”一这跟他爱她有什么关联?
“我们……要坠机了。”水昊镇定地凝视她逐渐扩到最大的瞳孔。
终曲
“真想不到。”贺洛芯打量脚边那两块立于土中、犹如双胞胎般比邻的石碑,不禁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是呀。”水昊颔首附议。
绿草如茵的庭园里,那深沉的灰色显得格外触目。
“我觉得拆掉算了。”贺洛芯皱皱秀眉。
“不用吧。”水昊将两手弄成一个框框,当它是照相机的镜头似地在眼前比来比去 。“我倒觉得放这儿也不错,可常常提醒我俩大难不死,又死里逃生,故要知福惜福, 人生可贵,意义满好的。”
“但不是我在讲。”贺洛芯嫌恶地摇摇头,内容和他像是在自说自话。“这石碑做 得还真土,起码换个漂亮一点的嘛。”
“不会呀,我认为简单就是美。”水昊放下手框,整整笔挺的西装,改为双臂横胸 ,刮净胡子又剪短的发型,衬托出容光焕发的俊脸斜斜地歪著。
“旁边干脆种植一排五颜六色的花吧。”贺洛芯满意地点著下巴,淡抹胭脂的容颜 娇艳欲滴。
“那才土咧,俨然是在给咱俩祭拜,不好不好。”水昊揭嘴反对。
“你一定要每一件事都和我唱反调吗?”贺洛芯瞪著即将喷火的铜铃大眼。
“是你自己每一件事都要鸡蛋里挑骨头嘛。”水昊振振有词。
“我哪有?是你凡事爱逞强。”贺洛芯开始翻旧帐。“就好比你分明不会开直升机 ,那就不要开嘛,干啥硬要装做会呢?”
“我硬要装?!我……”瞧她说的好像是他抢著开一样,这罪名他可千不服,万不 服啊,当初他根本不是逞强,他是“被”强。
“对呀,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害我也只好跟著你玩命。”贺洛芯说得俨然有多委屈 。
“我害你?!到底是谁拖谁下水玩命,如果你不……”天地良心,受委屈的被害人 是他耶。
“好啦好啦,以后再碰到这类的情况,你早说出来不就好了?我又不会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