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水昊见她停,他也停,但仍保有五步的距离,免得她使诈,届期被K成释 迦牟尼满头包的倒楣鬼是他。
“我已从你那边学会如何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挖洞,洞的周围再用石头围住,可做天 然冷藏库;或从树的年轮判断南方北方,也会辨识动物的足迹……”贺洛芯紧紧瞅著海 洋最远端的地平线。
这一切技能,娇生惯养的她在从前根本想都不曾去想,如今她却成了个中好手,讲 起来还真好笑。
“喔。”水昊了解她忽然提及这些,只是想要有个开场白。
“我的手磨破了,我的指甲断了,我的胳膊变粗了,我的皮肤晒黑了,我的头发也 烤坏了--”贺洛芯越讲越激动,末了还举拳对天呐喊。“你说,我尚需忍耐多久?”
水昊默默地听她发泄。
“你想……”吼完之后,心情没有比较好,她收回视线看著他,蓊水双瞳布满忧心 忡忡。“大家是不是都放弃我们了?”
“不会啦,水柔比你想像的要固执好几倍。”还有他那一票狐群狗党,他相信他们 一定仍在进行搜寻的工作。
“可是都过了那么久……”是她早就弃权不玩了。
“哈啰姑娘,光一个太平洋就有多大呀,你总得给他们时间嘛。”水昊乐观的天性 向来都会领导他朝好的地方想。
“我们……会永远……困在这里吗?”早于八千年前,她就知道自己不适合丛林, 但根据莫非定律,她越需承受这些折磨。
“放心,就算没人找到咱们,我不也在砍树准备做木筏了吗?”要不是多了她这个 包袱拖累,依照惯例,他在摸熟此岛之后,便会启航征伐另一个新目标,现在正不晓得 躺在哪儿逍遥快活哩。
“会成功吗?”蓄压许久的忐忑不安,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摆平。
“那要看是谁做的木筏,如果是你,保证失败,换做是我,成功率没有一百,亦有 个九十九点九九九。”水昊的信心,来自于他常常出入此类似的无人荒地,求生又是他 的专长,他写的每一本书,均是他真枪实弹的实地经验,而非信口开河,空口说白话。
“那你还在等什么?不是都砍得差不多了吗?”贺洛芯催促。瞧他吃喝拉撒睡倒是 挺勤的,怎对此事一点也不积极?
“初砍的生木是浮不起来的呀!小姐,所以要等它们晒干后,才会有浮力。”
刚刚跑得好渴唷。水昊敏捷地爬到树上,摘了几颗椰子往下丢,人接著跳下来。
若是去掉那堆胡腮,他看起来更像泰山。
“啊--还要等喔。”长长的尾音无力地向下坠,贺洛芯仿佛泄了气的气球,有吐 不尽的失望,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别有一番娇媚。
“反正几个月都过去了啦,何必在乎多这几天呢?”水昊瞧得好生心疼,他蹦地坐 到她身边,用厚实的肩膀轻轻拱供她。
“噢。”贺洛芯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红若施脂的丹唇噘得足足有半天高。
“那,你没事就辛苦点,帮我多削一些木钉,这样我们就可早日完工,早日离开。 ”水昊顽皮地用指尖上下戏狎她翘著的唇瓣,弄出嘟噜嘟噜的护声。
“讨厌啦。”贺洛芯不悦地拨开他的手,懒洋洋的腔调仍是不带劲儿。
“来,”水昊耍帅地用脚尖以玩篮球的方式顶起了一颗椰子,在它弹到面前时,一 手接住,一手抽出随身必备的石刀,纯熟有力地在上头剖了个口。“喝个椰子汁退退火 。”
贺洛芯无声地接过。
“你往好处想嘛,你能天天喝这些免费的天然果汁,而且爱喝多少就有多少,你如 今那水水嫩嫩、不须靠粉过日子的肤质,全是拜它们之赐。”水昊也为自己剖了一颗。
“是唷,再退一步想,我还省了不少买保养品的钱呢。”贺洛芯付之一笑。
“对对对,你这样想就对啦。”水昊马上鼓掌附议。
“对你的大头鬼!”贺洛芯呸道。
接著她突发奇想,瞠得恍如铜铃也似的黑眸,正眩著灿烂的星光,而星光的背后, 则是重燃的希望圣火。“你不是很能很行吗?为什么不做一台飞机?”
在她小小心灵里,他已是无所不能的偶像。
既然无所不能,那么要“变”什么逃生工具,应该难不倒他。
“飞……机?”水昊噗哧喷出满嘴的椰子汁。
“是呀,飞机是用飞的,不是比慢慢划的木筏快得多吗?!”贺洛芯轻蔑地瞥了他 一眼。
“我说好小姐啊,我再没知识,也会有常识,我当然知道飞机比木筏快,问题是- -”水昊一把抹去腮缘的椰子汁,然后两手向外一摊。“我没你说的那么能,那么行, OK?”
“噢。”满天星星瞬间隐没,只剩下乌云朵朵。
“我们一定回得去的。”水昊宠溺地揉揉她的头。“但凡事必须准备周全,不可贸 然行动,懂吗?”
此乃他的切身之痈,因为他的逞强,他失去了爱人,他不愿再重蹈覆辙,不过如今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自怜自艾。
“我们会……死吗?”贺洛芯沉默片刻,又郁闷地抱著腿。
“如果我能凭一壶水而横越撒哈拉沙漠,没理由会丧生在这资源丰富的岛屿上。” 水昊对此辉煌事迹可说是骄傲得很,听说至今,尚未有人打破他的完美纪录。
“你刚刚……手擦脸……”贺洛芯缓缓地抬起瓜子脸儿,以侧目眸他,圆润的蜜肩 微微颤著抖,纤纤一双红酥手正逐渐在使劲。
“嗯?”话题怎地突然跳到这儿来啦?水昊莫名其妙,但觉空气中有著诡怪的氛围 ,好像暴风雪即将刮来的味道。
“居然没有洗就--胆敢摸我的头?”伴著一记伏虎拳的是一声咬牙切齿、惊世骇 俗的河东狮吼。
一条雄武的身子紧跟著飞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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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
尘归尘,土归土。
两块大小相同,比邻立于土中的长方形灰色石碑上,分别刻著「水昊”和“贺洛芯 ”的字样,左下角的一行则是归西的时间。
简简单单的葬礼中,除了一些台亲好友,并没有花圈花篮,也没有神父或诵经的道 士和尚,更没有太多装饰,只是在自家的庭园。
忧悒的沉默打从葬礼一开始,便维持到整个仪式的结束,众伙皆紧闭唇瓣,以免忍 不住哭出声来或咒唾苍天无眼。
水柔在送走最后一名朋友后,几乎是身心俱疲地瘫坐下来。
“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人先走。”她幽幽地叹吁。
“对不起。”邵伊恩歉疚自已帮不上忙。
“不,好表哥,没找著人不是你的错。”水柔拉拉他的手。“你透过所有关系,派 出那么多的人马,在广大的海域及邻近的各个岛国,以地毯式的搜索寻了长达三、四个 月,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也因为如此,他们不得不放弃仅存的那一丝丝希望,相信水昊和贺洛芯已双双罹难 的事实。
“是……是呀。”贺羲平附和地点著头。
“或许我该派更多的人员去……”邵伊恩仍不愿这么快就认输。
“与其再度失望,不如这样就够了。”水柔愁伤地摇摇螓首。“我爸妈和我公婆他 们四位老人家,已经没办法再负荷又一次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