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我也有不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钟德民,我们……是否在哪儿看过?”
“没有。”许幼薇斩钉截铁地摇头。
她才刚觉得他不错呢,起码两人巧遇的情节和她先前与耿欣的雷同,但若自以为帅就可乱钓马子,就令她倒尽胃口了。
或许是她多疑,她直觉耿忻必在某处击掌称快。
“不不,一定有。”钟德民仔细认真地想着。
忽然一颗苹果从袋里跳出来砸上他的脚,他暗叫着疼,拾起那颗苹果,他纳闷地看着。“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
“谢谢你。”许幼薇知道肯定是耿欣在暗中搞的鬼,她忍住笑意抢回那袋苹果,然后越过他往摄影棚的方向去。“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我就快想起来了。”他不放弃地尾随在后。
许幼薇登地旋转脚跟与他面对面,才想赏他一顿排头时,她赫然瞥见平空变出一粒棒球,正狠劲儿地朝他的脑袋丢来,她大愕,为避免伤亡,她忙不迭将苹果塞给他,并推开他大叫——“小心!”
钟德民当场摔坐在地,许幼薇则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球接住。
“呃——这——哪来的球……”钟德民看得目瞪口呆。
幸亏她以前是垒球校队。
许幼薇蹙眉娣着球飞来的方向,不用想也晓得那个顽皮的小朋友是耿忻。
“小朋友?”钟德民两眼圆睁,除非他真的眼花,要不然他瞧了半晌,怎么只见到他和她呢?
“我先走了。”许幼薇神色自若地捡起再度掉落的苹果。
“你干么要救他?”耿忻冷不防地冒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俨如坐在钟德民的头顶。
“你……”许幼薇忘了别人看不到耿忻,一时讶异得说不出话。
“怎么啦?”钟德民好奇地仰望自己的上方,她惊骇的神色活像遇见鬼。
“他看不见我的。”耿欣做鬼脸。
“没事。”许幼薇松口气,连忙闭上张大的嘴。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薇薇上菜’的那位美丽主持人!”钟德民热情地握着她的手猛摇。
“拿开你的脏手。”耿欣愠怒地骂道。
许幼薇在他有动作之前,便先抽回自己的柔莠,白了他一眼,她笑着对钟德民说:
“我——”钟德民胭腆地摸头。
“谢谢。”不管对方是否客套,但哪个女人不喜欢人家赞美?许幼薇当场听得心花怒放,见他不时左右张望,她还以为他发现了耿忻。“怎……么……啦?”
“哦,没事,我只是觉得冷气忽然变强了。”钟德民说。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她以余光警告耿忻。
“这……这是我的名片,有空或许我们可以一块儿喝杯茶、吃顿饭。”他第一眼看到电视中的她,便被她亲切、不做作的笑容和台风所吸引,如今能有机会认识,岂能不把握机会?
“不要理他!”那厢耿欣已愤然掀起一股冷风。
“好,再联络。”许幼薇仓卒地在名片被吹走时抓住,接着匆匆跑开。
一踏进家门,耿忻立刻显影,嘟喽的语调和霸占的表情,犹若正在捍卫心爱玩具被夺的小男孩。
“你又知道了?”许幼薇相信要不是她下了最后通牒,他也不会憋到现在才发作。
“什么美丽、漂亮、有空或许一块儿喝杯茶……哼,白痴也看得出这是他泡妞伎俩。”耿忻嗤之以鼻。
“你的意思是我比白痴还不如喽?”许幼薇反唇相稽。
“我意思是他泡妞的伎俩很白痴。”耿忻怨气冲天地撇着嘴。
“你不是怕我嫁不出去吗?眼前好不容易有人找我搭讪,你却来破坏?”许幼薇好笑地问。
“我说过会养你嘛。”他脱口而出。
“怎么养?喂我吃空气啊?”许幼薇先是一楞,继之大笑,但不可否认的,他的话深深触动她的心房。
“我……”是呀,他连自己是谁都不太确定,他回不回得去自己的身体也是个问号,他凭什么说出那样的大话?对于自己是基于什么心态来说这话,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你……该不会是嫉妒吧?”许幼薇歪着脸开他玩笑。
“嫉妒?”她俏皮的娇相害他神魂荡了好一下。
“对,不然你干么恶作剧?”许幼薇嘲讽。
孰料一语惊醒梦中人,耿忻猛然透悟方才他那些幼稚的捣蛋举止,全是因为嫉妒,刹那间他明白,原来在她适应他的同时,他也习惯了她的陪伴。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他会多么的孤单寂寞,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他不记得从前,可他却记得被孤寂侵蚀的感觉。
恐惧顿如移山倒海般涌来,他恍若极须受人保护般地蜷缩着,慌惴的面容不安地喊着。“不要,我怕!”
“什么?”许幼薇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我好怕孤单,我好怕寂寞。”他也不懂为何他仅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悚悸吞噬,却毫无抗拒之力。
“喔,耿忻。”在他光鲜的外表里,他到底是过着怎样寥落的生活?许幼薇心疼地想紧搂他,但两臂圈住的只是一团大气。
“不!”耿忻大叫一声,又从另一方钻出来。他不该表现得如此懦弱,他应该是坚强冷酷的铁汉。
“耿忻?”她试着靠近他,他仓皇失措的样子吓到她。
“我没事。”他显然镇静了许多,几乎教人看不出他一秒钟前的无助。
语毕,他幻成一缕萧瑟的阴风散失在气流中。
“耿忻?”许幼薇伸手去捉,却什么都没捉到。
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她难过得想哭,思及那双和初见时一般沉郁的哀眸,和被打乱的心湖,怎是“忘了”两字就能抚平的呢?
要不是池里变冷的水使她直打哆嗦,许幼薇差点在泡澡时睡着。
“哈瞅……奇怪?我最近又没有特别忙,为何老觉得又累又困?”猛然的喷嚏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急忙从浴缸内爬起。
哗啦啦的水珠沿着她的胴体曲线滴在浴室的瓷砖地板表面,她伸手想拿毛巾来拭身,不料脚下一滑,她砰一声重摔在地,后脑勺还撞到浴盆的边缘。
“哎呀!”她痛得大叫,一阵晕眩让她站不起来。
“我怎么这么背?”她暗忖。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登时愈想愈烦,愈想愈觉得倒楣,她倏然感到难过,忍不住鼻头一酸,干脆坐在原地抱着自己放声嚎啕。
“怎么啦?怎么啦?”耿忻啪地出现在她旁边,既关切又怜惜地问。
“人家……滑了一跤……”她抽抽噎噎地说。
“很疼吗?”他感同身受地锁着眉,瞅着她扑簌簌的泪水.他的心跟着揪紧,他多想替她吻去那些清泉啊!
“废话!”她迁怒地喔骂。
“好啦,你瞧你哭成这样,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怕别人笑?”他故意逗她。
“人家我年纪哪有一大把?况且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哽咽地回驳。
“唷——脏小鬼,你的鼻涕都流下来了,好恶心呀!”热烘烘的暖流霎时充塞他的肺腑,她不当他是“别人”。
“什么恶心?”被“真鬼”骂“小鬼”令她不服气。“我才不会流鼻涕呢!”
话虽如此,她的手背却已举到鼻唇间轻擦,然后她意识到被骗,抬眼又瞥到他俊颜上的窃笑,她于是耍赖地哭得更大声。
“好嘛,是我不对,你别再哭了啦!”他软软的语调,倒真像她会摔跤是他的错。
“本来就是你不对。”她不是个会撒娇的女人,但不晓得为何,在他的面前她就是禁不住想跟他任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