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与钱玉凤的不合可是出了名的。简单来说,这两人彼此看不顺眼,只要两人同处一地,就绝对会发生争执。
至于他们这些小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让她们凑在一块儿。
“那又如何?”石鸿飞挑眉,并不在乎。“反正我也看腻了宅里的装潢,她们拆了那里,我还可以重新装潢。”
“表哥……”
他绝对是故意的。
深吸一口气,季丞燮无力地说明道:“表哥,你别忘了我妈是要去看表嫂的,如果当我妈和你阿姨发生争吵,表嫂大概也会在场。要是看到那种场面……对胎儿也会有不好的影响吧?再说,如果不小心吓到了表嫂,到时还得费事安胎,实在太划不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能把见面地点搁在石家大宅。
出乎季丞燮意料之外的,这句话相当有效。
“好吧,这个周日,我会带小小去你家里作客。”
闻言,季丞燮睁大眼,非常难以置信石鸿飞居然这么好说话。实在太难得了!
果然是因为疼老婆的关系吗?
好奇怪的感觉……
季丞燮盯着石鸿飞直瞧,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个人真的是我表哥吗?那个老端着一张死人脸,万年极地气温的超级冰山表哥吗?不会是别的人假装的吧!
“丞燮,在说别人坏话时,至少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说。”石鸿飞冷声说道。
“什么坏话?”季丞燮还沉溺在刚才的吃惊的情绪中,久久回不了神。他的表哥没这么“亲切”才对……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不亲切的人。”石鸿飞再冷冷补上一句。
季丞愣了一下,表哥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回,石鸿飞不再开口,仅是冷眼觑着季丞燮,这小子自言自语老半天了,怎么半点发现的迹象都没有?
算了,他碎碎念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不影响工作,石鸿飞从不管这表弟多爱碎碎念。
石鸿飞穿上西装外套,决定话题到此为此。
但他才踏出第一步,季丞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表哥,你有些不同了。”
石鸿飞回头,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改变了。
“以前的你只会埋首工作,现在的你……虽然我说不出是哪里改变,但你的确不同了。”季丞燮笑着说道。真是因为婚姻的关系吗?
表哥予人的感觉向来是很冷淡且疏离的,就像一座有无数锐角的冰山,让人想亲近也不知该从何亲近起,同时不免怀疑起自己是会先被冻死,还是被扎死?
但现在的表哥……怎么说呢,虽然一样老端着张冰山脸,同样是冷声冷气的说着话,可是,隐约间总让他感觉到一丝人味。
“你想太多了。”
抛下话,这一回,石鸿飞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从停车场将心爱的银色别克驶上大街,大掌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向熟悉的道路。
石鸿飞看着熟悉的街道,开始回想表弟的来访。
虽然他最后是说丞燮想太多,但不可否认,丞燮提醒了自己一些事——
近来自己的确有减少加班的倾向,到了最近,更是每天准时下班。
为什么他会这么急于返家?石鸿飞瞬间有了迷惘。
看着眼前通往石家大宅的道路,思索了一秒钟,石鸿飞再次转动方向盘,将车子转向另一个熟悉的地方——遗忘酒吧。
第六章
喀啦。
轻巧的金属敲击声响起,寝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务求制造最少量的噪音。
男人修长的双腿迈着无声的步伐,皮鞋尽量踩在长毛毯上,足音成功地被毛毯所吸收,也达到了他的目的——不吵到寝室里的人。
他环视四下,意外地发现那个应该在寝室内好好待着的人,居然不在。
石鸿飞微微拧起眉,方才仆佣明明告诉他:少奶奶从晚餐后就待在寝室里,一步也没有离开。
那么,她会去哪里了?
一阵晚风忽地拂上石鸿飞,带来一丝凉意。
他转头看向传来凉意的方向,注意到通往阳台的一整排落地窗帘,正因晚风的吹拂,而轻轻巧巧地翻飞着。
刚刚他进门时并未起风,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窗帘后的落地窗未合上。
石鸿飞走向阳台,拨开窗帘的阻隔,一只摇椅背对着他,正缓缓前后摇晃着,而摇椅旁的小桌上,还放了只空杯,仅残留少许白色液体。
即使石鸿飞已经走到摇椅旁,坐在摇椅上的那人仍是毫无反应,合上的眼说明了那人好梦正酣。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这一次的风明显凉上许多,小小瑟缩了一下,似乎觉得风太凉了。
没有多做考虑,石鸿飞俯身将她抱起,转身回寝室。
虽然小小因为怀孕而增加一些体重,但石鸿飞将她抱起的动作,做来仍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途中小小没有醒来,仅是捉着他的衣襟,更偎向他怀中的温暖。
看到她全然放松及信任的反应,石鸿飞心底忽地浮起一抹异样的情绪,怀中的柔软女体更偎向他了,像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加快脚步。
走到床边,石鸿飞俯身将她放回床上。
他才打算起身离开,却发现那只小手依旧捉着他的衣襟。石鸿飞本来想拉开小小的手,但大掌才触及她,反而被她沉沉的睡颜给拉走了视线——
他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心理因素所致,他竟觉得,她此刻的睡颜,比她孤单睡在摇椅上时的表情,要来得安稳许多。
是因为发现身边有人的关系吗?
好一阵子,石鸿飞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结婚前,她的发仅能勉强触及颈项,不知不觉间,她的发丝已长能披肩,纯黑的发色、柔软的发丝,圈住一张仅有巴掌大的小脸,为她原本稚气的脸庞,带来几分成熟感……
是因为将为人母了吗?她予人的感觉稳重不少……石鸿飞默默想着。
总是闪耀着晶亮光芒的猫儿眼,因为此刻合着眼,而显得相当乖巧可人……如同一只受人驯养的家猫。
但石鸿飞知道她不是家猫,至少在他们结婚前不是。
如果她是家猫,就不会做出在相亲宴前,刻意让自己怀孕的疯狂事。
曾有一刻,石鸿飞怀疑她跳上他的床,其实是为了让两家联姻更无改变余地,但在听过季丞燮说起他到场前发生的事,石鸿飞彻底改观了。
毕竟她可是先提出退婚的人。
明显的,她并不愿意接受联姻,所以她偷了他的精子,而且在事后避不见面,摆明她只要小孩,不要小孩的父亲,更不要与她联姻的对象。
若不是事情就这么恰好,他就是她的联姻对象。石鸿飞敢保证,她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发现——她为他怀了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一个与他流有相同血液的孩子。
很奇妙的感觉。石鸿飞看着她不复平坦的小腹,各种想法充斥他脑海,最后只留下一个感觉——奇妙。
孩子与他的关系是紧密不可分的,血缘的羁绊是永远无法拆散的,他将有一个真正的家人,一段全新的家庭关系。
童年的记忆是段教人难以忍受的存在。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永远在等待父亲的出现,而父亲出现后也只注意到母亲。他的存在,反倒像是母亲为了让父亲多留在家中的一种手段,也算顺便拿来打发父亲不在时的空间时间。
父母太爱彼此,却又无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所以每回见面,他们的眼中仅有彼此的存在。至于他……怎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