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眼时钟,估计晚饭的时间快到了,便叫管家将饭菜准备出来。
安德烈搂着她的肩膀走向餐桌,仍旧同从前一样,绅士地为她拉出坐椅,然后自己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下午,我在医院里遇见阮小姐。」
安德烈的动作没有因这句话稍停片刻,只是淡淡地响应:「哦?」
「她看起来很不好。」
「突然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很正常。」
倪云盯着他,在心里叹气。她顿了片刻,又开口:「我们在妇产科外面碰面,她怀孕了。」
「怀孕了?」他稍稍顿了下。
她点头,「是你的孩子。」
「她打算如何处理?」
「她打算打掉。」
「这个女人,一句话也没有与我商量。」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说得像是讽刺,又不甚在意。
「你要孩子?」
「是我的,我当然不会放弃。」
「阮子衣呢?你又怎么处理?」
安德烈懒懒瞥她一眼,「不觉得妳又问太多了吗?」
「孩子有危险,母亲的情况也很差。」
「这可不好。」他仍旧是一派优闲,跷起二郎腿,转头看向她。「既然妳是女人,应当比我更了解阮子衣的想法,妳说我该怎么办?」
「你不也当过她的情人?这种问题拿来问我,太小化了你的作用。」
「那么我该派人把她接过来?」
「这也许是个好方法。」她淡淡地说,语气有些自嘲。
他何必说得像是依照她的意思?倘若他不想,她的意见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感到讽刺。
「怎么?这回倒是慷慨大方了。」安德烈睇着她不明显的表情。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我以什么身分来慷慨?」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安德烈笑了笑,拿起电话吩咐司机将阮子衣载过来。
原来他早已有她的住址。
倪云感到自己所说的一切,原来都如此多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安德烈放下电话时,她冷冷地说。
「有什么我应该不知道?」
「不,你的确该知道,是我太多管闲事。」
安德烈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阮小姐什么时候来?」
「待会儿。」
「我去叫张妈整理客房。」倪云站起身要离开,手臂突然被他拉住,然后整个人在他突加的力道下跌入他怀里。
安德烈好整以暇地抱着她,脸上显现一抹浅浅的笑意,「不问问我,为什么让她怀孕?」
「我应该问吗?」
「这一回,我允许。」
她无奈地笑了笑,「可我早已无心听你的理由。」
「妳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让妳太失望。」
「不,我说过,你已让我绝望。」一有绝望,便无所谓的希望或失望。倪云微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从他怀里站起来。「我去吩咐张妈。」
来到饭厅时,张妈正将一盅汤端到餐桌上,倪云走过去。「张妈,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待会儿阮小姐会过来。」
张妈停下动作,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小姐,先生已经吩咐过了呀。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妳看。」她指着餐桌上的东西,「补汤也已经弄好了,先生吩咐说阮小姐需要进补。」
倪云一阵错愕,「他这么快就吩咐了?」
原来,他一直在等着看她的下一步动作,也等着看她如何心痛。
倪云嘴角浮起一抹笑,「他总是那么神速,让人措手不及。」
张妈似乎有些明白其中涵义,便打住不再说下去,以免惹上麻烦。
「做妳的事吧。」倪云淡淡地吩咐了句,便转身上楼。再次下楼时,已换上一套外出服。
「小姐要出去吗?」张妈看她又走下来,注意到她穿着的变化。
「我得去一趟服装店,宵夜时叫先生和阮小姐不必等我了,刚刚店里打电话过来说有一笔复杂的帐目需要我过目。」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外。
「小姐稍等一下,先生的司机已经被派去接阮小姐,我打电话叫公司的司机过来。」张妈尾随在后。
「不必,我可以自己过去。」
「小姐……」
倪云没有理会她的叫唤,径自离开安宅。
回不来了!她对自己说。
这间房子,再也没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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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服装店时,倪云在店门口驻足,看着里面灯光灿烂、顾客和店员来来往往。
这是城市里最繁华的一隅——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规模服装店,她曾付诸过心血的地方。
半晌,她转身绕过人行道,朝大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这在冬天是罕见的。
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朝各自的目的地奔跑,用手遮着头。
倪云躲到路旁的一家珠宝店外面,转过身时,看到里面展示着的一条蓝色水晶项链。她把脸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看进去,上面的字清晰可见——海洋之恋。
许多蔚蓝如同大海的水晶项链皆喜欢引用这个名字。
却没有人认真地想过,爱是否真正如同海洋般。
例如她对他的感情。
一开始,她自以为可淡然地看待他在这么多女人之间流连。
但爱是自私的。她如何与自己所爱的男人以不相爱的形式在一起?
玻璃窗上映射出她苍白的容颜,眼里淡蓝色的光更显得突兀。
这是最清澈的颜色,比起一无所知的白和神秘黯淡的黑,它带有忧郁,因此更显透彻。
这颜色让她想到,原来她的感情亦是如此清澈,如同眼眸。
他坐视了十年,也视而不见地度过了十年。
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可笑。
熟悉的黑色大型跑车在公路上缓慢驶过。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东张西望,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他的视线。
倪云隐进角落里,看着司机撑伞下车,沿途找着什么,又坐进车子里。
随后,车子扬长而去。
她从角落里出来,离开了珠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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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找到?」安德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口气依旧平静。但不同往日的是,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意。
这表情极其危险,即使没有直接将怒意表达出来,也足以让伫立一旁的司机恐慌起来。
「是,整条街都找遍了。服装店也去过,里面的店员说今晚没见到小姐。」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小姐要出门时,明明告诉我要到服装店处理帐目的。」张妈小心翼翼地说。
安德烈没有开口。她要他亲自找她吗?这个女人。
他没来由地感到愤怒。
安德烈不悦地看向窗外的滂沱大雨。沉默许久,突然又出声:「打电话把易先生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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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鬼?」易任风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朝安德烈走过去,脸上的不耐烦十分明显。
拜托!现在是半夜三点耶!
姑且不问时间早晚,光是窗外的滂沱大雨便令他懒得出门。
易任风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燃起一根香烟。
「倪云去你那里了吗?」安德烈没有理会他的不悦。
「没有。」易任风收下打火机,瞥了他一眼,「她还没回来?」
「我以为你会知道。」
「你这边的人,自己都看不好,我怎么会知道?」易任风丝毫不惊讶倪云的失踪。
安德烈看着他不甚在意的表情。「已经出去一个晚上了,服装店里的店员也说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