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突然看见案头的东西,浑身一颤,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被箭断为两半的墨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记得昨晚曾听哥尔伦谈及过,两年前那支偷袭的暗箭穿碎了盈玉胸前的墨玉,狠狠钉在了她年轻的胸膛上时的惊心动魄,而让念念第一反应的便是,那一定就是引导她来到古代的那两块墨玉,而它们早在她刚刚来时便被聂临风借口取走,而此时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于这里?念念忍不住摇头,她已经不记得昨晚与哥尔伦的一番长谈后的事情,也许是在她昏沉沉的睡觉间有人来过,而那……会是谁?念念不敢想,仿佛心口有一团火在烧着,真的会是他?他终究还是割舍不下自己,从十几里外的边关跑来看自己的吧,而他留下了玉佩,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念念的血在沸腾,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坐不住了,她恨不得立刻冲到边关去问个清楚!院外几声异动让她立刻穿好衣服跑了出去,马棚间一阵噪动,似有一匹马绝尘而去,而回首,庭院间却是几个神色有异的侍女。念念望着她们苍白的脸,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女孩一齐跪下,正在诧异间,侍奉念念的兰儿哭出了声:“公主殿下,宁王妃……她自尽了!”
战事已经开始。从天刚刚亮便已经开始!
“报——第一队人马已经与敌人的前锋队交手,第二队人马已经在西北方向与鞑子的主帅相遇,第三小队此时已经出发了一个半时辰,还没有消息传来……”前方的探子第三次回报军情。“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也是声东击西,前天他们便将大军悄悄开离了大营,改驻于西北三百里的马坡头……”聂临风轻笑道,“想不到近些年来这些蒙古鞑子也‘聪明”了不少,懂得运用战术了……”“如果他们真的这么不堪一击的话,前朝也不会被他们所掌控,更何况,”朱朝夕却没有他那般的轻松,表情凝重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对方的骁勇善战是不可低估的,我们可能会占一时的先机,但切不可调以轻心……”“你觉得我像是调以轻心的人么?可是你未免也沉重了些……我倒觉得,” 聂临风收起笑意,望着朱朝夕苍白的脸色,叹道,“你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是不是近几日过于劳累?”朱朝夕神情间闪过一丝异样,淡淡道:“我这身体还不至于虚弱到这种地步……”“管鹏上次跟我提起过,我一直也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见你常常咳嗽……”聂临风盯着朱朝夕,他始终没有忘记上次管鹏同他说过的“来日无多”这句话,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你多心了。”朱朝夕转过脸,不愿意面对好友关切的表情,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这也就够了,便必让太多人操心呢,他随口搪塞着,“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聂临风精明的双眼看出了朱朝夕的心意,也不再相逼,只是淡淡道:“这次战事之后,皇上要你回京城,刚好你可以好好检查休养一下……”“报——”又有哨兵前来。
聂临风皱眉:“这么快?两军交战了?”
哨兵摇头:“不是,报将军、总督大人,将军府的刘总管已到帐外……”“哦?怎么回事,不是说过战事当前,不得闲人来扰么,这是军令吧?”朱朝夕微一皱眉,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叫他回去,等战事完毕我回府再说!”哨兵被朱朝夕不满的神色吓得一身冷汗,曾听说大将军的治军之严之厉,这也正是他屡战屡胜的基础,可几天来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削瘦苍白又不失英俊潇洒的白衣书生而已,多少让他对同伴的话表示怀疑,可他一板起脸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的样子,却让人由脚底下生出了寒意来。聂临风随意看了朱朝夕一眼,见他眉目深锁的模样不由得一叹,恐怕他再也回不去两年前的全身心的投入了,当年正是因为他在前方战事吃紧时的长期不归,以至于心爱的女人倾心于别人也不自知,凯旋回府迎接他的,是小妹以死相逼要与心爱男人远走高飞的绝然! 算了吧,聂临风无奈的摇头,见到还跪于一旁的神情尴尬的哨兵叹道:“快去,传!”他向朱朝夕微笑道:“刘总管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想是必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才会这么远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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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没学过骑马,但也曾经于假期间与同学相约去郊区游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马场跑了几回,便立刻爱上了那种临风飞驰的感觉。连马术教练都不禁惊叹她的天份,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在短短两三天内可以如此快速自如的驾驭。也许王府的马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吧,念念沿途中只摔下来过一次,而她风尘仆仆到达军营时也不过时值正午。守营的那几个参将都认得她,她甚至连通报都省了便闯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见到气急败坏冲进来的念念,众人都不由一怔,聂临风忍不住皱眉,事情已经够乱的了,怎么又来一个麻烦?念念急急地喘息着,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总管,也不理会聂临风的不满,只是盯着脸色平静的朱朝夕:“紫暇死了!”“我知道。”朱朝夕道。
“你知道?”念念冷哼,“你就是你的反应?对于你的妻子的自杀,你就是这样的态度?”聂临风一个头两个大,向念念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念念脸憋得通红,她就是无法忍受朱朝夕的态度,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就算他不爱紫暇,也不能如此漠视一个人的生死吧!她冷笑道:“你昨天晚上回过将军府……你是不是跟紫暇说过什么?”朱朝夕霍然抬头,他盯着念念,良久良久:“你以为是我逼死了她?”
“难道不是?就算不是你亲口逼死的她,她也必是被你的冷漠,你的无情逼死的。”想到昨天一早紫暇在院子里对自己说的话,念念不由得一阵心酸,指婚,成亲,冷淡,分离……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一个女子满怀对未来的憧景而被一次次残酷地打击时的伤心欲绝,而她还不得不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那个并不爱她的男人身边——思及此处,念念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一闭上眼,仿佛就看到了紫暇苍白绝望的表情。聂临风抓住念念的肩膀,沉声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算了吧。”朱朝夕挥挥手,阻止了聂临风的话,他淡淡地道,“这里是前线……来人,带公主到后帐去休息……”“公主?”念念挣开聂临风的手,冲到朱朝夕面前,一字字地道:“你知道我不是盈玉了吧……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心里早就偷偷地暗笑,看着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做戏?”做戏?听到这两个字,朱朝夕的胸口一痛,难道他们之间所有发生的一切只是做戏?他用力咽下喉间涌出的一抹咸腥,他对上念念的眼,淡淡笑道:“不错,我是早就知道了,我留下你的目的也很简单,因为你与盈玉长得太像了,从你身上,我可以随时看到小妹的影子。”“你……这个混蛋!”朱朝夕的话就像一柄利剑无情的刺入念念的心中,让她的心仿佛随时要死去一般的痛,她不是早就想到是这个原因了么,可为什么听到朱朝夕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如此的剧痛?而如此无情而残忍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温和地说出口――她一掌用力扇向那张带着温文笑意的苍白的脸。“啪”地一声,朱朝夕没有闪躲,一丝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轻轻地抹了去,叹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样想,也还有一大堆的疑问,不错,当年盈玉的死与我有关,冷箭是我找人放的,而紫暇……也是我逼死的……”“你……”聂临风为之气结,这算是什么,一个念念疯了,连朱朝夕也陪着一起疯么?大敌当前,可不是翻老帐的时候,更何况一切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呀!“好了,知道你想要的,是不是可以下去了?”朱朝夕神色一变,冷冷向念念开口,“我是个不仁不义之人,但目前两军对战,请、你、回、避!”他的一字字都狠狠敲在念念心上,她怔怔地望着朱朝夕的面无表情,点头道:“好好,我走!”说罢,她转身冲出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