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师尊不在,那儿的药材医书远比王城多,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忍着点!芸儿,我这就带你去见师尊!”他一决定目的地,立刻背起气息微弱的她,驾马冲出后宫林间。
到了连座骑都无法奔驰的坎坷山路上,千海帝不得不弃马,使尽全力施展八方神行步,往前闪电狂奔。
还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行!他得更快些,才能争取时间救她!
“大王快放下芸儿……芸儿不值得您这么拼命……”他不是不喜欢她吗?为何还要救她?她一面说,一面尝试将她沉重身子挪开他后背。
她能隐约察觉自己的生气正一点一滴逐渐飘散,自然不愿再添他麻烦。
“雨势大了……您快回宫吧!别着凉了……”他肯花心思救她,她已满足了。
“闭嘴!愚蠢家伙!”她到底有没有搞懂现在是甚么状况?还净说些让他光火的傻话!千海帝气急败坏怒喝一声:“你别乱动!”
“是啊,打小你就没夸过我聪明;明明救了你,你却只会骂我笨……”
知道自己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弃救她,虽然他就是不会说好话,可他好歹还顾念两人相处的情分不是?
一思及这也许会是最后看到他的时刻,就这么一次,她纵容自己逾矩地枕在他暖和的背上。心中涌起不甘,她不在乎自己性命,可她却在乎此后不能再见到他。
早先她害怕被他拒绝而主动离开,但她真的不甘心,哪怕-次也好,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她想听到他的真心话。
只是,都到了这时候,千海他……就算是骗她,也不愿对她说声喜欢……
“这次我又差点拖累大王,对不起……可我终究没害到你,多少有些进步是不是?”过去几次,她曾有一些话想告诉他,却碍于强烈的自卑作祟而不敢开口。
其实,就算他不喜欢她,可只要还能留在他身旁,她也就不多求了。
“你闭嘴行不行?”她老跟他说话会让他分心的!师尊为了避免被打扰,在行馆四周都布下奇门阵法,一个不小心走错,可会落入致命陷阱。
千海一心想找出正确的入馆途径,急躁地打断她冗长发言。“替你自己留点力气!”该死!为何师尊住处竟有这么遥远?
“大王不用动怒,芸儿……以后甚么都不说了,我不会再添大王麻烦……您就当是芸儿头晕发昏自言自语,芸儿想说句话……”
“甚么都别说了!”他不听也知道她要说甚么,所以更无法容忍。
“芸儿……真心谢谢大王过去对芸儿的照顾——唔!”
她话未完,气血猛然逆冲喉间,冲出口的污血呈现近乎紫黑的颜色,在雨水冲刷渲染下,千海帝身后衣裳已不见半分白净之处。
“忍着点!芸儿!”注意到她忽然变得静默,心惊胆战的感觉瞬间窜流他全身。“我不准你死!你是我的人——没我的命令不准你死!听到没——”
前方山路变得模糊不清,非关急遽雨势,却是他无法遏止心痛,泪水盈满眼眸。“不,师尊一定有法子!我不会放弃!”
千海帝不管凛冽箭雨射落,他仍执拗加快脚步,哪怕衣衫湿透、泥泞满身。
一路跃过坎坷山路,总算将她带进师尊行馆内。
“师尊!”一脚踹开大门,顾不得礼仪,千海帝穿过回廊与庭院,直奔内室,沿路大喊:“师尊——糟糕!难道师尊已动身周游列国了吗?”
“千海。说过多少次,不可以轻易感情用事,你乃一国之君,要是在阵式中出了意外,你要置苍炎臣民于何处?”就在千海帝身后,没有半点脚步声,仿佛凭空而降的银发青年突然出了声。
那俊美的外貌,飘逸的身影,异于常人的闪亮银发,仿佛能看穿一切世事的清澄瞳眸,严厉中不失温柔的语气,仿若天人之娶,令人备受吸引却又望而生畏。
虽然他出现人前时,总是一副苍老姿态,因而被称为“莫折老人”,可在徙儿面前,他的年岁却比千海大不了多少。
“师尊!我——”千海帝将昏迷不醒的万俟芸,小心放上竹床,才转身开口想为她求援,却让莫折老人指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是,她中的毒,现下以你之力无法可解。”只消一瞥,淡然打量面无血色的万俟芸,莫折老人不急不徐地回应了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徒儿学艺不精,自知惭愧,但师尊应有办法。”千海帝坐在床沿,握住她冰冷的手执意不放,像是这一放他就将永远失去她一样。
“生死自有定数,我不能建逆天意,干涉太多会遭天罚。”
“是不能,或是不愿?众人都谣传,师尊是神人,可却没人能证明。只有我知道,师等确实不同于凡人。师尊的容貌与当年我即帝位时半分无差,甚至更为年轻。而且……”千海一咬牙,犹豫之后,迎上师尊深沉眸光。
“这事弟妹们都不知情。以前我曾在地下密道找到苍炎立国三王的手论与人像;手论指示,苍炎开国先祖原有四人,其中一人不喜欢纷争,为修仙术上沙遥山,从此失去下落。那位先祖,与师尊同样姓莫折,这巧合代表着甚么?前代三王也好,前前代也好,据说都是师尊一手调教。师专不能不承认,您说不能干涉人世,您却早已插手。既然如此,是否不差救芸儿一命这桩?”
“好小子,果然比我所想的更精明,居然能闷不吭声这些年。”没有否定千海的说辞,莫折老人轻笑,眸光犀利射向千海。
“可是,她和我非亲非故,要救人,你给我个像样的理由。”
“我……我喜欢她。”千海帝腼腆却坚决的回道:“我要立她为妃,这一生我只要她,没有她的话,我只能违背祖制,让苍炎帝家绝嗣。”
“你——大胆!有多少人跟从你,你就这么抛开你为王的责任?”
“我连芸儿都保护不了,这又算是甚么了不起的王?我根本无法相信我还能保护任何人!”千海放开了芸儿,走到师尊面前,手一掀长袍,单膝落了地。
“她是我妻子。师尊不能看在徒儿情分上,救她一次?”
“若她命该绝,天意难违,要一人生就得一人死,难道你情愿折寿救她?”
“假如不是有她陪伴,或许我早命丧混乱政局中。我欠她一份情义,只要能救她,纵然把我性命全部给她也无妨。”
“唉,罢了,我早算到你有此劫数。起来吧,谁让你是我徒儿,我不帮你怎么成?”长叹一声,莫折老人踱步走到房内药柜前,翻找后,拿出一个小巧玉匣。
“你的芸儿所中之毒太过阴狠,一时片刻我也解不开,要说有药,得试试我洞府内的能治百病解百毒的寒天参。可惜它三十年才生一株,下一株最快也要八年后才会开花结果,这路行不通。只能找别的办法,先为她延命,再找其他解药。”
知道无药可解,千海脸色更为苍白,身躯一晃,险些跌落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看着师父打开玉匣,却有些不解:“那师父手上,拿着毒云丹是为了……”
“从你十岁起,我便让你依古制,数月一物,依序服下各式奇毒,以期你身子能炼成百毒不侵的药人。如果你炼成了,那么有你的血为药引,加上其他八十八种药材,每三天让她服用一次,可以暂时压抑住她体内毒性直到毒解为止。只是……至今你只服用了九十九种,药人体质未臻完全,如果你现在提早食用这毒云丹,虽然可以让你的血暂时作为药引救她的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