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摇她,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张口叫道:“相公!”热泪随即涌上眼眶,好酸涩,想忍却又忍不住。
范啼明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轻轻的为她拭泪。她截止发觉得难受,满心的酸楚,猛然坐起身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如何不气她给自己招来祸端?幸亏他及时赶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扣扣她的背脊,哄道:“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安慰自己的成全居多。他的优点是既往不咎,不会小题大作。
她悄悄抬起泪眼,他的笑容使她心情一宽,一股暖意流荡在胸怀里。
“我说过不再哭的。”她拾起落在枕边的手绢拭泪,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以为可以吓唬林翦冰到衙门自首。”
“别再做这种事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地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知道吗?”
“不会了,不会再有第二个林翦冰出现。”默婵想到生死一瞬间的恐惧,双手掩面,打了个寒颤。“是你救了我?”她抬脸询问:“你怎会及时赶回来呢?”
他抱抱她,缓缓的说:“是寒花告诉我一件事实,当年不是舅舅林苍泽用药迷昏我,是舅妈徐氏设计把我卖给马贩子,因为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她不能忍受别人的儿子在她面前神气活现。可是,谁会怀疑她呢?她和今天的林翦冰一个模样,都那么可怜、无助,活脱脱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所以我也就一直以为是舅舅为了谋夺余家的财产才干下恶行。只有寒花慢慢发觉不对劲,她怀疑舅妈的脑子有毛病,也担心这种毛病会遗传给下一代。当她得知甘灵妃被害,她要我立即兼程赶回,她很了解你,料到你会猜出真凶是谁,危险的是你不知道对方有疯病遗传……”
“不,”她声如蚊蚋:“我曾想过她可能不正常。”
“那你还敢约她前来?”
“我没见过疯子,不知道发作起来那样可怕。”
他板起脸。“如果我告诉你,服侍她的丫头也是被她巧妙害死的,只因丫头说了一句不太有礼的话。你听了宾,会不会谨慎一点?”
“真可怕!”默婵瞪大眼睛。“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舅舅已经将她送交官府,他也明白不能再包庇下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知女莫若父’,他心里很恐惧那是真的,又没勇气去面对可怜的女儿,只好来找我们,然后自己把眼睛蒙起来不要看,真是懦弱!”
默婵淡然笑,摇了摇头。
“‘恶妻孽子,无法可治’,并非真的拿不出办法,而是关系太亲密,教人狠不下心肠,只有消极的‘拖’字诀。”
范啼明突然掩住她的口,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我们别再谈论那些事了。”他的手臂围着她,低柔的说:“把那些全忘了,好吗?想想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未来!默婵,你准备好要同我回家了吗?”
“回北方牧场?这样快?”
他听到她声音里那股近乎孩子气的惊疑,不禁哑然失笑了。
“除非你改变主意,否则迟早都要起程的。”
她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不由得露齿一笑。
“我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的脚步永远跟随着你,即使你想抛下我也办不到。”
“这是傻话。”他笑开了,好温柔地说:“我一辈子看着你,也不会厌倦!而且,我不会再冒着失去你的危险,让你有机会离开我身边。当我瞧见林翦冰掐住你的脖子,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冻住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更甚于我幼年被卖给马贩子所感受到的。”
“相公!”她再度埋进了他怀里。“带我走吧!不管天涯海角,何时何地。”
“默婵,我的爱,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你、保护你。”
范啼明对自己许下诺言。
不数日,他们开始打点行装,准备迁居北地牧场。水乡江南,暂别了!
江庭月少不得哭哭啼啼,再一次埋怨张师涯选错妹婿。张师涯的反应很有风度,直说“愚目山庄的大门随时为你们而开。”元宝仍旧没消息,默婵很是挂心。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起程了。
默婵不免生出乡愁,范啼明早有安排,让何道尧跟货物商队先回牧场,他陪伴娇妻一路游玩,闲时陪她对嘴,让她慢慢适应北方口音。
北方辽阔的天地,成群的牛羊,豪迈的儿女,正等着迎接主人归来。
范啼明的胸怀涨满了豪情,柔声对妻子道:“就快到了,默婵,你看——那是我们的牧场,我们的家。”
默婵甜蜜地依偎着他,因为他说“我们”。
假使范啼明晓得,早在十天前,一大批的嫁妆已经平安的运抵牧场,交由总管签收了,他将作何反应?
可以想见,在长江的那一头,张师涯正得意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