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
“甘灵妃说:‘为了能与你长相厮守,又能继续过着如今这般的好日子,我可是费尽了心思,总算想出了一招妙计。’而巫介白挺恶心的说:‘小心肝,我早知道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一片真情,你就快点告诉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甘灵妃娇笑道:‘我不是要说了嘛,瞧你猴急的。’巫介白乘势又是搂抱又是亲嘴的,恶心的肉麻话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甘灵妃大受感动,主动献身……”
“你不能说重点吗?”范啼明大是皱眉。
“我就要说了嘛!”何道尧回瞪他一眼,兴致勃勃的往下说:“终于,甘灵妃说出她的妙计:‘你的儿子巫起扬今年也二十了,相貌堂堂,体格又健壮,正配软弱无能的林翦冰,只要他们两人成了亲,等林老头一死,林家的财富够咱们享用一辈子。’巫介白喜出望外,又有些犹豫的说:‘怎么说,林老头都是个小财主,怎么会把独生女嫁给总管的儿子?’甘灵妃说:‘不是嫁,是招赘入府。嫁出门自需求门户相当,可他偏偏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生怕老来无靠,想招婿在家,就顾不得门当户对那一套。试问哪个富家子肯让人招赘?所以,你儿子就有机会了。说到底,不就是要靠我这张嘴吗?’巫白介自是千谢万谢,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说:‘不过,老爷对起扬这孩子没什么好印象,骂他是小流氓,三番五次要赶出门,幸亏你求情。说来起扬这孩子也真是不争气,我一心巴望他多读点书,若能求个一官半职那最好,再不济也能在衙门里讨个差事,混一碗公家饭吃。他却是学文不成,跟那个没出息的老镖师舞枪弄棍的,你想做镖师的能有几个好?真好的话,也不会弄得一脚残废,到如今三餐不济,骗我那傻儿子常拿东西去孝敬他。’甘灵妃打断他的埋怨,笑道:‘就是这样才好。他成天往外跑,不会注意到我们在干什么,一旦成了林家人,自然也管不到我们双宿双飞,我们爱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岂不好?’巫介白拍掌道:‘果真好!果真妙!败家子也有败家子的用处,我没想到,却教你想到,不愧是我的女诸葛!’甘灵妃点了一下他额头,娇笑道:‘你呀,迷汤少灌,马屁少拍!只要林老头一死,我大权在握,要林翦冰站着死她不敢躺着死,一样要乖乖让我摆布,林家产业到头来全是我的了。’巫介白涎脸笑道:‘我的皇太后,你可别忘了我的功劳。’甘灵妃笑得更邪门了:‘这得看你的表现罗!’巫介白马上以身相报,颠鸾倒凤了番……我不敢再往下看,怕长针眼,只好打道回府。”
何道尧说书般的说到告一段落,该喝一口茶了,老天刚巧下起雨来,“无边丝雨细如愁”的那种,当不得水喝,拉着范啼明进屋,灌下半壶茶水,煞是舒服,他满足的吁出一口气,下了最后的评断:
“总而言之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年林苍泽不择手段的谋人财产,焉知他身边的人不会有样学样的打他主意?”
简直是唱作俱佳!何道尧给自己评了满分,若是缺少掌声未免美中不足,这一看,却见范啼明站在门口发愣。
“喂,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外面在下雨呢!”范啼明突然道。
“是在下雨,怎样?”
“她们没带伞。”好像这一句足以说明一切。
“谁?”何道尧一时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谁跟谁呀?”
“你真胡涂!江默婵和金元宝才刚走,你马上就忘了。”
“胡涂的是你,金元宝明明……你说,她是女的?”
“如假包换。”
何道尧呆了一呆。“可怜!”
“什么?”这次换范啼明一头雾水。
“她未来的老公好可怜!”
“神经!”范啼明笑骂一句,往外走去。
“明兄,你上哪儿?”
“我不放心,跟去看看。”范啼明走没十步,又回首道:“记得送饭给林老头,此外,什么都别告诉他。”
“你当我是牢头啊?”何道尧叨念一句,但见范啼明已经走远,没奈何,耸个肩,摇摇头。“不是要报复张师涯害死寒花吗?江默婵是张师涯养大的女孩,为何反而对她亲切?”他可不以为范啼明会为了“不良少年”金元宝冒雨出门。
不对,该说是不良少女才正确。
“谁肯为她辛劳?为她淋雨!呸,只有鬼迷了心窍才会娶她!”
何道尧也真小气,一得知“小鬼仇人”其实是个女娃,立刻将她贬得低低的,活似鬼见愁一个!
“跟我的霍香比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嘿嘿笑了起来,思及意中人,心里顿时暖呼呼的,下点雨算什么,反正淋不到他。至于范啼明那个傻瓜蛋若还不晓得多带两把伞出门,这回他可不管了。
“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这不是无情话,而是洞悉世事之后的最高处事原则。
尤其扯上一个“情”字,谁插上一脚谁倒楣,轻则吃白眼,重则给踹回原地,何苦呢?
“明兄啊明兄,你别是对张师涯的姨妹动了心,这一笔烂帐,如何了结?”
专注于为友哀悼(少不了掺杂些幸灾乐祸)的何道尧,没注意到一股潜伏于余园中的诡秘气氛,高大的鬼面黑袍男子大剌剌地伫立在窗外,活像他才是屋主,而何道尧是闯入者。
“只有鬼才敢娶她吗?哼!我刚巧就是那个鬼!”鬼面男子闷声低哼道。
何道尧忽然打个冷颤。“奇怪,怎么突然变冷了?”
鬼面男子早已消失于苍茫雨幕里。
踏出余园才一会,猝不及防地飘下一阵小雨,缤缤纷纷地洒落在这人迹鲜少的乡道上,风自身旁旋过,带来一丝凉意。
元宝穿着男装比较方便行走,不似默婵长裙曳地,一旦被雨打湿,裙摆黏在腿上好不狼狈,加上自幼缠足,走在湿滑的泥土路上,一不留神便跌跤!
“默婵,你要不要紧?”
“我没关系。”
元宝借力给她,她作势要起,由右脚踝处传来一阵抽搐剧痛,又跌坐回泥地上,疼得要掉眼泪,她知道,自己被雨迷蒙了视线,踩到地上的凹洞里,扭伤了脚。
“元宝,我的右脚扭伤,没办法走。”
“那怎么办?”金元宝感到相当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久以来,她不止一次埋怨亲娘为了夺产野心及巩固自己在金家的地位,生下她却谎报是男婴,直到六年前生下弟弟,才让她恢复女儿身,却也错过了缠足的最佳时机,害得她一双大脚丫时常被姊姊们取笑。
而如今,她反而庆幸自己一双大脚,也才领悟到缠足对女人是一项行动上的剥削,使女人行动不便,乖乖听命于男人。
她提出建言:“我回去余园找人帮忙好了。”一时忘了默婵听不见。
默婵的两眼闭着,额上疼得冒出的冷汗也立即被雨水洗去,冷静的回想离此最近的一户农家姓李,李大娘种的黄瓜最甜脆了,跟她说过两次话,是个满热心的妇人。她想可以叫元宝去李家,他们有板车,可以运载人。
“元宝,我想……”
言犹未毕,她感到有人欺近她,一下子将她凌空抱起,吓得她屏住呼吸,直到看清来人,才吐出一口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