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饿了,可不可以先进去吃东西?”一名十八岁的男子探出车窗,他生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眨呀眨,眸子里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纯真。
“不是有干粮吗?”采君将王俊谷的脸推回车内。“小谷,别探出头,会被淋湿的。”
“我不要再吃馒头!”小谷扁扁嘴,皱一下眉头。“我要吃热的东西。”
芸芷也道:“采君,我也想喝点热的,天气好冷喔!”他们已经三天都用又干又硬的馒头裹腹了。
采君叹口气,她自己何尝不想吃顿热汤热饭,只是他们的银子实在剩下不多了。
“王叔呢?”采君问。
芸芷瞄一眼在车内呼呼大睡的王叔。“他喝醉了。”从下午开始他就灌了好几盅酒,现在根本不省人事。
“我要吃饭。”小谷瞅着采君。
瞧见他纯真的模样,她便狠不下心来拒绝他,小谷虽然已十八岁,但因为小时候的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有轻度的智能不足,行为有时仍像个孩子,她根本无法同他讲道理。
“好不好?”小谷一脸恳求。
她叹口气,随即露出一抹笑容,算了,银子再赚便有。“好吧!”
话毕,只听见小谷和芸芷的欢呼声,小谷一咕隆地就跑出车外。
“小谷。”采君抓住他。“别跑。”她将斗笠戴在他头上,免得他淋湿。
“采君,帽子你戴着吧!”芸芷拿着油纸伞自车内走出。“我和小谷撑伞。”
“对啊!”小谷笑嘻嘻地将斗笠放回采君头上。
“别吃太饱,小心肚子疼。”采君叮咛道。
“我会看着他的。”芸芷说。
“那你们先去吃吧!我把马牵到马厩,将车轿卸在马厩前头,马匹则带到最里头,因为其他位置都先被占去了。
当她牵着“珍珠”到马房时,瞧见珍珠旁边的马是一匹高壮,鬃毛雪亮的黑马,它比珍珠高了近一个马头,而且比这里的任何一匹马还健壮,她不由得想摸摸它,却见它对她大肆喷气,嘶鸣一声。
“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采君轻柔地安抚它道。
它不领她的情,仍是充满敌意地注视着她。
采君微笑着说:“你真是谨慎。”
这时珍珠对隔壁的黑马鸣叫,但黑马转开头去,没有理它,采君忍不住笑出声,她从没见过这么盛气凌人的马。
采群摸摸珍珠棕色的鬃毛,温柔地道:“别生气。”
珍珠对她低鸣,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或许它也不喜欢和那匹黑马比邻而居吧!
采君脱下身上的蓑衣,而后拿出饲料喂马,随即虚弱地瘫坐在干草堆上。她真的累坏了!珍珠以鼻子顶顶她的脸庞。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抚着珍珠的脸,小脸靠在它的颊边,疲惫地闭上双眼。
半晌,才又道:“我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你觉得呢?珍珠。”她睁开眼注视着它。“这样你也不用每天奔波,我想芸芷和小谷也都会赞成的,而王叔只要有酒喝,应该也不会反对。”
珍珠憩过她的脸,采君咯笑道:“好痒!这么说你是赞成罗!”她微笑地抚着它的脸。
这十年来,她。王叔、芸芷和小谷四个人东奔西跑,前八年是为了躲避战乱,后两年则是为了讨口饭吃,最近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身心极容易疲累,可能是她已经倦于奔波的日子了吧!她想找个城镇住下来,做个小生意,如此一来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我想就这么决定吧!”她对马儿说,正准备起身时,却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从昏黄的灯光望过去,看不清楚是谁,再加上有段距离,就更不容易瞧明白了,只能大概知道有四个人,难道也是投宿的旅客?
“这里怎么有顶车轿?”一名男子抽出剑,拉开布慢,只见一个四十出头,邋里邋遢的男人四肢大张,大刺刺地躺在马车中呼呼大睡。
采君紧张地蹲在原地,从怀中拿出飞镖,他们不晓得会对王叔怎么样,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只是个醉汉。”另一名男子说道,他伸手往醉汉后脑一敲,不管原先他是真醉假醉,现在他都肯定不省人事了。
“我们已经确定他投宿在这间客栈,就住在楼上右侧的最后一间。”第三个男人向双手置于胸前,表情阴冷的为首男子报告。
“堂主下了令,这次绝不能再失手。”
为首男子冷哼一声。“他是不信任我,所以派你们盯着吗?”
其中一人立即道:“没的事,魏桀武功了得,堂主是要咱们来帮忙,多个人手好办事。”另两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我自会取他性命,不用你们碍事。”他冷冷地扫过眼前三人。
“这……”三人面面相觑,随即为难道:“堂主有令,恕小的难以从命。”
为首的男子右手一挥,只见一道光影掠起。“如果杀了你们呢?”他冷笑道,利剑抵住其中一人的喉咙。
采君紧张地握紧拳头,她透过栏栅由细缝瞧见白剑寒冷的杀意。
“堂规规定不能残杀同门。”被剑抵着的男子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他冷笑。
另外两人立刻道:“堂主说如果你不从命,你要的情报他不会透露。”
那男子脸色一变,白光划过黑夜,剑已回鞘。“只要别挡着我的路,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滚!”
“是。”三人一拱手,瞬间已上了屋顶。
男子俊美的脸孔望着屋外的雨滴,脸色显得有些铁青。“该死!”他诅咒一声,愤怒地扬剑划过木柱,只见柱子应声断成两截,马厩的屋顶立刻倾向一边,棚内的马匹也因此焦躁地嘶鸣着。
珍珠也跟着鸣叫了一声,采君则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直到瞧见他走进雨中才松口气。她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脑中不断重复浮现他们方才的话。
她急急跑向前,掀开车舆的布幔,听见王叔的鼾声才放下一颗心。幸好他们没伤害王叔。采君自车中拿把油纸伞走出马棚,沿着衔接的小径迈进客栈内。
她一进客栈就瞧见芸芷对她招手,她一坐下,芸芷就问:“怎么这么慢?”
“没什么。”采君说话的同时,不由得左右张望一下,不晓得方才那四个人是不是就坐在附近,但她随即无奈地摇头,就算在又如何,她也认不出来,毕竟马棚里的光线太暗了。
“你在看什么?”芸芷也学她向四处张望着。
“没有。”采君立刻坐直身子。“小谷,吃慢点,小心闹肚子。”她拍一下小谷不停地抓着食物的双手。
“我肚子饿嘛!”小谷狼吞虎咽的又塞了口包子。
“小谷。”她语带警告。
“好嘛!”他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慢速度。
采君拿起筷子,吃口汤面,心中却不断挣扎,她该不该去警告楼上右侧的那位房客呢?
她又吃口面,仍是心神不宁的想着该怎么办呢?
“采君,你怎么了?面不好吃吗?”芸芷问,她方才已经吃了一碗面,觉得满不错的,怎么采君吃起来却像食不知味的样子。
采君放下筷子,心中有了决定,她不能见死不救。
“芸芷,你先带小谷回马棚,没吃完的东西叫小二包起来。”
“为什么?”
“别问。”采君摇摇头,如果发生了纠纷,她不希望波及他们,毕竟那些坏人可是带着剑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芸芷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