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可是了!」他一脸疯狂地对着内室中的两人咆哮着。
将她护在身后,君无上站了起来,以君临天下的气度扫视了下眼前的阵仗。
「严晁梁,你太放肆了。」俊颜一敛,他淡淡地说着。
伍薏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是她看错了吧,怎么觉得他……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平日那副轻松自若的模样,不但那副无赖样没了,他整个人……整个人摇身一变,宛若天神降临般,除了尊贵无比的君临天下的气度外,还带有一种慑人的气势,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打从心里感到敬畏的气势……
这是怎么回事?
「放肆?」严晁梁哈哈大笑,直到狂妄地笑完后,他目露凶光地瞅着君无上。「真正放肆的,你还没见识到吶,君无上!」
「你确定这是你要的?在你苦心隐藏了这么久之后?」双手背于身后,君无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那样子仿佛很替严晁梁惋惜似的。「狐狸尾巴一旦露出来,那可就再也藏不回去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如果就此收手,一切既往不究。但都已经豁出去了,严晁梁怎可能理会这既往不究?
「你以为我在乎吗?」严晁梁朝他恨恨地啐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君无上在追查他,从带着小侍从来到卫衙以来,一对主仆虽说整天游山玩水、看似没有特别目的似的,可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是想降低他的戒心所安排的戏码,直到小侍从换成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女……一样,都一样的,这个男人最终的目的是来搜集他的罪证、叛国的罪证。
是的,叛国。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他严晁梁想叛国、想谋反、想让江山易主,由他严家来一统天下,只是,他的局尚未布好,君无上便出现了,虽美其名是微服出游,可他心里知道,这只是想降低他戒心的借口罢了。
打从一开始严晁梁就知道,在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这代天巡狩的名目之时,君无上便以游玩的假象来说服当地官员,使他们相信这代天巡狩说穿了只是个借机出游的名目。
可其实不然,在官员们相信这微服出游的说法而失去戒心后,实情却正如昭告天下的那般,君无上的真正目的确实是代天巡狩,意欲纠核各地的政治民情。
这样的把戏,严晁梁再清楚也不过了,怎么可能会被骗过,所以他停下一切谋反的计划与进度,且为免事迹败露,他非但没露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让人察觉他的反叛之心,相反的,他还完美且称职地扮演着地方父母官的角色。
事情本来该是很顺利的,他深信着,所有的问题只系在君无上这人「存在」的这个问题上,这些日子来因他的存在所延缓的进度,只要送走了他,让这个人「存在」的问题不存在,那么,一切便能再接着进行下去,可是……
不一样了,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怎么能一样?他唯一的独生爱子死了,他所有的努力、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努力……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一个儿子啊!费尽心思地筹划算计,为的还不就是将他严家、也就是这唯一的爱子拱上帝位,可这唯一的希望破灭了,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与苦心经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尚儿的命没了,我要拿你的项上人头来祭他。」越想越恨,严晁梁目露凶光地瞪视着君无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儿子的死又不是我们害的,是他自己病得太久,把命都拖没了,这关我们什么事呢?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这打抱不平的个性,这辈子真是没法儿改了;就算没有平日生龙活虎的体力,看不过去的伍薏儿还是出来仗义执言了。
她完全不明白严晁梁那复杂曲折的心思,单纯地以为严晁梁是因为无法接受儿子的死,所以想找个人来怪罪,而对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法,她觉得反感至极,看不惯的结果,她理所当然地出口反驳,完全没想到,严晁梁根本没怪罪到她的头上,是她自己把这份怪罪揽成两人──君无上跟她──共有。
看着她把两人视为一体,君无上想笑,可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臭丫头,我忍你很久了,尚儿的死,你也有份!要不是你带来孙婉儿的死讯,尚儿他不会放弃求生意志,也不会就这么的死了!」她的出声提醒了严晁梁她的存在,平常受她轻视的眼光已忍了一肚子气,现在他正好把帐一并给算一算。
「放屁!」她脱口而出。
不能怪她言语粗鄙不堪,一般而言,像这种生气的时候,她的怒火会掌控一切,然后会下意识自动挑选那种最不文雅但最直接又贴切的句子出来使用。
「照你这样说的话,你自己才是逼死你儿子的真凶!要不是你冥顽不灵,你儿子怎会割腕自杀?又怎会久病不起,甚而导致今日的衰竭身故?又要不是你冥顽不灵,这一对有情人怎会被分隔了这么久,又饱受磨难离世?这一切──」伍薏儿不停地指责着。
「够了!」严晁梁暴吼一声,她的一字一句全踩中他最痛的痛脚。
像是想在她身上穿两个洞一样,怨怒的眼光狠狠地瞪视着她,接着,转移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君无上身上。
「给我杀了他们!杀!」
第八章
情势再危急也不过。
严晁梁对满屋子的侍卫下了格杀令,而屋外,在君无上不知情的情况下,还环绕着一圈的弓箭手,饶是君无上这等高手,想逃出这样的重围都很困难了,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体尚未康复的伍薏儿?
他应该要担心的,但君无上仍是一脸的从容不迫,在拔刀相向的侍卫开始逼近时……
「住手!」他沈着脸低喝了一声。
就像是变戏法一样,那天生的威仪、形于外的君王气魄,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侍卫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话,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严晁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这一幕,正要发作之际──
「你知道你现在冲动行事的后果吗?」君无上冷静地问道。
「后果?我还在乎后果吗?」
「能不在乎吗?你密谋良久的造反计划还不成气候,这时候杀了我,便是与整个朝廷宣战,让圣朝有了防备之心后,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夺得帝位?更别提你密谋大罪将诛连九族,你严氏上下数百余口的前途功名及生命也将尽毁于你一人手上,你真确定这是你要的?」君无上像是谈论天气一样,徐缓地对严晁梁说了。
这一阵子的「游玩」并不是没有收获的,只是他没想到严晁梁这么沈不住气,在严玉尚意外死亡后便自乱阵脚──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私底下,君无上的脑筋正飞快地运转着。
对他而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确实是有些伤脑筋,他不担心前些天暗地里调集的人马未能在这时候赶到,比较担心的反而是此时伍薏儿体力不济、行动不便的难题,如今,两人要怎么安全地脱离困境成了他的一大隐忧。
「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严晁梁阴恻恻地冷笑。
「就算不顾别人,你自己呢?你甘心一切的努力尽毁于一旦?」君无上试图用既往不究来让他停止这一时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