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样子,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好像都很不错嘛!」
这是出卖完小宝后,伍薏儿踏出严玉尚房门所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不说他回光返照啦?」他糗她。
「那只是一时的联想。一时的联想,做不得准的。」被糗的她嘿嘿直笑,连忙想转移话题。「不过我真的不懂了……」
知道她的意图,但他没拆穿。
「怎么了?」君无上顺着她的话问,一方面为了要顾全她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眼尖地发现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严晁梁已到了门边,要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话,被人发现他们拿这等生死大事来说嘴,尤其是对一个久病不愈、才刚出现点转机的病人来说,怎么说都是过意不去的。
「就是──」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话,在她开口指挥前,抱着她的君无上已默契十足地自动往声音来源奔去。
风一般的速度,让他们两个旋即又回到严玉尚的房中。
而这时,严玉尚的床边有个浑身发抖的小女仆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指着床,完全说不出话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
在他们两个赶到这个小女仆的身边时,由门边踅回来的严晁梁慢了一步才跟着赶到,然后,他们同时看着躺在床上、睡容安详的严玉尚。
「没事你嚷嚷什么?」虚惊一场,顾不得君无上在场,饱受惊吓的严晁梁不客气地朝坐在地上发抖的侍女斥喝了一声。
「少爷他……少爷他……」小女仆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般,一句话都说不全。
「少爷他怎么了?」还是没好气,严晁梁怒视了女仆一眼。「幸好他睡得沈,没让你给吵醒,要不,我唯你是问!」
「不对,不对劲。」君无上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
他们前脚刚走,按理说严玉尚也才刚睡去,怎可能一下子便睡得这么沈,连侍女发出的吵死人的尖叫也叫不醒?
「什么东西不对劲?」看他探着严玉尚的脉搏然后挑眉的表情,伍薏儿好奇地连声问道。
君无上看着她,然后看看等在一边的严晁梁,没说话。
没耐性理会他的故弄玄虚,伍薏儿索性自己来,也伸手探了下严玉尚的脉搏。
像是被烫着了般,她飞快地收回手,一脸惊愕地看着君无上。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君无上的一个不对劲已让严晁梁的心都凉了起来,现在再加上伍薏儿的表情,他简直就要急死了。
「他……」伍薏儿考虑要怎么说出真相。
「他怎么了?」不能对伍薏儿大声,严晁梁的一口恶气全喷向那个还在发抖的小女仆身上。「妳说,少爷他怎么了?」
「少爷死了,他死了!」让那吼声一吓,小女仆哇一声地脱口而出。
如遭雷击,将一生希望全放在独子身上的严晁梁楞住了。
「刚刚、刚刚奴婢服侍少爷躺下,然后奴婢便转身去拿药,那是大夫交代要让少爷服用的药,才刚煎好没多久的,可是少爷说……少爷说不喝,不论奴婢怎么劝他都不喝,还说他想睡……睡一会儿,奴婢……奴婢当时没法可想,只能先顺着少爷的意思,可才转个身把药放下,正当奴婢回过头要帮少爷盖妥被子的时候,就发现少爷他……他动也不动的,虽然像是睡着般,但却已经……却已经没气了……」担心被严晁梁迁怒的小女仆一面害怕地发着抖,一面把她当时所见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严晁梁恍若未闻。
「死了?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他刚刚还跟我说话,还在跟我说话吶,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不接受这事实,呆了半刻的严晁梁只能吶吶地重复这些句子。
「怎么办?」没见过断了气的死人,下意识地更偎近抱着她的君无上,伍薏儿小小声地问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真没想到让她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还真是回光返照吶!
「醒来!快给爹醒来!」
伍薏儿让那一声狂吼吓了一大跳;没等到君无上的答案,倒是等到严晁梁崩溃疯狂的一刻。
「玉尚,快醒来,爹知道你生气,气爹逼死了那个孙婉儿。你快醒来,爹答应了,这次爹什么都答应你,你快给爹醒来!」
看他冲到床边摇晃早已气绝的儿子,这画面让伍薏儿心头微微地泛酸。
紧紧、紧紧的,她抱住君无上,将小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中,除了害怕看到失去生命的肉体──即使严玉尚这时候的神情就像睡着一样──之外,也不忍心看见严晁梁悲凄哀鸣的伤痛模样。
唉,早知如此,那又何必当初呢?
第七章
就像只斗败的公鸡,那张本该溢满生气光采的小脸黯淡成一片,像是失去所有的生命力量一般……
君无上察觉到伍薏儿的异状。
「怎么了?」将她放回床上后,他拍了拍她的面颊,招唤她魂归来兮。
她眨眨眼,看着他,小脸上尽是不解的困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他拨开几绺散落在她颊上的发丝。
「我……我不懂……」她困难地开口,一双漂亮的眸子显得迷离。
「什么事不懂?」
「门户阶级观念真这么重要吗?」这是她刚刚便想问的问题,只是让严玉尚突如其来的死讯给打断,但也经由这一闹,她对这问题是更感困惑了。
「就世俗的眼光来说,门当户对的观念确实是存在的。」君无上中肯地回答。
「观念就一点都不能变通吗?能让一个人从心里产生出一份感情、进而相知相惜,这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感情,这世上有谁是爱上那些家世背景的?」
「有啊,投机客就是,这种人只求名利,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管了。」他故意搞笑,怕她情绪陷入低潮,沾惹一身不必要的悲伤。
「你这人……」她翻白眼,有点受不了他。「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却跟我胡乱瞎扯一通。」
「我没胡说啊,这世上确实是有投机客存在,这种人只认钱不认人的,像这样的人,要他娶谁嫁谁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利,能获得利益才是重要的。」
「谁在跟你说那些投机客?我指的是正常的、满腔热血的、陷入不可自拔爱恋中的情侣,就像严玉尚跟婉儿姊姊那样的啦!」她没好气,要不是身体使不出力来,她早让他气得直跳脚了。
「像他们怎么样?」
「还怎么样?你难道没看到吗?」如果她能有多一点点力气的话,她一定会跳起来揪着他的耳朵喊。
「好好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那又怎么样?」他微笑,情愿看她这种气呼呼、生气盎然的样子,也强过刚刚那种无精打采的失魂落魄模样。
「都看到了你还不懂吗?你不觉得那个严大人的坚持很奇怪?」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不是因为大娘的关系而偏袒婉儿姊姊。你想想,以严玉尚的谈吐、人品来看,能让他看上并如此深爱的姑娘,会没有她的优点跟让人喜爱之处吗?」
「嗯嗯。」他应了两声,像是正在聆听受教的样子。
「那不就得了。对这样的好姑娘,这个严大人不但轻视、不接受,看着一对明明那么相爱的人,他就是狠得下心硬生生地将他们拆散,理由只是因为什么见鬼的家世!家世又怎么样?为什么他不睁开眼看看那份真情挚爱呢?你说,这样他还不奇怪吗?」伍薏儿气呼呼的,活像遭受这不平等待遇的人是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