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记我?”佟道隆显得惊讶,而让他觉得更惊讶的是,这半年来他好像很少想到在台湾发生的事——一开始是不愿去想,接着是忙着照顾祖儿而没时间去想,等祖儿稳定后,他忙着赶上写书跟翻译的进度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有心力去追忆这件事……
“能不挂记吗?一别半年,你到了美国后就没了消息,小妞很担心你。”没发现佟道隆飞离的思绪,高克典说着,如果他能诚实一点的话,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些不放心的。
“那你这次回去可以告诉她,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收回心神,知道她心中还有他,这让佟道隆觉得欣慰。
“那为什么不回去?”高克典问得很直接。
“我在这边有事要忙。”祖儿得定期去心理医生那儿做治疗,他不可能走开太久。这半年来他几乎就待在美国的家中,最多也是去日本视察那个以恐龙为主题的恐龙文物展览馆,而且两次都是带着祖儿一道去的——没办法,那个展览馆从一开始就是由他负责统筹规画的,不去不行。
“打算不回去了吗?”是为了小妞吗?
“这……”佟道隆迟疑了一下。
若按照他原先的生涯规画及一年前就约定好的教职聘约,他是该回台湾的;但他又想到了祖儿……若他的父母真打定主意玩到地老天荒,祖儿需要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绝不适合跟着他父母这样四处玩个不停。
“这我还得看看。但你放心,跟恐龙妹无关,我会留在美国全因为一些私事。”最后,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随你。”既然知道他一切都好,那就没有再持下去的理由了。
“真的不进去坐?”没招待过这样的客人。
“该走了。”高克典看看天空,那是种不可思议的蓝。
“就这样?你要走了?”佟道隆看他。
“嗯,小妞等着我回去。”收回视线,高克典也看着他。
“那你快回去吧。为你,她已经等得够久了,别让她再等了。”佟道隆说。
“这个把柄恐怕会让你记一辈子。”高克典咕哝。
“你说的没错,我会记住一辈子。”佟道隆意外的笑了出来。
这状况真是诡异,对着一个娶走本该是他妻子的男人,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不用送了,我跟计程车司机已经约好在路口见了。”高克典直接踏上归途,潇洒万分的用背影对他道别。
心头所有的假设完全不成立,以后他们夫妻不用带着亏欠感过日子了。还是快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吧,他的小妞正等着他,在他们两人的家。
“小舅?”
感觉像是等了一世纪,凌祖儿终于等到她要等的人进门来。
反射性的接过扑过来的身子,佟道隆失笑。“怎么了?是失火了吗?”
摇摇头,她没说话。
“你别觉得害怕,刚刚那个人虽然迟钝,但倒也不是什么坏人。”知道现在的她对人还是充满了不信任感,他总是不时来个机会教育。
“迟钝?”她困惑的看着他。
“嗯。原本会成为你小舅妈的女孩子就是让他娶走了。”之前说过要将这件事说给她听,他正在说了。
“为什么?”她不解。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但总之就是刚刚那个人太迟钝了,一直没发现你无缘的小舅妈是爱着他的;更离谱的是,他还是等你无缘的小舅妈答应要嫁给我后,才发现自己很爱你无缘的小舅妈。”
他说得很认真,但她听得很模糊。
“小舅,为什么到最后你会退出?你不喜欢那个女生吗?”前头的细节可以慢慢再问,现在她好奇的是这个。
“傻孩子,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有想结婚的念头?”佟道隆摸摸她的头。“我只是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而且如果不是知道他也爱她,我是不可能退让的。”
“那个女生不是真心的爱着小舅舅的。”虽然不是很懂,但凌祖儿分析出这一点。
佟道隆只是笑,“什么又叫真正的爱呢?”
是啊,什么又叫真正的爱呢?
想起父母婚前的浓烈情感,到最后却落得极其不堪的下场,凌祖儿不语。
“其实男女的爱情不过是情感的一种,只要用心,其实是能培养的。这不也是以前的人盲婚哑嫁可以维持一辈子的原因吗?”
“我不懂。”凌祖儿无法了解他的想法。
“你的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你就会懂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二十岁了。”凌祖儿抗议。
二十岁吗?
如果她没提,以她对他的依赖,他还真把她当成不解人事的小娃娃。但事实上,就算是二十岁,她在他的眼中也还是孩子一个。
“小舅,那你现在会不会后悔啊?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台湾看看她?”也真的是孩子心性,凌祖儿的心思一下子就换到别的问题上了,还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说不定还可以将人抢回来哦。”
提到台湾……
“祖儿想不想回台湾?”满脑子计画的佟道隆压根没听到她的玩笑话,迳自问了。
既然揽下了照顾她的责任,那要不要一起回台湾这件事,他得问问她的意见。
凌祖儿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极其怪异的感觉。
真的吗?小舅想回台湾将人抢回来?
“怎么了?”
凌祖儿不说话,突然很用力的抱住他。
“怎么回事?祖儿不想回台湾吗?”佟道隆诧异她的反应。她摇摇头。
“那……”
“我要跟小舅一起!”她大声说着。
不管美国、日本、台湾还是哪里,一直一直的,她都要跟小舅在一起。
对!
就是这样!
第四章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拿着一盒纯白的长茎玫瑰,谷扬脸上著名的好好先生表情都快垮了下来;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忙送花过来?
要不是他那终日流连花丛的表哥求他帮忙带束花过来,他才不会在这里站卫兵……这没道理嘛!泡妞是别人在泡,为什么要他充当送花小弟?他又不是开花店的,尤其还让他在这里呆站了这么久。
越想越觉得心理不平衡,谷扬拿出行动电话。
“震宇,你现在在哪?什么?你不过来了?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你约了编号的女朋友在这边碰头,从号那边脱身后赶不及去买花,才要我帮你救急的送花过来……什么?从号那边走不开,所以跟号的约会取消了?”标准的好好先生表情僵了下,“你耍我啊!”
“算了,你再解释都没用了。”不想听一堆花言巧语的解释,谷扬直接说了,“下次别想要我再替你跑腿,就算地点约在我公司楼下也不行。”
懒得跟这个移动式精子制造机再说些一什么,谷扬挂了电话。
真倒楣,有这种种马似的表哥。更倒楣的是,还是个很爱支使人跑腿的种马表哥。早知道当初就别在这附近成立工作室,每次都被点召出公差。他在音乐界好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制作人呐,老是要他帮忙跑腿买花,真当他是花店小弟啊?
越想越替自己觉得不值,谷扬没好气的抓着一盒花走回不远处的公司。
他本来是不会看到她的,但那画面实在是太突兀了些,所以他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很“正”的女孩子,有个很上镜头的小脸蛋跟立体分明的五官,不过她的样子一点也不正,可怜兮兮的蹲坐在垃圾筒旁边就像个弃儿般,蒙上一层薄雾的大眼睛无助的左瞧右看,像是在等人还是找人……那一份无助的美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喏,给你。”本着日行一善、物尽其用、鲜花赠美人的原理,他将那一盒长茎玫瑰推到她面前——反正丢了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