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干什么?」秉均心想,不会真的要报警吧?
老奶奶不睬他,迳自向黄妈吩咐道:「替这个人倒一杯水,免得他喝死了。」
黄妈依命端来一杯水。
秉均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望著高深莫测的老奶奶,心中暗忖,只听过这老太婆拿拐杖打人,好像不曾耳闻她下毒药吧?不过,他还是没敢喝。
「现在,你可以告诉云皓,纪菲人在哪儿了。」
「奶奶,你是说……」
老奶奶咳了声,故作威严地开口:「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都是咱们云家的骨肉,这个孩子当然得带回来。」
「那大人呢?你只说要孩子,那纪菲你又怎么打算?」秉均立刻问道。
这小伙子怎么那么蠢?!难道非要我这老太婆俯首认罪不可吗?孩子在她肚子里,要小孩,当然得要大人。枉他那番精辟的高论点醒了她。
「你只管带云皓去找她就是了,真奇怪!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
「我为什么不能管?她可是我妹妹!」秉均抗议道。
「是你妹妹又怎样?你能管她一辈子吗?告诉你,过去她是你妹妹,但是从现在起,她更是我们云家的媳妇,她肚子里可是云家的种,如果你不带云皓去接她,害她有所闪失的话,我就唯纪家是问!」
这老太婆真霸道,可是,这回是……霸得可爱极了。
「奶奶,你……」云皓几乎喜极而泣。
「少废话!如果你没法子把人带回来,我一样会敲你的头。」
云皓只能猛点头,然后向秉均询及心上人的去处。
「其实几个小时前,我们曾经接到她的电话,听得出她很伤心,还直说她快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啊?!」老奶奶和云皓同时失声大叫。
「兰姨一再的劝慰她,才问出了原来她在澳底的海边。」
「什么?!她不会是……」云皓急坏了。
「兰姨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赶了过去,结果--」
「怎么样?结果呢?」这次是老奶奶打断了他的话。
「结果兰姨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具女尸。」
「咚!』
秉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云皓已经瘫倒在地,昏了。
「喂……老太大,你别也昏了!」他赶紧搀住老奶奶软趴趴的身子,「那不是菲菲呀!我没说是她嘛!其实菲菲已经被兰姨带回家里了!」
这几句话立刻又为老奶奶虚弱的身体注入强心剂,她马上撑直腰杆。
「真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稍作停顿,她又横眉竖眼、杀气腾腾地吼:「臭小子!话不一次说完!」她举起拐杖,锁定目标。
这下子,秉均可呼天抢地了。
「我是想说完的,是你们一直打岔的嘛……哎呀!救命啊……」
他拔腿直冲,飞也似的逃出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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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来干什么?」
云方返回木屋,没想到会遇到兰音。
他的语气并不好,可是兰音却不以为意地笑了。
「我猜你一定布这里,果然没错。」
她是了解他的,可是,她却也伤透了他的心。
几年前,他们在木屋邂逅而结识,云方拜倒在地温柔的风采中,甚至不惜违逆母亲,偕她远赴乡下的一所教堂,正要为她戴上戒指时,没想到……
「我来,是想跟你谈语嫚的事。」
「语嫚?!」那个愚蠢无比、胆大妄为的女人?!她伤他更甚!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那么凶悍地拒绝他,包括兰音。
「有什么好谈的?」他生气的吼。
「难道你真的打算放弃她?」
放弃她?他是真的想,也在努力著,可是,那残存在木屋里的气息,总是可恨地折磨著他。
「那……似乎不劳你操心,不是吗?」
兰音见他依然桀骜不驯,大大地叹了门气。「难道你还是那么恨我?」
面对她直截了当的问话,云方坚定的信念反而模糊了,他……真的恨她吗?
兰音突然语出惊人:「也许你不知道,其实菲菲……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她安详地往石椅上坐下,然后才悠悠地开口:「她是我跟纪百呜的女儿。我十八岁那年,因拜师学艺而结识了他,没多久,我们就陷入热恋。可是,百呜已经有了妻子,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无法自拔……」她顿了顿,脸上因回忆而表情丰富。
「师母,也就是百鸣的妻子,是个传统而善良的女人,她对我-直很好,好得让我……痛恨自己。就在我发现自己怀孕的同时,师母也不争地患了胃癌,在当时,我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离开百鸣。第二年,我生下了菲菲,想不到有一天师母突然找到我,对我说,她愿意扶养孩子。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师母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她的态度又让我觉得她根本不知情,只是不忍心我成为未婚妈妈。她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替百鸣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她打算扶养我的孩子,并且领养个男孩……后来,我就把孩子交给了她,也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女儿了;可是,就在我答应你求婚的前两天,百鸣来找我,说师母过世了,并且交给我一封信……」她拭著眼角,双眼茫然地望著窗外。
「我看了信之后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她甚至请求我原谅她的自私,当时她无法成全我们,只是贪婪地想让百鸣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她在信中直要我别内疚,因为感情是强求不得的,她跟百鸣的婚姻全是她父亲一相情愿的撮合,她一再求我回到他身边,代替她去尽一个妻子未完的义务……」
「所以你才会从婚礼上临阵脱逃?」
兰音点了头。
「其实我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感情,不能否认的,当时年轻热情的你确实带给我许多欢乐,可是……当我再见到百鸣时,我才明白,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他。然而,基于对你的愧疚感,却使我拚命地想压抑、想藉助其他力量上忘怀……可是,那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无意去伤害你,但若继续下去,只有伤你更深!」
听完她的话,云方的内心涌上一股好生奇怪的感觉。
原来地跟纪百鸣还有此段曲折的情路,难怪她会舍他而去……他不柰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的「惨败」是情有可原的。
云方不由得暗暗心惊,难道自己多年来所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挫败的自尊?抑或只是一份自信心?
「小方,其实,我也曾经认真地替你想过,你真的那么爱我吗?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我……」
「其实你爱我远不如爱你自己,对吧?」
「这……」云方搔著头,有些赧然,但面对她清澄的眼睛,随即释怀莞尔,「或许吧!这么多年来,什么事都在改变,倒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反而比我还清楚。」
「那是因为旁观者清,就像你跟语嫚之间的感情。」
又提她!兰音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感受,而语嫚却可以不露痕迹地驾驭他的知觉。
「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其实……她是爱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你的吗?」他两眼立刻发亮。
「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她知道我跟你的事之后,就执意搬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吃醋。不过,她一直对我强调,不关任何陈年往事。小方,或许……你表达得不够清楚,她在乎的,是你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