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容对石伯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其实,丁小姐真的满可怜的,小皓子全告诉我了。」
「哦?」他实在不必感到兴趣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真的有那么点……好奇。他用开水润了一下唇,才冷哼道:「可怜?什么时候我那儿成了慈善机构的收容所?」
石伯不睬他,缓缓地将云皓转述有关语嫚的一切道出,当然,他也不时地偷瞄著云方脸部表情的变化--刚硬的线条逐渐柔和,嘴巴却仍坚守阵营。
「可是……我呢?我怎么辨?总不能教我无家可归吧?」
「云方,你别开玩笑了,凭你的身分,你一天换一个窝都不成问题的。」
「可是,我这一次回国来,并不打算让家人知道,除了木屋,我又能上哪儿?」
「那……也不成间题。反正你也待不久,人家丁小姐只是暂时借宿,等工作有了著落,自然也会搬走。木屋不是还有其他房间?你们两人一起住下来就是了。 」
「石伯!」他非常大声地吼:「那怎么可以?孤男寡女的--」
「咦?怪了,你委屈个几天会死呀?还是怕人家女孩子把你吃了不成?难道你忍心把一个姑娘家逼到外头去流浪吗?人家没父没母的,多不幸!」
石伯又在滥用他的「同情心」了;云方明白,那是天底下最价廉物美的情操,可是,石伯哪会明白?
他倒不怕被那女人给「吃」了,他怕的是,那女人老是一副他要「吃」她的表情,而偏偏老天爷瞎搅和,竟安排出那么乌龙的「房事」,好像他若坚守清白,就太辜负她的智商和祂的旨意般。
石伯送给他一记鄙弃的眼神,谗道:「如果你坚持的话,老头子我也不便勉强。虽然说我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木屋打扫,但是,我也没那个权利自作主张。你要赶她是就赶吧!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通知小皓子。那孩子平时看起来不成器,反而有帮助人的好心肠。难得哦!这年头,『为富不仁』的太多了。」他一把抢过云方手中的杯子,又说了:「也许云皓会请老奶奶想个法子,而且专程来向你道歉。」
嗄?邀功、讽刺外加威胁?!这也太狠了吧!摆明了只要赶走那女孩,自己的偷渡计画也将泡汤?
唉!这算什么朋友?「出卖」成了友谊沟通的方式?看来,他是不得不乖乖就范了。
如果拿石伯跟母亲大人较量,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从此杀得阴风惨惨、天昏地暗、鬼哭神号……想到那一幅腥风血雨的画面,他便自心底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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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太虚的语嫚终于恢复知觉。
她迷茫的觑著四周,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置何处。
努力地回忆昨夜的情形,她又是一阵惊骇。她是不是已经……
探头往棉被下望了眼--还好,原封不动。
可是,谁抱她到床上的呢?莫非……那男人得逞之后,又帮她把衣物还原?
语嫚扭摆了下身几下,发现并没有书上所说撕裂般的痛楚,那么,表示己然逃过浩劫?
刚放下一颗心,门随即被推开,她立刻又毛发倒竖,紧张万分。
「你醒啦?」进来的是两鬓泛霜、精神奕奕的石伯。「医生说你只是惊吓过度,所以昨夜为了让你好睡点,在药里掺了镇静剂,睡了这么久,饿了吧?」他送上一碗咸粥。
「你是--」
石伯这才恍然大悟的呵呵笑,「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还不认得我呢!我就是石伯呀!小皓子跟你提过吧?」
石伯?!语嫚如获救星般投诉:「石伯,你来得正好,昨晚这里来了个坏人,他……他……」
石伯忙拍著语嫚的肩头,「别慌!那不是坏人,其实……他是我请来的人。」
「怎么会呢?三更半夜的,他在这里……」
「那是一场误会。我原是想请他代替我看管木屋一阵子,可是,我没告诉他这房间已经有人住了,所以他才会不小心地闯了进来。」
还真不小心呢!一闯就闯到人家身上来?这以后「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他若「小心」一点那还得了?
「石伯,我看就不必这么费事了,既然我住在这儿,自然不用怕没人整理,我想……还是……」
石伯瞧了语嫚一眼,隐隐地笑了起来。
怎么这女娃儿跟云方一个德行?瞧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就是昨夜云方的再版?
他轻咳两声,硬将那股谑意压下,抬出一张愁苦无奈的脸孔,长吁短叹地说:「唉!丁小姐--」
「叫我语嫚就行了,石伯。」
「奸、好。语嫚,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当然,我也明白你的顾忌,可是……唉!如果你明白他的情形,也许就会跟我一样,不忍心将他扫地出门了。」
「哦?」语嫚坐直了身子。
于是,一篇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不幸故事从石伯口中滔滔说出--开玩笑!这可是他花了好几个钟头才编撰完成的哪!
丁语嫚已经快哭了。她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悲惨的事。
「石伯,我看,就让他住下来好了,反正这儿也还有空房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叫……」糟糕!怎么忘了这一点呢?石伯连忙胡乱应道:「叫牛屎吧!」他本来就是一头牛。
「啊--」语嫚发出惊讶声。
「不!他是叫『牛驶』,驶是那个驾驶的驶。」要编谎话也得像样些。
牛驶?牛屎?嗯--哼--语嫚掩住嘴,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他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你想想,谁会替他取个好名字呢?能长这么大,算是幸运的了。」石伯叹息道。
这下反倒是语嫚不好意思了起来,怎么可以取笑别人呢?他已经够不幸的了。
「石伯,我可以见见牛驶吗?」牛屎!哈……怎么办?还是好想笑耶!语嫚忙拉著被单遮住脸。
幸好,石伯已经忙著去招呼牛驶过来。
「哇哈哈--」语嫚索性躲进棉被里笑个痛快。
笑毕,她充满愧疚地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她一定要发挥仁慈的胸襟去对待他--那个牛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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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语嫚惊呼。
云方不情不愿地被石伯硬推著进房,别扭的脸随著语嫚表情的变化而更加难堪。
「是我。」微弱的声音像极了刑台上的罪犯。
背后钳制他的「刽子手」--石伯一推著云方的手放开了,他讶异的问:「怎么?你们早就认识了?」见两个人都没说话,石伯兴奋地嚷道:「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还真是有缘呢!」
有缘?!再怎么结缘,也不该结到人家的床上去吧?语嫚忍不住要翻白眼。
可是……石伯不是一再地解释过了吗?想情度理,自己实在不该太小气,于是,她非常大方地站在他跟前,摆出宽宏大量的笑容,伸出友谊的手。
「我是丁语嫚,你好!牛驶。」
什么?!云方的眼珠子差点跳了出来,刚想伸出的手瞬时收回。
她骂人!
「牛驶,你这个人怎么搞的?人家语嫚向你问好,你倒像个傻瓜一样,不会是看到漂亮的小姐就忘了自己姓什名啥了吧?牛驶,快点向语嫚道个歉呀!」
云方的腰际被石伯使劲地捏了一下,他回头望著石伯那猛眨的眼皮,逐渐地明白过来。
牛屎?!这算是个名字吗?石伯说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暴露他的身分又能让他顺理成章地留下,可是,这分明是整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