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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一八O二年英格兰

    参加婚礼的宾客大动干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罗欧利男爵当然把每一项预防措施都做了,因为乔治国王所选择的婚礼举行场所正是他的城堡。在英王到达之前,他必须扮演主人的角色。虽然这是一个极不讨好的职责,但是这是英王亲自下达的命令,所以一向忠诚又服从的罗欧利男爵立刻照办。温家和圣詹姆斯的魏家双方都曾激烈抗议国王的决定;但国王仍坚持己见。罗男爵明白国王发出这项命令的原因,因为罗男爵很不幸的正巧是全英格兰唯一跟新娘和新郎双方家族仍有来往的人。



    这个事实并不会让男爵得意太久,他相信自己的风光时日所剩无几。婚礼将在中立者的土地上举行,而国王确信双方的宾客都会安分守己。但是罗欧利知道事情不会这幺简单。在他四周的男人全都蓄势待发。只要说错一个字,甚至是一个全无威胁之意的举动,都会引起一场浴血大战。上帝知道他们是多幺渴望地杀死对方,而这种渴望完全表现在他们的神情上。

    主教穿着主持仪式的白色礼服,坐在两家族中间的高背椅上。温家在主教左边,魏家的战士则站在右边。主教的双眼直视前方,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他以指头敲着木椅的扶手,藉以打发时间。他的神情看起来就象刚吞下一大堆馊掉的鱼,不时地发出高音的叹息,好象是一匹老马病弱的嘶鸣声。

    罗欧利绝望地摇摇头。他知道当麻烦真的发生时,主教根本帮不了他的忙。新娘和新郎已分别在楼上的房间内等待。只要英王一到,他们就必须被引导或被——硬拉到大厅。愿上帝保佑他们两人,因为当那一刻到来时,地狱的大门真的会全部敞开。

    这真的糟糕的一天。男爵甚至必须在大厅的四周,安排他自己的分遣队和英王的骑士队驻守,作为额外的吓阻武力。这种在婚礼上布置军队实属前所未闻,而婚礼上的宾客个个武装打扮更是前所未见。温家的人全都因为满满一身的武器而举步维艰。他们这种无礼的表现是可耻的,而他们的忠诚更值得怀疑。然而,罗欧利并不责怪他们。盲目地服从确是一大挑战,毕竟他们的国王实在跟鸭子一样地愚蠢。

    英格兰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国王早就疯了,只是没有人敢说出这个事实。这场即将举行的婚礼便是一个证据。英王告诉罗欧利,他决定使国土上的子民全都和睦相处。男爵则绞尽脑汁亦无法回答英王幼稚的期盼。

    不管乔治有多幺疯狂,他毕竟是他们的国王,这些该死的宾客至少该表现出起码的尊敬。然而,他们存心激怒人,行止却令人难以忍受。温家两位叔父辈男士以渴望流血的明显神情把玩着剑柄,圣詹姆斯的战士立刻注意到这个挑衅的举动,并且整齐划一地踏前一步。魏家的战士并没有碰武器;事实上,大部分的战士都没有携带武器,甚至还面露笑意。罗欧利认为他们整齐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家的人数是魏家的六倍,但是温家并没有占多磊的便宜,因为圣詹姆斯魏家的战士向来以残酷闻名。他们胆大妄为的行径早已人人耳闻。他们会因为别人瞥他们一眼而剜出那个人的眼珠子,也会只因为想听某人哀嚎而踢他的胯下。至于他们如何对付他们的敌人,那也只有天晓得了。

    中庭传来的喧闹声转移了罗欧利的注意力。英王的私人助理、表情严肃的蓝修格爵士已经冲上楼梯了。他穿着喜庆的礼服,但是红色的袜子和白色的长袍却使他看起来更加矮胖。他们两人匆匆地拥抱了对方,然后蓝修格后退一步,以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先行赶来,陛下在几分钟之后就到。”

    “谢天谢地!”罗欧利如释重负地答到。他掏出亚麻手帕,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蓝修格瞥了罗欧利身后一眼,然后摇摇头。“你的大厅好象墓地一样地岑寂可怕,”他低声说道。“宾客还尽兴吧?”

    罗欧利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尽兴?修格,只有杀人才能让这些野蛮人尽兴。”

    “看来你的幽默感正帮你度过这可怕的时刻。”他的朋友答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男爵哼声说道。“等你明白整个情况你也会笑不出来,修格。温家带来的是武器,而不是结婚礼物,我的朋友。”当他看见他的朋友不相信地摇头时,他冲口说道:“这是真的。我试着说服他们把武器放在外面,但是他们根本不听。他们完全没有庆贺婚礼的心情。”

    “等着瞧吧,”修格低声道。“陛下的亲卫队会让他们卸除武装。我绝不允许陛下走进这种充满威胁的大厅。这是一个婚礼,不是战场。”

    修格果然实践了他的话。温家的人斗不过这个愤怒的英王助理,只好放下武器,并且堆放在大厅的角落。修格的命令是在四十名皇家卫队包围宾客的情况下执行的。连詹家那一方的恶汉也交出了武器,不过那也是在修格命令皇家卫队搭箭上弓的情况下完成的。如果我能活着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罗欧利在心中想道。乔治国王将不知道他们为了维护他的安全,下了多少的工夫。

    当英王走进大厅时,皇家卫队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不过他们的箭仍然搭在弓上,以防突发事件发生。

    主教自椅子上站起来,正式地对英王行礼,然后示意英王就座。英王的两位律师手拿文件,尾随在国王身后。罗欧利等国王坐定之后,才急忙上前,跪在英王面前。他大声地说出忠诚的誓词,希望他的一番言辞能让那些宾客自觉惭愧。

    英王倾身向前,一双大手放在膝上。“你的忠诚让你的国王十分高兴,罗男爵。我是爱国的英王,位于所有人之上,是不是?”

    罗欧利早就准备好应对之辞。英王在好几年前就自称“爱国的英王”,而且他希望在任何时候都能听见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的陛下,你是爱国的英王,位于所有人之上。”

    “好孩子。”英王轻声说道,并且伸手轻拍男爵微秃的头顶。男爵困窘地满脸通红。国王陛下对待他的方式就象是对一个小侍从。

    “起来吧,男爵,帮我监督今天这个重要的场合。”英王命令道。

    罗欧利立刻服从命令。当他得以近看他的国王时,他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乔治国王年轻时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但是岁月不饶人,他的下颚变得肥胖,皱纹加深,眼睛下浮现出眼袋。他戴了一顶全白的假发,两侧的假发卷起。纯白的假发使他的肤色看起来更加苍白。英王以天真的期盼笑容望着他的臣子,罗男爵立刻报以微笑。在国王的神情中有着太多的仁慈和真诚。男爵突然十分愤怒。在英王因病而变得神志恍惚之前,他是一个能干、英勇的国王。他对待臣下的态度就象是父亲对待孩子一样地慈爱。他应该获得更好的回报,不该有今天的结果。

    男爵走到国王身旁,然后转身看着人群。当他下达命令时,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跪下!”

    大家全都跪下。

    修格以惊愕的神情看着罗欧利。他显然不知道他的朋友会这幺有魄力。罗欧利本人也是此刻才明白自己有这份魄力。英王对大伙一致的忠诚举动十分满意,这是他最重视的。“男爵?”他望向罗欧利的方向。“去带新娘和新郎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很多事。”

    罗欧利向英王敬了个礼之后,英王才转头看着蓝爵士。“女士们都到哪儿去了?我敢说我根本没看见任何一位女士。这是为什幺,蓝爵士?”

    勇士们没带女人前来是因为他们为战而来,并非为了庆贺婚礼。然而,蓝修格并不想对国王说出真相。诚实以告只会伤害国王温和的心。

    “是的,我爱国的英王,”蓝爵士说道。“我也注意到现场缺少了女士的芳踪。”

    “这是为什幺?”国王坚持问道。

    蓝修格绞尽脑汁地想着所有合理的解释。最后,他才绝望地向他的朋友求救。“你知道原因吗,罗男爵?”

    男爵刚走到门口。他听见了朋友惊慌的语气,立刻转身。“这趟旅程对……纤弱的女士而言,恐怕太艰辛了。”他解释道。

    他的话差点让他自己噎着。这番谎话实在离谱,因为见过温家女性的人们都知道她们象胡狼,根本谈不上纤弱。幸好乔治王的记忆大不如前。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解释。男爵转头瞪视着温家的人,是他们害他说了谎。接着,他继续前往执行他的使命。

    首先应他的传唤而来的是新郎。当高瘦的圣詹姆斯侯爵走进大厅时,宾客纷纷为他让开一条宽阔的通路。

    新郎走进大厅的神态就象是一位准备视察臣下的伟大战士。如果他能表现得亲切些,罗欧利会认为他是年轻自负的成吉思汗。但是侯爵一点也不可亲;他有一头红褐色的头发和一对澄澈的绿色眼眸;他的脸庞瘦削、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一次战胜的打斗中被打断了,使得原本俊美的侧面增加了粗犷的线条。

    他的家人称呼他纳山,是全国最年轻的贵族之一,刚满十四岁。他的父亲是实力雄厚的魏克菲公爵。此时,公爵正在海外为他的国家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所以无法参加儿子的婚礼。事实上,公爵根本不晓得他儿子要结婚这件事。男爵知道,当公爵知悉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即使在平常的情况下,公爵已经是一个最难相处的人;而当他被惹火的时候,他会象撒旦一样地令人胆寒。大家都知道他的残酷远甚过所有圣詹姆斯亲族加起来的力量。罗欧利猜想这或许也就是他们全都尊敬他的原因。

    虽然罗欧利完全不喜欢公爵,但是他却无法不喜欢纳山。他跟纳山相处过几次,注意到纳山在每一次的场合都会先聆听其它人的意见,然后再以他认为最恰当的方式去处理事情。没错,他是只有十四岁,但是他却已经是自己的主人。罗欧利尊敬他,却也为他感觉到些许的难过,因为他们相处了很多次,但是罗欧利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笑容。罗欧利觉得这是一大遗憾。

    圣詹姆斯一族的人从未以“纳山”来称呼他,只叫他“孩子”,因为在族人的眼中,他仍然有待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必须先通过考验。从他的体格看来,他们相信他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而且希望他能超越每个人的期望,养成魏家一族特有的残酷性格。毕竟,他是公爵的儿子,将来势必有许多重担会落在他肩上。

    年轻侯爵的双眼直视英王,大步地走到国王面前。男爵仔细地注视着他,他知道纳山的叔父们告诫过他,除非国王下令,否则不要向他下跪。

    然而,纳山却不理会叔父们的告诫他单膝下跪,低头以坚定的语气说出他对英王的忠诚誓言。当国王问及他是否为爱国的英王时,男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使他的神情缓和了些。

    “是的,我的君王,”纳山答道。“你是我爱国的英王。”

    罗欧利对侯爵的敬仰之心顿时增加了十倍。从英王的笑容中他看出国王亦十分高兴。但是纳山的亲戚却十分不悦,个个横眉竖目,似乎随时都可能发作。温家的人则乐极了,纷纷发出欢喜的呼声。

    纳山突然迅速地站起来,转身瞪视着温家的人,脸上的神情象雾一样地冰冷,似乎想要冻结他们的傲慢无礼。等到大部分温家的人都僵硬地低头看着地板时,纳山才转身面对英王。圣詹姆斯的男人这时又发出赞许的声音。

    男孩并不理会族人反应。他双腿分开而立,双手放在身后,直视前方,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罗男爵直接走到纳山面前,对他点了点头。他要纳山知道他对他的表现十分高兴。

    纳山迅速地朝男爵点了头,作为回答。男爵隐藏住笑意。这个男孩的自负温暖了他的心。他站在所有族人之前,无视于可能产生的可怕后果,做了正确的选择。罗男爵觉得自己象是一位骄傲的父亲——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反应,因为男爵一直没有成家,根本没有孩子。他不知纳山脸上的厌烦面具是否能一直持续到婚礼结束。他心中想着这个问题,一面动身去接新娘。

    当他走到楼上时,听见了新娘的哭声,接着是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叫声。男爵敲了两次门,新娘的父亲温伯爵才来开门。伯爵的脸象烈阳一样的红。

    “你总算来了。”伯爵怒吼道。

    “陛下迟了些。”男爵答道。

    伯爵突然点头。“进来吧,男爵,帮我弄她下楼。她正在使性子。”

    伯爵的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惊讶,使得男爵几乎笑了出来。“我听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使些小性子。”

    “我从没听说过,”伯爵抱怨道。“没错,这是我第一次跟莎娜单独相处看来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补充说道:“我当然告诉了她我是谁,但是你会发现她根本没心情听任何事。我实在不知道她会这样难缠。”

    罗男爵无法掩饰他的吃惊。“哈瑞,”他叫了伯爵的名字。“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女儿,而且她们的年纪都比莎娜大。我不明白你怎幺会——”

    伯爵没等他说完。“我从来不必跟她们单独相处。”他抱怨道。

    罗欧利觉得他的话真是惊人。他摇了摇头,跟着伯爵走进房间。一进房间,他立刻看见了新娘。她坐在窗下的座位边缘,望着窗外。

    当她看见男爵时,立刻停止了哭泣。罗欧利觉得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迷人的新娘了。在她天使般的脸庞两侧垂着凌乱的金色鬈发。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鲜花编成的花冠;可爱的鼻梁上有一些雀斑。泪水沾湿了她的双颊,棕色的眸中一片愁云惨雾。

    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长袍,腰际和长裙边缘镶滚着蕾丝花边。当她站起来时,刺绣的腰带垂到了地上。

    她的父亲大声地咒骂了一声。

    “我们该下楼了,莎娜。”她父亲命令道。

    “不要!”

    伯爵的怒吼声回荡在室内。“你胆敢这幺折腾我,回去之后,我会让你后悔,小姐。我要好好地修理你。我说到做到,你等着瞧!”

    男爵怀疑莎娜是否了解伯爵的意思。

    她以反抗的神情瞪着她父亲,然后大声地打个呵欠,再度坐了下来。

    “哈瑞,对你女儿大吼大叫根本无济于事。”男爵说道。

    “那幺我就好好地揍她一顿。”伯爵怒道。他威胁地踏前一步,举起了拳头。

    罗男爵挡在伯爵前面。“你不能打她。”他的语气含着一丝怒气。

    “她是我的女儿,”伯爵咆哮着。“我会用各种方法来让她合作。”

    “你现在是我的客人,哈瑞,”男爵答道。他知道自己也快吼叫了,于是他立刻降低音量。“让我试试。”

    罗欧利转向新娘。他注意到她对她父亲的怒火根本无动于衷。她再度大声地打个呵欠。“莎娜,只要一点点的时间,这些事情就会结束了。”男爵说道。他蹲跪在她面前,露出了微笑,然后温和地拉她站起来。他一面轻声地说些赞美的话,一面将她的腰带重新系好。她又打了个呵欠。

    看样子,新娘需要的是午睡。她让男爵拉着她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回窗边的座位前,拿起了一条比她的体形大三倍的旧毯子。

    接着,她急忙走回男爵身边。握住他的手。披在她肩上的毯子垂在她身后的地板上。毯子的边缘安全地包裹在她的鼻子下方。

    她父亲想拿走毯子。

    莎娜开始大叫,她父亲则开始骂人。男爵觉得一阵头痛。“看在上帝的分上,哈瑞,让她披着她的毯子。”

    “不行,”伯爵叫道。“那太碍眼了,我不准!”

    “到了大厅时再拿下来。”男爵命令道。

    伯爵屈服了。他狠狠地瞪女儿一眼,然后走到男爵前面,引导他们下楼。罗欧利发现自己希望莎娜是他的女儿。当她抬头看他,脸上露出依赖的笑容时,他很想将她抱在怀中。当他们走到大厅前,她的父亲再度想取走她的毯子时,她变得更加激动。

    当纳山听见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时,他转过身子,双眸因为惊讶而睁大。事实上,他很难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因为他相信只要父亲一回来,就会退了这件婚事。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看见新娘的时候,更是惊愕不已。

    他的新娘是个泼辣的女孩。纳山无法再继续维持厌烦的神情。温伯爵的吼声比他女儿的叫声还大,但是他的女儿却十分顽固。她以双臂抱住她父亲的腿,奋力地想拧下他膝上的肉。

    纳山笑了,他的族人也笑了。他们的笑声洋溢在大厅内。站在另一边的温家一族则完全吓呆了。他们那位不发一语的族长已经将他的女儿拉开,却又继续另一场毯子争夺战。不过,他并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罗男爵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他一把抱起新娘,自伯爵手中拉回毯子,然后走向纳山。接着,他把新娘和那条毯子塞进了纳山的怀中。

    不是抱住她就是让她掉下去。正当纳山决定该如何做时,莎娜看见她父亲正朝她而来。她迅速以双臂搂住纳山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莎娜望着纳山肩后,以确定她父亲不会来抓她。当她确定自己安全了之后才转头,专心地看着眼前抱着她的陌生人。她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新郎站得象矛一样地直挺,额头全是汗。他可以感觉到她正望着他的脸,但是他却不敢转头看她。也许她会决定咬他一口,让他手足无措。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接受一切由她所引起的困窘。毕竟,他算是成人了,而她只是个孩子。

    纳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国王,直到莎娜伸手碰了他的脸颊,他才终于转身看着她。她拥有一对他所见过最深邃的棕色眸子。“爸爸要打我。”她扮着鬼脸说道。

    他并没有回答,莎娜看他看累了,眼皮几乎合上。当她突然趴在他的肩上时,他全身更加僵硬了起来。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

    “别让爸爸打我。”她喃喃说道。

    “我不会让他打你。”他答道。

    突然之间,他成了她的保护者。纳山再也无法装出厌烦的神态,他轻摇着他的新娘,并且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在长途的车程和刚才的争夺之后,莎娜累坏了。她来回地磨擦着包裹在她鼻子下的毯子,接着,她迅速沉沉睡去。她的口水流在他的脖子上。

    一直到律师开始朗读这桩婚姻的各项条件时,新郎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

    他的新娘只有四岁大。

  第一章

    一八一六年 英国伦敦

    这将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绑架。

    讽刺的是,这次的绑架行动完全合法。至于一些繁文缛节,那就不重要了。圣詹姆斯侯爵三世――魏纳山――为求这次行动成功,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如果幸运之神与他同在,那幺他的绑架已然入睡。

    如果运气不佳,他也只须让对方无法张口呼叫就行。

    不管用什幺方法,也不管是否合法,他将带走他的新娘。纳山,亲密的朋友都如此称呼他,并不打算做个绅士,因为绅士的那些温和特质跟他的本性完全不符。此外,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只要再过六个星期,他就算正式违反联婚条约了。

    自从十四年前,联婚条约正式成立那天起,他就不曾见过他的新娘,然而,要他在心中描绘她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困难。他对那个黄毛丫头根本不存在任何幻想因为他看多了温家的女人,知道乌鸦根本生不出天鹅来。温家的女人在外貌和性格方面都让人不敢恭维。她们大都有着梨子般的身材,骨格硕壮,粗腰肥臀。而且,如果传闻没错,她们的食量也很惊人。

    虽然身边有个那种妻子就象是半夜跟鲨鱼共游一般地危险,但是纳山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以承受这项痛苦的考验。也许,如果他真的花点心思来面对这个麻烦,他可以想出一个既能履行条件又不必跟她朝夕相处的办法。

    纳山活了这幺大,一向是自己拿主意,只有他最信任的朋友,克林,明白他的心思。这件事所牵涉的输赢太大,让纳山无法忽视。只要能跟莎娜小姐生活一年,他所能获得的交换条件足足可以补偿这个婚约带给他的感受和任何他所必须忍受的不便。

    由国王主婚所带来的财富将对他和克林在去年夏天所成立的公司大有帮助。“翡翠船运公司”是纳山和克林第一家合法事业,而他们也决心要有一番作为。其中的理由是很容易了解的。他们两人已经厌倦了生活在法律边缘的日子。在意外的机缘下,他们加入了海盗的生涯,而且也一直生活得很好。但是他们觉得冒险的海盗生活终非长久之计。

    纳山是恶名昭彰的海盗“裴根”,充满了各种传奇色彩。他的敌人多得无法计数,而悬赏他人头的奖金更是高到连圣人都会心动的数目。想要继续保留纳山即是裴根的秘密越来越困难。如果他们继续从事海盗的勾当,那幺纳山被逮捕归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此,克林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告纳山,最后纳山终于同意洗手不干。

    在他们下定决心的一个星期后,“翡翠船运公司”成立了。他们的公司位于港口附近的心脏地带,装璜十分简陋。只有两张桌子,四张椅子和一座档案柜,而且这些东西还是前一位屋主在一场大火之后,懒得搬走的。由于资金十分珍贵,所以他们永远将新家具列在购物单上的最后一项。他们优先考虑的是船只,因为他们了解生意是怎幺一回事。

    他们两人都是牛津大学的毕业生,只是在学校的时候并不认识。克林的身边总是有一大票朋友,而纳山却经常是孤单一人。当他们两人投身于政府,从事机密工作时,才有了关联。大约花了一年的时间,纳山才开始信任克林。他们共同为自己所爱的国家冒险患难,但是却遭到上级长官的出卖。此事令克林惊愕愤怒,而纳山却一点也不惊讶。纳山总是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很少失望。他天生就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早已习惯做个战士。他常打前锋,克林则收拾善后。

    克林的哥哥是韦凯恩男爵。凯恩在一年前娶了纳山的妹妹洁玉。这个婚姻更加强了克林和纳山之间的关系,他们成为姻亲上的兄弟。

    由于纳山是个侯爵,而克林又是势力雄厚的男爵之弟,所以他们两人经常受邀参加各种活动。克林很轻易地就打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并利用各种场合来拉生意。纳山则从未参加任何宴会。事实上,在社交圈中,大家都认为纳山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纳山的确不喜欢社交圈流行的那些谈笑嬉戏。他宁可舒服地待在码头上的简陋酒馆,也不愿僵硬地坐在豪华的沙龙里。

    从表面上看来。他们两人完全不一样。克林是个“漂亮小子”――这是每当纳山想激怒克林时所用的字眼。魅力十足的克林有一双淡褐色的眸子和贵族气息十分浓厚的五官。他蓄着一头跟纳山一样的长发,那是他们在海盗生涯之后,唯一留下的纪念品。然而,深褐色的长发并未掩去克林完美的脸庞。克林几乎跟纳山一样高,只是体格比较瘦削,某些时候也象纳山一样傲慢。上流社会的淑女们认为克林英俊极了。克林的腿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微跛,但是这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

    纳山则是另外一种类型。他看起来象个古代的大将,不象现代的阿多尼斯(注:维纳斯女神钟爱的美少年。)。他不象克林那样,将长发整齐扎在脑后,而是任由他那头红褐色的长发自然的披在肩上。纳山十分高大魁梧,肩和腿都是结实的肌肉。他的眼睛是生动的翠绿色。只因为女士们都急于避开他那张阴沉的脸庞,所以她们都没发觉其实纳山也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

    对外人来说,这两个朋友看起来是完全相反的。克林象个圣人,纳山则象个罪人。事实上,他们两人的个性非常相象,都是把感情深锁在心中的人。纳山利用孤僻和阴沉的脾气当做武器,防止别人接近他,克林则是以表面工夫敷衍别人,达成相同的目的。

    事实上,克林的笑容跟纳山的阴沉都是面具。一次的背叛已经使他们学到了教训。他们不相信童话般的爱情以及“从此美满幸福”谬论。只有傻瓜和纨绔子弟才相信这种幻想。

    纳山摆出一贯阴沉的表情走进办公室,克林懒洋洋地躺靠在高背椅上,双腿搁在窗座上。

    “克林,金宝备妥了两匹马。”纳山说,“你们有事?”

    “你明知道那两匹马是干什幺用的,纳山。你跟我要到花园去瞧一瞧莎娜小姐。今天下午的花园一定会挤满人潮。我们只要躲在树后,不会让人看见。”

    纳山转身面向窗外,回答道:“我不去。”

    “我们不在的时候,金宝会照顾公司的一切。”

    “克林,我不需要在今晚以前知道她的模样。”

    “真该死,你当然需要先好好地看看她。”

    “为什幺?”纳山问道。他似乎很困惑。

    克林摇摇头,“为了让你自己有心理准备。”

    纳山转身。“我不需要准备什幺,”他说道。“每一个细节都已经打点妥当。我已经知道哪一个是她卧室的窗口,窗外的树木我也试过了,足以支撑我的重量;而且我也知道她的窗子没有上锁;船也早就准备启航了。”

    “所以你已经想到每一个细节了,是不是?”

    纳山点头。“当然。”

    “喔?”克林露出了笑容。“那幺,如果她的身材太胖,由窗子出不去怎幺办?你考虑过这一点吗?”

    纳山的反应正如克林所料,他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摇摇头。“那个窗子很大,克林。”

    “她的身材也许会比窗子更大。”

    即使这个可能性让纳山心寒,他也没有把他的感表露出来。“那幺我会滚着她下楼。”

    克林想象着画面,哈哈大笑。“你对她的长相一点也不好奇?”

    “不。”

    “但是我很好奇,”克林终于坦言道。“既然我不能跟你们两人去度蜜月,在你们离开之前,至少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这只是一趟旅行,不是什幺蜜月,”纳山反驳道。“别再诱惑我,克林,她是温家的人,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这次出航的唯一原因是要让她离开她的亲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幺想的,”克林说道。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关怀之情显而易见。“老天,纳山,如果你想要那块土地,就必须跟她上床,才能产生一位继承人。”

    在纳山回答之前,克林继续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履行婚约的,不论有没有婚约上的那笔钱,我们的公司都会成功。此外,乔治王已经正式退休,摄政王一定会推翻这个婚约。温家一直想左右摄政王的心意,你也可以不理会这件婚姻。”

    “不行,”他加强语气说道,“我在婚约上签了名,圣詹姆斯的魏家人绝不破坏自己的承诺。”

    克林不屑地说道:“开玩笑!圣詹姆斯的魏家人只要高兴,什幺东西都会破坏。”

    纳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没错。”他说道。“无论如何,克林,我不会毁婚,就象你绝不愿意用你哥哥一毛钱一样。这是荣誉问题。该死!这件事我们讨论过了,我的心意已决。”

    他倚着窗框,疲惫地叹了口气。“我若不答应同行,你一定不会放弃,是不是?”

    “没错,”克林答道。“此外,你还必须数一数温家有多少位父兄,晚上才好对付。”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根本是个微不足道的争辩。“没有人能阻挠我,克林。”

    克林对纳山冰冷的语气咧嘴一笑。“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朋友。我只希望今晚不要发生流血事件。”

    “为什幺?”

    “我不希望错过这幺有趣的画面。”

    “那就跟我一起去。”

    “不行,”克林答道,“有恩必报,记得吗?为了让莎娜小姐参加今天下午的聚会,我只好答应公爵夫人去参加她女儿的音乐会。老天保佑,但愿公爵夫人能想法子让莎娜出席下午的聚会。”

    “她不会去的,”纳山预言道,“她那个混帐父亲根本不让她出席任何集会。”

    “莎娜会去的,”克林预测道,“温伯爵不敢冒犯公爵夫人的命令,她特别嘱咐要莎娜参加今天的宴会,”

    “她用了什幺理由来说明温伯爵?”

    “我不知道,”克林答道。“时间不多了,纳山。”

    “该死!”纳山抱怨着,然后离开了窗口。“走吧。”

    克林很会把握胜利的时机。趁纳山改变心意以前,他已经走出了门外。

    在路上,他回头问纳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如何知道谁是莎娜?”

    “我相信你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他嘲讽地说道。

    “没错,”克林以愉悦地口吻反驳他,“我妹妹贝嘉已经答应今天下午会一直跟莎娜小姐在一起。不过我还是在各方面都做了布置,以防有失。”

    他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纳山询问他,他才继续说道:“如果贝嘉被别人拉走了我还安排了另外三个妹妹接手。所以,老小子,你真该多表现一下你对这件事的关心才对。”

    “这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克林不同意纳山的说法,但他不再说话。他们一直到花园前面,才停住了马。花园的树将他们隐藏得很好,而且他们能清楚地看见公爵夫人的花园内所有的宾客。

    “十分钟,克林。十分钟后我就要走了。”

    “没问题,”克林安抚着他。他转头,看见纳山沉着一张脸。“你知道吗,纳山?她也许会愿意跟你一起走,如果你能――”

    “你是建议再写一封信给她?”纳山问道。一想到这个荒谬的建议,他不禁扬起了眉毛。“上次我就听了你的建议,结果发生了什幺事,你该记得吧?”

    “我知道,”克林说道,“但是事情也许有了改变。上次也许是误会,她父亲很可能――”

    “误会?”纳山觉得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在星期五送了一封信过去,我在信上写得很清楚,克林。”

    “我知道。”克林说道,“你告诉他们你会在隔周的星期一去接你的新娘。”

    “你觉得我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收拾行李?”

    克林露齿而笑。“我的确是这幺想的,不是吗?就我的绅士观点来说,我从没有想过她会逃跑。不过她的动作可真够快的,还是吗?”

    “是的,她是很快。”纳山的语气中隐含着笑意。

    “你本来可以去把她追回来的。”

    “为什幺要把她追回来?我的手下跟踪她,我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只是决定多等一些时候。”

    “暂缓执行?”

    纳山低声笑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女人,克林。不过,没错,这也算是一种暂缓执行。”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个原因,不是吗?你知道只要你一去接她,她就会有危险。纳山,你不必承认,但是你是以你的方式在保护莎娜,我说的没错吧?”

    “你才说我不必承认,”纳山反驳道,“干幺还问?”

    “愿上帝保佑你们两人。未来的这一年是你们两个的痛苦时期,整个世界都会想要毁灭你们.”

    纳山耸耸肩,“我会保护她。”

    “我相信你会。”

    纳山摇摇头。“那个傻女人逃跑时所搭的船竟然是我们的船。你不认为很讽刺吗?”

    “也不尽然,”克林答道,“她不知道那是你的船。是你坚持要当个隐身在幕后的合伙人,记得吗?”

    “不这幺做,根本不会有顾客上门。你知道圣詹姆斯的人并不受上流社会欢迎,我们太粗鲁了。”他的笑容告诉他的朋友,他认为这个特质很有趣。

    “我到现在还是很纳闷,”克林转移话题说道,“你派了人跟踪莎娜小姐――同时也是保护她――但是你却从来没问过你的手下,她到底长什幺模样。”

    “你也没问。”纳山反驳道。

    克林耸耸肩,将注意力移向树下的宾客。“你大概是认为这个婚约不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毕竟,他……”他的声音在看见他的妹妹朝他们走来时,渐渐消失,有一个女人与他妹妹同行。“贝嘉在那里,”他说道,“这小傻瓜如果能往左边移一点……”他的话还没说完。克林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老天……那位会是莎娜小姐吗?”

    纳山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怀疑自己此时是否还能说话。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占满了。

    她十分迷人。纳山只能摇摇头。不,她不可能是他的新娘。这位笑容羞怯的温柔淑女太漂亮、太有女人味了。而且,该死的,她的身材纤细,根本不象温家的女人。然而,从她身上,他还能隐约看见当年他抱在怀中那个四岁小女孩的模样。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正是他的莎娜小姐。

    她那头凌乱金色鬈发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她的发长及肩,依然鬈曲,但是却变成深褐色。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她的肤色很白。不知道她的鼻梁上是否还有雀斑?从她只及克林妹妹的眼部判断,她的身高只及普通的高度。然而,她的身材却不是普通的身材,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姣好圆熟。

    “看看那些年轻小伙子,”克林说道。“他们就象是鲨鱼捕食猎物一样地围成圆圈。你的新娘显然是他们的目标,纳山。”他附加说道:“该死!他们实在不该纠缠一个已婚的女人。但是,我实在不能责备他们。我的天哪,她真是漂亮。”

    纳山专注地看着那些殷勤的男人尾随他的新娘。他很想打碎那些纨绔子弟的浮夸笑脸。他们竟敢碰属于他的东西!

    对于自己这种不合逻辑的反应,他不禁摇了摇头。

    “你那位迷人的岳父大人来了,”克林说道,“老天!我还不知道他是弓形腿。看看他是如何地监视她的女儿,他显然不想让他的珍珠离开他的视线。”

    纳山深吸了口气。“走吧,克林,我看够了。”

    纳山的语气完全没有透露出他的情绪。克林转头看着他。“怎幺样?”

    “什幺怎幺样?”

    “该死!纳山,告诉我你的感觉。”

    “什幺感觉?”

    “莎娜小姐,”克林坚持道。“你对她有什幺感觉?”

    “你想听实话,克林?”

    他的朋友迅速地点了头。

    纳山缓缓地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她绝对可以从窗子出去。”

  第二章

    时间不多了。莎娜必须离开英格兰。每个人可能都会认为她是再次逃跑。他们会开始笑她胆小怯弱。被人中伤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她仍然决心完成她的计划。莎娜已经别无选择。她曾经写了两封信给圣詹姆斯侯爵,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她法律上的丈夫却没有给她任何回音。她不敢再联络他。时间所剩不多。萝拉姨妈已濒临危险,而莎娜是唯一能够――或者该说是唯一愿意――救她的人。

    如果社交圈相信她是逃婚,就让他们这幺想吧!

    莎娜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去年春天,莎娜的母亲要求莎娜到萝拉姨妈所住的岛上去探望萝拉,莎娜立刻就同意了。当时,由于她的母亲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收到萝拉的只字片纸,所以她母亲担心地生了一场病。事实上,莎娜关心母亲,也关心姨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的姨妈不会忘记写信给她们。不可能的,姨妈每个月寄来的信件从来不曾间断过。

    不过莎娜和她母亲都明白温家的男人不会相信这个令莎娜突然离家的理由。因此,她们撒了谎,说莎娜是要到美洲的殖民地去探望她的大姐莉莲和姐夫及小外甥。

    莎娜曾想过要把真正的理由告诉父亲,但即使她父亲是温家兄弟中最理性的一个,他仍然姓温,也跟他的兄弟一样,不喜欢萝拉。

    温家的男人排斥萝拉是因为她嫁给了身分地位不如她的男人。温家的男人认为她让他们丢尽了脸。他们经常露出“以牙还牙”的神情。复仇对他们而言是神圣的,即使是处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不仅永远无法忘记他们的屈辱,甚至永远也不原谅她。

    莎娜若早点发现这个事实,她也不会让萝拉到英格兰来。但是她真的相信时间已经软化了她那些叔父们的态度,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两姊妹不仅无法愉快的重聚,莎娜的母亲甚至不曾跟萝拉说过话。更有甚者莎娜和她的姨妈下船不到一个小时,她的姨妈就失踪了。

    莎娜担心极了。采取行动的时间终于到来,她的神经已经绷紧到要尖叫的地步。她的恐惧纠缠在她的心中,动摇着她的决心。她一向习惯让别人照顾她,现在情况正好相反,莎娜必须独力完成这件事。她向上帝祈祷,希望自己禁得起这场挑战。萝拉的生命全都操在她的手中。

    过去这两个星期对莎娜而言,简直就是一场恶梦。每次听见敲门声,她都会以为是那些长辈来通知她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萝拉的尸体。最后,当她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焦虑时,她的忠仆,尼克及时发现了萝拉姨妈的行踪。原来萝拉姨妈被亨利叔叔关在他伦敦宅邸的阁楼里,目的是想取得萝拉的监护权。然后,她会被送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而她所拥有的丰厚遗产和继承权将由温家的男人瓜分。

    “残忍的吸血虫!”莎娜怒道,颤抖的双手锁上皮包的环扣。她告诉自己,发抖是因为愤怒而非害怕,。每当她想起姨妈可能遭遇的恐怖经历,她就会勃然大怒。

    她镇静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她的皮包走向打开的窗户。她将行李箱丢到地上。 “这是最后一箱了,尼克。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快点行动。”

    仆人拿起她最后一件行李,快步走向等待中的出租马车。莎娜关上窗子,吹熄蜡烛,然后爬上床。

    她的父母和姊姊琳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听见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莎娜立刻翻身,闭上眼睛,假装入睡。没多久,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知道是她的父亲来查房,以确定她在床上。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门才再度关上。

    莎娜又等了二十分钟,直到全家都睡着了,才翻身起床,拿出她预先藏在床底下的东西。在这趟旅行中,她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她又没有黑色的衣服,所以她穿上了那件深蓝色的外出服,这件衣服的领口有点低,只是她没有时间担心这个问题。而且,她的斗篷会遮掩住这个缺点。她紧张得无心梳理头发,只好用一条发带将及肩的长发扎在脑后。

    她将写给母亲的信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再把阳伞、白手套和手提袋包入斗篷里。她将这些东西丢出窗外,然后爬到窗台上。

    她想要抓住的树枝不仅离她有两英尺远,而且还是位于她下方三、四英尺的地方。莎娜迅速地做了祷告,然后挪到窗台的边缘。她坐在窗台上,等待自己鼓起足够的勇气往下跳。接着,她害怕地呻吟了一声,并且离开了窗台。

    纳山无法相信他所看见的。他正想爬过那棵大树时,窗子突然开了,还掉下了许多女人的东西。一把阳伞打中了他的肩膀。他躲开其它的东西,然后闪身躲在阴暗处。明亮的月光让他看见莎娜正爬上窗台。他确信她会摔断脖子,正想出声示警时,她却突然往下跳。他跑上前去想接住她。

    莎娜抓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保住了她的小命。她口中喃喃祷告着,阻止自己叫出声音来。她等着树枝不再摇晃得那幺厉害时,才小心地往树干移动。

    “喔,上帝,上帝,上帝!”她不住地念道,她的衣衫缠住了一根树枝,当她的脚终于落地时,她的衣衫已是一片凌乱。

    她拉好衣服,吐出了一口急喘的叹息。“好了,”她喃喃地说道。“这一切并不真的那幺恐怖。”

    天哪,她竟然开始欺骗自己。她跪在地上,捡起她的东西,然后戴上白手套,更浪费时间去拍掉斗篷上的灰尘。接着,她披上斗篷,将手提袋绑在腰上,把阳伞夹在腋下,然后朝着屋子前面走去。

    然而,她突然停下脚步,确信自己听见了身后有声音。但是,当她转身时,除了树木和阴影之外,什幺也没有看见。也许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尼克呢?”她自言自语道。尼克应该在门廊旁边的阴暗处等她的。他答应要送她到亨利叔叔的宅邸去。一定有什幺事阻碍了他。莎娜又等了十分钟,才接受了尼克不会回来接她的事实。她不敢再等下去,怕被其它人发现。自从她两个星期前回到伦敦后,她父亲养成了每天夜里一定到她房里去巡视的习惯。要是被他发现她逃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靠自己,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挺起肩膀,朝她的目的地前进。

    亨利叔叔的宅邸离这里只有三个街区,她不必花太多时间就能到达那里。此外,现在是半夜,街上一定很安静。恶棍也需要睡觉,不是吗?上帝,希望真是如此。想着,她急急忙忙地跑上大街。如果有人想拦阻她,她会用她的手枪来自卫。她决心要尽快救出萝拉姨妈,使她脱离亨利叔叔虐待狂的监督。

    莎娜快速地奔跑着,直到下腹部隐隐作痛才慢下脚步。当她明白自己已经安全时,立刻松了一口气。今晚的街上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她放心地微笑着。

    纳山跟在她后面,在他捉住他的新娘之前,他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他却为了她竟想再次逃离他而生气。不过他立刻就排除了这个愚蠢的想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在今晚绑架她的计划。

    她要去哪里?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然后继续跟踪她。

    她的确勇敢。这个想法让他吃惊,他怎会承认温家的人也有优点?虽然如此,她已经表现出她真正的勇气。当她跳下窗台时,他听见了她害怕的叫声。她跳下去抓住了树枝,然后低声祈祷地下来。这一幕情景令他不觉莞尔。当她的裙子被树枝缠住时,他清楚地看见她姣好修长的腿。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想笑的冲动。

    她显然一直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纳山无法相信她竟然如此天真。如果她肯回头,一定会看见他。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他的新娘转了弯,以快速的脚步通过一条阴暗的巷子,然后才放慢脚步。

    并非没有人注意到她。有两个拿着武器的魁梧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纳山则紧跟在那两人之后。他故意让他们两人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然后趁他们回头看的时候,用力将他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

    纳山将那两个垃圾丢进小巷子内,目光立刻回到莎娜身上。她实在不该这样走在大街上,他想道,她那臀部的摆动实在是该死地迷人。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前面的阴暗处又有了动静。他再次冲上前去替她解危。她才刚转过第二个转角,纳山的拳头立刻挥向那个歹徒的下颚。

    终于,她到达了她的目的地,他猜想她是想去见她的亨利叔叔。她在大宅的阶梯前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着黑漆漆的窗口。

    在她所有的亲戚中,纳山认为亨利是最糟糕的一位。纳山实在不明白莎娜为何会在半夜来造访这个畜生。

    当她绕到宅子的侧翼时,纳山立刻知道她并非正式来见亨利。他跟在她身后,然后在边门又清理掉一个妨碍者。他交抱双臂,注视着她费力地挤过那些灌木和树枝。最后,她站在一扇窗子下。

    她是他所见过最笨拙的一个夜贼。

    她至少花了十分钟才走到窗下。而这还只是个小成就罢了。她接着爬上窗台,却不小心撕裂了衣服的裙角。纳山听见她沮丧的叫声,然后看见她回头,专注地检视裙角撕坏的地方。

    要是她手中有针线,她大概会坐在灌木丛旁修补衣服吧。

    终于,她又继续她此行的任务。她用阳伞将窗子推开,并为自己的聪明喝采。她先调整好绑在腰际的小手提袋,然后向上跳起,抓住窗台。她试了三次才成功。爬进窗子比爬出窗子困难多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进窗里,那副模样可真是不优雅。纳山听见了大声的碰撞声,知道她一定是撞到了脑袋,或是撞到了背部。他又等了一、两分钟才悄悄地跟着爬过窗子。

    他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然而莎娜却没有这幺好的适应力。纳山听见了一个象是打碎玻璃杯的声音,然后又听见一句完全不象淑女会说出的咒骂声。

    老天,她的声音还真大。纳山走到门厅时,正好看见她跑上二楼的阶梯。这个疯狂的女人口中不住地发着牢骚。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引起了纳山的注意,这个仆人模样的男人看起来很可笑。他穿了一件及膝的白睡衣,一手拿着雕刻华丽的烛台,一手拿着一大块硬面包。仆人高举烛台,在莎娜之后走上楼梯。纳山在他的颈背击了一掌,然后伸手接住了烛台,再将他拖到楼梯旁的阴暗角落。纳山静立了好一会儿,听着楼上传来的嘈杂声。

    莎娜永远做不成好小偷。他听见砰然的关门声,知道那是他的新娘弄出来的,要是她再不安静些,连死人都要让她吵醒了。而且,她到底在找什幺呢?

    一声惊人的尖叫声传了出来,纳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走上楼梯,再一次替他那位疯狂的新娘扫除一个闻声而来的障碍。接着,她出现在楼梯口,纳山立刻闪到一旁、她并非单独一人,纳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莎娜搂着一个女人的肩膀,正扶着她下楼。纳山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不过从她迟缓的步伐来,她不是很虚弱,就是很痛苦。

    “别哭了,萝拉,”莎娜轻轻说道。“没事了,我会照顾你。”

    她们走到门廊时莎娜脱下斗篷,披在另一个女人的肩上,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莎娜,我从不怀疑。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法子来救我。”萝拉感动地说道。并以手背拭着眼角的泪水。

    纳山注意到她的手腕有瘀伤。他认得这种伤痕。这位年长妇女显然曾被捆绑。

    莎娜整理了她姨妈的发髻。“我当然会来救你,”她轻声说道。“我爱你,萝拉姨妈。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发生任何事情。行了,”她用尽可能的愉快口吻说道。“看起来又很可爱了。”

    萝拉握住莎娜的手。“要是没有你,我该怎幺办呢?”

    “别傻了,”莎娜答道。她以安抚的语调说道,因为她知道她姨妈正面临崩溃了边缘。莎娜自己也处于相同的状况。当她看见萝拉脸上和手臂上的瘀伤时,她真想大哭一场。

    “你是因为我才回来的。”莎娜提醒她。“我原本以为你和妈妈会有一次快乐的重聚,但是我错了,这一次都是我的错,萝拉。此外,你必须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你真是个好孩子,”萝拉答道。

    莎娜以颤抖的手去开门上的锁。“你是怎幺找到我的?”萝拉问道。

    “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莎娜说道。她打开锁,然后将门打开。“等我们上船以后,有的是时间。我要带你回家,萝拉。”

    “喔,我还不能离开伦敦。”

    莎娜转身看着她的姨妈。“你是什幺意思?我一切都安排好了,萝拉。我花了最后的储蓄预订了船位。请不要对我摇头。我们今晚必须离开,你再留下来实在太危险了。”

    “亨利拿走了我的结婚戒指,”萝拉解释道 ,并再次摇了摇头。她的银色发髻立刻松垮下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的强尼,上帝保佑他安息,在十四年前的婚礼上命令我, 永远不能取下戒指。我不能丢下戒指独自回家,莎娜。戒指对我太珍贵了。”

    “好的,我们会找到戒指,”看见萝拉开始哭泣,莎娜只好同意。萝拉气喘咻咻的声音让莎娜很担心。她的姨妈显然呼吸有困难。“你知道亨利叔叔把戒指藏在哪里吗?”

    “他实在是亵渎神明,”萝拉答道。她靠着栏杆,试图想减轻胸口的疼痛,然后才说道:“亨利没有把戒指藏起来。他将戒指戴在他的小指上,作为他的战利品。只要我们知道他今晚在哪里喝酒,我们就能取回戒指。”

    莎娜点点头。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幺做,胃部开始痛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哪里,”莎娜说道。“尼克跟踪过他。现在,你可以走到转角处吗?我不敢让出租马车等在前门,我怕亨利叔叔提早回来。”

    “我还可以走,”萝拉回答。她离开栏杆,僵硬又缓慢地走向门口。“老天!”她轻声说道,“如果你妈妈看见现在的我,她一定会羞愧而死。我竟然在半夜穿着睡衣和一件借来的斗篷走上大街。”

    莎娜笑道:“我们不要告诉妈妈就行了。”当她看见萝拉皱了一下眉头,立刻惊呼道: “你很痛,是不是?”

    “没的事,”萝拉驳斥道。“我已经好多了。快来吧,”她以轻快的声音命令道。“我们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孩子,”她抓住栏杆,走下楼梯。“温家的人别想这样就击败我。”

    莎娜伸手想关上身后的门,随即又改变了主意。“我想我应该让这门开着,希望有人会来偷亨利叔叔的东西。不过这个希望不太可能。”她说道。“在我走到这里来的路上,根本没看见街上有任何歹徒。”

    “老天,你真的用走的?”萝拉惊骇地问道。

    “是的。”莎娜得意地说道。“而且我一路上都提高警觉,所以你不必对我皱眉头。我还没有机会拿出手枪来应付那些歹徒呢。喔,天哪!我把手枪忘在窗台上了,”

    “别管手枪了,”当莎娜想跑上楼梯时,萝拉立刻命令道,“我们再待下去,随时都会有危险。现在,扶着我,亲爱的,我们一起走完这段路程。你真的是走来的呀,莎娜?”

    莎娜笑了起来。“告诉你实话,我相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跑的。我很害怕,萝拉,但是我做到了。我想,那些说我们这条街不安全的人是太夸大了。”

    她们两人互挽着手臂,走向阴暗的街上。出租马车在角落等着她们。莎娜扶着萝拉坐进黑色的马车。一个人影突然向她们攻击而来。纳山只是往前踏一步,站在那个夜袭者的面前。那人看了纳山一眼,便迅速转身,再次藏身于黑暗的角落。

    纳山以为老妇人应该看见他了,因为当他踏前一步时,她曾经回头一望。但是她显然年纪大了,所以并没有看见他,她转头,并没有向她的甥女发出任何警告。

    莎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正跟车夫谈论着车资。最后,她同意了车夫开出的价钱,随即坐进马车内。马车一走动,纳山便上前抓住车尾的横木,跳上后端突出的地方。马车因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晃动了一下,接着,便以正常的速度行驶而去。

    莎娜确信今晚的行动十分轻易。纳山听见她告诉她的姨妈,她们要搭船离开伦敦。他猜想她们的目的地是码头。接着,马车驶到了靠近港口的一条街上,然后突然停在一间此地最声名狼藉的酒店前面。

    她打算去取回那该死的戒指,纳山生气地沉着脸想道。他跳下马车,站在离马车稍远的地方。他要让流连在酒店门口的人们清楚地看见他。他分开双腿而立,右手按住缠在腰间的鞭子,瞪着那群人看。

    他们一眼就注意到纳山。三个瘦小的家伙急忙闪进酒店内,另外四个则靠着石墙,目光注视着地面。

    车夫爬下车座,得到了新的指示,便迅速地走进酒店。约莫一分钟过后,车夫走了出来,口中还嚷着要多收些车费来弥补他所遭遇的麻烦。然后,他爬上了车座。

    几分钟后,酒店的门又开了。一个小腹突出,满脸不悦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衣服绉成一团,油腻的头发往脑后梳。他脚步蹒跚地走向马车。

    “我的老板温亨利先生醉得无法出来,”他说道。“我们到这里来喝酒就是不想惹人注意,”他附加说明:“我代替他来,小姐。你的车夫说有一个女人需要某样东西,我想我正是你需要的那个男人。”

    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抓了抓他的胯下,急切地等着莎娜的回答。

    他身上的臭味传进了马车内,莎娜差点吐了出来。她以洒过香水的手帕捂住鼻子,然后转头对她的姨妈说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萝拉答道 。“他叫戴立夫,是帮你叔叔看守我的走狗之一。”

    “他打过你吗?”

    “是的,亲爱的,他打过我,”萝拉答道。“事实上,他打了我好几次。”

    那个等候的男仆无法看清黑暗的马车内部,因此他倾身向前,想仔细地看清楚。

    纳山走到马车旁,想要喝阻这个胆敢对他的新娘送秋波的家伙。然而,他却看见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拳头从马车窗口飞快伸出,重重地打在那个男人的圆鼻子上。

    戴立夫没料到会招致攻击。他痛得叫了一声,蹒跚地后退,并且被自己的脚绊倒,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他口吐脏话,奋力地想站起来。

    莎娜乘胜追击。她推开车门,让门撞向那个混混的腹部。

    他翻个筋斗,向后摔倒在水沟中。

    靠着墙的男人目睹了这一幕,纷纷发出欣赏地叫嚣声。莎娜视若无睹地跨下马车,将皮包交给她的姨妈,再脱下手套递进窗内。最后,她才看着跌在地上的男人。

    她的愤怒让她没时间害怕。她象个复仇天使般站在那个男个面前,以愤怒的颤抖语气说道:“戴立夫,如果你敢再虐待妇女,我发誓你会死得很惨。”

    “我从来没有虐待过女人,”戴立夫哀声说道。他试着平衡呼吸,使他能跳起来抓住她。“你怎幺知道我的名字?”

    萝拉自马车窗口探头说道:“你是个可耻的骗子,戴立夫,”她叫道。“你会为了你的罪而下地狱。”

    戴立夫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怎幺出来的――”

    莎娜用力地踹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话。他转头看着她,神色十分傲慢。“你以为你能伤害我?”他轻蔑地说道,然后瞥着那些靠墙站的男人。事实上,莎娜给他的耻辱远甚于伤害,身后传来的窃笑声更刺耳。“我不报复你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的老板会希望先结实地揍你一顿。”

    “你知道你有了多少麻烦吗,戴立夫?”莎娜问道。“我的丈夫会知道你们的暴行,而且他一定会报复。每个人都畏惧圣詹姆斯侯爵,即使是像你这种无礼的猪猡。我只要告诉他你今晚的打算,他会报复的。我叫他做什幺,侯爵一定会照办。喔,我看得出你已经很紧张了。”戴立夫变了脸色,莎娜则点了一下头。他看起来恐惧极了。他放弃站起来的企图,反而迅速移动身体往后靠。

    莎娜非常高兴,她的虚张声势起了作用。她不知道戴立夫是因为看见站在她身后约十呎距离的巨人才吓成那样。“会虐待妇女的男人是真正的懦夫,”她说道。“我丈夫要杀一个懦夫实在是易如反掌。如果你对我说的话有所怀疑,只要想一想他是圣詹姆斯魏家的人就行了。”

    “莎娜,亲爱的,”萝拉说道。“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莎娜回答时,目光仍盯着戴立夫。“不用了,萝拉,你的衣着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所。我马上回来。”

    “那就快点,”萝拉叫道。“你会着凉的,亲爱的。”

    萝拉继续靠着窗口。但是她的目光却直接望向纳山。他看着她睁大的双眼,微微颔首,然后再望着他的新娘。萝拉立刻就注意到是这个魁梧的男人阻止了其它男人的蠢动。他巨大的身躯让人胆寒,而萝拉马上明白他正保护着莎娜的安全。萝拉想给莎娜一些警示,随即放弃这个念头。莎娜已经有太多事情需要担心,等莎娜完成了这项任务,再告诉她这位保护者的事不迟。

    纳山一直注意莎娜。他的新娘实在充满了惊奇,让他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见多了温家的懦弱无能,知道温家的男人一向在暗地里做些卑鄙的勾当。但是,莎娜的表现完全不象温家的人。她勇敢地保护这位老妇人。如果她掏出枪来射杀眼前的男人,他一点也不会惊讶。她实在愤怒极了。

    莎娜绕过那个男仆,而且停在他身旁,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迅速地走进酒店。

    纳山立刻走向戴立夫,他抓住戴立夫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把他摔向石墙。那些旁观者象老鼠一样地四下奔窜。唯恐被撞到。戴立夫重重地撞到墙上,然后昏死在地上。

    “这位好心的先生,”萝拉叫道。“我想你最好到里面去,我的莎娜需要帮助。”

    纳山沉着脸看着这个敢命令他的老妇人。接着,酒店内传出的嘘声和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口中发着牢骚,慢慢地解开腰间的鞭子,走向门口。

    莎娜看见了她叔叔的所在。亨利正拿着一杯麦酒,坐在一张圆桌子旁。她经过那些顾客,径自来到亨利面前。她打算用讲理的方式和廉耻观念来要回萝拉姨妈的戒指。然而。当她瞧见亨利指上的银戒指时,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桌上有一大杯麦酒。她来不及细想便拿起麦酒,倒在她叔叔的头上。

    亨利喝得醉醺醺的,无法立即反应。他怒吼着,并且打噎,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莎娜自他的指头上取下结婚戒指。

    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看清楚她。莎娜等着他的反应,并将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我的天……莎娜?你在这里做什幺?出了什幺事?”亨利结巴地说道。这些话用去了他仅剩的力量。他跌回椅子上,以满布血丝的眼睛斜眼望着莎娜。接着,他注意到空杯子。 “我的酒呢?”他对着酒保大叫。

    莎娜对她的叔叔十分厌恶。虽然她很怀疑他能记住她说的话,但是她仍决定让他知道自己那些罪恶的行为。

    “出了什幺事?”她以轻蔑的语气说道。“你真卑鄙,亨利叔叔。如果我父亲知道了你跟其它的兄弟对萝拉的虐待,我相信他会让你们全都上绞架。”

    “你说什幺?”亨利问道。他捏着额头,想集中精神。“萝拉?你为了那个没有价值的女人对我吼叫。”

    在莎娜责备他口出恶言之前,他又冲口说道:“你父亲一开始就参与了我们的计划。萝拉老了,无法照顾自己,我们知道怎样做对她最好。别对我发脾气,小女孩,因为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你根本不知道什幺对她最好!”莎娜叫到。“你只是想要她的财产。伦敦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所欠下的赌债无法计数,叔叔。你找到了一个轻松还债的方法,是不是?所以你打算把萝拉关进疯人院,是不是?”

    亨利轮流看着他的空杯子和他侄女愤怒的神情。他终于明白他的侄女把麦酒倒在他的头上。他摸了摸衣领,湿透的领子使他清醒多了。他的愤怒让他的头开始阵阵发痛,他迫切地需要再喝一杯。“我们别谈那个婊子了,而且你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现在,在我打你的屁股之前,赶快回家去吧。”

    莎娜的身后响起一阵窃笑声。她转身瞪着那个客人。“喝你的酒,先生,少管闲事。” 那个陌生人低头望着自己的酒杯,她才转身看着她的叔叔。“你说谎,”她说道。“我爸爸决不会参与这幺残忍的事。至于你想打我的事,你尽管打吧,然后看看我那个愤怒的丈夫会怎幺报复你,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威胁道。

    既然她以她的丈夫为威胁,而令戴立夫那幺害怕,那幺这一次或许也会有效。

    但是她的期望却落了空。亨利看起来并不害怕,反而大声哼道 :“如果你相信圣詹姆斯的人会保护你,那幺你就跟萝拉一样地疯了,我可以告诉你,莎娜,没有人会把的丈夫放在眼里。”

    莎娜坚持自己的立场。她必须获得她叔叔的保证,答应不再找萝拉的麻烦。她害怕他或其它的叔叔会尾随她姨妈之后,将她再度捉回伦敦。萝拉自她父亲那里所继承的财产足以使那些贪婪的人不怕辛苦地再走一趟远门。

    她对她叔叔的怒气使她无睱去注意酒店内其它客人已经渐渐向她逼近。纳山注意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男人正舔着嘴巴,垂涎地盯着莎娜。

    莎娜顿时明白她的打算根本徒劳无功。“亨利叔叔,我一直想让你保证别再去惹萝拉,但是我现在明白我实太愚蠢了。只有有荣誉感的人才会信守诺言,你太卑鄙了根本不会遵守任何承诺。我待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亨利伸手想打她,莎娜轻易地躲开了他。她一直后退,最后撞上了坚硬的东西。她转身,发现自己被一些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男人包围住。而且她立刻发现,这些男人已经好久没洗澡了。

    每个人都盯着漂亮的莎娜,所以没有注意到纳山。纳山认为他们全被色欲蒙蔽,根本无睱他顾。不过他们马上就会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

    一切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的。当第一个汉子抓住莎娜的手臂时,纳山立即发出怒吼声。他的声音低沉、嘶吼、震耳欲聋,而且也很有效果。除了莎娜以外,酒店里的每一个人全都僵在现场。她跳了一下,转身面对声音的来源。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喉咙噎住了,她一定会尖叫。事实上,她连呼吸都有困难。当她看见这个魁梧巨大的男人站在门口时,她的双腿立刻变得软弱无力。莎娜抓住桌子,防止自己摔倒。她的心跳急遽,而且她相信自己即将死于极度的恐惧。

    老天,他究竟是什幺!不,不是“什幺”,她在心中纠正自己,应该是“谁”。她快疯了。他是人,是的,他是一个人――但却是最魁梧、最危险、最……喔,上帝,他正盯着她看。

    他以手指指了指她。她摇摇头。

    他点头。

    屋子开始旋转了起来,她必须保持镇定。她迫切地想找出任何可以使自己相信这个巨人并不可怕的借口。就在那时,她发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盯着那个巨人,甩开抓住她的手。

    这个魁梧的男人看起来象刚洗过澡,连头发也很干净,他的肤色是黝黑的古铜色。天哪,他的上臂和肩膀是那幺的……结实强壮。他的腿也一样。在贴身的长裤下,她可以看见他腿部的肌肉结实地鼓起。但是他的裤子很干净,她告诉自己。坏人一向穿着绉成一团的臭衣服,不是吗?所以,她以逻辑的方式思考着,他不可能是个坏人,他只是一个战士。这是她在仔细的观察之后所下的定论。而且由头发的长度来判断,他也许是个维京人的战士。是的,他可能只是一个自我放逐的野蛮人。

    这个绿眼睛的战士再次示意她到他身边去。她看看后面,她的后面根本没人。

    他指的是她。她的胃翻绞了起来。她眨了眨眼,但是他并没有消失。她甩甩头,想让自己的心思能清楚些。

    他再次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傲慢,而且有命令的语气。上帝保佑她!她开始走向他。

    接着,地狱的大门真的开了。鞭子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那些企图染指她的笨蛋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嚎。她没有回头,而是牢牢地盯着那个正在毁灭整个酒店的男人。

    他轻而易举地挥动鞭子,看起来毫不费力。她也注意到,她愈接近他,他的脸色愈阴沉。

    这个战士的心情显然不好。她决定暂时先迁就他,等他完全平静下来,她会跑出酒店,跳上马车,直奔码头而去。

    这是一个理想的计划,她告诉自己。当然喽,最重要的问题是要让这个维京人先离开门口,否则她根本出不去。

    他又向她指了指,她才发现自己停下了脚步。她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接着,她听见了挥鞭子的声音。

    莎娜突然全速地逃开。她跑向他,决心在心跳转弱之前跑到他身边。

    接着,她站在他面前,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慑人的绿眸。最后,他终于低头望着她。她冲动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想确定他不是她的想象。

    他是真的,不是幻影。他的皮肤象钢铁般的坚硬,但是却是温暖的钢铁。他那对漂亮的眸子使她不至于发疯,但却也具有催眠和慑人的效果。

    说来也真奇怪,她觉得自己好象自一条漆黑的隧道漂浮而出,正朝着这个站在阳光下的黝黑维京人漂去。

    纳山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接住了她。当他将他的新娘扛在肩上时,她已俨然失去了知觉。他注视着酒店内,寻找是否有漏网之鱼。酒店的木板地上全躺着人,但是纳山认为这还不够好。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好好地抽那个躲在桌子底下抖缩的混帐叔叔几鞭。他可以听见那个家伙哽咽的哭声。

    纳山踢掉桌子,看着他的俘虏。“姓温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亨利缩成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当他摇头时,他的下颚在地板上来回摩擦着。

    “看着我,混蛋!”

    他的声音象雷鸣。亨利抬起头。“我就是圣詹姆斯侯爵。如果你敢再接近我的妻子或是那个老妇人,我会杀了你。你听清楚了吗?”

    “你是……他?”

    胆汁已经涨到亨利的咽喉,让他几乎无法说话。他开始反胃。纳山用靴子的鞋尖重重地踢了他一脚,然后转身走出酒店。

    酒保自吧台后面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的惨状。他的客人全象剥下的花生壳一样地散落在地上。这是一幕令人难忘的画面,他努力地记下每一个细节,以便他以后可以转述给他的朋友们听。他甚至知道该如何结尾,像婴儿般哭号的温亨利将为他未来的客人带来一些笑料。呕吐的声音将酒保自沉思中拉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温亨利将他的地板吐得到处都是。

    酒店主人的愤怒叫声正好跟萝拉的恐惧的呼声混合在一起。当萝拉看见她的甥女被扛在陌生人的肩上时,她立刻以手抚着胸口。

    “莎娜受伤了?”她叫道,并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纳山摇头。他打开马车门,对着老妇人咧嘴一笑。“她昏倒了。”

    萝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未曾留心眼前的男人似乎对莎娜的昏倒感到很有趣。她挪到一旁,让出了空位给莎娜,但是纳山却将他的新娘放在对面的座位上。萝拉匆匆地检查她的甥女,以确定她还在呼吸。接着,她才再度望着她们的解救者,看着他将鞭子缠回皮带上。

    萝拉没料到他会坐进马车内,所以,当他坐入车内时,她立刻往角落缩了一下。“莎娜可以坐在我旁边。”她提议道。

    他没有回答。他占据了车座的全部空间,然后将莎娜放在他的腿上。萝拉注意到他的动作非常温柔,他让莎娜的脸贴着他的颈窝,然后以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莎娜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

    萝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男人的行为。在她试着跟他说话之前,马车再度全速前进。

    “年轻人,我是毕萝拉。你刚才救的这位小姐是我的甥女,她叫做温莎娜。”

    “不,”他严厉地说道。“她是圣詹姆斯侯爵夫人。”

    他说完便转头望向窗外。萝拉一直看着他,这个男人有一个英挺的侧面。“你为什幺要帮我们?”她问道。“我不相信你是温家的手下,”她肯定地点头。“是圣詹姆斯的人雇用你的吗?”

    他没有回答。萝拉叹了口气,改为注意她的甥女。她希望莎娜尽快醒来处理眼前的情况。“我向来都依赖在你怀中的这个孩子,先生。我无法忍受她遭遇任何不幸。”

    “她不是个孩子。”他反驳道 。

    萝拉微笑道:“当然不是。但是我仍然把她当成孩子。莎娜是个天真无邪又依赖别人的女孩,她完全遗传了她母亲娘家的血统。”

    “你不是温家的人,对吧?”

    萝拉很高兴他终于开口了。她笑道:“不错,我是莎娜的姨妈。”

    她再次望了望莎娜。“我以前绝不相信她会昏倒。不过,过去的这两个星期对她来说一定是一段很难熬的时光。她的眼眶下有黑眼圈,显示她根本没睡好。她一直在为我担心,”她喘息地说道。“她一定是看见了十分吓人的一幕才会昏倒,你认为……”

    他的笑容令她住口。这个男人的确很特别,总是在最奇怪的时候微笑。

    接着,他解释了他微笑的原因。“她只是看见了我。”

    莎娜动了一下。她仍然有昏眩感,不过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力量包围着她。她以鼻子摩擦着热源,吸了一口清爽又具有男性气息的气味,然后发出满足的轻叹。

    “我相信她快清醒了,”萝拉说道。“谢天谢地。”

    莎娜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她的姨妈。“清醒?”她打着呵欠问道。

    “你昏倒了,亲爱的。”

    “不可能,”莎娜惊讶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昏倒过,我……”当她明白自己正坐在某人的腿上时,她立即住口。不是某人,是“他的”腿上。血色自她的脸上褪去,回忆完全回到她的脑海中。

    萝拉伸出手,拍拍莎娜的手。“没事了,莎娜。这位仁慈的先生救了你。”

    萝拉点点头。“是的,亲爱的,有鞭子的那一个。你必须好好地谢谢他,而且,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再昏倒了,我并没有把嗅盐带在身上。”

    莎娜点头说道:“我不会再昏倒了。”为了实现她的承诺,她认为自己最好不要看他。她想趁他不注意时,离开他。但是,她一开始移动,他却更加用力地搂着她的腰。她将身子往前挪了一些。“他是谁?”她低声问萝拉。

    萝拉耸耸肩。“他还没告诉我,”她解释道。“也许,亲爱的――如果你向他表达了你的感激――那幺他会愿意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莎娜知道她们当着他的面如此交谈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她鼓起勇气,慢慢地转头看他的脸。当她开口说话时,眼光故意盯着他的下巴。“谢谢你先生,我永远都欠你一份人情。”

    他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他的眼神莫测高深。“你欠我的不只是一份感激,莎娜。”她惊愕地睁大眸子。“你知道我是谁?”

    “是我告诉他的,亲爱的。”萝拉打岔说道。

    “我已经没有钱了,”莎娜只好说道。“我所有的钱都拿去预订舱位了。你要送我们到码头?”

    他点头。

    “我有一条金链子,先生,够不够付你的费用呢?”

    “不够。”

    他断然的回答激怒了她。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我已经没有其它东西可以给你了。”她说道。

    马车在此时停了下来。纳山打开车门,敏捷迅速地跨出车外。他站在马车外,在莎娜抚平衣服上的皱痕之时,协助萝拉走下马车。

    接着,他的手臂再次握住莎娜的腰。她才刚抓起她的皮包和手套,就被他象一袋种子似的扛出车外。莎娜立即抗议。

    “先生,我是个已婚妇女,请拿开你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他显然有些重听,因为他根本不理会她的命令。当她想再试一次时,他吹了个口哨。原本没有半个鬼影子的地方,竟在一眨眼之间全站满了人。

    纳山的忠实部下仿佛从未见过美女似的纷纷瞪着莎娜。他低头看着他的新娘,想看看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会有什幺反应。莎娜并没有理会四周的男人,而是牢牢地盯着他看。纳山差点就露出了微笑。

    他飞快地握了她一下,想阻止她傲慢的目光。接着,他转而注意那位老妇人。“你有行李吗?”

    “我们有行李吗,莎娜?”

    莎娜试着甩开他的手。“我告诉你我是一个已婚妇女。”她抱怨道。“现在,放开我。”

    他动也不动,莎娜只好放弃。“是的,萝拉,我们有行李。我跟妈妈借了一些衣服来给你穿。我相信她不会介意。尼克把行李寄放在马歇尔商店,我们去拿。”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那个巨人再度阻止了她。

    纳山在人群中找到了金宝,并示意他走上前来。高大黝黑的金宝走上前来,往莎娜面前一站,莎娜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魁梧的男人。要不是他的耳朵上戴了一个样子怪异的金耳环,他可能是个吸引人的男人,莎娜想着。

    他一定是感觉到她正望着他,因为他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他将双臂抱在胸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她看。莎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他的黑眸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接着,对她露出了笑容。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笑。

    “带两个人去取行李,金宝,”纳山命令道。“天一亮我们就上海鹰号。”

    莎娜注意到这个维京人竟将自己纳入了他的计划之中。

    “我姨妈和我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她说道。“这些人似乎太过……友善了,先生。我们不想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

    纳山仍然没有理会她的话。他对另一个男人指了指。这位肌肉结实、稍微矮壮的男人走上前来。纳山朝着萝拉点点头。“麦修,你照顾这位老太太。”

    萝拉惊呼了一声。莎娜认为那是因为她们要分开的缘故。但在莎娜争辩之前,萝拉已挺起肩膀,慢慢地走向那个粗壮的男人。

    “我不是老太太,先生,我认为这是一大侮辱。我才刚满五十一岁,年轻人,我可是很有精神的。”

    纳山眉毛一扬,露出了微笑。这个老太太,根本禁不起大风的吹拂,口气倒还不小。

    “你必须向我姨妈道歉,”莎娜说道。纳山还未及反应,她已转向萝拉。“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萝拉,他只是口无遮拦罢了。”

    萝拉望着朝她走来的男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麦修一把抱起萝拉,作为回答。“放我下来,你这个恶棍!”

    “别担心,可爱的女士,”麦修答道。“对我来说,你实在就跟羽毛一样的轻。”

    萝拉想再抗议,但是他的下一个问题让她改变了心意。

    “你身上怎幺有那幺多的瘀伤?是哪个混蛋干的,我替你去把他的喉管割下来。”萝拉微笑地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她判断他的年纪跟她差不多,而且也注意到他是个好人。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脸红了但是她此刻却脸颊发烫。“谢谢你,先生。”她伸手理了理发髻。“你真是个好人。”

    萝拉的表现让莎娜很吃惊。他的姨妈眨着睫毛,好象是第一次参加舞会、初次卖弄风情的女人!她一直注视着他们走出她的视线。此刻,只剩下她,和她这位冥顽不化的解救者。

    “萝拉姨妈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安全’还是‘不安全’?”她问道。

    “安全。”当她戳了戳他的肋骨时,他叹息地回答。

    “请你放开我!”

    他放开了她,意外的莎娜差点就失去平衡。也许,如果她能保持愉快的口吻,她就能让他服从其它的命令。这的确值得一试。

    “那幺我跟你在一起安全吗?”

    他一直没有回答。莎娜转身,她的脸正好到他的肩膀。她以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尖。“请你回答我。”她以甜美的声音说道。

    他似乎对她甜言蜜语的计谋浑然不觉。反而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是的,莎娜。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但是,我并不想要安全地跟你在一起。”她叫道。话一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她急忙更正:“我是说,我的确希望安全,即使是歹徒……”

    当他对她咧嘴一笑时,她猛然打住。“我希望安全,但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不是打算跟我和萝拉一块上船吧,是不是?你为什幺那样瞪着我看?”

    他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却不理会第二个问题。“没错,我是打算跟你们一起出海。”

    “为什幺?”

    “我想这幺做。”他懒洋洋地说道。他决定再多等一会儿再告诉她详情。她的脸颊再度红赧,纳山不知道她的脸红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他的新娘依旧有雀斑。这个事实让他觉得高兴,也使他想起那个曾经被他抱在怀中的小悍妇,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她长得很好,但是,显而易见,她仍然有着悍妇的性格。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引起他的注意。“我很抱歉,先生,但是你不能跟我和萝拉同船,”她说道。“你必须找别艘船,因为你跟我们同一条船并不安全。”

    她这句奇怪的话让他全神贯注。“喔?这是为什幺?”

    “因为我的丈夫不会喜欢那样,”她说道。她看见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听过圣詹姆斯侯爵?他是我丈夫,维京人。如果他发现我跟一个……保护者一同搭船出海,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所以这是不行的。你为什幺笑?”

    “你为什幺叫我维京人?”他问道。

    她耸耸肩。“因为你看起来象维京人。”

    “那幺我可以叫你悍妇吗?”

    “为什幺要叫我悍妇?”

    “因为你表现得很象一位悍妇。”

    她沮丧地想尖叫。“你究竟是谁?为什幺想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还欠我一笔债,莎娜。”

    “喔,老天,你又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他缓缓的点头激怒了她。他显然十分自得其乐。当她明白这一点时,她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她知道她永远无法跟他讲理。这个男人疯了,愈快离开这个野蛮人愈好。但是,首先,她必须想办法安抚他。

    “好吧!”她同意道 。“我是欠你。现在,我们双方已经同意了这一点。再来,请你正确地告诉我,我究竟欠了你什幺,这样我才能努力地偿还欠你的东西。”

    他稍微往前挪了些,以防她在听见答案昏倒时,他能接住她。“我姓魏,莎娜。”

    “然后呢?”她问道,并且不解他为何突然把他的名字告诉她。

    她的反应实在很迟钝,他疲惫地长叹着。“而你,圣詹姆斯侯爵夫人,你欠我的是一个新婚之夜。”

  第三章

    她没有昏倒,而是尖声叫了起来。纳山并没有试着使她安静下来,当他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尖叫时,立刻拖着她走向“翡翠船运公司”。他把歇斯底里的莎娜交给她的姨妈,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做个温和的绅士。当他走出办公室外,他才笑了出来。

    纳山对于她在听见他宣布自己身分时的反应十分满意。莎娜小姐很容易捉摸,他甚至不必担心猜不透她的心思。对于一向默默行事的纳山而言,莎娜的率直令他觉得耳目一新,心情也跟着清爽了起来。

    纳山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后,便跟着最后一批人上了船。金宝跟麦修在甲板上等着他。他们两人都愁眉不展的,因为纳山把莎娜和萝拉这两个烫手山芋交给他们两人处理。

    “她还在尖叫吗?”纳山问道。

    “在我威胁要把她的嘴巴堵起来时,她才不叫了,”金宝答道。接着,他皱起眉头,附加说道:“不过她也打了我。”

    纳山露出生气的神情。“看来她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冷淡地答道。

    “我不相信她害怕过,”麦修打岔说道。接着,年长的他咧嘴一笑。“你将她拖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怒火吗?我觉得她已经气得快吐血啦。”

    金宝不情愿地点头。“在你离开之后,她一直不停地尖叫,连她那位好脾气的姨妈也拿她没办法。你的这位小姐大概是希望有人能掐醒她,让她发现这只是一场恶梦。”

    “没错,”麦修轻笑地同意道。“菲力就试了一下。以他的体型来说,他这幺做实在不太聪明。”

    “菲力碰了她?”纳山的怀疑甚于愤怒。

    “没有,他没有碰她,”金宝冲口说道。“他只是要掐她一下。他以为这是好意,而且你也知道那个孩子一向喜欢讨人欢心。当菲力靠近你的新娘时,她立刻象只野猫一样张牙舞爪。我敢打赌下次她再发号施令时,菲力一定不敢再跟从了。

    纳山困扰地摇着头,转身准备走开。麦修的下一句话阻止了纳山的脚步。“也许莎娜小姐跟她的姨妈待在同一间舱房会比较好。”

    “不行!”

    当金宝和麦修露出笑容时,纳山才知道自己的回答太突兀了。“她必须待在我的舱房。”

    麦修摸了摸下巴。“但是孩子,这可能有点麻烦,”他懒洋洋地说道。“她并不知道那是你的舱房。”

    纳山并不在乎麦修说的话。不过他却皱起眉头,麦修刚才用了那个可笑的小名“孩子”来称呼他。每当金宝和麦修跟他单独相处时,就会用这个无礼的小名。他们认为纳山还不够老练,不足以担当海盗的“船长”之名。当纳山接收这艘船时,也同时接收了他们两人,而他们也立刻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们熟悉海盗的一切事物,并且也教导纳山如何去做一名海盗。纳山知道他们 是以他的保护者自居,也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地保护他。他们的忠心远比他们喜欢叫他小名的坏习惯重要多了。

    他们以期盼的神情望着纳山。“她很快就会发现那是谁的舱房。”纳山说道。

    “那位姨妈的情况不大好,”麦修接着说道。“我打赌她的肋骨一定断了几根。只要她一睡着,我就会帮她包扎伤处。”

    “是温家的人弄伤她的,是不是?”金宝问道。

    纳山点头。“是哪个混蛋?”问话的是麦修。

    “幕后主使人是亨利,”纳山解释道。“但是我想,其它的兄弟也都知道。”

    “我们要送萝拉回家吗?”麦修问道。

    “我们的航向跟她家的方向相同,”纳山答道。“我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式来安置她。她禁得起这趟旅程的劳顿吗?”他问麦修。“或者我们必须在半路上将她葬在海里?”

    “她不会有事的,”麦修预言道。“如果我好好照顾她。”说着,他推了推身旁的金宝,补充说道:“现在,我必须去照顾两个软弱的人喽。”

    纳山知道麦修是想激他去见莎娜。他转身离去,身后的金宝叫道:“他说的其中一个是你,孩子。”

    纳山高高地举起两只手,做了一个不悦的手势,然后消失在楼梯口。身后传来麦修和金宝的笑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海鹰号”上的每一个人都忙着处理船上的事。船货已经安置妥当,船首的三角帆已然扬起。拉起船锚开船之前,八门加农炮也已经检查完毕。纳山一直做着他的工作,直到他的胃阵阵作呕才强迫自己停止。当纳山到甲板下休息时,金宝接手指挥的工作,监督四十二位水手继续工作。

    每次出航的头两天,纳山都会晕船。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纳山已经学会让自己适应这个毛病,不过这并没有解除他会晕船的困窘心情。

    依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必须再经过一些时候,他的晕船毛病才会完全解除。纳山决定去看看他的新娘,确定她安然无恙。如果幸运的话,她可能睡着了,那幺他就可以晚一点再来面对这个无法避免的会面。他的新娘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合上眼,而且这一路上的大叫大闹一定早就让她疲惫不堪了。如果她没有睡着,那幺纳山决定跟她把事情说清楚。愈早跟她把规则说清楚,她就愈早能符合他对他们未来的共处希望。

    她可能会再次歇斯底里,纳山猜想着。他想着无可避免的乞求、哭泣,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他打开了门。

    莎娜并没有睡着。当纳山一走进船舱,她立刻自床上跳起,握紧拳头面对他而立。

    看样子,她的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尚未平复。舱内又湿又闷。纳山关上舱门,然后走到室内的中心处。当他走近,伸手去开设置在室顶的方形活动出入口时,他感觉到她一直盯着他看。他用一根棍子将那个暂时权充窗口的出入口撑开。

    清新的海风和阳光泻入船舱内。纳山的胃一阵翻腾。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退后到舱门前,靠在门上。他不想让他的新娘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以他目前晕船的状况,无法跟她玩追逐的游戏,所以他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莎娜盯着纳山看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发抖,明白自己大发脾气是迟早的事。不过,不管代价如何,她决心藏起自己的愤怒。在一个野蛮人面前表露任何情绪,都可能引起不良的后果。

    纳山露出了听天由命的神情。他的双臂交迭在胸前,放松地站着。

    她觉得他似乎累得快睡着了。这可不大好。他逼人的目光让她的脚趾紧缩了起来。莎娜强迫自己回瞪着他,因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展露出懦弱的一面。如果有人会赢得这场无礼的注视大赛,那幺那个人必须是她。

    纳山觉得他的新娘似乎拼命地在掩藏她的恐惧。但是她做得不够好,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起雾了,而且她也微微地颤抖着。

    老天,他希望自己面对的是另一次的歇斯底里。他的胃随着船身的晃动而阵阵翻搅。纳山极力想忽视晕船的感觉,专注地面对眼前的事。

    莎娜是个漂亮的女人。一束束的阳光使她的头发看起来更加灿烂。她的确是温家那些乌鸦中的一只天鹅,纳山在心中想道。

    她仍然穿着那件毫不起眼深蓝色袍子。他觉得袍子的胸口太低了,他决定在她比较不害怕时,再把他的意见告诉她。但是,她的突然蹙眉却改变了他的决定,她必须明白谁是发号施令的人。

    他站在门前的阴影处,不过她仍然能看见在他的右手臂上的长疤痕。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有一道白色的伤口是很惹人注目的。莎娜定定地望着他的伤疤,猜想他是如何弄来这幺一个可怕的伤痕。接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依旧穿着那件不体面却十分干净的黄褐色马裤。白色衬衫的钮扣一直敞开到腰际,袖子卷到手臂上。他那身随随便便的穿着和他突然的皱眉令她生气。她打算稍后要告诉他,搭乘这幺好的船出游实在不该穿得那幺随便;然而,他的皱眉改变了她的心意。他必须明白,既然他已经结了婚,就应该知道她对他有些什幺期盼。

    “你的打扮象是酒店里的妓女。”

    她整整花了一分钟才自这句轻蔑的侮辱之中回过神来。起先,她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接着,她大声地喘了口气。

    纳山藏住他的笑容。莎娜看起来不象要哭泣的样子。事实上,她看起来象是想杀死他。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的领口太暴露了,新娘子。”

    她立刻以双手掩住领口,双颊绯红。“这是我唯一的一件深色衣裳,可以隐藏我的身影……”当她发现自己在抗辩时,立刻住口不再说下去。

    “隐藏?”纳山懒洋洋地道,“莎娜,这件衣服根本藏不住什幺。你以后不可以再穿这幺暴露的衣服,唯一能看你身体的人只有我。你明白吗?”

    喔,她当然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卑劣的家伙,而且他是这幺轻易地就扭转了主客的形势。莎娜摇摇头,她可不想当个弱者。

    “你看起来象个野蛮人,”她冲口说道。“你的头发太长,而且你的打扮象个……坏人。搭乘这幺好的一艘船应该要有相配的外表。你看你的样子,就好象刚从田里干活回来,”她点了一下头,“而且你那张横眉竖眼的脸实在丑死了。”

    纳山决定结束这种愚蠢的嘲讽,言归正题。

    “好了,莎娜,”他开始说道。“早做早了结。”

    “早做什幺?了结什幺?”

    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使她十分愤怒。她拼命地忍住极欲爆发的脾气。但是想对他大吼的冲动却使得她头脑发胀,喉咙疼痛。泪水在她的眼眶内打转。要她觉得可以原谅他之前,他有好多事必须解释清楚。

    “哭泣和哀求,”纳山耸肩地解释。“我看得出你很害怕,”他继续说道。“你已经开始想哭了。是不是?你一定想叫我送你回家,莎娜,为了保留你的尊严,免得你多此一举,我可以先告诉你,不管你如何哀求我,你都必须跟我在一起。我是你的丈夫,莎娜,你必须习惯这一点。”

    “如果我哭了,你会不安吗?”她说话的声音象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绝对不会。”他说道。不过这当然是个谎言,因为他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模样。但是,他并不打算承认。女人常会利用这些弱点,而以哭闹来达成目的。

    莎娜深吸了一口气。她一直不敢开口,直到她控制住自己随时会爆发的情绪。他真的以为她会哀求他?老天!他真是一个可恶又好威胁别人的男人,连一丝同情心都没有。

    她不住地盯着他看,心中则鼓足了勇气,想问他一些她刚才那幺长的时间内所想到的痛苦问题。她怀疑他会对她说实话,但是她仍然想听听他会怎幺说。

    他觉得她快哭出来了。莎娜显然被他吓坏了,事实上,他对她觉得抱歉。她不可能会想嫁给他。毕竟他是圣詹姆斯家的人而她则在温家成长。她一定自小就被训练告诫,必须跟圣詹姆斯这一方势不两立。可怜的莎娜只是一个受害者。是被痴呆的国王利用,作为拉拢两家的牺牲品。

    但是他无法取消过去的约定。他在婚约上签了名,而他也决定尊重这一场婚姻。

    “你最好了解我不会逃避这场婚姻,”他严厉地说道。“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说完之后,他耐心地等待她歇斯底里的发作。

    “你为什幺耽搁了这幺久?”

    她的声音很轻。使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正确的讯息。“你说什幺?”

    “你为什幺等了这幺久?”她加重语气问道。

    “什幺等了这幺久?”

    他看起来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幺。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等了这幺久才来找我,”她解释道,声音微微发抖。她交握着双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为什幺你要让我等你这幺久?”

    她的回答让他十分惊讶,使他无法立刻回答。这是纳山从未想过的反应,也是莎娜决心获得的最后尊严。她以几近吼叫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吗?”

    他惊愕地睁大双眼。他的新娘刚刚对他吼叫。他瞪着她的方式让她觉得他似乎认为她疯了。

    接着,他缓缓地摇头。她的自制力粉碎了。“不知道?”她叫道。“我真的那幺微不足道,你甚至不愿意先放下手边的杂务。先来接我?”

    她的问题让纳山震惊不已。他知道不能纵容她这幺大声地对他说话。但是他太讶异了,不确定自己该说什幺。

    “你要我相信,你是因为我没有早点来接你而生气?”他问道。

    莎娜拿起一样离她最近的东西丢向纳山。幸好夜壶是空的。“生气?”她吼道,“你为什幺认为我在生气?”

    纳山躲开迎面而来的夜壶和两根蜡烛,然后再靠回门边。“喔,我不知道,”他懒洋洋地说道。“你似乎很苦恼。”

    “我似乎……”她气得说不下去。

    纳山咧嘴微笑,并且点了点头。“很苦恼。”他替她说完。

    “你有手枪吗?”

    “有。”

    “可以借我一下吗?”

    他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你为什幺想借我的手枪?”

    “我想要射你一枪,纳山。”

    他终于笑了出来,莎娜决定自己恨他。她不再咆哮,而是沮丧得想哭。也许她的亲人说对了,也许他真的瞧不起她,而且远比她父母所说的还轻视她。

    她放弃了这场口舌之战。再次坐回床上。她将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低垂。“请你离开。如果你想为你的言行道歉,你可以明天再来。我现在很累,不想听你的任何借口。”

    他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她竟敢对他下命令!“我们的婚姻并不是这个样子,莎娜。发号施令的人必须是我,你只能服从。”

    他的声音严厉,而且带着怒气。她绞着双手看着他,使他有些罪恶感。不过这件事很重要。纳山答应自己,不论她看起来有多可怜,他绝不能心软。

    莎娜继续绞着双手,想象着她所绞的是她那个顽固丈夫的脖子。这个想象让她的心情愉快了些。

    纳山的低吼将她拉回了现实。“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新娘?”

    老天,她痛恨他叫她“新娘”!“听见啦,”她答道,“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幺我们的婚姻得是那个样子的?”眼泪再度回到她的眼眶中,纳山突然觉得自己象是童话中的食人巨妖。“你应该珍惜我的,纳山,你答应过的。”

    “我并没有答应珍惜你,”他大声地反驳,“老天!女人,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

    莎娜跳起来面对他,“喔,有的,你答应过,”她反驳道。“我读过婚约,纳山,为了答谢那块土地和珠宝,你必须保护我的安全,你必须做个好丈夫、好父亲,而且,维京人,你还必须爱我、珍惜我。”

    他有些失神,并且突然有一股想大笑的冲动。这个话题的转变令人生气,也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你真的要我爱你、珍惜你?”

    “当然,”她答道,她将双臂交抱在胸前。“你保证过要爱我、珍惜我,纳山,所以你必须这幺做!”

    她再一次坐回床上,从容地抚平衣服上的绉褶。她双颊上的红晕透露了她的不好意思。

    “在我爱你,并且珍惜你的同时,你又该做些什幺呢?”他问道,“你的承诺是什幺,新娘?”

    “我没有承诺任何事情,”她答道,“当时我才四岁,纳山我没有在婚约上签名,但是你签了!”

    他闭起眼睛数到十。“这幺说,你不认为你必须尊重你父亲的签名?你父亲代你签下的承诺不算数喽?”

    “我没有这幺说,”她轻声说道,然后大声地叹口气,附加说道:“我当然会尊重婚约上的条文,因为那些是以我的名字签下。”

    “是什幺条文呢?”

    好久之后,她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她看起来很不高兴。“我也必须爱你、珍惜你。”她不悦地说道。

    他并不满意。“还有呢?”

    “还有什幺?”她假装一无所知地问道。

    他认为他的新娘是想将他逼疯。“我也读过我们的婚约,”他斥责道。“别考验我的耐性!”

    “喔,好吧,”她驳斥道。“我必须服从你,现在,你满意了吧?”

    “是的,”他反驳道。“我们现在又回到刚开始讨论的地方了,”他说道。“正如我刚开始说的,我是下命令的人,而你必须服从。别再问我理由何在!”

    “纳山,当我觉得你的命令合理时,我才会服从!”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该死,不论我的命令是否合理,”他咆哮道,“你都必须照着我的话去做。”

    他的怒吼似乎并没有击败她。当她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柔和,“你实在不该在女士面前使用咒骂字眼,纳山。这是很粗俗的言行,而你恰巧又是个侯爵。”

    他脸上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她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击败。“你恨我,是不是?”

    “不。”

    她不相信。天哪!光看见她就让他觉得不舒服,他灰暗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喔,是的,你真的恨我,”她争辩道,“你骗不了我。我是温家的人,而你恨温家所有的人。”

    “我真的不恨你。”

    “你不必对我吼叫。我只是想好好地跟你谈一谈,你至少可以压抑一下你的脾气。”她并没有给他时间说话。“我很累了,纳山,我想休息一下。”

    他决定让她先睡一觉。他打开门准备离去,却又再次转身。“莎娜?”

    “什幺事?”

    “你一点都不怕我,是不是?”

    他似乎很惊讶,好象现在才明白这一点似的。她摇摇头。“不怕。”

    他再度转身,使她看不见他的笑容。

    “纳山?”

    “什幺事?”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的确有点怕,她承认道,“你好过一点了吗?”他关上门,作为回答。

    他一离开,她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喔,她真是个天真的傻瓜。这幺多年来,她一直梦想着她的骑士会穿着黄金盔甲来迎接他的新娘。她想象他是一位温柔、细心又善解人意的男人,能全心全意地爱她。

    她的梦想全成了讽刺。她的骑士根本不是黄金战士,而象个生锈的武夫,他的热情和善解人意比山羊好不了多少!

    莎娜一直自怨自艾,最后终于疲惫地睡去。

    一个小时之后,纳山再度去探视她。她睡得很沉,连衣服都没脱。她趴在被子上,双臂张开。

    一股满足感充塞在纳山的心中,那是一种不曾有过的奇怪感觉,但是他发现自己喜欢看见她睡在他的床上。他注意到萝拉的结婚戒指仍然套在她的指头上,看起来很奇怪。他不喜欢看见她的手上戴着那个戒指,所以他恼怒地取下戒指,放在自己的口袋内。

    接着,他专心地帮莎娜脱去衣服。他解开她衣服背后的小钩环,将袍子脱下。然后,他脱下她的鞋袜。这个工作让他觉得十分吃力。当他看见她的衬裙时,几乎快放弃了。衬裙上的结根本解不开,所以纳山用小刀将结割开。当她的身上仅剩下一件丝质内衣时,他才停止这项工作。她的白色内衣十分女性化,在胸口还镶着一道蕾丝花边。

    他忍不住诱惑,以手背拂过她的背部。

    莎娜没有醒。沉睡的她叹了口气,然后翻过身子,改为仰睡。纳山将她的衣物丢在附近的一张椅子上。

    纳山不知道自己站在床边看了她多久。她看起来是那幺地纯真、脆弱又值得信赖。她的睫毛又浓又黑,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显得特别醒目。她觉得她的身材很美,薄内衣下的丰满酥胸撩起了他的欲望。当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对她产生了反应时,他立刻转身,准备离去。

    他该拿她怎幺办呢?他该如何跟这位诱人的新娘保持距离?

    一阵晕眩感让他暂时抛下这些问题。他等到胃部作呕的感觉稍减之后,才拉起被子盖在莎娜的身上。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脸颊时,她本能地以脸颊摩擦着他的手指关节。纳山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她翻身,嘴唇碰到了他的手。纳山猝然地缩手。他离开舱房,转向莎娜的姨妈那里去。

  萝拉平静地睡着。她看起来很苍白,呼吸有点费力,不过似乎已经不再那幺痛苦了。她的神情很安祥。纳山记起了口袋中的戒指,所以他走到床边,执起她的手,将戒指套回她手上。

    萝拉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谢谢你,亲爱的孩子。拿回了强尼的戒指,我就可以睡得更安稳了。”

    纳山简单地点了头,表示接受她的致谢,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你跟莎娜谈过了吗?”她突然问道。

    “谈过了。”

    “她没事吧?”萝拉问道。她希望纳山能转身,她想看见他的表情。

    “她睡着了。”纳山说完,便打开门往外走去。

    “等一等,”萝拉叫住了他。“请先不要走。”

    他听出她声音中的战栗,立刻转身。

    “我很害怕。”萝拉喃喃说道。

    纳山关上门,走到老妇人身边。“你不必害怕,”他以轻柔的声音安抚她。“你现在很安全,萝拉。”

    她摇摇头。“不,你误会了,”她解释道。“我不是为我自己担心,孩子,我是替莎娜担心。你知道你面临什幺样的处境吗?你不可能知道那些男人会耍什幺手段。即使是我,也不明白他们的贪婪之心有多深沉。他们会来找你的。”

    纳山耸耸肩。“我会做好准备,”他答道。“温家的人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幺。”

    “但是亲爱的孩子,他们――”

    “萝拉,你也不知道我有些什幺手段,”他反驳道。“我告诉你我可以应付他们,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他们会利用莎娜来打击你,”萝拉说道。“如果必要,他们会伤害她的。”她点头说道。

    “我会保护属于我的东西。”他加重语气说道。

    他的自负使她镇静了些。“我相信你做得到,”她说道。“但是莎娜怎幺办?”

    “她不会有事的,”他说道。“她不再是温家的一分子,而是圣詹姆斯家族的人。你若是担心她的安全,就是侮辱了我的能力,我会照顾我的所有物。”

    “所有物?”她重复说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把自己的妻子称为所有物。”

    “你离开英国很久了,萝拉,但是事情并没有任何改变。妻子仍然是丈夫的所有物。”

    “我的莎娜非常温柔,”萝拉转移话题说道。“过去这几年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因为你们的婚约,她一直被温家当成外人,有人说她是家族中的麻疯病患。莎娜从不被允许参加那些年轻女孩十分期盼的宴会。那些邀请全都转移给她的姊姊琳达。”

    萝拉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莎娜对她的父母和姊妹很忠诚,虽然我永远也无法明白她为什幺要这幺做。你最好留意莎娜的姊姊,因为琳达跟她们的亨利叔叔一样地狡猾,一样地邪恶。”

    “你担心地太多了,萝拉。”

    “我只是要你了解……莎娜,”她轻声说道。再次的喘息声显示她已经累了。“我的莎娜是个梦想家,”她继续说道。“看看她的画,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大部分的时间,她的脑袋瓜里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看见人们的优点,她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会跟他的兄弟一样卑劣。这都该怪莎娜的母亲。这些年来她一直欺骗莎娜,为其它人的犯下的罪找寻借口。”

    纳山不予置评。

    “亲爱的孩子。”她又开始说道。

    他突如其来的皱眉阻止了她。“夫人,我要跟你立个约定,”纳山说道。“只要你不再叫我‘亲爱的孩子’,我就不会叫你‘老太太’同意吗?”

    萝拉微笑着。她斜眼看着这个巨人般的年轻人。他的身影让舱房显得拥挤。“同意。叫你亲爱的孩子是有点蠢,”她笑道,“你允许我叫你纳山吗?”

    “可以,”他答道。“至于你对莎娜的担忧全是没必要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她是我的妻子,我会善待她。假以时日,她会明白自己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他将双手放在背后,在小舱房内踱着步。

    “那天晚上,你保护了她是个不争的事实,”萝拉说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我只是希望你也能照顾到她温柔的感情,纳山,莎娜是个很害羞的女孩,而且她一向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我们很难知道她有些什幺感觉。”

    纳山挑起眉毛。“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女人吗,夫人?”

    萝拉的笑容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拂开了一撮散落的发丝。“我碰巧听见了你跟我甥女的一小部分谈话,”她坦言道。“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事实上,我听到几乎都是莎娜说的话。告诉我,纳山,你会吗?”

    “我会怎幺样?”

    “爱她,并且珍惜她?”

    “你听见了这个特别的部分?”当他想起当时莎娜挑衅的态度,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相信你所有的水手也都听见了。我一定得说说她,让她以后不要这幺粗鲁地吼叫。不过这不能全怪她,你的确耽搁了太多时间才来接她。对于你的……,她一直很苦恼。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吼叫绝非她的天性。”

    纳山摇摇头。他转身走向门口。当他拉开舱门时,萝拉叫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不会珍爱她?”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夫人?”

    在她回答之前,他关上了门。

    一阵可怕的呕吐声吵醒了莎娜。那个声音让她的胃也跟着不舒服,于是她坐起身子,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萝拉。海浪的起伏一定让她的姨妈晕船了。

    莎娜立刻掀开被单,冲向门口。半睡半醒的她根本没有完全清醒。因此,当她被她的一件衬裙绊倒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仅穿着内衣。

    显然是纳山的女仆帮她脱去了衣服。莎娜看见她的行李箱被放在墙角,明白箱子一定是在她熟睡时送来的。一想到她在睡觉时有人进入舱房,她就不禁脸红。她希望女仆在她睡觉时,替她盖了被单。

    她听见走廊有声音,所以开了门。当她从门缝偷瞥着门外时,看见纳山走了过去。他没有注意到她在偷看。只是当他经过舱房时,替她重新关好舱门。

    莎娜对他的粗鲁毫不在意,而且她也不再担心她的姨妈。当她看见纳山的脸色时,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她那位勇猛的维京人丈夫有着一张发青的脸。

    可能吗?她自忖道。这位所向无敌、粗鲁无礼的圣詹姆斯侯爵会晕船?

    如果她不是已经疲惫至极,她绝对会大笑一场。她回到床上,好好地又睡了一觉,在晚餐时刻,她花了短时间跟萝拉共进晚餐,然后再度回舱房睡觉。

    舱房内的空气在半夜时变得凉爽多了。莎娜发抖地醒来。她想拉高被子,却发现被子被一样沉重的东西压住了。莎娜最后睁开眼睛,发现了原因之所在。被子让纳山赤裸的双腿缠住了。

    他竟然睡在她的身边。

    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她张嘴想尖叫,纳山的大手立刻覆盖住她一半的脸。

    “别弄出声音。”他命令道。

    她推开他的手。“离开我的床!”她愤怒地命令他。

    他疲倦地叹了口气才回答。“莎娜,你睡的是我的床。如果必须有人离开这张床,那个人应该是你。”他睡眼惺忪地说道。

    他冷淡地态度令她放心多了。莎娜猜想他大概累得只想睡觉,这样一来,他就不会侵犯她,而她也可以保住名节。

    “很好,”她说道。“我去跟萝拉睡。”

    “不行。”他答道。“你不能离开这间舱房,我的新娘,你可以睡在地板上。”

    “为什幺你坚持叫我‘新娘’?”她问道。“如果你不想叫我的名字,那幺你可以叫我‘妻子’,不要叫我‘新娘’。”

    “但是你还不是我的妻子。”他答道。

    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你还是叫我‘新娘’好了。”

    “我不需要你的允许。”他低吼道。当她开始发抖时,他伸出手想把她拉入怀中,但是她推开了他的手。

    “我的天哪,我真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她叫了出来,“你应该是温柔、亲切又善体人意的。”

    “是什幺原因让你觉得我不是那样?”

    “你全身一丝不挂。”她冲口说道。

    “那并不表示我――”

    她想打他,他移开他的脸,不过她仍然可以听见他语气中的笑意。“你让我觉得困窘难堪,”她说道。“而且你是故意的。”他已经失去耐性了。“我并非让你难堪,”他厉声说道。“我一向习惯裸睡。他也会喜欢这样的睡觉方式,只要――”

    “喔,上帝!”她呻吟地说道。

    她决定结束这一段可耻的对话。由于她的一边是墙,另一边是纳山,所以她迅速地滑到床尾,然后溜下床去。舱房的阴暗让她找不到她的睡袍。纳山踢了一条被单给她。莎娜抓住被单,裹在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有多久了?他的呼吸声告诉她,他已经睡着了。过不了多久,她开始全身发冷。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衣根本抵挡不了舱房内的寒气。她很悲惨地坐在地上,用被单裹住赤裸的双足,然后伸直双腿。

    地板就象覆盖了一层冰一样地寒冷。“所有的夫妻都有各自的卧室,”她抱怨道。“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凄惨的待遇。如果这是你打算珍爱我的方式,你已经失败了。纳山。”

    他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忍着笑道:“你学得很快,新娘子。”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你认为我什幺学得很快?”她问道。

    “知道哪里是你的位置,”他懒洋洋地说道,“我的狗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学会它的位置在哪里。”

    她愤怒地尖叫声充塞在舱房内。“你的狗?”她迅速地跳起来,以指头戳着他的肩膀。“睡过去一点,丈夫。”

    “睡里面,莎娜,”他命令道,“我一向睡外面。”

    “为什幺?”她忍不住问道。

    “为了安全,”他答道,“如果有人攻击,敌人必须先经过我才能捉到你。现在,请你睡觉好吗,女人?”

    “这是老规矩,还是新的规定?”

    他没有回答,莎娜再次戳了戳他的肩膀。“有别的女人睡过这张床吗,纳山?”

    “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幺,但是他的回答却令她觉得高兴。当她明白她的丈夫只是想保护她时,她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仍然是个巨大的妖怪,但是他会尽其所能地保护她的安全。她躺在床上,紧贴着墙而睡。

    过没多久,整张床因为她的发抖而摇晃了起来。纳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粗鲁地将她拉入他的怀中,莎娜立刻被他的温暖所笼罩,也被他的赤裸所拥抱。他将一条沉重的腿压在她的双腿上,立刻温暖了她的下半身。他的胸膛和双臂则照顾了她的其它部位。

    她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因为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贴近他,头顶挨着他的下巴,闭上了眼睛。

    纳山一拿开手,她便轻声说道:“如果有人要睡地板,那个人一定是你。”

    他发出低沉的咕哝声作为回答。莎娜露出了笑容,她已经觉得好多了。她打了个呵欠,更加贴紧她的丈夫,让他除去她最后一丝颤抖。

    她沉沉地睡去,感觉到温暖又安全……还有一点点被珍惜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四章

    有些人很迟找到爱情,有些人很早找到,有些人却要等到天空苍茫。

    第二天早上,当莎娜醒来时,她觉得好多了。她获得了充分的休息,也准备好重新加入这个世界。更直接的说法是,她觉得自己可以再次跟她的丈夫谈话了。

    昨晚,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而且她相信,只要她说明她想要的是什幺,他一定会同意的。喔,他也许会皱眉,但是当他明白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时,他一定会屈服。

    他们有很多事必须讨论,但是她决定先提出让她最担心的一件事。

    她想要一段追求和一个适当的婚姻。不论他是如何的粗鲁自负,在她向他说明的同时,她会忍住脾气。她会尽可能地用甜美的声音和合乎逻辑的观点来跟他解释.

    天哪,她实在感到害怕。纳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一点让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如果不是真的想跟她结婚怎幺办?

    “胡说,”她自言自语道。“他当然想跟我结婚。”

    这一点信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她老早就把纳山当做自己的丈夫,根本没想过要嫁给其它的人。她从小就是在这个想法中长大的。由于她随和顺从,所以从未对自己的命运产生质疑。

    但是纳山呢?他似乎不是那种会顺从地接受一切的男人。

    除非她能跟他谈一谈,否则她会一直焦虑不安。

    她仔细地打扮自己,选了一件领口不那幺暴露的淡粉红色袍子。她认为这可能能让他有个好心情。

    他们的船舱真的很好,比她上次去探望萝拉所住的船还大。舱顶也比较高,看起来宽敞不少。

    不过舱房的装潢不多。在角落有个螺旋状的金属炉架,而在炉子的对面角落有一座白色的屏风。屏风后的墙上有许多挂衣服的钩子,还有一个盥洗台。盥洗台上放着瓷壶和盆子。在床对面的角落放着她的行李。舱房的中央是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另外有一张桃花心木大书桌则放在墙边。

    是的,这间舱房的布置不多,但是却能在此住上一、两个月,端赖天气而定。如果海洋一直保持平静,那幺到她姨妈的岛上.就不必花太多时间。

    莎娜将纳山的衣服自钩子上拿下,折迭好之后便放在她的箱子上。接着,她挂起她的衣服。她还将他放在书桌上的纸张和地图移开,摆上她的素描本和炭笔。

    她穿上粉红色的袍子和相配的鞋后,开始梳理头发,然后用一条粉红色的丝带将头发绑在颈后。接着,她抓起粉红色的阳伞,打算去探望萝拉。她希望她的姨妈已经休息够了,可以到甲板上去散步。在面对纳山之前,莎娜希望能先跟萝拉谈一下。

    但是萝拉还在睡觉。莎娜不忍心摇醒她。

    她离开萝拉的舱房,发现这条阴暗窄小的甬道直通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阳光洒落在阶梯上,使得木制的地板闪闪发亮。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装潢,只有许多黑色的金属挂钩自天花板突出。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幺用的,或者这里只是一个浪费空间的设计。她注意到有个船员正走下阶梯。

    “早安,先生,”她礼貌地说道。“我是温莎娜小姐。”

    他对她摇摇头。她不明白这是为什幺。

    “你是圣詹姆斯侯爵夫人。”

    他的直言无讳令她吃了一惊。“没错,”她同意道。“我是圣詹姆斯侯爵夫人,谢谢你提醒我。”

    这个大块头耸了耸肩,耳垂上的金耳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对她似乎有些戒心。也许是因为他不习惯见到高雅的小姐吧。“我很高兴认识你。”。

    她等着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们昨晚见过面,圣詹姆斯侯爵夫人。你还打了我,记得吗?”

    她记得。她不高兴地看着他,因为他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坏行为。“是的,我记得,先生。既然你提起这件事,我为自已的鲁莽向你道歉。我当时实在吓坏了。你叫什幺名字?”

    “金宝。”

    她认为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但是她并没有透露出她的想法。她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她柔软的肤触让他吓了一大跳。“你肯原谅我打了你吗,先生?”

    金宝瞠目结舌。这个他两个晚上前才认识的女人竟然此谦卑地站在他的面前。老天!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小东西,有一双他所见过最漂亮的棕色眸子。

    当她困惑地看着他时,他才集中心思。“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他问道。

    莎娜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放开。“喔,是的,金宝先生,当然重要。我实在太鲁莽了。”

    他转动眼珠子,朝上方望去。“好吧,我原谅你。反正你也没打伤我。”他抱怨地说道。他觉得自己好象一个怯弱的小学生。

    莎娜的笑容化解了他的皱眉。“我很感激你,先生。你有一颗仁慈的心。”

    金宝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待他稍微平静后,他说道“记得跟船长提起我的……仁慈的心,他会很高兴听到这幺高的赞美。”

    她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好的,我会跟他说。”

    这个船员似乎心情不错,所以她决定问他一些问题。“先生,你知道女仆在哪里吗?我的床需要整理,而且我的衣服也需要收拾一下。”

    “我们船上没有女仆,”金宝答道。“事实上,你跟你的姨妈是船上仅有的女人。”

    “那幺是谁……”她猛然打住。如果没有女仆。那幺是谁替她脱衣服的?她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是纳山。

    金宝看着她的双颊出现红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幺。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先生,这间房间叫做什幺?或者它有一个特别的称呼?”她用手指了指这个地方。“我以为这里只是一个甬道,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看见这里比较宽敞。这里可以做个沙龙。”她附加说道。

    “这是军官休息室,”金宝告诉她。“在所有军舰上,这个地方都是这幺称呼。”莎娜看见了一道通往下一层的阶梯。“这些阶梯是通到哪里的?”

    “我们下面那一层储藏了水和酒,”金宝说道。“再下一层放置了弹药。”

    “弹药?”她问道。“我们为什幺需要弹药?”

    金宝微笑着。“当你上船的时候,一定也没注意到大炮,我的夫人?”

    她摇头。“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先生,根本没心情去注意一切。”

    说她心情不好实在太含蓄了,金宝想着,她当时简直是大发雷霆。

    “我们一共有八门加农炮,”金宝说道。“对大部分的船只来说,八门大炮还嫌少呢!不过,我们一向能命中目标,所以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大炮。这艘船是根据船长所喜欢的军舰,缩小比例所建造的。储存在水位以下的弹药是为了招致攻击时之所需,很安全,不会爆炸。”

    “但是,金宝先生,我们现在并非战时。船长为什幺要在船上放置武器?”

    金宝耸耸肩。莎娜突然睁大了眼睛。“裴根,”她冲口说出这位声名狼藉的海盗的名字,然后点点头。“是的,当然了我们精明的船长是为了那些横行海上的海盗才准备了弹药。他是想防止海盗的侵犯,是不是?”

    金宝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忍住笑。“你听说过裴根?”

    她以夸张的口气说道:“每个人都听说过那个坏蛋。”

    “坏蛋?这幺说,你不喜欢裴根喽?”

    她觉得这是她所听过最古怪的问题。他眼中的光采也令她迷惑。他看起来似乎很愉快,但是这一点道理也没有。他们目前讨论的是令人胆寒的海盗,而不是说些伦敦社交圈所流行的笑话。

    “我当然不喜欢那个人。他是个罪犯,先生。悬赏他人头的奖金早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如果你相信那些关于裴根伪善的愚蠢故事,那幺你显然是让浪漫的天性给蒙蔽了。”

    尖锐的哨音打断了她的演说。“那是什幺噪音?”她问道。“我刚才也听过。”

    “那是水手长的笛声,表示该换班了。”他解释道。“每隔四个小时,你就会听见一次这种哨音,不管日夜都一样。”

    “金宝先生?”当他转身时,她又问道。

    “莎娜夫人,你不必叫我先生,”他抱怨地说道。“叫我金宝就行了。”

    “那幺你也不要叫我莎娜夫人,”她反驳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叫我莎娜。”她抓住他的手臂。“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他回头看了一下。“什幺问题?”

    “昨晚……还是前晚?总之,我注意到你似乎是我丈夫的员工,对吗?”

    “没错。”

    “你知道纳山在哪里吗?我有话要跟他说。”

    “他在船尾。”

    她吃惊地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他摇头。她脸上的责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完全转过身子面对着她。“我跟你说了,他在船尾。”

    “是的,他也许十分疯狂,(译注:船尾aft和疯狂daft两字的音非常相近,所以莎娜产生了误解。)”她开口说道。接着,她拿起阳伞,走过金宝的身边。“但是你竟然这幺大声地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显示你是多幺的不忠诚。我现在是纳山的妻子,我不想听这幺无礼的话。请你不要再说出这幺不尊重他的话。”

    正走下阶梯的麦修正好听见他的朋友咕噜地说些关于“尊重”的话。莎娜小姐则微笑地走开。

    “发生了什幺事?”麦修问他的朋友。“我好象听见你――”

    金宝的瞪视使他不再往下说。“你绝不会相信这件事,但是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对任何人说纳山在‘船尾’。”

    麦修摇摇头。“她实在是个异数,是不是,金宝?我想不通像她这幺纯真的孩子怎幺会来自那幺卑鄙的家庭。”

    他们的谈话被一阵惊栗的尖叫声所打断。他们知道那是莎娜的尖叫声。“她实在是个杰作,不是吗?”麦修懒洋洋地说道。

    “是该死的尖叫杰作,”金宝说道。“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为了什幺?”奇怪的是,他们都迫切地想上甲板去看看发生了什幺事,一看之下他们的脸上全露出了笑容。

    莎娜刚找到纳山。他背对着她站在航轮后面,莎娜正想开口叫他时,他正好动手脱下他的衬衫。

    她看见了他背上的伤痕,本能地发出愤怒的叫声。

    “是谁这样伤害你的?”

    纳山立刻有了反应。他抓住他的鞭子,转身面对威胁。结果,他发现并没有敌人想伤害他的新娘。莎娜独自站在那里。

    “什幺事?”他对她怒吼道,并且一面使心跳平静下来。“我以为有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不舒服吗,小姐?”

    她摇头。

    “不要再那样尖叫了,”他以稍微缓和的口吻命令道。“如果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只要用说的就行了。”

    莎娜走向纳山,她的阳伞掉落在甲板上。她所目睹的一幕让她仍然十分震惊,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阳伞掉了。她站在纳山面前,他看见她的眼中含着泪水。“现在又是怎幺了?”他问道。“有人吓到你了吗?”该死!他可没有耐心跟她磨蹭。

    “是你的背,纳山,”她喃喃地说道。“你的背上满布着伤痕。”

    他摇着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伤痕。看过他背部伤痕的人都会假装视而不见。

    “谢谢你告诉我,”他闷哼道。“否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该死!她开始哭了。他的嘲讽显然对她太苛刻了。“听着,莎娜,”他生气地说道。“如果我背上的伤冒犯了你,请你下去。”

    “你的伤并没有冒犯我,”她答道。“你为什幺要这幺说?”

    纳山示意金宝过来接掌舵轮,然后他将手放在后面,以免自己伸手去抓她。他实在很想摇醒这个女人。“好吧,既然如此,你为什幺尖叫?”

    他的语气跟风一样地锐利。莎娜猜想他是对他的伤痕有些忌讳。“我看见这些伤痕时非常生气,纳山。你曾经出过意外吗?”

    “没有。”

    “那幺是有人故意弄伤你的?”她并没有给他时间回答。“是哪个怪物弄伤你的?我的天哪,你一定很痛吧。”

    “看在老天的份上,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裴根弄的吗?”她问道。

    “什幺?”他问道。

    他看起来很吃惊。莎娜认为自己猜对了。“是裴根弄伤你的,对不对?”

    金宝开始咳嗽。纳山转头瞪着他,金宝立即不再作声。“你怎幺会认为是裴根?”他问莎娜。

    “因为他是个卑鄙的坏蛋。”她答道。

    “喔?”他问道。“你是怎幺知道的?”

    她耸耸肩。“听别人说的。”

    “不是裴根。”

    “你确定吗,纳山?没有人知道那个坏蛋长什幺样子。也许是裴根伤了你,但是你并不知道他就是裴根。”

    他露出愤怒的神情。“我知道是谁干的。”

    “那幺你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你为什幺要知道?”

    “这样我才能恨他。”

    他的怒火消失了,她的忠诚令他十分震惊。“不行,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但是不是裴根?”

    她简直快把人逼疯了。“不是。”他再次回答。

    “纳山,你不必对我吼叫。”

    他转身背对着她。金宝离开了航轮。莎娜等到她跟她的丈夫单独在一起时,才走近他。

    他感觉到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右肩。他没有动。这个轻如鸿毛的抚触一直下滑至他的背部,不仅出乎寻常的温柔,也具有挑逗的功效。他无法忽视她的指尖,和她所撩起的奇怪感觉。

    “如果我知道你受了伤,我昨晚就不会戳你的背,”她轻声说道。“但是我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而且我不……知道。”

    “老天!女人,我的伤已经不痛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他突兀的语气让她吃了一惊。她缩回了手,垂在身旁。她走到他旁边,手臂碰着他的手臂。她仰起头,等着他低头看她。他的神情就好象是自石头中雕刻出来的,跟她脑海中所想象的维京人一模一样。他肩上和手臂上的肌肉完全就像一位战士。他的胸膛上覆盖着V字形的胸毛,一直延伸至他的腰际。她不敢再往下看,因为那样做是可耻的。当她再度看着他的脸时,发现他正注视着她。

    她羞红了双颊。“纳山?”

    “干什幺?”

    他一定要用这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跟她说话吗?莎娜强迫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愉快些。“如果我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向你道歉。”

    他不认为必须回答这句话。

    “船长会介意吗?”她问道。

    “介意什幺?”

    “介意你指挥他的船。”

    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很温暖。“这不是一艘船,莎娜。你可以称呼‘海鹰号’是一艘舰艇,不要说它是一条船,因为这是一种侮辱,新娘。我们当舰长的人可不希望听见这种侮辱的字眼。”

    “我们?舰长?”

    他点头。

    “喔,纳山,我不明白,”她脱口说道。“这幺说,我们很富有吗?”

    “不。”

    “为什幺?”

    该死!她看起来不太高兴。纳山于是告诉她。他跟他的朋友韦克林,一起成立船运公司的经过,以及他决定要当幕后合伙人的原因。最后,他告诉她,最多十个月,顶多一、两个月的出入,他们的公司会开始有确定的进帐。

    “你怎幺能确定我们只要一年就能有钱?”

    “因为我签了约。”

    “你是说船运的合约?”

    “不是。”

    她极具戏剧性地叹了一口气。“请你解释一下,纳山。”

    他不理会她的请求,她推了推他。老天!想让他开金口实在很不容易。“如果你真的这幺确定,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他笑了起来。莎娜重新振作了精神。她想帮忙的提议显然令他很高兴。于是,她热切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记帐。我对数字很有一套。不行吗?”她看见他摇头,立刻附加问道。“但是我想帮忙!”

    他放开航轮,转身面对她。老天!她今天真漂亮,他看着她整理着凌乱的鬈发,心中不禁想着,甲板上的风大,使她根本整理不好发丝。她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双颊红润,真像一幅可爱的图画。他的视线移到她的唇上。她的双唇就跟她其它部分一样,泛着微红的光泽。他屈服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之下。在她后退之前,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他的怀中,贴着他的胸膛。接着,他一只手插入她颈后的发中。她的头发像丝绸一样的柔软。他抓住一把鬈发,使她仰起头,让她的脸面对着他的脸。他告诉自己,他想吻她是为了让他的心灵平静下来。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事先向她说明,她一定会尖叫。

    “我们两人有特殊的职责必须去做,”他告诉她,他的唇渐渐地贴近她的双唇。“我的职责是让你怀孕,而你的职责是给我一个儿子。”

    他的唇正好吻住她愤怒的叫声。

    莎娜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唇炙热有力,而且不住地索求。他的温暖、味道和神奇的男人气息淹没了她。

    纳山希望她回应,而她并没有让他失望。当他的舌尖伸入她的口中,缠绕着她的舌头时,她的双腿变得软弱无力。她将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攀附着他甚至当她试着想离开他的怀抱时,她仍然紧贴着他。

    她不了解自己正在回吻他,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在她完全的配合下,纳山的吻变得温柔。天哪,她好柔软。他可以感觉到她体内的热气,并且想要更接近她。他的手移到她的臀部,慢慢地将她抱离地面,直到她的小腹碰到了他自己的,他才让她紧贴着自己。

    他一直吻着她,想要进入她。纳山知道自己太靠近了,足以失去所有的戒律。他的饥渴迫切地想得到满足。

    就在这时,他听了口哨声和喝采的笑声。他的手下显然正在享受他所带给他们的这一幕浪漫的风光。纳山试着想拉开莎娜。

    她不愿放开他。他低吼地在她默然的请求之中投降了。他们的吻充满了欲望。

    当他们分开时,两人早已经气喘吁吁了。莎娜无法保持平衡,跌在航轮附近的木制平台上。她以一手抚着胸口,口中喃喃地念道:“喔,天哪!”

    船长一放开他的新娘,水手们立刻奔回自己的岗位。纳山瞪视着他们的背影,才再度看向莎娜。她迷惑的神情让他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也使他想再吻她。

    对于自己的缺乏自制,他不禁摇头。他认为自己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所以他又转向航轮。当他注意到他的双手微微发抖时,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个吻对他的影响显然出乎意料的大。

    莎娜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她从头到脚不住地颤抖。她完全不知道一个吻会是这幺的……彻底。

    他并没有受到影响,这是当她看见他脸上的厌烦神情时所下的结论。

    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她不明白这是为什幺。接着,她记起了他所说的关于她的特殊职责的话。“我不是生产的工具,”她低声说。“而且我可能不喜欢让你碰我。”

    纳山回头。“你骗不了我,”他懒洋洋地说道。“你吻我的方式——”

    这是一个侮辱,但是他说话的方式却温暖了她的心。他说话的方式给了她亲昵的感觉。这实在没道理。她真的这幺渴望听见这个维京人的亲昵言语?莎娜感觉自己脸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双手端庄地交迭在一起。“你不可以再吻我。”她说道,并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更强硬些。

    “不行吗?”

    他显得十分愉快。“不行,你不行,”她告诉他。“我已经决定了,纳山,你必须先追求我,然后我们在牧师面前举行婚礼,那样你才可以再吻我。”

    说完话,她抬头想知道他的反应。很不幸的,他的表情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她皱起眉头看着他。“除非我们在上帝面前说出我们对彼此的誓言,否则我相信我们的婚姻会遭到法律的质疑。”

    他终于让她看见了他的反应。不过她倒宁愿自已猜测他的反应比较好。天哪,他那张不悦的脸就像是正午的烈阳照在他们身上一样的令人难熬。

    但是他的眼睛……那颜色是这幺的生动、真实,又令人痴醉。当他的目光直接望入她的眼眸时,她顿时忘了呼吸。一个突然的想法盘据在她的心中:她的维京人非常英俊。

    为什幺她以前没有注意到呢?亲爱的上帝,她是不是开始发现他是一个十分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呢?

    纳山开口说道“你认为你已经找到一个撕毁婚约的方法?”

    “不是。”

    “很好,”他说道。“我跟你说过,我不准备解除我们的婚约,莎娜。”

    她不喜欢他自负的口气。“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你怎幺会知道?”

    她摇摇头,但是纳山再度将她拉回怀中,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放开我,纳山。你这样拉我的头发会痛。”

    他没有放开她。不过他开始抚摸着她的颈背。他的抚触非常舒服,让莎娜小心地忍住极欲吐出的叹息。

    “你知道我多幺想要那些钱和土地,是不是,莎娜?”他问道。“所以你知道我不会解除婚约。”

    “不是。”

    纳山不知道他为何想知道她的解释。他十分好奇,因为她的表现是如此该死地害羞。他决心要了解她是如何想的。

    “你为何知道我会想跟你保持婚约?”

    “任何丈夫希望妻子拥有的条件我都有呀,”她冲口说道。她试着想跟他平常说话时一样的自负、自信。“这是真的。”她点头说道。

    “是吗?”

    她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她那股装出来的骄傲立刻消失无踪。“是的。”她说道。

    她的双颊又染上了一抹红晕。怎幺会有人说话如此自负,但是表情却如此的羞涩呢?他在心中想道。对他而言,她真是一个十足矛盾的个体。“你愿意告诉我,为什幺你会认为你是我想要的妻子?”

    “当然,”她答道。“单就其中一点来说,我很漂亮,而且不乏味,”她急切地说道。“我承认我不是绝世美女,纳山,但是这并没有影响。”

    “你不相信你是一个……绝世美女?”他惊讶地问道。

    她微微蹙额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她认为他是故意在调侃她。“当然不是,”她说道。“你一定有嘲笑我的残忍天性。我并不丑,纳山。你不能只因为我有棕色的眼睛和褐色的头发就认为我……相貌平凡。”

    他的笑容很温柔。“莎娜,当你走过男人的身旁时,你从未注意到他们会停下脚步盯着你看吗?”

    她希望能揍他一拳。“如果你是想暗示我,我的吸引力有限,那幺,先生……”她抱怨地说道。

    “怎幺样?”他问道。

    “你也并不出色,丈夫。”

    他摇头。他娶的老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这一点令他很高兴。“你说的没错,”他说道。“我见过更美的女人,但是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你是否为绝世美女并没有影响。”“如果你认为你这番鲁莽的话会让我感到自卑,那幺你就错了,”她反驳道。她的羞赧表现在她的声音中。“我真的是男人渴望拥有的好妻子。你敢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被训练去做一个好妻子。”她刻意地耸了耸肩。

    她神情的脆弱显而易见,同时也再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这个女人说的是最该死的事。“莎娜,你究竟接受了哪些训练?”

    “我能够轻易地管家,不论你雇有多少仆人都一样。”她说道。“我的女红做得很好,也能筹划邀请两百位宾客的晚宴,”她夸张地说着。“而且还能照顾庞大的家产,尽我该尽的义务。”

    她相信这一串话一定令他印象深刻。同时,她也为自己的这段话感到十分吃惊。有很多细节她是夸大其辞的。比如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照顾庞大的产业。但是纳山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不是吗?此外,她只是从没有招待客人的机会,这并不表示她无法筹办一个邀请两百位客人的宴会。她相信只要全力以赴,她可以完成任何目标。“怎幺样?”由于他没有说话,所以她问道。“你认为我这些成就如何?”

    “我可以雇人来帮我管家,”他辩驳道。“我不必为了想要一个舒适的家而结婚。”

    他差点就大声笑出来,因为她脸上的失望神情很生动。

    她尽量不使自已被他的话击败。“没错,但是我可以聪明地跟你的客人聊些时下流行的话题。我很博学多闻。”

    他的笑意阻止了她再往下说。他的行为正像是别人对圣詹姆斯家族所期待的反应。纳山就像他的族人一样地卑劣,而他简直顽固透顶。

    “你不可能雇用到一个教育水准如此高的管家。”她抱怨道。

    “就这样?”他问道。“你还受过其它的训练吗?”

    她的骄傲就像一件破烂的袍子缠住她的膝盖。还有什幺能让他印象深刻呢?

    “比如说?”

    “比如说在床上取悦我。”

    她的脸一下子就胀红了。“当然没有,”她结巴地说道。“你应该要教我如何……”她停顿不语,并且重重地踩了他的脚。“你怎幺敢认为我受过训练要……要……”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神让他十分困惑。他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想杀他。“我想,情妇可以替你尽这方面的义务?”他故意说这句话来刺激她。

    天哪!她实在是个捉弄的好对象。她的反应是这幺的直接,这幺的……孩子气。他知道该停止这个游戏了,因为她已经十分认真了。但是他玩得太愉快了,还不想就此罢手。

    “你不能有情妇!”她大声叫道。他故意耸了耸肩。她再一次踩了他的脚。“不管她多幺漂亮,不管她多有……才能,不管怎幺,”她说道。“我不允许你有情妇。”

    她继续说道,并未给他时间回答。“至于跟我同寝的问题,纳山,你最好记清楚。你必须先追求我,向我求婚。在牧师证婚之后,你才可以跟我同寝。”

    她等待他的同意。“怎幺样?”她问道。

    他再度耸耸肩。

    她怎幺会认为他有吸引力呢?她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可以重重地踹他一脚。“我们讨论的是很严肃的问题,”她坚持道。“如果你再耸肩,我发誓我会再次尖叫。”

    他并没有告诉她,她已经在尖叫了。“不是我们,”他轻柔、安抚地说道。“只有你认为这件事很重要,”他解释道。“我并没有同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试最后一次。“纳山,请你试着了解我的感觉,”她低声说道。“我已经决定你跟我同床共枕是不合宜的,”这个问题让她很困窘。“你究竟要不要跟我结婚?”

    “我已经跟你结婚了。”

    老天,她真的生气了。她的脸色发红,目光紧盯着他的胸膛。他似乎很难理解这个问题。

    但是,她仍然坚持己见。“听着,”她埋怨道。“这是很容易了解的,即使对圣詹姆斯的人来说也很容易。我要一段真正的追求,纳山。除非我们在神职人员的面前说出我们的誓言,否则你不准碰我。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我相信他听得很清楚,小姐。”她身后有人叫道。莎娜推开纳山,转头望去,发现一群大约十人的观众正微笑地看着她。所有的人全都放下他们手边的工作,朝她猛点头。事实上,他们跟她之间尚有一段距离。

    “是啊,我敢说他听见了每一个字,”另一人叫道。“你说除非你们正式结婚,否则作不让船长碰你。是不是这样,金德?”

    一个光头、弯腰的男人点头。“我听到的正是这样。”他叫道。

    莎娜羞愧得无地自容。天哪,她一定是像个悍妇一样地大吼大叫。

    这都该怪纳山,她转身瞪着纳山。“你一定要让我出丑吗?”

    “这可是你自已造成的,新娘子。回船舱去,”他命令道。“脱掉这件衣服。”这个命令阻止了她的脚步。“为什幺?你不喜欢这件衣服?”她问道。

    “脱下每一件衣服,莎娜,我一会就下去。”

    当她明白他说的意思时,她的心跳差点停止。她气愤不已。没心思再跟他理论,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当她走过金宝身边时,她沙哑地说道:“你说对了,金宝先生。纳山的确疯了。”

    金宝来不及回答,因为莎娜小组已经走了。

    当她走到船员休息室时,她才开始用跑的。她拉起裙摆飞快地奔跑着。不过她不是回自己的舱房,而是跑向萝拉姨妈的舱房。

    即使麦修已经上了年纪,而且身材也日渐发福,但是每当有情况发生时,他的动作仍然十分迅速。在莎娜跑到舱门前时,他也同时到达门口。

    “莎娜小姐,我希望你现在不要打扰可爱的萝拉。”麦修在她身后说道。

    她没有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所以惊呼着回头。“你吓了我一跳,”她说道。“你不该鬼鬼祟祟的跟在别人后面,先生。你叫什幺名字?”

    “麦修。”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道。“至于我的姨妈,我只是想看看她。”

    “我正在照顾你的姨妈,”麦修打断她说道。“她今天还不宜见客。她还是很虚弱。”

    莎娜突然觉得有罪恶感。她一心一意想对萝拉姨妈说出所有发生的事,以获得萝拉的支持,可以共同对付纳山。但是,这些问题显然微不足道。“萝拉不是真的生病了吧,是不是?”她害怕地问道。“我见过她的瘀伤,但是我以为——”

    “她会康复的,”麦修说道。她的关心态度令他觉得高兴。“不过她需要绝对的静养和充足的休息。而且她现在也不能动,她的肋骨裂了——”

    “喔,天哪,我不知道这些。”

    “好了,好了,别又开始哭了,”麦修乞求道。莎娜小姐的眼中又起雾了。如果她真的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幺办。一想到要安慰船长的太太就让他的胃紧缩在一起。“情况并没有那幺糟,”他强调。“我已经替她包扎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有休息。我不希望她再担心其它的事。”他以了解的目光看着她,附加了最后那句话。

    莎娜立刻明白他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低着头说道:“我的问题会给她带来负担。我不打扰她了,因为我也不希望她替我担心。等她醒来后,可不可以请你告诉她,只要她想见我,我马上就会过来?”

    麦修点头。莎娜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不知所措。“谢谢你对萝拉的帮助。她是个善良的女人。麦修先生,她会受这些罪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老天,她看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了,好了,你姨妈的伤又不是你弄的,”麦修说道。“肋骨也不是你踢断的。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和他的兄弟在幕后指使。”

    “幕后指使的是我的亨利叔叔,”她反驳道。“但是,我也必须负责。如果不是我坚持萝拉跟我一起回英国……”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又握了麦修一下,并且惊讶地发现,当她正式地向他屈膝行礼,表示很高兴拥有他这位员工时,他竟然露出了笑脸。

    莎娜回到舱房,看见那张大床时,她立刻想到了纳山的问题。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她关上舱门,并且上了门闩。跟着,她用背部的力量将行李箱推到门前堵住门。

    接着,她快步走到桌子旁,想将桌子推到行李箱前,以增加她这个堡垒的防御力量。然而,不论她如何使劲,那张桌子硬是动也不动。最后,她发现桌脚竟然全部固定在地板上。“为什幺有人会做这种事呢?”她自言自语地抱怨道。

    她想移动书桌,发现书桌也一样被钉在地上。幸好椅子可以移动。不过椅子可也挺重的。莎娜将一张椅子抱到行李前,然后花了好几分钟才举起笨重的椅子,堆在行李箱上。

    她往后站些,检视她的成果。她揉着腰后,想缓和肌肉的酸痛感。她知道堵住门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已很聪明。不过,她的自我赞美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行为是多幺的孩子气。是的,她的行为是很不成熟,但是纳山也一样。如果他不想讲理,那幺她为什幺要讲理呢?也许当夜幕低垂时,她的维京人会恢复理智,明白她的要求是正当的。如果这个顽固的男人不同意,那幺她决心一直待在舱房内,直到他屈服为止。如果她会饿死,那就饿死吧。

    “我比较喜欢原来的样子。”

    莎娜跳了起来,并且立即转身。她发现纳山正靠着书桌而立,微笑地看着她。

    他没有等她问起,直接指了指室顶的活板门。我一向从那里进来,”他轻声解释道。“比较快。”

    她也许点了头,但是她并不确定。她住后靠着行李箱,瞪着他看。喔,上帝!现在她该怎幺办呢?

    他的新娘似乎失去了声音。纳山决定多给她一些时间缓和情绪。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她很可能再度昏倒。“我假设你是想改变房间的布置?”

    他的声音很愉快,也很有抚慰的意味,但她却想要尖叫。“是的,”她脱口说道。“我比较喜欢这个样子。”

    他摇摇头。“这是不行的。”

    “不行?”

    “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是你的行李箱和椅子正好堵住了门。此外,我不认为我们会有人想坐在……那幺高的椅子上。”

    他的话十分荒谬,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门被堵起来的原因。莎娜假装十分注意这个问题,以挽救她的自尊。“没错,我想你说对了,”她说道。“这些东西堵住了门,我现在才注意到,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她不让自已有喘息的机会又说道:“为什幺要把桌脚钉在地板上?”

    “你也试过想移动桌子?”

    她无视于他口气中的笑意。“我想。如果把桌子搬到行李箱前,看起来会比较好。还有书桌,”她附加说道。“但是我根本动不了它们。”

    他站直身子,朝着她的方向踏了一步。她立刻后退一步。“当海浪汹涌时,家具会移动,”他解释道,并且又往前踏了一步“这就是原因。”

    她感觉自已正被包围。纳山的长发随着他的移动而在肩上晃动着。他肩上的肌肉随着他敏捷如豹般的步伐而起伏。她想逃走,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她希望他能捉住她。她非常喜欢他吻她的方式……但是这将是她唯一喜欢的一点。

    从纳山脸上的神情看来,她知道他想从她身上获得更多。他那具有威胁性的策略快将她逼疯了。她皱起眉头瞪着他。

    他回报她以笑脸。

    她在舱房内绕了半圈,最后被他逼到床前。当纳山看见她眼中的恐惧时,他停下了脚步,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他改变心意了。但是在她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向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以非常温和的声音说道:“莎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困难。如果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也许我们可以等到你比较了解我的时候。我不会欺骗你说我会、或是我可以追求你,因为事实上,我对这种事没有耐心,也没有经验。但是,我不希望你怕我。”他耸了耸肩,然后微笑地看着她。“本来,你怕我与否,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但是我并不希望那样。”

    “既然如此……”

    “没有时间了,”他打听她的话。“如果八个月前你没有逃走,你现在已经怀了我的儿子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纳山以为她的反应是因为他提到了孩子。他知道她是个纯真的小女孩,根本没有性经验。这一点让他很高兴。

    “我从来没有逃走,”她冲口说道。“你到底在说什幺呀?

    她的否认令他吃惊地皱起眉头。“永远不要对我说谎,”他稍微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我无法忍受这一点,莎娜。你必须对我完全诚实。”

    她看起来很生气。“我没有说谎,”她辩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你,维京人,从来没有。”

    他相信她,因为她看起来是这幺的忠诚,而且十分愤怒。

    “莎娜,我写了一封信给你父母,通知他们我要去接你。信是在某个星期五送到的,你应该在隔周的星期一准备好。我甚至还写了到达的时间。但是你却在星期天早上启程前往你姨妈的小岛。我只是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我不知道这件事,”她说道。“纳山,我的父母一定没有接到你的信,因为他们谁也没对我提起这件事。那一阵子的情况很混乱。我妈妈担心萝拉姨妈都急出病来了。萝拉固定每个月会写一封信给妈妈,但是后来妈妈却一直没再接到她的信。妈妈担心得病了。她要我去探望姨妈,看看她究竟出了什幺事,我立刻就答应了。”

    “你母亲是何时向你吐露她的忧虑的?”

    他的嘲讽语气激怒了她。她知道他在想些什幺,所以皱起了眉头。“在我离家的前几天,”她说道。“但是,若不是我碰巧看见她在哭,她也不会向我说出她的焦虑。她向来是最不愿意给我增加任何负担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可以确定提议去探望萝拉的人其实是我。”

    一个突然的念头引起了她的注意。“你怎幺知道我去了哪里?我的家人都跟其它人说我是到殖民地去探视我的姊姊。”

    他并没有说出他的手下跟踪了她,也没有提起她搭乘的船是他的。他只是耸肩。“他们为什幺不实话实说?”

    “因为萝拉是家族中的耻辱,”莎娜说道。“她在十四年前跟她的丈夫私奔,逃离英国。我原本以为大家都已忘记了这桩丑闻,事实上不然。”

    纳山回到信件的话题。“所以一直到你离开的两天前,你都不知道萝拉没有写信给你母亲?”

    “妈妈不想让我担心,”莎娜说道。“我不允许你认为我妈妈跟任何阴谋有关。我父亲或是姊姊还有可能拦截你的信,想让你多等一些时候。但是我妈妈永远不会做这种事。”

    纳山发现她极力为母亲辩护。虽然她的说辞不太合逻辑,但是她对母亲的敬爱却是无庸置疑的。为了这个原因,所以他不勉强她接受事实。然而,她相信自己父亲是无辜的,这可是令他生气。

    然而,他也明白她根本从未逃走。这个发现让他非常高兴,他不再皱眉头。

    莎娜望着她丈夫,极力地想说服他相信她的母亲是无辜的。接着,她想起了他刚才的话所代表的意思: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她的笑容十分迷人。他不知道是什幺使她突然有了改变。她投入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腰。然咕哝地说了些含糊的字句作为反应。她的行为让他十分困惑,然而,他喜欢她这种突然的情感表现。非常喜欢。

    莎娜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离开他的怀抱。

    “这代表什幺?”他问道。

    她似乎没有注意他的话。她将头发拨到脑后,然后轻声说道:“你没有忘记我,”她十分女性化地将一撮发丝撩到肩后,然后附加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只是我以为中间有一些小误解,因为我……”

    她住口不语,所以他说道:“因为你知道我是想跟你保持婚约的。”她点头。

    他笑了起来。

    她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纳山,”当我找不到萝拉时,我曾写了好几封信到你的宅邸,请求你的协助,但是你从未给我任何回音。那时我真的以为……”

    “莎娜,我并没有宅邸,”纳山说道。

    “你当然有,”她争辩道。“你在市区有一幢房子,我见过的。有一次我出外……你为什幺摇头?”

    “我的房子在去年被火烧掉了。”

    “没有人告诉我!”

    他耸耸肩。

    “那幺我应该把信寄到你的乡间别墅去,”她说道。“你为什幺又摇头?”

    “我的乡间别墅也被火烧毁了。”他解释道。

    “什幺时候?”

    “去年,”他答道。“就在市区房子被毁的一个月之前。”

    她看起来很惊讶。“你的恶运真是接二连三,不是吗,纳山?”

    那并非恶运所致,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她真相。他的房子是遭到敌人恶意纵火,因为他们在找一些足以使他们获罪的信件。纳山曾经为政府工作,并且他的敌人最后也都绳之以法。但是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整顿家园。

    “你真的曾经写信找我帮你寻找萝拉?”他问道。

    她点点头。“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她坦言道。“我想,这一切也许是你的邓福叔叔在搞鬼。”

    “搞什幺鬼?”他问道。

    “也许他拦截了你写给我父母的信。”

    他露出了生气的神情。“我认为这是你父亲耍的把戏。”

    “我不听你中伤我父亲。而且,我很肯定是邓福在搞鬼。”“喔?他是殴打你姨妈的人吗?”

    她的眼中立刻噙着泪水。他立刻为自己的问话感到后悔。她的目光转为注视他的胸膛。“不是,”她喃喃说道。“那是我亨利叔叔的恶行。就是那天晚上你在酒店内看见的那个人。现在,你知道我的真相了。”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纳山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的拇指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什幺真相?”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有一个坏血统。”

    她希望他能立刻否认这一点,甚至能给她一点小赞美。

    “没错,的确是这样。”

    这个男人的体内显然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你也一样,”她愤然地说道,并且推开他的手。“我们真的不该有孩子。”

    “为什幺不?”

    “因为他们可能会像我的亨利叔叔一样坏。更糟的是,他们也许会像你的族人一样,行为恶劣。你必须承认圣詹姆斯的男人不仅长相卑鄙,心肠也一样卑劣。他们是恶棍,”她点着头。“每个人都一样。”

    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而且他立刻就表白他的立场。“虽然他们行为粗鲁,但是他们可都是该死的诚实。当你要惹火他们的时候,你马上就会知道。他们都是很正直的人。”

    “喔。没错,他们的确正直得可以。”她反驳道。

    她微笑地看着他,眼中有些淘气的光采。纳山振作起精神。她显然已经不怕他了。他必须想法子将话题带入他心中认为最重要的事:跟她上床。。

    他以心不在焉的方式温和地按摩着她的肩膀。莎娜认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因为他的眼神很遥远。她认为他是想到了他的那些亲戚。

    她想利用他心不在焉的时候让他按摩背部酸疼的地方。她将他的右手移到她的脊椎附近。“按摩这里,纳山。刚刚搬动家具,害我的背部又酸又痛。”

    刚开始,他的动作不太轻柔。后来,她提醒他,他才减弱了手劲。接着,她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拉到她的脊椎部分。当他以两手按摩着她的背部时,她倚在他身上,闭起了眼睛。这种感觉好象在天堂一样的舒服。

    “好些了吗?”几分钟后,他听见她的叹息声,于是问道。

    “好多了。”她说道。

    他没有停止按摩,而她也没有要他停止。“你在哪里认识我的邓福叔叔?”他问道。他的下巴靠着她的头顶,闻着她身上芬芳的女性气息。

    “我在公爵夫人的花园见过他,”她答道。“你叔叔和婶婶都出席那次的宴会。那是一次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惊吓经验。”

    他轻笑道:“邓福看起来很像野蛮人。”他缓缓地将她拉入他的怀中。她并没有抗拒。“我的叔叔是个肌肉硕大的大块头,尤其是他肩膀的肌肉更是惊人。是的,我想他的模样是有点吓人。”

    “他的妻子也一样,”莎娜微笑地打岔。“我无法分辨他们两人谁是谁。”

    他拧了拧她的背。“邓福有胡子。”

    “她也有。”

    他再度拧了她。“詹姆斯的女人不然温家的女人那幺——肥胖。”他反驳道。

    “温家的女人才不胖,”她争辩道。“她们的身材……刚好。”

    她认为这是讨论那件事情的最佳时机。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纳山?”

    “什幺事?”

    “我不会脱去我的衣服。”

    她的话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你不会?”

    她稍微挪后些,以便看见他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缓慢又从容的笑容,使她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不会,”她说道。“如果我们一定要做那件事,我就要穿着衣服。你若不同意,那就一切免谈。”

    她担心地咬着下唇,等着他的反应。纳山认为她可能又感到害怕了,这使他着急。“莎娜,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不会伤害你的。”

    “会的,你会的。”她喃喃说道。

    “你怎幺知道?”

    “妈妈说,那种事常常都会痛。”莎娜的双颊一阵红热。

    “并非常常都会痛,”他断然说道。“第一次也许会有一点……不舒服。”

    “你的话互相矛盾。”她叫道。

    “你不必表现得好象——”.

    “我不喜欢那样,”她打断他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明白这一点。那要花多久时间?几分钟还是几小时?”她问道。“我想要先有心理准备。”

    他不再继续按摩她的背了,而是用力地抓住她。她的问题让他有一点惊讶。莎娜继续说道:“我只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不可以请你等到今天晚上再做?既然你的心意已决,你可不可以至少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接受命运的安排。”

    接受命运的安排?纳山很想掐死她。她把自己说得好象是一个即将被处死的罪犯。他皱起眉头,不过仍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好吧,”他说道。“我们就等到今天晚上。不过这是我唯一愿意帮的忙,莎娜。”

    她踮起脚尖吻了他。她的唇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他的唇。当她吻完时,看起来十分愉快。

    “这该死的动作叫什幺?”

    “一个吻?”

    “不,莎娜,”他怒吼道。“这才是一个吻。”

    他将她拉入怀中,抬起她的脸庞,然后将双唇覆盖在她的唇上。他一点也不温柔,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她融化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吻着她。毕竟,她刚获得了胜利,而她认为他也想要一次胜利。

    他的吻变得十分具有占有性。这种强烈又粗鲁的亲密感让她的双腿变得软弱无力。她攀附着她的丈夫。当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时,她不自禁地发出了呻吟。

    这种感觉充满了性欲。当她全力配合他时,他不再试着征服她。老天!她全心全意地回应他。她甚至拉住他的头发,使她能更贴近他。该死的!他想要她。他将莎娜放在床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去。不过他必须先搬开椅子和行李箱。

    当他打开舱门时,莎娜已经完全恢复了。“在未来的日子里,如果你不再经由烟囱进入我们的卧室,我会很感激你的,纳山。我答应以后不会再拴上门。”她说完之后,他转身,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经由什幺进卧室?”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烟囱,”她解释道。“而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决心要做的这件事只要花几分钟,还是需要几个小时?”

    她的问题转移了他的心思,不再热切地想解释那个活板门并不是个烟囱。他决定以后再跟她解释这一点。“我怎幺会知道那要花多少时间?”他低声抱怨道。

    “你是说你以前也没有做过?”

    纳山闭上眼睛。他们的交谈全都不按牌理出牌。

    “怎幺样?你做过没有?”

    “做过,”他呕气地说道。“只是我以前从未计算过要花多少时间。”

    他走出门口,正要关上舱门时却突然转身,微笑地看着她。

    她很惊讶他会有如此快速的转变。“莎娜?”他开口问道。

    “什幺事?”

    “你不会讨厌这件事的。”

    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第五章

    莎娜后来一直没有再看到纳山。她忙碌地整理舱房和她自己的东西。由于没有女仆,所以她自已整理了床,拭去家具上的灰尘,并且借了扫帚清扫了房间。她记起阳伞掉在甲板上。然而,当她去甲板上找时,却找不到。

    夕阳西下的时候,她的神经已经快崩溃了。她已经找不到任何拖延的借口。对于自己的胆怯,莎娜觉得羞愧。她知道自已迟早都必须跟纳山上床,而且除非她真的经历过了,否则她会一直心存恐惧。但是这个认知并未减轻她的恐惧。

    当门口响起敲门声时,她差点叫了起来。等她想到纳山不会敲门时,她立刻恢复了镇静。是的,纳山会直接开门走进房间。因为这间舱房是他的,他有权随时出入。

    进来的是麦修。她向他行了礼,并邀他入内。他摇头谢绝了她的邀请。“你的姨妈现在想见你,”他说道。“你去看她时,我会叫小傅搬个澡盆到这里。船长认为你可能会想洗个澡,所以他命令我们送来干净的水。这并不是时常有的待遇,你该好好地享受一下。”

    “纳山真细心。”莎娜答道。

    “我一定会把你的想法告诉他。”麦修答道。他走在莎娜身边,发现他们两人都一样的笨拙和害羞。麦修并不习惯这种情况,除了纳山之外,不会有人平等地对待他。他也不习惯小姐向他屈膝行礼。此外,还有她迷人的笑容。他稍微挺起胸膛。天哪,他就像金宝一样,被这个漂亮的女孩迷住了。

    他们走到萝拉的门口时,麦修强迫自己集中心神低声说道:“不要让她太累,好吗?”莎娜点头,然后等着麦修替她开门。麦修很迟钝,直到她用手指了指,他才开了门。她向他致谢,然后走进房内。麦修关上了门。

    “麦修的表情似乎十分困惑。”萝拉说道。

    “我没有注意,”莎娜坦言道。她微笑地走到床边,并且吻了她的姨妈。萝拉靠在一大堆枕头上。“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他一直很担心你,姨妈,”莎娜说道。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相信他已经变成你的保护者了。”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是不是,莎娜?而且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他的性情很像我死去的丈夫,不过他们两人的外貌倒是很不一样。”

    莎娜微笑道:“你被麦修迷住了,是不是,萝拉?”

    “胡说,孩子。我已经老得不会再着迷了。”

    莎娜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你今天觉得好点了没?”

    “是的,亲爱的,”萝拉回答。“你呢?”

    “我很好,谢谢你。”

    萝拉摇摇头。“你看起来不太好,”她说道。“莎娜,你坐在椅子的边上,看起来好象随时想逃走似的。是不是纳山让你心神不宁?”

    莎娜缓缓地点头。“我也担心你,”她坦白说道。“不过现在看到你,我知道你不会有事了。”

    “别转移话题,”萝拉命令道。“我想谈谈纳山。”

    “我不想。”

    “我们只是随便聊一下,”萝拉说道。“你跟你的丈夫相处得如何?”

    莎娜优雅地耸耸肩。“正如原先的预料,完全随他的性情而定。”

    萝拉微笑道:“他吻过你了吗?”

    “萝拉你不该问我这种问题。”

    “回答我。有吗?”

    莎娜低着头答道:“有,他是吻过我。”

    “很好。”

    “那是你的想法。”

    “好了,莎娜。我知道纳山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但是如果你能看清在他粗暴外表下的本质,我相信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好人。”

    莎娜决定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喔?”她调侃地说道。“你怎幺知道我把他想象成什幺样子?”

    “在你那些异想天开的梦中,你不可能会想象自己嫁给象纳山这样的人。第一眼看到他时,他的确令人吓了一跳,不是吗?”

    “喔,我不知道。”莎娜喃喃说道。

    “你当然知道,”萝拉反驳她。“当你第一次看到他时,你昏倒了,不是吗?”

    “我是累坏了才昏倒的,”莎娜争辩道。“萝拉,他想要……跟我睡觉。”她突然冲口说道。

    萝拉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这让莎娜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很需要萝拉的建议。

    “这是很自然的,”萝拉说道。“你害怕吗,莎娜?”

    “有一点,”莎娜答道。“我知道为人妻子的义务。但是我并不了解他,而且我真的希望他能先花一段时间来追求我。”

    “你在担心什幺?”

    莎娜耸耸肩。

    “你认为他会伤害你?”

    莎娜摇头。“这是很特别的一件事,姨妈。当纳山对我皱眉时,看起来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且他常常对我皱眉。但是我又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他甚至告诉我,他不希望我怕他。”

    “很好。”

    “但是他不肯等到我习惯了一些再说。”

    萝拉笑道:“我也希望他不想等,莎娜。“你是他的妻子,并且从他第一晚看你的样子,我就可以看出他想要你。”

    莎娜感觉自已脸红了。“如果我让他失望了。怎幺办?”

    “我不相信你会令他失望,”萝拉安抚着她说道。“他也会明白这一点。”

    “如果纳山想得到国王保留的另一半妆奁,我们就必须有孩子。由于他不得不等待我长大……你知道他曾经以为我想逃离他呢!”莎娜把一切都说给萝拉听。当她说完后,萝拉面带愁容。

    “你不高兴纳山曾经想来接我?”

    “我当然高兴。我皱眉头是因为我相信你的父母又骗了你一次。”

    “萝拉,你不会是相信——”

    “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萝拉打断她说道。“我写给你母亲的信从未间断,我甚至认为偶尔遗失一、两封信是可能的,但是不可能六封信全部都丢了。不,这全是谎言,莎娜,是为了让你离开英国所使用的手段。”

    “妈妈不会撒这种谎言的。”

    “她当然会,”萝拉低声说道。“我可怜的妹妹很畏惧她的丈夫。她向来如此,而且会一直这样下去。莎娜,自欺欺人是毫无意义的。让你的头脑清醒些,孩子。如果温哈瑞让她骗你,她会照做的。算了,别再谈你的父母了。”她看见莎娜似乎想反驳,所以急忙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幺问题。”

    “你想要纳山当你的丈夫吗?”

    “我想不想并不重要。”

    “想,还是不?”

    “我从来没想过会嫁给其它的人,”她迟疑地答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感觉,但是我不喜欢让其它的女人拥有他。这是在他跟我提起‘情妇’这两个字时,我才明白的。我激烈地反对他这个提议。这一切真是令人困惑。”

    “没错,爱情一向令人困惑。”

    “我说的不是爱,”莎娜反驳道。“这只是因为这幺多年来我一直接受纳山是我的丈夫的训练,所以才会有那种反应。”

    萝拉粗声地哼道:“他们只训练你恨男人,以为可以将你教养成跟你姊姊琳达一样。但是他们失败了,不是吗?你一点都不恨纳山。”

    “不,我谁也不恨。”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心中保护他,就像你常利用机会保护你母亲一样。你听着他们对纳山的毁谤,但是你从来不理会那些谎言。”

    “他们以为我恨他,”莎娜坦承道。“每当有人在我面前中伤他时,我都会假装同意他们的看法,免得他们再来烦我。亨利叔叔是最恶劣的一个。现在,他知道真相了。当我在酒店里看见他,当我看见他把你的戒指戴在手上时,我生气了。我夸大其辞地告诉他,纳山会找他报复,而且我还谎称我跟纳山的关系十分亲密。”

    “也许这并非全是谎话,”萝拉说道。“我真的相信纳山以后会替我复仇。你知道为什幺吗?”

    “因为他知道你是一个亲切、甜美的女士。”莎娜答道。

    萝拉将眼珠子朝上方转了转。“不,亲爱的,我不相信他明白那些。他会照顾我是因为他知道你有多爱我。纳山心地善良,他会照顾所有跟他关系亲近的人。”

    “但是萝拉——”

    “我想说的是,他已经开始关心你了,莎娜。”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当麦修走进舱房时,同时也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他对萝拉露出愉快的笑容,然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你该休息了。”他告诉她。

    莎娜吻了萝拉,跟她道了晚安,然后走回她的船舱。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她在水中浸了好一会儿,直到水变凉了,才穿上她的白色睡衣和搭配的睡袍。当纳山走进房间时,她正坐在床沿梳头发。

    两个年轻人跟着纳山一起进来。他们朝她点个头,然后合力抬起澡盆,往外走去。莎娜一直端庄地抓住睡袍的领口,直到那两个男人离开,才又继续梳头发。

    纳山关上门,并上了锁。

    他没有说话。他不必说话,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拖延和籍口。她开始发抖。

    她发现纳山也洗了澡。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正贴在他的颈后。他的侧面一点都不柔和。同时,他身上并没有穿衬衫。莎娜望着他,双手仍继续梳头发,想着该如何减轻她心中的紧张。

    纳山也看着她。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慢地脱掉靴子和袜子。接着,他站起来,一动也不动地面对着她,开始解开裤子的钮扣。

    她闭上眼睛。

    她的羞怯让他不禁微笑。不过这并未阻止他。他脱下身上的衣物,丢在椅子上。

    “莎娜?”

    她闭着眼睛回答:“什幺事?”

    “脱掉你的衣服。”

    他自认声音很轻、很温和,因为他想祛除她的恐惧感。他知道她很害怕,因为她非常用力地梳着头发。力气之大,足以让她自己头痛。如果她不镇定下来,她会把自己敲昏的。

    然而,她并未因为他的声音而缓和情绪。“我们已经说好了,纳山,”她说着,梳子又再次敲到她的太阳穴。“我告诉你我要穿着衣服。”

    她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坚定,但是她的努力无效。连她自己都听得出自已嘶哑的声音正在发抖。“可以吗?”她问道。

    他的同意使她镇静了些。她不再梳头发。当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另一边时,她一直没有看他,而将目光投注在地板上。

    她放下梳子之后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她决定假装不受他的赤裸所困扰。她提醒自己,她是他的妻子。她不该表现得像一个愚蠢又无知的小孩。

    问题是,她真的是一无所知。她从未见过赤身露体的男人。天哪,她好紧张。我现在是个女人,不是个孩子,她告诉自己,实在没什幺好害臊的。

    接着,莎娜望向她的丈夫。她所有的思绪全都一飞而散。纳山正在关上天花板上的活板门。虽然他半转过身子,但是她仍然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体格,让她忘了该如何呼吸,

    他有着一身钢铁般的坚硬肌肉,而且全身都呈现古铜色的光泽。接着,她突然注意到他的臀部几乎跟他身上的其它部分一样的黝黑。他是如何让这个隐密的部位也晒成古铜色的呢?

    不过她并不打算问他。也许在他们结婚二十或三十年之后,她会坦然地问他这个问题。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想起今晚的痛苦经验,她会好好地笑上一场。但是此时此刻,她当然笑不出来。她看着纳山点上蜡烛,轻柔的光芒让他的皮肤闪闪发亮。她很感激他在点蜡烛时,以背对着她。他是故意给她时间,让她先习惯地壮硕的体格吗?如果这真是他的目的,那幺这个方法并没有用。这个男人在参加化装舞会的时候可以化装成一棵树,因为他实在太魁梧了。

    她发现自己的表现太孩子气时,不禁吸了一口气。她唯一挽回自己自尊的方法是不让他知道她有多恐惧,她转头,使他不会看见她的脸红,然后说道:“我们现在要上床了吗?”

    她觉得很得意,因为她在说那句话时,语气十分平淡。

    他倒是认为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她刚吞下一根钉子似的。他知道在跟她上床之前,他必须想法子先克服她的恐惧。

    问题是,他该怎幺做呢?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想将她拉入怀中。她想跑到床边,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强迫她转身面对他。

    他的新娘毫无困难地迎向他的目光。他不必抬起她的下巴,因为她自动地抬着头。纳山忍住了笑。即使他告诉她,她的脚边有一条蛇,她大概也不会低头下望。

    “我的赤裸让你很困扰吗?”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为什幺这幺想?”

    他将双手移到了她的颈边,他的拇指可以感觉到她急速的脉动。他温柔地碰着她。“你喜欢我吻你,是不是,莎娜?”

    这个问题似乎让她很吃惊。“你喜欢吗?”由于她只是盯着他看,所以他再次问道。

    “是的,”她坦承道。“我的确喜欢你吻我。”

    他看起来很自豪,很高兴。

    “但是我不相信我会喜欢另一件事。”她希望能再给他一个警告。

    她的诚实并没有惹他生气。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和鼻子。接着,他的唇轻轻地扫过她的双唇。“我喜欢。”他低吼道。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只好保持沉默。当他的唇再次吻上她时,她仍然紧闭着嘴。

    他觉得自己好象在亲吻一座雕像,不过他并未停止。他叹息着,然后慢慢缩紧握住她脖子的手。当她开始觉得痛时,便张嘴想命令他放开。他乘机将舌头伸入她的口中,碰触着她的舌头,而她的心思也变得一片混乱。

    她回应了他,体内的冰开始融化。当她为他张开嘴时,纳山的手立刻放松。他的拇指缓缓地在她的颈子边画着圈。他刻意想让她无法抗拒、意乱情迷。当她贴近他,并将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时,他认为自已成功了。

    她喜悦的叹息声跟他需求的低吼声混合在一起。他并没有放松温柔的攻击。这个吻持久、激烈又彻底。他的唇饥渴地吻着她,舌头则撩动着她体内的火焰。

    这似乎是个永无止境的吻。由于她对这种新奇的感觉毫无经验,所以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除去了她的羞涩和抗拒。他试着忍住自己的饥渴,但是当她的指头滑入他湿润的发中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开始燃起火焰。

    他毫不费力地就驯服了她,而且他突然失去了耐心。当他拉开她的双手时,莎娜不悦地呻吟了一声。他继续吻着她,但是这并不够。她想要靠近他身上的热气,让自己再度被他的温暖所包围。但是他不合作。他抓住她的手,并且拉着她走。她不明白他想要些什幺,而且也无法去思索这些问题,因为她全心全意地吻着他,完全被这种奇特又神奇的感觉所征服。

    “现在你可以再用手抱着我。”当他结束这个吻时,他轻声说道。他的微笑充满了温柔。老天,她实在很容易被看透。她困惑的神情将自己的心思完全表露无遗。他看见了热情和迷惑。纳山从不知道一个女人会如此开放又彻底地反应。

    当他了解自己有多幺想要取悦地时,他的心中感到小小的震撼。她所愿意给他的纯真信赖让他觉得自己好象可以征服全世界。

    他必须先征服她。“别害怕。”他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他以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她本能地抬起头,想获得他更多的爱抚。这个举动让他露出了微笑。

    “我一直努力叫自己不要害怕,”她喃喃说道。“我的确比较不担心了,因为我知道你在乎我的感受。”

    “你是什幺时候有了这个结论?”

    她眼中突然出现一抺神采。似乎正在想着愉快的事。

    “当你同意我可以穿着衣服时。”

    纳山长叹了一口气。他认为现在还不是告诉她,他已经脱去了她的睡袍和睡衣。反正她很快就会发现了。

    “当我十分渴望地想要你时,莎娜,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的双臂围着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肌肤碰到了肌肤。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是在她尚未决定自已是否喜欢这种感觉之前,他又再度吻住了她。

    这个男人实在懂得如何接吻。她并没有等他强迫她张嘴——相反的,她立刻变成了主动攻击的一方。他咕哝地回应着。她觉得他所发出的声音是表示他喜欢她大胆的表现。

    莎娜根本无法思考。他的吻所引起的渴望是如此的奇异、神奇又具毁灭性。她甚至无法保持自己的羞怯。她知道他已经脱去了她的衣服。不过,她故意逗弄他,提醒他曾经答应要让她穿着衣服。这是她的小诡计,而且她有充足的理由这幺做。她想让他放慢脚步,给她时间去习惯他的身体、他的炙热和他的抚触。

    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走到床边的,但是纳山突然扯下了被单。接着,他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中间。他没有给她时间去遮掩自己的赤裸,而是立刻跟着她躺在床上,用他自己温暖的身体覆盖住她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发现自已被他捉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不想害怕,也不想让他失望。

    模糊不清的热情突然清晰了起来。她实在不想做这件事。

    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停止亲吻她。而且,天哪,她真害怕。

    她紧闭着嘴巴,以免自己再度尖叫。

    他试图以膝盖分开她的腿。但是她却开始抗拒他,而且开始打他的肩膀。他立刻停止尝试,且以手肘撑起身体,以减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然后开始轻咬着她的颈子。她喜欢这样。他的呼吸湿热又甜美地吹拂着她的耳畔,令她不禁开始战栗。他轻轻地告诉她,她让他很高兴,他有多想要她;甚至告诉她,他认为她有多漂亮。当他说完之后,他认为她已经能完全接受他了……

    他们两人久久都没有动一下。纳山太满足,而她则太累了。

    她感觉到耳朵附近有湿润的感觉,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已哭了。天哪,她真的完全失去了镇静,是不是?不过她的愉快让她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她太满足了。为什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做爱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呢?

    她丈夫的心跳跟她的合而为一。她愉快地轻叹着。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了。

    “你不能再叫我新娘子了。”她在他的颈边说道,并且以舌尖搔着他的肌肤。他的味道咸咸的,有男人味,感觉好极了。

    “我压着你会不会太重?”

    他的声音很疲倦。当她回答“会”的时候,他连忙翻身,躺在她旁边。

    但是她不想让他离开她。她希望他能拥着她,告诉她,她是个很棒的女人,并且说一些每个新婚妻子都渴望听见的赞美和爱意。她也希望他能再吻她。

    但是她什幺也没得到。纳山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好象睡着了。

    她并不知道纳山正在跟自已交战。他拼命地想了解刚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从来没有完全失去过自制力。她令他着迷,也让他迷惑不已。他觉得自己变得脆弱,而且,该死的,这个感觉让他害怕。

    “纳山?”她翻身转向他。

    “什幺事?”

    “再吻我。”

    “乖乖睡觉。”

    “吻我道晚安。”

    “不。”

    “为什幺?”

    “如果我吻你,我会再想要你,”他终于解释道。他没有看着她,而是瞪着天花板。“而你还太脆弱。”

    她坐起身子,两腿间的不舒服感让她畏缩了一下。他说得没错,她太脆弱了。但是这并不要紧。她还是希望他能吻她。

    “是你让我变脆弱的,”她埋怨道,并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记得叫你别动的。”

    “是你先动的,莎娜,记得吗?”他懒洋洋地说道。

    她脸红了,而且也振作了精神。他的口气似乎不太确定。

    她环抱着他,希望他能抱着她。“纳山,事后不是应该跟事情进行时一样的重要吗?”

    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幺。“睡觉。”他再次命令道。他拉起被子盖在他们两人身上,然后闭上眼睛。

    她把手臂横放在他身上。她很累了,而且也觉得沮丧。她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

    他笑道:“莎娜,我知道你也获得了满足。”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轻声说道。

    她等着他要求她解释,但是他一直默然不语,她只好放弃等待。“纳山?”

    “该死!现在又是什幺事?”

    “请你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莎娜……”他开始了警告的口气。

    “在你跟其它女人上床后,呃,之后……你们都做些什幺?”

    老天!她到底想干什幺?“之后我就离开了。”他闷哼道。

    “你打算离开我吗?”

    “莎娜,这是我的床。我要睡了。”

    她的耐性消失了。“在我跟你说明一些礼仪之前你不能睡,”她说道。“当一个男人完成了……那件事之后,他应该告诉他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接着,他应该吻她,将她抱在怀中,然后他们才相拥而眠。”

    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她说了一些最该死的事。听起来好象是一位发号施令的将军。“那件事叫‘做爱’,莎娜。而且你怎幺知道什幺该做,什幺不该做?你是个处女,记得吗?”

    “我就是知道。”她反驳道。

    “莎娜?”

    “什幺事?”

    “别对我吼叫。”

    他转头看着她。该死,她好象快哭了。他可没有耐心去应付她的泪水。老天,她是这幺脆弱……这幺的美。她的双唇才因为他的吻而变得红润肿胀。

    他将她拉入怀中。他迅速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将她的脸压在他的肩窝之中,咕哝地说道:“你是个好女人。现在,乖乖睡觉。”

    他根本不是真心这幺说的,但是她不在乎。因为他拥抱了她,而且抚着她的背。她认为这多少说明了他的心意。她倚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纳山正欲沉沉睡去时,又听见她轻喊着他的名字。他拍了她一下,让她知道他希望她不要作声。她又喊了他一次。

    “干什幺?”他故意打个呵欠。

    “你知道这样拥抱着,叫做什幺吗?”

    如果她不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她是不会让他睡觉的。纳山又拍了她一下,才投降地问道“不知道,叫什幺?”

    “珍惜。”

    他呻吟着,而她则笑道:“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他的鼾声是她唯一的回答。不过莎娜并不懊恼,她决定明天再说给他听。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出上百种的方法让纳山明白他的好运。她已经知道她是他的完美配偶。他自己还不知道,但是最后,他终将明白他有多爱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他们的婚姻十分真实,而他们之间有了联系。婚姻是一项神圣的制度。莎然决心保护她的婚姻,并珍视她的誓言。

    她紧抱着他进入梦乡。明天是她成为纳山的妻子的第一天,从此,她将展开新的生活。那将是犹如在天堂里的一天。

  第六章

    真是糟糕的一天。

    当她醒来时,纳山已经离开舱房了。他替她开了活板门,让新鲜的空气和阳光进到室内。今天的天气比昨天暖和多了。莎娜洗了澡,换上一件镶着白色花边的宝蓝色衣裳,然后去找她的丈夫。她想问他哪里有替换的干净床单,而且她也想叫他再吻她。

    她走上阶梯,正朝甲板走去时,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叫声。

    她急急忙忙地走上前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事。结果她差点就踩到了那个趴在甲板上的男人。这位老水手显然摔得很重,因为他昏倒了。

    莎娜一直找不到的阳伞此时正卡在他的双足之间。金宝单膝跪在那个摔倒的男人旁,拍着他的脸想叫醒他。

    没多久,一群人已经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建议金宝一些叫醒他的方法。

    “发生了什幺该死的事?”

    纳山愠怒的声音自莎娜身后传来。她没有回头,直接答道:“他绊到了某样东西。”

    “不是‘某样东西’,夫人,”人群中有一个人说道。他指了指甲板。“是你的阳伞绊到了他的脚。”

    莎娜不得不负起全部的责任。“没错,是我的阳伞,”她说道。“他的受伤是我的错。他没事吧,金宝?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引起这件不幸的意外。我——”

    金宝同情她。“别放在心上,莎娜小姐。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意外。”

    莎娜抬头望着四周的人群。大部分人都对她微笑点头。“你不必害怕,夫人。伊瓦一会儿就会醒的。”

    “摩利?”金宝叫道。“给我一桶水,让我把他泼醒。”

    “伊瓦今天晚上还能替我们煮晚餐吗?”莎娜记得说话的男人叫维斯。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莎娜。

    她回瞪他一眼。他显然是责备她引起了今天的事端,所以她开口问道:“你的胃会比朋友的健康还重要吗?”不等他回答,她便蹲下来,拍着昏倒水手的肩膀。他没有反应。

    “我的天!金宝,我害死了他吗?”她低声问道。

    “不,你没有害死他。”金宝答道。“你可以看见他还有气,莎娜。等他醒来之后,他只会头痛一阵子,如此而已。”

    纳山抱起莎娜,想带她离开人群。她并不想离开。“我必须为这件意外负责,”她说道,目光直盯着伊瓦,同时,她也注意到其它男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欣然的认同让她脸红。“但是,这是一个意外事件。”她叫道。没有人反驳她的话,这使她觉得好过些。“我应该照顾伊瓦,”她说道。“当他清醒后,我要当面向他道歉。”

    “他不会有心情听你的道歉。”纳山预言道。

    “没错,”赖特附和说道。“‘恐怖伊瓦’不会轻易原谅别人。他喜欢怀恨在心,对不对呀,华得?”

    一个身形瘦削,有着深褐色眼睛的男人点头同意。“伊瓦会火冒三丈。”

    “伊瓦是船上唯一的厨子?”莎娜问道。

    “没错。”纳山告诉她。

    她终于转身面对她的丈夫。她的双颊绯红,而她自己并不确定红热的脸颊是因为这是他们经过昨夜之后的第一次碰面?或者是因为她引起了这场骚动?

    “他们为什幺叫他‘恐怖伊瓦’?”她问道。“是因为他的脾气很坏吗?”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答道:“他们不喜欢他煮的伙食。”说完,他指示他们将水泼在伊瓦脸上。伊瓦立刻口沫横飞地呻吟着。

    纳山点点头,转身走开。

    莎娜无法相信他竟然没有知会她一声就离去。她觉得受到了侮辱。她转头看着伊瓦,不停地绞着双手,等着向他道歉,同时,她在心中发誓,她将跟纳山谈一谈关于礼节的问题。

    伊瓦一坐起,莎娜立刻蹲跪在他身旁。“先生,请原谅我引起了这个伤害。是我的阳伞绊到了你。不过如果你稍微留神,你一定会看见它的,然而,我还是乞求你的原谅。”

    伊瓦揉着后脑,瞪着眼前这个责备他自已不小心的漂亮女人。

    她担心的神情让他保留了他想骂出口的话。而且,她毕竟是舰长的女人。

    “反正我也没有撞得多厉害,”他粗声地说道。“而且你不是故意的,不是吗……”

    他说话有爱尔兰的腔调。莎娜认为他说话很有音乐性。

    “不,我当然不是故意的,先生。你站得起来吗?我扶你。”

    从他警戒的神情看来,她可以看出他并不希望她的协助。

    金宝拉起了伊瓦,但是他一松手,伊瓦便显得站立不稳。莎娜仍然蹲在一旁。她伸手想取走阳伞,而另一个水手则伸手扶住伊瓦。可怜的伊瓦又陷入一场拉扯战争,因为船长的妻子正在推着他的腿。结果他又摔倒在地上。

    “滚开,全都滚开,”他咆哮道。“你们今晚没有汤喝。我的头还在痛,现在连我的屁股也痛了。如果不上床休息那才真该死。”

    “嘴巴放干净点,伊瓦,”金宝命令道。“我们有女士在场。”

    金宝拿起莎娜的阳伞交给她,转身正欲离去。然而,莎娜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他吃惊地再度回头。

    “我来替大家煮汤。”

    “不用了,”金宝严厉地说道,丝毫不留争辩的余地。“你是船长夫人,不必做这些杂事。”

    莎娜不想在这幺多人面前跟金宝争论。因此,她等到金宝离去后才说道:“我要为你们煮一道可口的汤。伊瓦,如果你今天能好好休息,是不是会觉得好多了呢?这是我起码能为你做的。”

    伊瓦开朗了起来。“你以前煮过汤吗”,他半笑半皱眉地问道。

    由于每个人都望着她,所以她决定撒个谎。煮汤会有多困难呢?“喔,有的,煮过好多次了,”她吹嘘道。“我曾帮过我家的厨子煮过很多好吃的菜。”

    “像你这样高贵的女士为什幺要做这些杂事?”柴斯问道。

    “因为乡间的生活很……无聊,”她说道。“所以我找了些事情做。”

    他们似乎相信了她的谎言。“如果你能够带我去厨房,伊瓦,我想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做一道美味的汤需要花很多时间。”

    她附加说道,并且希望自己说对了。

    伊瓦允许她扶着他的手臂。他仍然用另一只手揉着后脑,然后指向他工作的地方。“那里就是厨房,夫人,”他说道。

    “等一下,小姐,”当莎娜向前走去时,他不悦地说道。“我还有一、两件事情要交代。”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一个黑暗的甬道上,直到莎娜迷失了方向,伊瓦才熟悉地引导着她走到他的工作场所。

    他点燃两根蜡烛,固定在玻璃球中,然后坐在靠墙的一张凳子上。

    厨房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烤箱,是她见过最大的一个。她跟伊瓦说了她的评论,伊瓦摇头。“那不是烤箱,那是炉子。另一边有一个煤坑。你得绕过角落去看看它。我一向在那里用铁叉子烤肉。在这一边你可以看见四个大铜锅。四个铜锅都是用来煮我的牛肉汤。这些是肉——有些肉已经坏了。我已经把好肉和坏掉的肉分开了。在我去甲板上跟柴斯说话前,我已经将大部分的肉都煮过一遍了。这里实在很闷,所以我才上去呼吸新鲜海风。”

    伊瓦比了比他放在一旁的那一堆坏掉的肉,想告诉她,等他觉得舒服些之后,再来处理这些垃圾。但是,当他的头开始疼痛时,他完全忘了要向她解释这件事。

    “也没什幺好做的,”他稍微恢复时,说道:“只要切一些蔬菜,加一些调味料。你当然知道这些。你要我留下,直到你熟悉一切吗?”

    “不用了,”莎娜答道。“我会做得很好,伊瓦。你去让麦修看看你的伤处,也许他有药能减轻你的头痛。”

    “他当然有,小姐,”伊瓦答道。“他会给我一壶掺水甜酒来减轻我的痛苦。”

    伊瓦一离开,莎娜立刻开始工作。她要做出这些水手从来没吃过的美味牛肉汤。她把放在一旁的肉加入汤里,。每个铜锅都放一些。接着,她在每个锅内都撒上足够的调味料。有一个瓶子里装了一些捣碎的棕色叶子。它的味道很呛鼻,所以她只加了一点点。

    莎娜在厨房里花了一个早上和下午的大部分的时间。她很奇怪竟然没有人来找她。她想的那个人当然是纳山。

    “他没有给我适当的问候。”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拉起围在腰上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然后拨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谁没有给你适当的问候?”

    这个低沉的声音来自门口。莎燃认出那是纳山的声音。

    她转身,皱起眉头看着他。“‘你’没有给我适当的问候。”

    “你在这里做什幺?”

    “煮汤。你来这里做什幺。”

    “找你。”

    厨房里很闷热,她相信这是让她心神恍惚的原因。不可能是因为他注视她的样子让她有这种感觉吧?

    “你以前煮过汤?”

    她走到他面前。纳山靠着门,像一只随时准备跳跃的美洲豹。

    “没有,”她说道。“我不知道怎幺煮汤,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并不会很困难。”

    “莎娜……”

    “他们全都怪我害伊瓦摔跤。我必须做些事来赢得他们的忠诚。此外,我要我的员工们喜欢我。”

    “你的员工?”

    她点头。“你没有房子,也没有仆人,但是你有这艘船,所以你的水手们也就是我的员工。当他们喝了我做的汤之后,他们就会再喜欢我了。”

    “你为何要在乎他们喜不喜欢你?”他问道。

    他走近她。该死,他就像一个醉鬼被酒吸引一样地被她吸引着。这都是她的错,因为她看起来太甜美、太漂亮了。

    厨房的热气在她的脸颊上染上两朵红晕,她的鬈曲发丝也都湿了。他伸出手,温柔地拂开贴在她脸上的发丝。他对自己这个自然的举动很惊讶。

    “纳山,每个人都希望受人喜爱。”

    “我就不希望。”

    他的反驳让她不高兴。他又上前了一步,他的腿碰着她的腿。

    “莎娜?”

    “什幺事?”

    “昨晚的疼痛还在吗?”

    她立刻脸红。当她回答的时候,她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望着他的锁骨。“昨晚的确很痛。”她轻声说道。

    他以拇指抬起她的头。“我不是问你这个。”他轻柔地说道。

    “那幺你想知道的是什幺?”

    她说话的方式似乎是快窒息了。他认为她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该死!他可不希望她再昏倒。“我想知道你现在还痛不痛?”

    “不,”她答道。“现在不痛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对方。莎娜认为他可能是想吻她,但是她并不确定。“纳山……你还是没有给我适当的问候。”

    她将双手放在他的衬衫上,闭上眼睛等着。

    “该死!什幺是适当的问候?”他问道。他完全知道她想要什幺,但是他想看她接下来会怎幺做。

    她睁开眼睛,对他蹙起眉头。“你应该吻我。”

    “为什幺?”他继续调侃她。

    她生气了。“你只要做就行了。”她命令道。

    在他问另一个捉弄她的问题之前,她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拉下他的头。“喔,算了,”她喃喃说道。“我自己来。”

    他没有抗拒,然而,他也没有接手。莎娜坦率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说道:“如果你能合作一点,感觉会比较好,纳山,你应该要回吻我。”

    她的声音低沉又诱人,就跟她的身躯一样地轻柔。男人是不太可能禁得起诱惑的。他低下头,缓缓地吻住她的唇。当他分开她的唇,更加深入地吻她时,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莎娜已经完全融化在他的怀里。他再也无法忍住他愉快的低吼声。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她猛然跌落在他的怀中。他以手臂环绕着她,用力地抱着。她的味道闻起来像是芬芳的玫瑰。

    “谁教你接吻的?”他粗声问道。他知道这是个不合逻辑的问题,因为她是个处女。但是他却不得不问。

    “你教我的。”

    “在我之前,你没有吻过任何人?”

    她摇头,他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如果你不喜欢我接吻的方式……”她说道。

    “我喜欢。”

    她不再抗辩。

    他猝然完全放开她,然后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蜡烛前。他吹熄了蜡烛,往甬道走去。

    “纳山,我不能离开厨房。”她说道。

    “你需要小睡片刻。”

    “什幺?我从来不睡午觉的。”

    “现在要了。”

    “我的汤怎幺办?”

    “该死!莎娜,我不希望你再煮东西。”

    她皱眉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天哪!他好专制。“我已经解释了我做这个工作的原因了。”她说道。

    “你以为煮一锅大杂烩就能赢得他们的忠心?”

    如果她不放慢速度,一定会踢他一脚。“那不是大杂烩。”

    她叫道。

    他没有跟她争辩,继续拖着她走回他们的舱房。当他跟着她走进来时,她有点惊讶。

    他关上门,并且上了闩。

    “转过来,莎娜。”

    他的独裁语气让她皱起了眉头,不过她还是转过身去,他迅速地解着她衣服上的纽扣。

    “我真的不想睡。”她再度告诉他。

    当她的衣服滑落到地上时,她仍然不明白他并不是真的想强迫她睡一觉。他解开她的宽松内衣。然而,当他想脱下她的内衣时,她推开了他的手。

    纳山一直注视着她。她的酥胸丰满,腰身纤细,双腿修长漂亮,是一副完美的身材。

    他炙热的目光不一会儿便令她觉得不自在。她拉住内衣的带子,想要遮掩她的酥胸,却是徒然无功。

    当他着手脱下自己的衬衫时,她才不再觉得困窘。“你也要睡午觉?”她专注地问道。

    “我从不睡午觉。”

    他将衬衫丢在一旁,然后靠着门,开始脱去靴子。莎娜后退了一些距离。

    “你不会是想换衣服吧?”

    他露齿微笑着。“不是。”

    “你不是想要……”

    他回答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她。“喔,是的,我想要。”他懒洋洋地说道。

    “不行。”

    他站直身子,然后走向她,双手放在臀部上。“不行?”

    她摇头。

    “该死!为什幺不行?”

    “现在是白天。”她脱口说道。

    “该死!莎娜,你不是又害怕了吧?老实说,我不认为自己能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的经验。”

    她很生气。“痛苦的经验?你把跟我做爱说成是痛苦的经验?”

    他不打算让她岔开主题。“你害怕吗?”他问道。

    他那样子似乎很担心她的回答。莎娜突然想到有个方法可以逃避此刻的问题,但是她立刻便放弃了那个方法。她不打算欺骗他。

    “昨晚我并不害怕,”她说道,并将双臂交抱。“害怕的人是你。”

    他犯不着因为这句话而跟她争辩。“你说你已经不痛了。”

    他提醒她,并且又上前走一步。

    “没错。但是我们两人都知道,如果你再坚持己见,我又会痛了,纳山。”

    他的笑容显示出他的愉快。“这幺难以忍受吗?”

    她的腹部已经凝聚了一股热气。这个男人只需要用他那种特殊的方式注视着她,她就无法招架了。

    “你还会……动吗?”

    他没有笑。她看起来很担心,而他不希望她以为他在嘲笑她。

    他也不打算说谎。是啊,”他向她伸出手,懒洋洋地说道。“我还会再动。”

    “那幺我们除了午睡之外,什幺事也不能做。”

    这个小女人实在必须明白究竟谁是丈夫,谁是妻子。他决定稍后要向她说明她必须服从他的义务,现在他只想吻她。

    他将两只手臂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圈住她。接着,他拉着她一起把活板门关上。

    舱房内一片黑暗。纳出低头吻了莎娜。那是一个湿热又冗长的吻,让她明白他真的要做了。

    接着,他转头想点起蜡烛。她阻止了他。“不要。”她轻声说道。

    “我想看你在……”

    当他感觉到她的手伸到他的腰带上时,他不再往下说。莎娜的手在发抖。但是她仍然迅速地解开他裤子上的纽扣。她以指头轻拂着他结实的腹部。他的叹气告诉她,他喜欢这样。

    于是,她更大胆了。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慢慢地解下腰带。“你想看什幺呢,纳山?”她喃喃问道。

    他必须集中精神才知道她在说些什幺。她的手指更慢慢下滑至他的胯下,这种甜蜜的痛苦让他闭上眼睛。

    “当你在获得满足时的神情。”他低吟道。“老天,莎娜,抚摸我。”

    这一次,她先获得了满足,而她的战栗也让他达到高潮。他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她却不停地说着话。她不断地闲扯着,说些温柔的话。有些话有意义;有些则完全没有意义。

    在他瘫倒在她的身上后,他才再度有了思考的能力。他知道她在哭。

    “老天,莎娜,我又弄痛你了吗?”

    “只有一点点。”她羞怯地说道。

    他望着她的眸子。“那你为什幺哭?”

    “我也不知道为什幺,”她答道。“这是这幺的……让人吃惊,而我是这幺……”

    他吻了她,阻止了她的喃喃低语。当他再次看着她的眼睛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显得非常困惑。

    他突然明白,莎娜能够完全俘虏他的心。水手长的哨音宣布换班的时间到了,同时也像是警告纳山的警铃。他如此地被他的妻子所吸引是危险而且愚蠢的,也会令他无心于他的职责。对她的关心让他变得脆弱不堪。如果他由其中学到了任何事情,那便是:无论如何,他必须保护自己。

    爱她将可能毁灭他自己。

    “纳山,你为什幺皱眉头?”

    他没有回答。他离开床上,背对着她穿上衣服,然后走出舱房,紧紧地关上门。

    他的行为让她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她的丈夫飞快地奔出了舱房,好象后面有魔鬼在追他。

    他们的做爱对他是这幺的微不足道,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她?莎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要,也需要他的亲密言语。天哪,他对待她的方式就好象她只是个让他宣泄欲望的工具,迅速地完成,然后迅速地忘记。一个娼妓都不会有这样的遭遇,午夜女郎至少还可以赚一、两个先令。

    而他甚至连道别也没有。

    她颓丧地躺在床上掉眼泪,并且猛捶着纳山的枕头,假装那是纳山的脑袋。接着,她拿起他的枕头,紧紧地抱在胸前。枕头上有纳山的味道,也有她的味道。

    她觉得自已真可怜,所以她把枕头丢在一旁。转为去整理舱房。

    整个下午,她都待在舱内,她仍然穿上那件蓝色的衣裳。当她把房间整理好时,她坐在椅子上,开始在她的素描本上勾勒出这艘船舰的轮廓。

    画画让她不再想着纳山。麦修来敲门,打断了她,他问她是否要跟前两批的水手共进晚餐。她告诉他,她要等着跟萝拉姨妈一起用餐。

    莎娜急切地想知道他们对她的汤有何反应。当她煮好汤,加上调味料之后,汤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喝起来一定很不错,因为她煮了好久。

    那些水手迟早会来向她致谢,她抚着头发,并且换了一件衣服,等待着他们的来访。

    她的员工们很快就会对她完全忠贞不二。煮汤是使她朝向这方面的一大步。等到夜晚来临时,他们会认为她非常、非常有价值。

  第七章

    当夜幕低垂的时候,他们全都认为她想谋杀他们。

    晚上六点,第一批人到厨房来拿晚餐。他们辛苦工作了一天,不仅累了,也都饥肠辘辘,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喝了两碗汤。

    当第二批的人也吃了晚餐之后,第一批人开始出了状况。

    莎娜不知道水手们都病了。她逐渐感到急躁,因为没有人前来赞美她的汤做得很好。

    舱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连忙开了门。金宝站在门口,皱眉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晚安,金宝,”她说道。“发生什幺事了吗?你看来很不高兴。”

    “你还没喝汤吧,莎娜小姐?”他问道。

    她不懂他为何关心她喝了汤没。她摇摇头。“我等着跟萝拉一块用餐,”她解释道。“金宝,那些恐怖的声音是什幺呀?”

    她望向门外,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是水手们的声音。”

    “水手们?”

    纳山突然出现在金宝旁边。她丈夫脸上的表情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看起来十分火大,莎娜本能地后退一步。“发生了什幺事?是萝拉吗?她没事吧?”

    “萝拉很好。”金宝打岔说道。

    纳山示意金宝离开,然后他自己走进舱房。莎娜继续后退,她注意到他的下巴紧绷,这是一个坏现象。

    “你心情不好吗?”她以细微的声音问道。

    他点头。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

    他再次点了头。接着,他踢了一脚,关上了门。

    “为什幺?”她坚持不让他看见她的恐惧。

    “你的汤。”纳山的声音低沉、克制,又满是怨气。

    “他们不喜欢我的汤?”

    “你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所以她没有回答。他看见她眼中的困惑,于是他闭起眼睛,从一数到十。“这幺说,你不是故意想谋杀他们?”

    她惊呼了一声。“我当然不想谋杀他们。你怎幺会有这幺可怕的想法?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员工,我当然不会害他们。如果他们不喜欢我的汤,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们这幺挑嘴。”

    “挑嘴?”他怒吼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我的二十名水手现在都瘫在我的船上。他们喝了你的汤,现在全都吐得一塌糊涂。另外十个正躺在吊床上痛苦地翻腾着。他们还没死,不过他们一定希望自己死了还比较好。”

    “他的话让她惊骇不已。我不懂,”她喊道:“你是说我的汤不好?他们生病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喔,天哪,我必须去安慰他们。”

    她想跑出去,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安慰?莎娜,他们可能会将你丢到海里去。”

    “他们不能这幺做,我是他们的女主人。”

    他很想吼叫,而且他真的吼了起来。他们不把你丢出船外才有鬼!”他粗声说道。

    纳山将她拖到床边,让她坐下。“现在,夫人,你必须告诉我,这道该死的汤是怎幺作的。”

    莎娜哭了起来。结果纳山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出了原因,而且这个原因还不是莎娜告诉他的,因为她说话根本没头没脑的。是伊瓦想起了那堆坏掉的肉,而且他也记得没有告诉莎娜,哪些肉已经坏掉了。

    纳山把莎娜锁在船舱内,以免她再制造更多的麻烦。她很生气,因为他不让她去向水手们道歉。纳山当天晚上没有回舱房睡觉,因为他必须跟其它安然无恙的人照顾病人。莎娜认为他是因为生她的气,所以不愿和她一起睡。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她的员工。她该如何让他们明了她不是故意整他们?她的担心不久就转变为愤怒。他们怎会认为他们的女主人会做出这样邪恶的事?她们怎幺能扭曲她的人格,认为她会害他们呢?莎娜决定,一旦她再度赢回他们的信任,她会好好地训训他们,叫他们凡事不要骤然下定论。

    纳山并没有很快就原谅她的错。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到舱房。他望着她,不过没有说话。接着,他倒头躺在床上,睡去了一整个上午。

    她无法忍受被监禁,也无法忍受他的鼾声。因此,中午过后,她便溜出了舱房。

    不过,甲板上的散步对她而言是一次屈辱的经验。她一接近,每个人都转身不理会她。大部分的水手脸色还是很苍白。而且每个人都面露怒色。当她走到通往最上层甲板的阶梯时,她已经热泪盈眶了。她没有注意自己的方向,只是想尽快地离开那一张张阴沉的面孔。

    船只最顶层的地方全都是绳索和桅柱,根本没有空间可以走路。莎娜找到一个接近最高风帆的角落坐下,将打开的阳伞放在两条最粗的绳索中间。

    她坐在那里想着要如何重新赢回水手们的爱戴。阳光将她的脸和手臂晒成了粉红色。她可不想晒黑,所以她决定去探望她的萝拉姨妈。

    她站起来,伸手去拿她的伞。结果,她发现她的伞柄被绳子缠住了。她整整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稍稍松开了绳子上的结,让阳伞能稍微移动。风一下子又增强了些,让她的工作更加困难。帆打在船柱上的声音很大,吵得她不住地喃喃抱怨着。当阳伞的布面破了之后,她决定去找麦修或金宝来帮她的忙。

    她将阳伞留在现场,然后走下阶梯。突如其来的碰撞差点使莎娜飞出船外。柴斯及时抓住了她。他们两人转身望向最上层的甲板,正好看见桅柱撞上了一根更大的船柱。

    柴斯急奔上前,并且大声喊人来帮忙。莎娜觉得最好离开这个混乱的现场。她等着更多的水手跑过她的身旁后,才往萝拉的舱房前进。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麦修正好出来。

    轰隆的碰撞让船只摇晃不已。莎娜抓住门使自己不至于跌倒。“天哪,今天的风真大,是不是呀,麦修?”

    麦修已经跑向阶梯。“不是风。”他叫道。

    莎娜关上萝拉的舱门时,纳山正好奔出他的房间。

    她的姨妈仍然是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莎娜认为她看起来好多了。“你的脸颊又有血色了,萝拉,而且那些瘀伤也开始淡了。“不久,你就可以跟我一块儿上甲板去走一走了。”

    “是呀,我的确觉得好多了,”萝拉说道。“你还好吗?我听说了关于汤的事,我还跟麦修说你绝不是有意的,”萝拉安慰她。“我还说你的心中绝不会有一丝害人的念头。你从未故意做这种可怕的事。”

    莎娜皱眉说道:“我觉得我的员工会怀疑我实在是非常无礼的一件事,他们就跟他们的船长一样顽固。”

    “纳山呢?他也怪你吗?”萝拉问道。

    莎娜耸耸肩。“他当然有点生气,但是我不相信他会认为我故意要害那水手。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喝汤,所以比较理智些。反正,我也不在乎他怎幺想,因为比起他气我,我可是更生他的气。”萝拉露出了微笑。“他对我不好。”

    “他伤害了你?”萝拉打岔问道。

    “没有,当然没有。只是……”

    莎娜沉默了好一会儿,萝拉则猜想着莎娜想要解释的是什幺事。

    当莎娜脸红时,萝拉立刻猜想这个问题应该跟他们婚姻生活的亲密面有关。“他跟你上床的时候对你不温柔吗?”

    莎娜低头看着她的膝盖。“他对我很温柔。但是,他从来没有……就是说,第二次——呃,后来——他就离开了。他没有对我说些温柔的话,萝拉。他什幺也没说。”

    萝拉很欣慰纳山对待莎娜很温柔。“你自己对他说了温柔的话语了吗?”她问道。

    “没有。”

    “我认为,纳山可能不知道要如何达到你的要求,他大概不知道你需要他的赞美。”

    “我不需要他的赞美,”莎娜不悦地反驳道。“我只需要些许的体贴。喔,上帝保佑我,那不是真的,我的确需要他的赞美。我不知道为什幺我需要他的赞美,但是我真的需要。萝拉?你有没有注意到船倾斜了?我不明白纳山为什幺不把船身弄平衡。”

    “是的,船身倾斜了,是不是?”。她答道。“你不是说今天的风很大。”

    “我们的船好象不动了,”莎娜插嘴道。“希望我们不会惨遭灭顶,”她叹息地说道。船突然又动了,而且似乎下沉了些。莎娜看见萝拉很震惊地抓住她的手。莎娜拍拍萝拉,说道:“纳山是船长,他不会让我们掉进海里去。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幺,别担心。”

    一个突如其来的吼声传进了船舱,叫的是她的名字,莎娜扮了个鬼脸。“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我,却是用吼的。他现在一定正在大发雷霆。他的脾气实在很不好,我能忍受他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去看看他有什幺事,”萝拉建议道。“别被他的吼声吓倒了。记住,别被表面的一切给蒙蔽了。”

    “我知道,”莎娜叹道。她站起来,抚平裙上的褶痕。“留意表面以下的东西,我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好人。我会试试看。”

    她吻了萝拉,然后急忙走出甬道,差点就撞到金宝。“跟我来。”他命令道。

    他带着她走向通往舱底的阶梯。她停下了脚步。“纳山在叫我,金宝,我必须去找他。他不是在甲板上吗?”

    “我知道他在哪里,”金宝说道。“但是他需要一些时间平息一下他自己的情绪,莎娜,你可以躲在下面,直到他――”

    “我不躲避我的丈夫。”她打断他说道。

    “你不躲避我是对的。”

    纳山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让她吓了一大跳。她转身,试着挤出一丝微笑。毕竟,有其它人在场,所以她不该在他人面前表现自己私人的情绪。然而,她丈夫脸上的阴沉神情却令她改变主意。她不再在乎金宝是否在一旁,也跟着沉下了脸。“老天,纳山,你一定要这幺鬼鬼祟祟吗?我被你吓了一大跳。”

    “莎娜,”金宝低声说道。“我不……”

    她不理会金宝的话。“既然我提起了你的坏习惯。我也想告诉你,我非常厌恶你老是对我大吼大叫。如果你有话想跟我说,请用亲切、文明的语气说话,先生。”

    金宝上前站在她旁边。麦修突然出现,并且站在莎娜的另一边。莎娜吃惊地发现这两个男人确实是想要保护她。

    “纳山不会伤害我,”她说道。“不论他多幺生气,他永远也不会伤害我。”

    “他那样子看起来是想杀掉你。”金宝低沉地反驳她。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发现莎娜的勇气值得嘉许。她虽然顽固,但仍然值得嘉许。

    纳出努力冷静下来。他瞪着莎娜,深吸了几口气,并且在心中数着数字。

    “他的表情向来都是一副想杀人的样子。”莎娜轻声说道。她双臂抱胸,努力表现出生气的神情,而不是担忧的神色。

    纳山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让她全身发烫。真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想扼死她的样子。

    她姨妈建议她要看得深入些,不要被表面所蒙蔽。莎娜无法做到这一点。她甚至无法直视纳山的眼睛。“好吧,”她无法再忍受他那怒气腾腾的目光。“还有别人喝了我的汤是不是?所以你才大发雷霆,丈夫?”

    他下巴的肌肉紧缩着,让她觉得她似乎问错了。因为这只会提醒他,她昨天所引起的麻烦。接着,她注意到他手中握着她的阳伞。

    纳山右边的眼皮抽动了两次。他实在气极了,这都得感谢他这个无知妻子的捣乱。他仍然不敢信任自己是否不会出口伤害她。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他们的舱房。他关上门,靠着门站着。

    莎娜走到书桌旁,然后转身,靠着书桌。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纳山,我注意到你正为某件事所困扰,”她开口说道。“你要告诉我是什幺事吗?或者你要继续站在那里瞪着我?老天,你真的让我失去了耐性。”

    “我让你失去耐性?”

    她不敢点头。他咆哮地问她这个问题,但是她猜想他并不想要答案。

    “觉得这个东西眼熟吗?”他粗声问道。他举起她的阳伞,不过他仍牢牢地盯着她。

    她看着她的阳伞,发现她的阳伞已经断成两半。

    “你弄断了我这把可爱的阳伞?”她生气地问道。

    他的眼皮再次抽搐。“不,我没有弄断它。是第一根桅柱倒下的时候弄断了你这把该死的伞。你是不是解开了桅柱上的绳子?”

    “请不要对我吼叫,”她抗议道。“当你对我吼叫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思考。”

    “回答!”

    “我可能是松开了一些绳结,纳山,但我这幺做是有原因的。那是一把很贵的伞,”她挥了一下手说道。“伞被绳子缠住了,所以我想……纳山,绳子松开后会发生什幺事?”

    “我们损失了两张帆。”

    “所以你才这幺生气?丈夫,你的船上至少还有其它的六张帆,所以——”“你还有这种东西吗?”

    “它叫阳伞,”她答道。“是的,我还有三把。”

    “拿给我,现在!”

    “你想做什幺?”

    当他威胁地踏前一步时,她立刻跑到她的行李箱前。“我不明白你要我的伞干幺。”她轻声说道。

    “我要把它们丢到海里去。幸运的话,它们也许还能弄伤一、两条鲨鱼。”

    “你不能把我的阳伞丢进海里。它们跟我的衣服很搭配,纳山。它们是为了配我的衣服……浪费是一种罪恶……你不能。”她几乎哭了出来。

    “不能才有鬼!这些阳伞是一大威胁。”

    她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它们怎幺会是威胁?”

    她觉得他好象失去了理智。他摇摇头。“你的第一把伞弄伤了我一半的水手,莎娜。”

    “我只绊倒了伊瓦。”她纠正他。

    “但是你因此煮了那该死的汤,害惨了其它的人。”他反驳道。

    她必须承认他说得没错,但是她认为他再次提起她的汤是很不厚道的。

    “第二把伞弄坏了我的船,”他继续说道。“你没注意到我们现在不再前进了吗?我们必须下锚停船来修理损坏的地方。如此一来,我们便很容易遭到过往船只的攻击。所以你那些该死的伞必须全扔到海里去。”

    “纳山,我不是有意要引起这些灾难的。你的行为好象认为我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吗?”

    她的反应就好象他打了她。“不是,”她叫道。“天哪,你的话侮辱了我。”

    他真想摇一摇她,让她清醒些。她却开始哭了起来。

    “别哭!”他命令道。

    她不仅放声大哭,还扑到他怀里去。纳山不知道该怎幺跟她说。她的阳伞散落在他的脚边,而她则抓着他,哭湿了他的衬衫。他将她拥入怀中,不过他不明白自已为什幺想安慰她。这个女人差点就该死地毁了他的船。

    结果,他却吻了她。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停止了哭泣。“水手们知道我弄坏了船吗?”

    “你没有弄坏它。”他粗声说道。天哪,她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但是他们是否知道——”

    “莎娜,我们可以在两天内修好损坏的部分。”他说道。这是个谎言,因为他们大概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修好。但是他想减轻她的忧虑。

    他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自从他的妻子登上海鹰号的那一刻起,她就制造了各种混乱的事端。他吻着她的头,开始抚摸她的背。

    她靠着他。“纳山,我的员工知道是我引起了这次的不幸吗?”

    他翻眼上望。“是的,他们知道。”

    “你告诉他们的?”

    他闭了闭眼睛。她的语气中满是谴责,她认为他出卖了她。“不,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自己看见了阳伞,莎娜。”

    “我多幺想要他们尊敬我!”

    “喔,他们已经很尊敬你了。”他说道。他已经不再生气了。

    她听见他语气中的笑意,立刻就感觉到一丝希望。但是他却接着说道:“他们正等着看你下一次会引起什幺灾难。”

    她认为他在捉弄她。“他们不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她答道。

    “喔,是的,他们相信,”他告诉她。他们下了赌注。他们认为你受到了诅咒,”他耸耸肩。“他们是很迷信的,莎娜。”

    “因为我是女人?”她问道。“我听说水手们都认为有女人在船上会招来噩运,但是我不相信这些愚蠢的传说。”

    “不,不是因为你是女人,”他答道。“他们很习惯船舰上有女人,我妹妹洁玉以前是这艘船的女主人。”

    “那为什幺——”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你跟洁玉很不相似。”他告诉她。

    他并未详细说明。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纳山,我去帮你们修船,”她说道。“是的,就是这样。那样水手们就会明白我不是故意——”

    “上帝保佑我们。”他打断她的话。

    “那幺我要如何赢回他们对我的信心呢?”

    “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赢得他们的心,”他反驳道。“这根本毫无道理。”

    “我是他们的女主人。如果我想指挥他们就必须赢得他们的敬意。”

    他叹息地摇头。“你还是指挥自己上床吧,太太,并且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回来。”

    “只除了去看萝拉,求求你?这会是个冗长的下午,纳山。你可能忙得没时间回家。你昨天整晚都没有回家。我想等你,但是我太累了。”

    他微笑着,因为她把他们的船舱称为“家”,他点头说道:“你今晚要等我回来,不论时间有多晚。”

    “但你不能再对我大吼大叫的。”她答应他。“那我就等你回来。”

    “该死,莎娜,”他反驳道。“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告诉你。”

    他握住她的肩膀。她推开他的手,伸臂抱住他的腰。

    “纳山?”她轻声叫道。

    她的声音在发抖。他垂下了双手,她也许害怕他会伤害她。他想告诉她,不论她让他多生气,他绝不会伤害她。但是莎娜突然踮起脚尖吻了他,他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当你在我们……亲密……之后,那幺快就离开舱房,我觉得非常难过。”

    “为什幺?”她害羞的语气让他不禁微笑着。

    “因为一个妻子会喜欢听见她丈夫说她……”

    “满足了她的丈夫?”

    “不是,”她反驳道。“别嘲笑我,纳山。也不要用这幺冷淡的口吻来谈论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因为那太美了。”

    她满含感情的话让他十分震撼。他知道她说的全是真心话,他发觉自己十分高兴。“是的,是很美,”他说道。“我不是嘲笑你,我只是想了解你要的是什幺。”

    “我想听你说……”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说你是一个好女人?”

    她点头。“我也有错,”她坦承道。“我也应该对你说些赞美的话。”

    “为什幺?”

    他看起来真的不明白,这让她觉得生气。“因为一个丈夫也需要听这些话。”

    “我不需要。”

    “要的,你需要。”

    他认为自己花太多时间跟他的妻子说话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伞。

    “我可以要回我的伞吗?”她问道。“我会亲手毁了它们。我不想让我的员工看见你把伞丢出船外,这会是一大侮辱。”

    他不情愿地同意了,因为他确定只要她待在船舱内,她是不可能对她的伞有任何的毁灭方法。为了安全起见,他要她保证一定会处理掉那些伞。

    “这些阳伞不会离开这间卧室?”

    “不会。”

    “你会毁了它们?”

    “我会。”

    他终于满意了,也觉得平静多了。当他离开船舱时,他相信他的太太不可能再破坏任何东西了。

    而且,他理智地想着,她还能再破坏什幺呢?

  第八章

    她让他的船着火。

    她先让他们有了安全的感觉。整整八天八夜过去了,船上没再发生任何不幸。水手们仍然很注意莎娜,不过他们不再经常对她皱眉头,有人甚至会在工作中吹着口哨。柴斯是唯一会在莎娜走过他身旁时,继续在胸前划十字的一个。莎娜小姐假装没有看到。

    船修好后,他们继续赶着前进。离萝拉所住的岛大约只剩下一个星期左右的航程。海上的气候还能适应,就只有下午的炽热令人有些难以忍受。不过夜晚仍然跟往常一样凉爽,需要盖被子来抵御寒气。一切的一切都十分平静。纳山应该料到这种宁静是不会持久的。星期五晚上,纳山打断了正在谈话的金宝和麦修,向他们交代了一些关于明天将演练的大炮射击和训练的事。他们三个人正站在纳山舱房上的活板门上。金宝因此压低声音说话。“水手们已经开始忘记你太太所惹的那些祸端,孩子。”说着,他瞥了脚下一眼,仿佛那样做,莎娜便偷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不过柴斯还是会提起那些事。我们最好继续留意莎娜,直到――”“金宝,没有人敢碰船长的太太。”麦修低声说道。

    “我不是说有人敢碰她,”金宝反驳道。“我只是说他们还是有可能会伤害她的感情,她的心地太纤弱了。”“你知道她把我们都当成她的员工吗?”麦修微笑道。“如果你开始关心她的感受,那幺你显然已在她的掌握之中,”他突然闻到一阵烟味。“有没有闻到烟味?”他问道。纳山首先看见了活板门的缝冒出了缕缕白烟。他没有大叫“失火”,而是吼了莎娜的名字。他的语气十分愤怒。他拉开活板门。一股浓烟窜了上来,使他们三个人看不清楚。纳山再次吼了莎娜的名字。麦修叫道:“着火了!”

    金宝赶紧去拿水桶,叫嚷着要去提两桶海水。麦修则试图阻止纳山由活板门下去。“你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糟,”他喊道。“走楼梯,孩子,走――”

    麦修的话还没说完,纳山已经从活板门滑下去。

    他几乎看不见舱房里的情形,浓密的烟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摸索地走到床边找莎娜。她不在床上。他在房内搜索着,肺里象燃烧一样地痛苦。他摇晃地走回活板门下的梯子,接过金宝手中的水桶,将火熄灭。危机解除了,但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已经浑身发抖了。纳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担心妻子安全的恐惧已经淹没了他。然而,她并不在舱房内。因此,她没有被烟熏昏。她没有死。但是。

    麦修和金宝站在纳山旁边。他们三人望着房间的角落,检视着火灾的结果。在圆形的暖炉下有一些木板已经被烧穿,四面墙中的两面完全被火烧黑了。纳山并不理会房内的损坏,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莎娜剩余的阳伞上。阳伞的伞柄还留在炉子内,被火烧得红热。“她以为这是炉床?”麦修对金宝低语道,并且摸着下巴,思索着可能性。“我想是的。”金宝答道。

    “如果她正在睡觉,浓烟一定呛死她了。”纳山粗声说道。

    “好了,孩子”金宝说道。他相信这个孩子一定又会发一顿脾气。“莎娜没事,这是最重要的。你的脸色就跟这些烧过的墙一样的阴暗。其实,你也有不对的地方。”纳山以谋杀的目光瞪着他,但是金宝丝毫不畏缩。“我听见莎娜把活板门说成是烟囱,当时直把我笑弯了腰,我以为你会纠正她的想法。”“我想他没有。”麦修插嘴说道。

    金宝的话并未使纳山平静下来。当他吼叫的时候,似乎快哭了出来。“她竟然放火烧我的船!”“她不是故意的。”麦修替莎娜辩解道。

    纳山听不进他说的话,“她放火烧我的船!”他咆哮地重复说道。

    “我们听得很清楚了,孩子,”金宝说道。“冷静下来,这是一件意外。”

    “我想他要再过几分钟之后,才能开始思考。”麦修说道。“他一向性急激动,金宝,而且莎娜引起了火灾也是事实。”

    说完,他和金宝便转身离开舱房。他们认为纳山需要自个儿静一静。纳山的吼叫声叫住了他们。“带她过来,现在就去!”

    金宝示意麦修留在原地,然后跑出门外。当他在萝拉的舱房内找到莎娜时.他并没有给她任何的警告。他只是告诉她,她的丈夫想跟她说话。

    莎娜急忙跑回她的舱房。当她看见地上全是水时,她登时傻了眼。她注意到角落的地上也有了一个洞,“我的天,这里发生什幺事了?”

    纳山转身看着她,答道:“着火了。”

    她一下子明白了。“着火?”她沙哑地说道。“你指的是炉床的火吗,纳山?”

    他一直没有回答她。最后,他慢慢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他的手近得可以掐位她的脖子。他抗拒着这个可耻的企图,并将双手紧握在身后。

    她没有望着他,而且直接盯着被火烧坏的地方看。她用牙齿咬住下唇。当她开始发抖时,纳山猜想她已经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幺好事。

    但是,他猜错了。“我不应该忘记看顾炉床,”她轻声说道。“火苗跑出来了?”

    他摇着头。她望着他的眼睛。她的恐惧显而易见。

    他立刻减少了些许的怒气。他不希望她怕他。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个不合逻辑的想法,但是却使得他不再那幺横眉竖目。“莎娜?”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

    然而她却觉得他很生气。虽然她很想跑开,但是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什幺事,纳山?”她看着地上说道。

    “看着我。”

    她看了。他看见她眼中有泪水,这使得他剩余的怒气全消失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不是炉床。”纳山走出了船舱。莎娜望着他的背影,然后才转头看着麦修和金宝。

    “他刚才说这个炉床并不是炉床?”

    他们两人点了头。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但是,它看起来像一个炉床。”

    “但是,它并不是炉床,”麦修说道。接着,他推了推金宝。“你来解释。”

    金宝点头。他告诉莎娜,堆在这个舱房角落的金属部分已经在上一次的航行之后,被纳山拆去修理“翡翠船运公司”办公室内的老旧炉子。至于其它的残留部分,纳山忘记拆掉,不过金宝相信他的船长下一次不会再忘记了。

    麦修补充说明。那个活板门只是个通气孔,除此之外,别无用途,所以并不是烟囱。

    当他们两人解释完之后,莎娜的脸已经变得跟火一样的红。她感谢他们两人的耐心解说,也感觉自己像个无知的傻瓜。“我差点害死别人。”她喃喃说道。

    “是啊,差一点。”麦修同意道。

    她顿时流下了眼泪。金宝看着麦修,两人束手无策。

    麦接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安慰女儿的父亲。他拥着莎娜,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莎娜,事情并没有那幺糟,”金宝安慰她说道。“你不可能知道那不是个炉床。”

    “连白痴都知道那不是炉床。”她叫道。

    他们两人彼此点了头。接着,麦修说道“我也许也会认为那是个炉床。”

    纳山站在门口,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两个他所共事过、最冷酷、无情的海盗现在竟然像个保母一样。要不是他专注地想着火灾的损害,他一定会大笑不止。此时,他皱起了眉头。

    “在你将我太太的背部拍成瘀青之前,你最好先去找人来清理一下。”纳山对麦修说道。接着,他转向金宝说:“木板被烧穿了,金宝。把破洞补起来,麦修,你再不放开我太太……”

    他不必说完,因为当他走到莎娜身旁时,麦修已经往门口走去。“如果我的太太必须有人安慰,那个人也该是我。”

    他将莎娜拉入怀中,把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金宝一直到走出舱房才敢露出笑容。他关上房门,然后才哈哈大笑。

    纳山继续抱着莎娜几分钟,他的怒火又上升了。“老天,太太,你还没哭够啊?”

    她在他的衬衫上擦拭着她的脸,才松开他。“我也努力不哭,但是有时候我实在无能为力。”

    “看来的确如此。”他说道。

    他拉她走到床边,推她坐在床上,然后才告诉她每个水手最大的恐惧:失火。他将双手放在身后,一边说教,一边在房内踱步。他的话很平静,也很合逻辑。

    她看着他踱步,却愈来愈大声的发牢骚。在他训话的期间,她明白自己真的很爱他。他一直想对她好,因此只是在那里责备他自己、金宝和麦修。因为他觉得这场火的起因是因为他们没有跟她解释船上的生活,

    她想投入他的怀中,告诉他她其实一直爱着他,而且这种感觉愈来愈……鲜活,愈来愈真实。她感觉平静又满足。就像是旅程结束,终于回到家的感觉一样。

    纳山要求她回答才使她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她的精神不集中只让他有些生气,所以莎娜认为他已经习惯她了。只有上帝知道她也逐渐习惯了他的缺点。他是个惯于咆哮的男人。啊,当他对她吼叫时,简直有雷霆万钧的声势。但是萝拉说对了。在他的面具下,他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纳山终于训完了话。他还要她答应在船进港以前不会再碰船上的任何东西。她立刻就应允了。

    纳山满意地离开舱房。接下来的时间,莎娜一直在擦洗着那一片乱七八糟的火灾现场。在她换了床单,并洗了澡之后,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但是她决心等她丈夫回来。她想躺在他的怀中入睡。她拿出画板的炭笔,坐在桌子前,画着她的丈夫的素描。画纸似乎不够大,无法画下他硕大的身躯。她微笑地想着,他只是一个男人,她的男人。她画得非常像,但是她拒绝在他的脸上画出他的皱眉。她也捕捉住他那一贯的维京人站姿:强而有力的双腿分开而立,双手放在腰后。他的头发披散在颈间。她希望自己有色笔,能画出他红褐色的头发和绿色的双眸。也许当他们抵达萝拉的家时,她可以去买些绘画的用具来画她的丈夫。纳山回到船舱时已经半夜了。莎娜像只小猫似的缩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她的长发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脸,看起来十分有女人味。

    他不知道自己注视着她有多久。老天,有她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如此满足。但是他也承认这是一个危险的反应,因为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把一个女人看得比他的行李还重要。

    她只是使他达到目的的方法而已,就是这样。

    纳山脱下衣服,洗了澡,再走回桌子旁。他看见她的画板,轻轻地自她的手中拿起来。他好奇地看着她的画。一共有十或十二张完成的画,每一张画的都是他。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画得很好,完全捕捉了他的体形和力量。但是她实在太爱幻想了,因为每一张画中的他都带着微笑。

    莎娜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萝拉跟他说过,莎娜的脑袋瓜里经常都是如云雾般的幻想。看来萝拉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是的,他的妻子是个傻气的梦想家。但是他仍然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一张特别的画。她画得不对,但是仍然令他十分着迷。

    画中的他是背对着画面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西下的落日。看起来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画的。他的双手握着舵轮,赤着脚,光着上半身。唯一看得见的侧面画出了他的笑容。

    他的背上没有伤痕。

    是她忘了他背上的伤痕,还是她不想在她的作品中加入那些痕迹?纳山并没有思考太久。他本来就有伤痕,而她最好该死地接受事实。他摇头甩掉这个可笑的反应,然后抱起莎娜,将她放在床上。

    纳山打开活板门,让房内的烟味能散去,才在她身边躺下来。

    她立刻翻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身躯。“纳山?”

    “干什幺?”他故意厉声说道,让她知道他不想和她说话。

    但是她并不理会他的反应。她更加挨近他,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以手指玩弄着他的胸毛,最后他只好用他自己的手履盖在她的手上。“别这样。”他命令道。

    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你觉得我为什幺这幺难以适应船上的生活?”她细声问道。

    他耸耸肩。要不是他抱着她,他的耸肩一定会将她顶到墙边去。

    “你认为是不是因为我不习惯管理一艘船舰呢?”

    他翻了翻白眼。“你不必管理我的舰艇,”他答道“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但是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

    “睡觉。”

    “帮你。”她同时说完了她的话。

    她吻着他的脖子。“等我们着陆后,我会做得更好,纳山。我可以管理一座大宅邸,而且——”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必再重复你的能耐。”

    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才又放松。他认为她一定是决定要服从他的话。这女人终于准备睡觉了。

    “纳山?”

    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如此听话的。“又有什幺事?”“你忘了吻我道晚安。”

    老天!她真会惹人生气。纳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但除非照她的话做,否则他休想睡觉。他的太太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也是个麻烦人物。在此时此刻,他实在很想思索她是否有其它优点。她就像骡子一样顽固,也像一个老婆婆一样的唠叨,而这只是她所有缺点中的两项而已。

    不过他还是吻了她,一个快速的吻,希望她不再喋喋不休。但是她的味道尝起来实在太甜美了,所以他又吻了一次。他用了舌头,她也一样.这是个十分具有挑逗性的吻。

    她紧贴着他。她的柔软和女人味让他无法抗拒,也使得他必须跟她做爱。不过她仍然有些微的抗拒。他命令她脱下睡衣,并且转身去点蜡烛时,她请求他不要点亮蜡烛。他拒绝了她的要求,因为他想看她。她立刻脸红地拉起毯子盖在身上。

    他拉开了毯子,并且消除她的羞涩感。没多久,她就变得大胆,并且用手和唇抚触他身上的每一部分,直到他全身滚烫,充满饥渴的欲望。

    老天,她是他碰过最不可思议的女人。她的反应一向都很诚实,也完全信赖。这令他担心,因为她从不保留。

    他想缓缓地采取攻势,但是她却让他无法温柔。她的指甲造成刺痛令他疯狂,而她的呻吟也让他失去了自制力。

    他们做爱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而且还有一股祥和宁静的感觉。

    他想离开她,但是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放开他。因此,他决定再等一会儿,等她稍微平静下来再说。她的心跳像鼓声,他自己的心跳也一样。

    他感觉到肩上有湿润的冰凉感,知道她又哭了,这使他觉得高兴。莎娜在获得满足之后总是会哭,也会失声叫着他的名字。她告诉他,那是喜悦的泪水,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满足的幸福。

    他知道自己也一样。这个认知又再次令他担心。

    “我爱你,纳山。”

    这句话吓坏了他。他的反应就好象被抽了一鞭似的,他的身体冷却了下来。她放开他,让他翻身。接着,她发现自己正看着他的背。

    她等着他感谢她对他的爱。过了很久,她才知道他什幺也不打算说的事实——他的鼾声帮她下了结论。

    她很想哭,不过她没哭。她专心地找一些值得感谢他的事,至少他跟她做爱之后没有离开,她认为自己应该感激他,但是,事实上,她不是真的很感激。

    她在颤抖。她转身离开纳山的温暖怀抱,拉起毯子。她跟纳山背对背而睡。

    她觉得很孤单,很脆弱,而这全是他的错。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要不是她有义务该全心全意地爱他,她会恨他。天哪,他不仅冷酷无情,而且顽固异常,天知道她多幺需要他说出充满爱意的话语。但是他却拒绝告诉她。

    他应该是爱她的吧?莎哪想着这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接着,纳山翻身,再度将她拉入怀中。沉睡的他粗鲁地抱着她,他的肩膀压住了她的头发,下巴摩擦着她的头顶。她觉得这是一个深情的举动,所以她突然不再介意他忘了告诉她,他爱她这件事。

    她闭上眼睛,试着入睡。她告诉自己,纳山是真的爱她,只是他有点难以接受他的心已经知道的……也就是从他们第一次上床后就一直晓得的真相。

    只要给他时间,她的丈夫就会明白了。因为他的性情比较古怪,所以他要比一般人的丈夫还要花更多时间来接受这些。“我真的爱你,纳山。”她在他的颈间说道。

    睡梦中的他以粗嗄却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宝贝,我知道。”

    她仍然无法入睡。接下来的一小时,她一直想着要让纳山明白有她做妻子是多幺幸运的方法。

    但是赢得他的心的方法却不能经由他的胃,因为他已不打算吃她煮的任何东西。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不信任别人的性格,而她煮的汤已经破坏了他的胃口。

    她终于想到一个计划,决定经由他的手下来进行。如果她能对水手们证明她的价值,纳山不就会开始明白她有多棒吗?想让那些水手们相信她是一位心地善良又忠诚的女主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没错,他们是有迷信的心理,但是男人就是男人。总而言之,温柔的话语和亲切的表现一定能赢得他们的忠诚。

    如果她真的花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她一定可以在一个星期以内找到好方法来赢得他们的心。

  第九章

  到了周末,他们全都在颈间挂上大蒜,全部避开莎娜小姐的灾祸。

    整整七天,她试着挽回他们的信心。当她明白他们为何挂了大蒜后,她生气得放弃了努力。

    当他们瞪着她看时,她也不再跑回她的舱房。她假装自己什幺也没看见。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他们让她难过。她极力保持平静的外表,并忍住泪水。

    只有纳山和萝拉知道她真实的感受,因为她一直不断地告诉他们两人,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纳山尽量不去理这种情形;萝拉则尽力安抚她的甥女。

    问题是,不论发生了什幺芝麻小事,不管肇因为何,他们都认为是莎娜的关系。他们觉得莎娜被诅咒了,就是这样。柴斯的手上长了一个疣,他立刻归咎于莎娜,只因为他在走过甲板时,曾不小心碰到了莎娜的手。

    她如何跟这种白痴的观念理论呢?莎娜几乎每两天就会跟纳山提及这个问题,而纳山从来都是答非所问。他的同情心简直可以媲美山羊。

    到了隔周的星期一,莎娜认为她的生活不会再比此刻更凄惨了。但是她没有想到海盗偏偏在这个时凑上一脚。他们在星期二早上攻击海鹰号。

    当天是个晴朗、宁静的一天。麦修陪着萝拉至甲板上走了一会儿。萝拉挽着麦修的手臂,两人不时地喁喁低语,并且好象孩子一般地大笑着。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两人变得非常亲近。莎娜认为麦修跟萝拉一样,已经深为对方着迷。麦修时常露出笑容,而萝拉则不时地脸红。

    当莎娜在甲板上散着步时,金宝走在她的身边。他们不允许莎娜独自行动。莎娜相信这是因为她的员工对她很不满。她把她的想法告诉金宝。金宝摇了摇头。

    “那也许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说道,“事实上是船长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损伤情形发生,莎娜。所以日夜都会有人跟随着你。”

    “喔,这真是一大侮辱,”她叫道。“只因为我犯了一些小错,我的员工们就认为我是一个女巫,而我的丈夫也怪我惹是生非?金宝,要不要我提醒你,自从着火的事件以后,根本没再发生任何事情,而且已经持续七天了。他们应该恢复理智了吧?”

    “没再发生任何事?”金宝重复说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莎娜。你忘了唐顿的不幸了吗?”

    莎娜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溺死,金宝。”

    金宝的眼珠子朝上一翻。“他是没有溺死,”他同意道。“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向他道过歉了。”

    “啊,是的,”金宝说道。“但是肯里和泰勒呢?”

    “他们怎幺了?”她假装忘记了那些事。

    “两天前,你愚蠢地踢倒大炮的润滑油,害他们两人滑倒。”他提醒她。

    “你不能怪我,当我拿布要去擦掉那些油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过去了。如果他们不是急于想避开我,他们自然会停下脚步,那幺我就会警告他们润滑油的事。所以你瞧,这些全都该怪他们迷信心理的作崇。”

    有人大声喊叫有一艘船正在接近当中,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在一眨眼的时间内,甲板上已经到处都是跑向自己岗位的水手。

    莎娜不明白这是怎幺一回事。在金宝解释之前,纳山大声地喊叫着她的名字。

    “纳山,不是我,”当她看见纳山大步地朝她走过来时,立刻说道。“不管发生了什幺,我发誓绝对与我无关。”

    纳山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地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回他们的舱房。

    “我知道与你无关,”他告诉她。“不过他们可能会再度怪罪于你。”“这一次他们又要怪我什幺?”她问道。“我们有一些不速之客,莎娜。”

    “不速之客?”她问道。

    他们回到了船舱,纳山将她拉进房内,不过并没有关上房门。显然他不打算在房内久留。“海盗。”他解释道。

    她的脸上立刻全无血色。

    “别昏倒!”他命令道。不过他已经伸出手,以防她不服从命令时能接住她。

    她推开他的手。“我不会昏倒,我是生气,不是害怕。如果我让我的员工以为是我带来了海盗,那真是太该死了。赶走他们,纳山,我无法承受另一次的打击。”

    他们将会有一场交战,但是纳山不打算告诉他的妻子这件事。事实上,他很苦恼。早知道他就利用快速船来载他们完成这趟旅程,这样那些混蛋就永远也追不上他们。但是海鹰号太大、太沉重了,无法灵巧地摆脱敌人。

    “答应我,你会小心。”莎娜要求他。

    他没理会她的请求。“麦修会带着萝拉下来,”他说道。“你也要一直待在这里。”

    他转身正要走出门口,莎娜跟着跑出去,抱住了他的腰,阻止他前进。纳山转身,并拉开她的手。“老天,女人,现在不是吻别的时候。”他吼道。

    她正想告诉他,地阻止他并不是想要一个吻,但是他已经低头,迅速地给她一个吻。

    当他抬起头时,她微笑地看着他。“纳山,现在不是……浪漫的时刻,”她说道。“你有一场仗要打,你可要小心应付。”

    “那你为什幺要阻止我?”他问道。

    “我要你答应我,你会小心。”

    “你故意想让我发疯,是不是?你想使我心神不宁?”

    她并没有回答这个荒谬的问题。“答应我,纳山,除非你答应,否则我不会放开你。我爱你,除非你答应,要不然我会坐立不安。”

    “很好,”他反驳道。“我会小心。你现在满意了吧?”

    “满意了,谢谢你。”

    她转身回到船舱,为即将发生的战争做准备。她冲到书桌的抽屉前,想尽可能地找到任何武器。如果海盗登上这艘船,莎娜决定要尽量帮助她的丈夫。

    她找到了两把装有子弹的手枪和一把税利的小刀。莎娜将小刀塞进袖子里,然后把手枪放进一个蓝色的手提袋内。她刚把手提袋绑在腰上,麦修正好进来。远处传来大声的轰隆声。“这是我们的炮声还是他们的?”她颤抖地问道。

    麦修摇头。“是他们开炮的声音,”他答道。“不过他们没有命中目标。他们还不够靠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也因此,我们还没有开始射击。跟我来。莎娜。我已经把萝拉安全地藏在水位下的那一层。你可以跟她一起藏在那里。”

    莎娜没有争辩,因为她知道这是纳山的命令。不过她认为这是懦弱的表现。她觉得自己躲起来并不光荣。

    底下一片漆黑。麦修率先走下那些摇晃的阶梯,然后举起她越过第一级横木。他说木梯的横木已经腐朽。等这些事情一过,他会尽快把木梯修好。

    他们到达船底,又转个弯,才看见微弱的烛光。萝拉正耐心地等在那里。

    萝拉坐在一个木箱上,肩上披着一条红色的披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我们将有一次冒险,”她对她的甥女说道。“麦修,亲爱的,请务必要小心。”麦修点头。“如果我们的船上没有如此珍贵的东西,这的确是一次冒险。”“什幺珍贵的东西?”莎娜问道。

    “我想他指的是你和我,亲爱的。”萝拉解释道。

    “没错,”麦修同意道。接着,他迅速地走回木梯。“现在,我们必须防守,而不是攻击,”他附加说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头一次的经验。”

    莎娜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但是萝拉显然明白他说的话。她的笑容说明了一切。“麦修说的是什幺意思,姨妈?”她问道。

    萝拉想告诉莎娜,但是她立刻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她认为她的甥女还太天真,不会了解这些。莎娜对事情的看法仍然是好坏分得十分清楚。在她理想化的心中丝毫容不得灰色的阴影。将来,她会明白生活并没有那幺单纯。到那时,她才能接受纳山拥有一个丰富生活的事实。萝拉希望,当莎娜知道自已是嫁给裴根时,她能在场。她微笑地想象着她甥女在知道真相时的反应。

    “我相信如果水手们不必保护我们的安全,他们会更猛烈地与海盗交战。”萝拉说道。

    “这根本没有道理。”莎娜争辩道。

    萝拉改变了话题。“这里是弹药储存的地方吗?”

    “我想是的,”莎娜答道。“你猜那些小木桶里是不是都装了火药?”

    “一定是的,”萝拉说道。“我们要小心烛火。如果这里起了火——我想我不必告诉你会发生什幺事。等麦修回来找我们的时候,别忘了提醒我要吹熄蜡烛。”

    船身突然像打个大嗝一般地剧烈晃动。“你想他们击中我们了吗?”莎娜问道。

    “好象是的。”萝拉回答。

    “纳山最好快点了结这件事,我受不了这种紧张的心情。萝拉,你跟麦修很亲近了,是不是?”

    “你怎幺选这种时刻问我这个问题?”萝拉笑道。

    “我只是想减轻心中的忧虑。”莎娜答道。

    “是啊,这是个好主意。你说对了,麦修跟我变得十分亲密。他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男人。我早就忘了跟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倾吐心中的想法和优虑是多幺愉快的事。”

    “我也关心你,姨妈。”

    “是的,亲爱的,我知道你也关心我。但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等你跟纳山更亲密之后就会了解我说的话。”

    “只怕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莎娜说道。“麦修也会跟你倾吐心事吗?”

    “喔,当然。他常跟我说他的心事。”

    “他常提起纳山吗?”

    “是的,”萝拉坦言道。“但很多事都是建立在信任上,所以我不能说——”

    “你当然可以,”莎娜打断她说道。“我是你的甥女,不会把你告诉我的话传开。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莎娜连续说服了十分钟,萝拉才说道:“麦修跟我提过纳山的父亲。你见过魏公爵吗?”莎娜摇摇头。“听说他在纳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那时才不过是个婴儿。不过我的确听说过他曾经被授予爵位。”“没错,他曾被授予爵位,不过这是骗人的。麦修告诉我,公爵背叛了他自己的国家。这是真的,莎娜。”莎娜惊呼了一声,萝拉立刻补充说道:“这是个吓人的故事,孩子。纳山的父亲跟另外两个导教徒合谋,以为他们三人能颠覆政府。他们自称为裁判庭,而且他们的阴谋乎得逞。但是纳山的父亲后来反悔了。结果,在真相揭露之前,公爵被谋杀了。”

    莎娜被吓坏了。“可怜的纳山,这个耻辱一定令他无法忍受。”

    “不,完全不会,”萝拉反驳道。“你瞧,没有人知道这个真相。大家都相信公爵是在一次意外中丧生的,所以没有任何丑闻。我警告你,如果你的族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解除你的婚约。”

    “喔,已经太迟了。”莎娜说道。

    “如果你如此认为,那你就太天真了。当时的局势很不寻常,特别是国王那时的情况不太好。”

    “他疯了。”莎娜低声说道。

    “而且你那时只有四岁。”她姨妈说道。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过着夫妻的生活,我不相信王子敢撕毁——”

    “王子想做什幺就能做什幺。”萝拉争辩道。

    “你的担忧不足为惧,”莎娜打断她说道。“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纳山的父亲,所以我的父母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件事。我也不会让纳山知道我晓得了这件事,行了吧?除非他自己跟我提起。”

    萝拉满意了。“你知道纳山的背是怎幺受伤的吗?”

    “我想是有人鞭打他。”莎娜答道。

    “不,不是鞭子,”萝拉说道。“他背上的伤痕是火伤,不是鞭子的伤痕。”

    莎娜觉得反胃。“喔,天哪!是故意的?有人故意烧他的背?”

    “我相信是这样,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这跟一个女人有关。她的名字叫雅莉,是纳山在东方的一个异邦港口遇见的女人。”

    “纳山是怎幺遇见她的?”

    “详细的情形我不清楚,”萝拉坦言道。“我只知道这个雅莉没什幺道德观念,她玩弄了纳山。”

    莎娜惊呼一声。“你是说纳山跟这个坏女人有亲密的关系?”

    萝拉拍拍莎娜的手。“亲爱的,那只是纳山在安定以前的放荡行为,你不要太紧张。”

    “你认为他爱她吗?”

    “不,他当然不爱她。他已经对你宣了婚誓,莎娜我认为纳山非常明理。他不会允许自己爱上那个女人。麦修告诉我,那女人利用纳山来操纵她其它的爱人。是的,这是事实,”她说道。“根据麦修的说辞,雅莉是这场游戏的操纵者,我相信纳山一定受到她的折磨,谢天谢地,他还能全身而退。这些事是发生在一次小规模的革命期间。那些同情无政府主义的人在释放其它犯人的时候,也助了纳山一臂之力。接着,便是由金宝和麦修照顾他。”

    “纳山一定有一段痛苦的日子,”莎娜喃喃地说道,声音微微发抖。“当那个可怕的女人背叛他时,他一定还很年轻。我相信他也爱她,萝拉。”

    “我相信他并不爱她。”萝拉不同意地说道。

    莎娜叹息道:“现在我才明白纳山为什幺很会保护自己的情感,他不信任女人,但是我不怪他。如果你的手被火烧过,你也不会再让手接近火,不是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萝拉答道“纳山现在是个大人了,莎娜,而且他显然已经忘记这些事了。”

    莎娜摇头。“那幺你该如何解释他的态度?当我告诉他我爱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喜欢我这幺说,而且他全身僵硬,变得冷淡。他从来也没对我说过他在乎我。他也许还恨着所有的女人——当然我是除外的。”

    萝拉微笑着。“你除外?”

    “我相信他爱我,萝拉,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给他时间,亲爱的。男人总是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理出头绪,因为他们是如此顽固的动物。”

    莎娜完全同意。“如果我有机会见到那个叫雅莉的女人,我会——”

    “你会有机会见到她的,”萝拉说道。“她这一年来都住在伦敦,麦修说她一直在寻找一位赞助者。”

    “纳山知道她在英国吗?”

    “应该知道。”萝拉说道。

    外面的吵闹使她们无法继续谈。萝拉担心着战况。莎娜则担心着萝拉刚才讲的事。

    又过了二、三十分钟。接着,船上一片冷清的寂静。“如果我能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我就不会这幺担心了。”萝拉说道。

    莎娜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到船舱那一层去偷看一下,看看一切是否安全。”

    萝拉反对莎娜的建议。在她们争辩之际,舱口盖开了一条缝。她们两人开始祈祷是麦修下来接她们。但是,没有人喊叫她们的名字。于是,她们立刻有了可怕的结论:敌人已经占领了这艘船。莎娜示意萝拉躲在一个大箱子后面。然后她转身,吹熄蜡烛,她摸索地走到阶梯旁,等着可能遇到的歹徒。

    上帝,她很害怕。但是这并未阻止她的行动。她立刻想到了纳山。如果敌人真的上船了,而她的丈夫是死是活?她想象着他倒在血泊中的情景,然后强迫自己挥去这个可怕的念头。因为继续想下去,对她的丈夫也毫无帮助。

    当舱口盖完全被掀开后,一道光线射了进来,不过光线并不太明亮。然而,这已经足够让莎娜看见两个头上绑着彩色领巾的家伙正走下木梯。

    第一个海盗跳过了那阶腐朽的一阶木梯,但是第二个没有。当他踩入窄小的缝隙时,整个人卡在两块木板之间,动弹不得,因此咒骂个不停

    “搞什幺鬼?”第一个男人转身骂道,“你的脚卡住了,是不是?”他伸手想帮他。

    莎娜趁他转身之际,用枪托打中他的后脑,并在他倒在地上时,立刻向他道歉。

    莎娜提起裙摆,越过倒在地上的男人,急忙爬上木梯去迎接她的第二个敌人。这个丑陋的男人正吃惊地看着莎娜。如果他没有直视着她,她也许能够打昏他。不过她并没有那幺做,反正他已经动弹不得了。她撕下衬裙的一部分塞住他的嘴,让他无法出声求救。萝拉过来帮她绑住这个歹徒。

    萝拉似乎很能接受这个情况。莎娜认为这是因为萝拉并不了解她们的处境有多危险。“亲爱的,我找到了一些绳子。要不要我帮你把倒在地上的男人也绑起来?”

    莎娜点头。“好,这是一个好主意。他可能随时都会醒来。别忘了在他嘴里塞一块布。我看,用我的衬裙吧,反正我的衬裙已经完蛋了。”

    莎娜想给萝拉一把手枪,但是萝拉拒绝了。“当你拯救麦修和纳山的时候,你可能需要两把枪,亲爱的。”

    “你增加了我的负担,”莎娜低声说道。“我不确定自己能救任何人。”

    “去吧,”萝拉命令道。“你有惊人的本质,莎娜,我会在这里等你完成工作。”

    莎娜没有拥抱她的姨妈道别,因为她害怕手枪会走火。

    当她走向船舱那一层时,她不住地祷告。水手休息室内没有人。莎娜正想到自己的舱房去看看时,却听见有人走下阶梯的声音。她立刻躲到屏风后面,屏息静待。

    金宝首先摇摇晃晃地走下阶梯。莎娜从屏风的接缝处望出去,清楚地看见她的朋友.金宝的前额有一道伤痕,鲜血滴下他的脸颊。他没有拭去血渍,因为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而且他的身边有三个海盗包围着他。

    他的伤让莎娜忘记了害怕,她觉得非常生气。

    莎娜看见金宝低头盯着阶梯。接着,她又听着脚步声,然后她看见了纳山。纳山跟金宝一样,双手被绑在身后。莎娜很感激他还活着。她开始颤抖。她丈夫脸上的神情让她不禁露出了微笑。他看起来是一副很无聊乏味的表情。

    她看见他朝金宝点了一下头。他的动作很快,很轻微。如果她不是一直注视着他,绝不会看见这个举动。接着,金宝稍稍转头望向屏风。

    她猜想纳山知道她藏在那里。莎娜低头,看见她的裙摆有一截露在屏风外。她迅速拉回裙摆。

    “带他们到舱房里,”一个邪恶的声音命令道。纳山被推了一把。他绊了一下,立刻转身,看起来好象是想稳住自己,使自己不会摔倒,但是实际上,他已经移到了屏风的角落。他的手离屏风只有一步远。

    “巴格拿酒来了,”另一个人叫道。“我们可以边干杯,边观赏杀人。皮瑞,你想让他们的船长先死还是后死?”

    在他们交谈之际,莎娜将一把手枪塞进纳山的手中。纳山没有任何行动,所以莎娜推了他一把。

    他还是没有动。她又等了一分钟,而他仍然没有动静,她这才想起他的手绑着。

    她拿出小刀,立刻动手去割绳子。但是她不心刺了他两次。最后纳山用手指抓住刀背,接手了这个工作。

    莎娜知道时间根本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她却觉得有一世纪那幺久。

    “该死.头子在哪里?”另一个声音喊道。“我想喝酒。”

    茨娜猜想他们是在等他们的领导人来了之后才开始庆祝。

    为什幺纳山按兵不动呢?他的手已经松绑了,但是他却不动声色。他一手抓着刀,另一手握着枪。枪口朝下。

    他看起来已经准备作战了,但是他却等着。他往后靠在屏风上,将她压在墙边。莎娜很惊讶屏风没有被他压断。纳出显然正无声地传达他的讯息,要她别轻举妄动。

    老天,她根本不能动!她又紧张了。为什幺她的丈夫现在不乘机行动?他想等到海盗人数增加之后再动手吗?莎娜决定给他一些她自己的讯息。她伸出手,再次戳了戳他的背。

    他没有反应。她再戳。当她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自楼梯上传来时,立刻缩回她的手。显然是海盗头子下来了,因为他的手下吵着要喝酒。

    其中一个海盗走过水手休息室,打开了她船舱的门。他走进去,然后又冲了出来。他的手上握着她的衣服。是她那件淡蓝色的衣服,而且是她最喜爱的一件,但是这个家伙竟然在她的衣服上乱摸。

    她发誓永远不再穿那件衣服。

    “船上有女人,头子。”那个肮脏的男人说道.

    他们的头子背对着莎娜而站,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脸。这是值得庆幸的一点,因为他的体格已经够吓人的了。他跟纳山一般高。

    海盗头子发出恶心的窃笑声,让莎娜浑身起鸡皮疙瘩。“找到那个婊子,”他命令道。“等我玩够了以后,你们可以轮流玩一玩。”

    莎娜用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

    “啊,头子,”另一个男人叫道。“在我们有机会以前,她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一阵恶心的窃笑声。莎娜很想哭,她听够了他们的肮脏计划。她更用力地戳着纳山,甚至推他。

    他终于回应了她的要求。他像闪电般地冲向站在他们舱房门口的男人,同时丢出了手中的小刀.小刀命中了站在阶梯前的男人,嵌入他的两眼之中。纳山接着开了一枪,撂倒了另一个海盗。

    纳山用肩膀撞向两个堵在舱房门内的男人,用拳头击倒了那两人。

    金宝用头去撞海盗头子。他的手仍然绑着,而他的撞击只是让海盗头子失去平衡。海盗头子很快就站稳。他打了金宝的颈边一拳,将金宝推倒在地,并踢了金宝一脚。不过他的脚劲不大,因为他一心一意想掏出手枪。

    纳山正想冲出门口时,海盗头子已经举起了枪。他恶毒地说道;“我会让你慢慢地痛苦下地狱。”

    莎娜怒不可遏。她绕过屏风,无声无息地站在海盗头子的后面。接着,她用手枪抵住他的后脑,“我会让你尽快下地狱!”她压低声音说。

    当海盗头子感觉到冷冷的枪管抵住自己时,他的全身僵硬得像一具死尸。莎娜很高兴,纳山也一样。她注意到纳山露出了笑容。

    她也报以笑容。事情并不算太糟。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杀了这个海盗头子。她不想失手,因为她丈夫的生命全依赖她的勇气。

    “纳山?”她叫道。“你希望我这一次射他的两耳之间,还是他的脖子?”

    这个虚张声势的威胁立刻奏效。“这一次?”她的俘虏快窒息似地说道。

    但是这还不够好,因为他的手枪还是指着纳山。

    “是的,这一次,你这个笨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邪恶。而且她觉得自已做得很好。“你喜欢射哪里呢?”纳山问道。她故意倚着门,显现出十分轻松的感觉。“脖子,”莎娜答道。“你不记得上次才清理那些脑浆的混乱场面?血迹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才清理掉。还好,这个笨蛋好象有一个比较小的脑袋。喔,你决定吧,我会服从你的命令。”

    海盗头子的手垂了下来,他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莎娜认为他们已经完全胜利了。但是,在纳山制伏那个海盗之前,海盗猝然转身。他挥动拳头打中莎娜的左脸颊,然后笨拙地想踢掉她手中的枪。

    莎娜听见纳山的咆哮声。她摇晃地后退,绊到金宝的大脚,她的枪立刻走火。一个痛苦的哀嚎声紧跟在枪声之后,她的敌人抓住了自己的脸。

    她似乎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倒在地上。每件事都变成了慢动作,她在昏倒前最后知道的是一件可怕的事。老天,她的枪射中了海盗头子的脸。

    几分钟之后,她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麦修和金宝双双俯身望着她。麦修拿了一块冷湿布放在她的脸颊上;金宝则从纳山的书桌上拿起一张海图替她扇风。

    她的丈夫不在这里。莎娜一想到这里,立刻掀开被子,想站起来。金宝将她压回床上。“别动,莎娜,你被重重地打了一拳,脸颊都肿起来了。”

    她不理会他的话。“纳山呢?”她问道。“我要他在这里陪我。”

    金宝尚未回答.已跌坐在床上。莎娜抢过麦修手中的湿布,开始清洗金宝前额的伤口。

    “这女人很娇小,但是当她生气的时候,却是很厉害的,是不是啊,麦修?”金宝尽量板着脸说道。“你别小题大作啦。”他对莎娜抱怨道。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麦修,他没事吧?这个伤口看起来不是很深,但是也许……”

    “他没事。”麦修答道。

    她点点头。接着,她又转回她担心的话题。“一个丈夫在妻子昏倒的时候应该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她说道。“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这一点。麦修,去找纳山。”

    “莎娜,”麦修以安抚的语气说道。“你的丈夫碰巧是这艘船的船长,所以他现在必须料理一些重要的……细节。此外,你现在一定不会希望有他作伴。那孩子现在完全是想杀人的心情。”

    “因为海盗登上了他的船?”

    “因为那个畜生打了你,莎娜,”金宝说道。“在那一拳之后你昏倒了,所以没看见你丈夫的表情。那是一个我不会很快就忘记的表情,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愤怒。”

    “这倒是个好消息。”她喃喃地说道。

    这两个水手有些生气地互望了一眼。莎娜不理会他们,因为她想起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喔,上帝,我射了海盗头子的脸,”她叫道。“我会下地狱的,是不是?”

    “你也同时救了你丈夫的命,”金宝打岔说道。“你不会下地狱的,莎娜。”

    “他在有生之年都会……那幺丑。”她轻声说道。

    “莎娜,他本来就很丑了。”麦修告诉她。

    “我还希望你能杀了那个混蛋,”金宝说道。“结果你只不过射中了他的鼻子——”“我的天,我射掉了那个可怜家伙的鼻子吗?”

    “可怜的家伙?”金宝斥责说道。“他是个恶魔。你知道你原本会有什幺遭遇吗?如果——”

    “那个混蛋的鼻子还在,”麦修打听了金宝的话,并且瞪了他一眼。“别再让她紧张了,金宝。”他命令道,然后转向莎娜。“你只是在他的鼻子上打了一个小洞而已。”

    “你救了大家,莎娜。”金宝告诉她。

    这句话的确让她高兴了些,“我真的救了大家,是不是?”

    他们两人都点了头。

    “我的员工知道我……”她不再问下去。因为他们两人已经点了头。“现在,他们不会再认为我受了诅咒,对不对?”

    在他们两人回答之前,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纳山需要去料理哪些重要的事?”

    “复仇,”金宝说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们打算杀死我们——”

    他没有说完,因为莎娜生气地叫了一声,并且跑出了船舱,金宝和麦修立刻追出去。纳山站在舵轮旁。那些企图打劫海鹰号的海盗全站在甲板上,纳山的手下围在四周。莎娜迅速地走到她丈夫旁边。她碰着他的手臂想引起他的注意,他没有理她。

    当莎娜看见那个海盗头子时,本能地踏前了一步。那个歹徒的手上拿着一块布压着他的鼻子。她想告诉他,她很抱歉射伤了他;她也想提醒他,这一切全是他的错。因为如果他不攻击她,她的枪也不会走火。

    纳山一定猜到了她的企图。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到他身后。

    “到下面去。”他以轻柔却坚决的语气说道。

    “你先告诉我你要怎幺处置这些人。”她说道。

    如果纳山没有回头看他的妻子,他也许能为了温柔的妻子而以缓和的语气向她说明。但是当他看见她肿起的脸颊时,他的怒火立刻上升。“我们要杀死他们!”

    他转头看着他的手下,再次对她下令道:“回舱房去,莎娜。这件事马上就结束了。”

    她哪儿也没去,而且双臂抱胸,僵直地站着。“你不能杀他们!”

    她的命令是叫出来的。她丈夫的注意力转而集中在她身上,而且他的怒气也显而易见。现在他看起来似乎想杀她了。“不能才怪!”他低吼地反驳道。

    她听见纳山的手下也同意的叫着,她正想大声反对时,纳山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微微倾身,然后低声说道:“他伤害了你,莎娜,我一定要杀死他。”

    这是一个绝佳的理由,而且他认为自己已经十分合理地解释了原因,并表明了他的决心。但是她却不明白。她脸上的神情说明了这一点。“你是想告诉我,你会杀死任何打了我的人?”她问道。

    他不在乎她责备的语气。“完全正确。”他答道。

    “那我家一半的人都死定了。”她冲口说道。

    天哪!她实在不该这幺说的,因为他看起来又想杀人了。然而,当他回答她时,声音却异常的温和.“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莎娜,我会去复仇。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碰属于我的东西。”

    “是啊,夫人,”柴斯叫道。“我们打算杀掉这些畜生,这是我们的权利。”“柴斯,如果你敢在我面前再度说出那些粗话,我会用醋洗你的嘴巴。”

    她严厉地瞪着柴斯,直到他点头。接着,她转头正好看见纳山的笑容。“纳山,你是船长,”她说道。“只有你能做这个重要的决定。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我应该能动摇你的决定,不是吗?”

    “不是。”

    喔,他真顽固。“我不答应,”她喊道,并且很想踩他的脚。“如果你杀了他们,那幺你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那样你们也全都变成坏人了,纳山。而由于我是你的妻子,那我也会变成坏人。”

    “但是夫人,我们本来就是坏人啊!”恐怖伊瓦说道。

    “你们不是坏人,”莎娜说道。“我们都是守法、忠实的人民。”

    莎娜的苦恼终于打动了纳山的心。他以手臂抱住她的肩膀。“好了。莎娜——”。

    “别再对我说‘好了,莎娜’,”她打断他。“也别用那种故作谦逊的语气说话。你不可能安抚得了我,让我允许杀人的行为。”

    他并没有安抚她或跟她讨论的心情,但是他知道在他大发脾气之前必须让她到下面去。他想命令金宝将她拉回船舱,但是他心中的计划却使他改变了心意。“用民主的方式来解决,”他说道。“我让水手们来投票表决,莎娜,你同意吗?”

    他本来以为她会跟他争辩不休,但是她却立刻点头同意。“是的,我完全同意。”

    “很好,”他答道,并转身面对他的手下。“所有同意——”他举起双手,但是莎娜打断了他。“请等一下。”“现在你又怎幺了?”纳山吼道。

    “在投票之前,我有话要跟我的员工说。”

    “该死!”

    “纳山,今天是不是我救了大家?”这个问题减轻了他的戒心。她立刻又说道:“金宝说我今天救了大家。现在我想听你也承认这一点。”

    “我本来有个计划,”纳山说道。“但是……该死,莎娜,是的,”他叹息道。“你救了大家。现在你高兴了吧?”她点头。“那你就回船舱去。”他再次命令道。

    “再等一下,”她答道,然后转身,微笑地看着她的手下。她注意到他们个个都显得很不耐烦。但是这并未阻止她。“你们都知道是我替纳山松了绑,”她喊道。“虽然,如果我没有帮忙,他也能自己松绑,因为他的确有个计划——”

    “莎娜。”纳山以警告的口吻说道。

    她挺起肩膀,说道:“我射中了那个海盗头子,虽然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他。”

    “那根本不算什幺,”其中一个水手叫道。“因为子弹干干净净地射入他的鼻孔。”“她应该轰掉他的鼻子。”另一个人叫道。

    “是啊,她起码应该弄瞎他的双眼。”另外一个人叫道。

    我的天啊,他们真是残酷的一群。莎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那个男人已经吃足了苦头。”她指着那个海盗头子。

    “没错,莎娜,”麦修微笑地打岔。“以后每当他要擤鼻子的时候,就会想起你。”

    他说完,众人都哄堂大笑。接着,柴斯上前了一步。他将双手插在腰上说道:“他不会再有太多的时间去想了。他们都没机会了。如果投票的结果跟我想的一样,他们全都会变成鱼饵。”

    他的威胁语气吓了莎娜一跳。她本能地后退,直到她的背靠在他丈夫的胸膛上。

    纳山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知道她很害怕。他不假思索地以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她将下巴靠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举动驱走了她的恐惧。她瞪着柴斯说:“你天生就是这幺坏心眼吗,先生?”

    柴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耸耸肩。

    “好吧,”莎娜叫道。“你们可以投票了,”她推开纳山的手臂,上前走了一步。“只要记得,”当水手们纷纷举起手时,她立刻附加说道:“如果你们的投票结果是杀死他们,我会非常失望,非常失望!”她以戏剧性的语气说道。“如果投票结果是将他们丢到海里,让他们游回他们的船,那我会非常高兴。你们都明白我的立场了吗?”

    她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每个人都点了头。

    “就这样?”纳山问道。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就是你想用来左右他们的话?”

    他微笑地看她,她也报以微笑。“是的,纳山。你们现在可以投票了。不过我认为你不该加入投票。”“为什幺?”

    “因为你的想法有偏差。”

    他脸上的神情告诉她,他不明白她说的话。“你瞧,纳山,你现在仍然很生气,因为……你亲爱的妻子受了伤。”

    “我亲爱的妻子?”

    她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我嘛!”

    老天,她生气了。“该死!我当然知道我的妻子是谁。”他抱怨地说道。

    “让你的手下决定吧。”她说道。

    他答应她只是为了让她离开这里。莎娜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撩起裙摆,走向阶梯。

    “待在舱房里,莎娜,直到这件事结束。”麦修说道。

    她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知道他们都迫切地希望她离开,以进行他们那可耻的企图。金宝甚至关上了她舱房上的活板门,也许是不想让那些喧哗传入她耳中。

    她对于自己打算去做的事并没有罪恶的感觉,她的动机是纯正的。她不能让她的员工谋杀那些海盗,一旦他们怒气消了之后,他们会感激她的插手。

    莎娜走到楼梯口时,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愉快的声音对她的丈夫叫道:“纳山?我不回舱房等你,不过请派个人来告诉我投票的结果。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失望。”

    这个奇怪的请求让纳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她正在计划某件事,但是他想不出她能做什幺事来左右水手们的心意。“你要在哪里等呢,夫人?”金宝问道。

    莎娜转身,以便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表情。“我要在厨房等消息。”

    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露出了恐怖的神情。她注意到纳山对她露齿微笑,她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水手们说道:“我并不想采取这种方法,但是你们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投票的结果最好不要令我失望!”

    少数几个反应迟钝的水手仍然没听出话中隐含的威胁,柴斯正好是其中之一。“你要在厨房里做什幺呢,夫人?”

    她立刻就回答了他的问题。“煮汤!”

  第十章

    投票的结果是全体欣然同意。没有人想让莎娜失望。海盗们被丢下海,让他们游回自己的船上。

    然而,纳山却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他命令两门大炮准备好,将海盗船射穿了两个窟隆。当莎娜问起那是什幺噪音时,纳山告诉她,那是清理大炮的声音。

    海鹰号在此次的变故中损坏不少。大部分需要尽快修复的地方都在水位以上。那个曾经被莎娜的阳伞所破坏的帆也被敌人的大炮轰掉了一半。

    水手们尽可能地修理破损部分。他们工作的时候面带笑容——这是很罕见的现象——而且每个人都拿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大蒜。他们再度有了安全感,因为他们认为诅咒已经解除了。

    他们的女主人救了他们的性命。连脾气乖僻的柴斯也不时地赞美莎娜的行为。

    莎娜跟麦修到舱底去接萝拉。当她打开舱口盖时,她才想起下面还有两个俘虏。纳山等到莎娜离开甲板,才挥拳打了两个海盗的肚子。大声的呻吟引起了莎娜的注意。当她转身询问那可怕的声音是怎幺一回事时,纳山只是耸耸肩,然后优雅地把那两个俘虏扔出船外。

    莎娜兴高采烈的将经过情形告诉萝拉。她的姨妈是个忠实的听众。同时,她也赞美她甥女的勇气和机智。

    “我不是真的很勇敢!”莎娜坦承道。她跟萝拉站在水手休息室的中央,并且指了她当时藏身的屏风给萝拉看。“我当时害怕极了。”

    “那不重要,”萝拉说道。“重要的是你帮助了你的丈夫,虽然你很害怕,但是你没有让他失望。”

    “你知道纳山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赞美的话吗?”莎娜说道。“我现在才想起这件事。你觉得——”

    “我觉得他没有时间向你道谢,莎娜,而且我认为即使他有时间,他也不会说。他有一点……”

    “顽固?”

    萝拉微笑着。“不,亲爱的,不是顽固,是高傲。”

    莎娜认为他两者兼具。兴奋感过去之后,莎娜开始发抖,也觉得反胃。她的脸颊痛得很厉害。她不想让萝拉提心,所以她暗自忍住疼痛。

    “我知道你听见他们把你跟纳山的妹妹相比。”萝拉说道。

    她并没有听见什幺,但是她假装确有这一回事,好让萝拉能继续说下去。莎娜点头说道:“洁玉在这艘船上当了很久的女主人,而且那些水手们对她非常忠诚。”

    “我知道他们的话一定伤害了你,孩子。”萝拉说道。

    “你指的是他们说的哪些话?”莎娜问道。“我听说了很多呢!”

    “喔,就是说你老爱哭的这件事,”萝拉说道。“洁玉从来不哭。她一向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过也许这是麦修的夸大之辞。洁玉也非常勇敢。我听说了许多关于她和她的手下完成的一些惊人故事。我想你也听说了,不过,你已经在今天赢得了他们的忠诚,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做比较。他们认为你跟他们的洁玉一样勇敢。”

    莎娜转身朝她的舱房走去。“我想休息一下,姨妈,”她低声说道。“兴奋的心情让我觉得有点疲倦。”

    “你的脸色是很苍白,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不是吗?我会去找麦修,如果他不太忙,我会陪他一下。然后我也要去休息一下。”

    舱房的地上丢着莎娜那件淡蓝色的衣服。当她关上舱门,看见那件衣服时,她想起了海盗抓着她衣服的情景,也想起了他们说的那些污秽言语。

    一切终于解决了。想到当时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就不禁令她胃部翻绞。“不能再想那些事了。”她对自己说道。

    纳山差一点就没命。

    莎娜脱下外衣和她的衬裙、鞋子和袜子。她痛苦地脱着衣物,目光不住地望着地上的蓝色衣裳。她无法挥去这段记忆。

    他们真的曾经想杀她丈夫。

    莎娜决定做些事,以排除心中的恐惧。她清理了舱房,然后洗了澡。当她做完这些事后,发抖的情况果然缓和了不少。接着,她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瘀青。恐惧感又冲回她的心中。如果没有了纳山,她怎幺活得下去呢?如果她没有想到要带手枪怎幺办?如果她一直跟萝拉待在舱底……

    “喔,天啊,”她喃喃说道。“这真是个讽刺,我实在是个怯懦的人。”她靠着盥洗台,注视着镜子。“丑陋又怯懦。”

    “你说什幺?”

    问问题的人是纳山。他一声不响地进入房内。莎娜吓了一跳,同时回头看着他。她努力地想用头发来掩饰脸颊上的瘀青。

    她发觉自已哭了,但是她不想让纳山看见她在哭。她低着头,走到床边。“我想小睡片刻,”她低声说道,“我很累了。”

    纳山挡在她前面。“让我看看你的脸。”他命令道。

    他双手放在她的脸上。莎娜仍然低着头,所以他只能看见她的头顶。她感觉到她在颤抖。“很痛吗,莎娜?”他关心地问道。

    莎娜摇头,仍然没有抬头看他,纳山想抬起她的下巴,但是她拂开了他的手。“一点也不痛。”她谎称道。

    “那你为什幺在哭?”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更加激烈地颤抖不已。“我没哭。”她低声说道。

    纳山开始担心了。他用双臂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他怀中。她的小脑袋现在在想些什幺呢?对他而言,率直的莎娜一向容易看透。他从来不必担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幺,因为她自己会告诉他。每当她有困难,或是心中有事时,他立刻就会知道。而且不论是什幺事,只要她一说出口,就会要求他立刻解决。

    纳山不禁微笑着。假如他没有立刻解决,他就会有罪受。

    “我想休息了,纳山。”她喃喃说道。

    “你必须先告诉我是什幺事让你心烦。”他命令道。

    她放声哭了起来。

    “你还要说你没哭吗?”他恼怒地问道。

    她点了点靠在他胸膛上的头。“洁玉从来不哭的。”

    “你说什幺?”

    她没有说话,只是试图想挣开他的怀抱。但是纳山不肯放开她。他坚决有力地以一只手臂抱着她,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他温柔地拂开落在她脸上的发丝。

    当他看见她肿起的脸颊时,他怒气腾腾地说道:“我应该杀了那个混蛋!”

    “我太怯懦了。”她冲口说道,纳山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是真的,纳山。我到今天才明白这一点。现在我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像洁玉。水手们说的没错,我不合格。”

    她的话让他十分惊讶,使他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放开了她。莎娜转身走向床边。她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她的膝盖。“我现在要睡午觉了。”她又说了一次。

    他永远也弄不清她。纳山摇着头,并且忍住笑容。她将头发拉到受伤的脸颊上,显然那块瘀青使她很不自在。“我不只怯懦,纳山,我还很丑。洁玉有绿色的眼眸,对不对?他们说她的头发像火一样的红,金宝说她很美。”

    “我们为什幺要谈我妹妹?”纳山问道。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自己不该如此粗声地说话。他想安抚莎娜的沮丧,而不是增加她的不安。所以他以轻柔的声音说道:“你并不怯懦。”

    她抬起头,他看见了她的皱眉。“那幺我的手为什幺在发抖?为什幺我觉得自己似乎病了一场?我现在非常害怕,我一直不停地想着那些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我会发生什幺事?”他震惊地问。“莎娜,你也冒了很大的险。”

    她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他们可能杀了你。”

    “他们没有杀我。”

    她又哭了,他叹息着,这需要时间。莎娜需要的不只是一句回答,她需要他碰她。

    而他也需要碰她。他脱下村衫,正要解开裤子时,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不让莎娜知道他的企图,因为那样只会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他想先解决问题。

    莎娜在纳山坐下时站了起来,看着他舒服地靠着枕头和床头板,一腿伸直,另一腿屈起。他拉着她,让她坐在他的两腿之间。她的背部贴着他的胸膛,头倚在他的肩上。纳山的双臂抱住她的腰。她稍微挪了挪姿势,使自已坐得更舒服。她的举动令纳山咬紧了牙根。他的妻子仍然不知道她有多诱人。她不知道她能迅速地撩起他的渴望。

    “这样你就不必遮掩你的脸了。”他低声说道,然后温柔地拂开她遮在脸上的头发。低下头亲吻她的脖子。莎娜闭上眼睛,稍稍抬起头,让他能更亲近她。

    “纳山,你看到那个海盗头子转身有多快。要不是手枪走火,我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我的胆识太小了。”

    “你不需要胆识来保护自己。”他答道。

    她不理会这句话。“我打过戴立夫,不过我的手也因此疼了好久。的确,胆识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当一个人要……”

    “戴立夫是谁?”

    “那天我们在酒店碰到,跟亨利叔叔在一起的男人。”莎娜解释道。

    纳山想起来了。他想起当天她打戴立夫的那一拳,不禁微笑了起来。“你有惊人的潜力,但是你出拳的方式不对。”

    他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出拳。“不要把拇指塞在其它的指头下面,那样拇指容易受伤。放在这里,在外面这一边的关节下方。现在握紧,”他命令道。“让力量从这里出来,”他以手指来回地摩擦着她的关节。“整个身体都动起来。”

    莎娜点头。“我会照你教的去做,纳山。”

    “你必须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他说道。“注意听,莎娜,我在教你。”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全的感觉。“你不想照顾我了?”她问道。

    他的叹息吹拂在她的发间。“以后我可能会有许多时刻无法在你身边,”他理性地说道,“现在,”他精神勃勃地说道。“攻击哪一个部位则跟攻击的方法一样重要。”

    “是吗?”

    她想转身看他,纳山将她的头重新压回他的肩膀上。“是的,”他说道。“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是他的胯下。”

    “纳山,你不可能相信我会——”

    他听得出她口气中的羞涩,不禁翻了翻白眼,生气地说道:“你会觉得困窘实在太荒谬了。我是你的丈夫,我们应该能够彼此讨论任何事情。”“我不认为我可以打一个男人……那里。”

    “不能才怪,”他反驳道。“该死!莎娜,我命令你必须学习自我防卫,我不希望你发生任何意外。”

    如果他的语气不是如此愤怒,她会对他的关心觉得高兴。他不希望她发生意外,但是他的口气并不高兴。老天!他真是个复杂的男人。他逼着她去做一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的事。

    “假如我下不了手怎幺办?怯懦的人是无法自卫的,”她说道。“而我已经跟你承认我很怯懦。”

    天哪,她听起来真可怜。纳山努力不笑出来。“为什幺你认为自己怯懦?”

    “我已经解释过了,”她叫道。“我的手还在发抖,而且每次我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全身充满了恐惧。我甚至看见那件衣服就想反胃。”

    “什幺衣服?”他问道。

    她指了地上的蓝色衣服。“那件衣服,”她轻声说道。“有一个坏人拿过它。我要你把它丢到海里去,”她附加说道:“我永远不会再穿它了。”

    “好,莎娜,”他安抚道。“我会丢掉它,现在闭上眼睛,那你就不会看到它了。”

    “你觉得我很蠢,是不是?”

    他开始用鼻子磨蹭她的脖子。“我想你这是后遗症,”他涕低声说道。“这是自然的反应,并不表示你怯懦。”

    她想集中精神听他说的话,但是他却让她很难专心。他的舌尖逗弄着她的耳朵,他温热的气息让她觉得浑身温暖。她不再发抖,而且开始想睡觉,“你有过……后遗症?”她耳语道。

    他的手爱抚着她的酥胸,如丝的感觉十分撩人。“有。”他告诉她。

    “那你都怎幺办呢?”

    “我找到一个方法宣泄我的沮丧感。”他拉开她内衣的绳结,将肩带自她肩上褪下来。

    莎娜觉得很轻松。纳山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安抚着她。她愉快地叹息着,然后闭上眼睛。

    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当他的手开始抚摸着她大腿内侧的敏感肌肤时,她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他们共度了一个小时的时光,然后纳山才回甲板上去指挥修理的工作。莎娜穿衣服的时候不住轻叹着。她拿起了炭笔和画板走上甲板,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中。

    不一会儿,工作中止了。水手们全都围着莎娜,要她帮他们画自己的素描肖像。他们十分称赞她的画。当她用完最后一张画纸时,他们全都十分失望。

    纳山站在上层甲板上,帮忙弄正一个被大炮弄松的小帆。他做完之后,转身去掌舵轮。当他瞥见他的妻子时,他暂停了下来。她坐在他下方的木架上,至少有十五位水手坐在她脚边的甲板上。他们似乎非常有兴趣地听着她说的话。

    纳山靠近些,听见了柴斯的声音:“你是说你嫁给船长的时候只有四岁?”

    “她刚才已经跟我们解释过了,柴斯,”肯里说道。“这全是因为疯子国王的命令,是不是,莎娜小姐?”

    “你觉得国王为什幺想结束两家的宿怨?”伊瓦问道。

    “他想要和平。”莎娜答道。

    “最早是什幺事引起了两家的失和?”另一个人问道。“没有人记得。”柴斯猜测。

    “喔,我知道原因,”莎娜说道。“是一个黄金十字架引起了两家的世仇。”

    纳山靠着柱子,微笑地摇头,原来她相信那个无稽之谈?她当然相信,他告诉自己,因为那是一个美丽的故事,所以莎娜当然相信。

    “告诉我们黄金十字架的故事。”柴斯说道。

    “故事开始于一个温家的男爵跟一个圣詹姆斯的男爵一块去参加十字军东征。他们两人是好朋友,这件事必须回溯到中世纪初期,当时每个人都必须出战,自异教徒手中保护这个世界。两个男爵的土地毗邻在一起,自小便一同在约翰王的宫廷中成长。不过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耸肩说道。“这两个朋友到了一个外国的港口。其中一人救了当地统治者的命,所以他获得了一个黄金做成的十字架作为回报。是的,”水手们看起来都十分感动的样子。“上面还镶嵌着巨大的宝石。有些是钻石,其它的是红宝石。听说那个十字架耀眼非凡。”

    “传说中的十字架有多大?”麦修叫道。

    “一个成年人那幺大。”她答道。

    “后来发生了什幺事?”柴斯问道。他急切地想听剩下的情节,不希望被打断。

    “两个男爵回到英国。接着,十字架突然失踪了。温家的男爵告诉那些相信他的人,说十字架是他的,但是被圣詹姆斯的男爵偷走了。圣詹姆斯的男爵也这幺说。”

    “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十字架的下落吗?”肯里问道。

    莎娜摇头。“两个势力庞大的男爵开始大打出手。有人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十字架,只是他们用来并吞对方土地的借口。但我相信黄金十字架的确存在。”

    “为什幺?”柴斯问道。

    “因为圣詹姆斯的男爵在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他说:‘仰望天空去寻求宝藏’。”说完,她点着头。“人在临死之前不会说谎,”她说道。“男爵说完之后,便抓住胸口,合上了眼睛。”

    她手捂着胸口,低着头。有些人开始鼓掌,然后才停止。“你不会相信这个故事吧,莎娜小姐?”

    “喔,我相信,”她答道。“有一天,纳山会为我找到那个十字架。”

    纳山认为他的妻子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梦想家。不过他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她这个缺点。

    “听起来船长似乎必须到天上去拿十字架。”柴斯说道。

    “喔,不,”莎娜争论道。“男爵说‘仰望天空’只是一个小暗示,他很狡猾的。”

    他们又聊了几分钟。一个暴风雨即将来临,海风也变得愈来愈强。莎娜回舱房去放回炭笔,然后便去陪萝拉姨妈。黄昏时,萝拉睡着了。莎娜于是离开,让她的姨妈能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今天一整天的事也让她觉得累了。

    当她准备上床时,她却开始了一阵不舒服的疼痛。这个疼痛告诉她,她的月事快来了。一小时后,她的腹部绞痛变得更剧烈,而且比以往的情况还糟。她的绞痛太难受了,让她无暇担心纳山会发现她的状况。她也觉得冷。腹部的疼痛让她全身发冷。即使是温暖的舱房内也毫无作用,她仍然冷极了。她穿上厚重的白色棉质睡袍,然后趴在床上,用三条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不论她躺什幺姿势都无法减轻疼痛。她觉得她的下腹部好象裂成两半,她开始呻吟。

    晚班的站岗水手换班之后,纳山才回到舱房。莎娜一向会为他点一根蜡烛,但是今晚的房内却是一片漆黑。他听见她的呻吟声。他立刻点了两根蜡烛,快步走到床边。

    他还是没有看到她,因为她用很多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茧一样。“莎娜?”

    他的声音满是警戒的语气。她没有回答,所以他将被子拉下,露出她的脸。

    恐惧感让他冒出了冷汗。她的脸色白的跟床单一样。莎娜将被子再度拉到头上。

    “莎娜,到底是怎幺了?”

    “走开,纳山,”她细声说道。她的声音被被子包住了,但是他还是听懂她在说什幺。“我不舒服。”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快死了,他更加担忧了。“你怎幺了?”他粗声问道,“你的脸颊现在很痛吗?该死!我知道我应该杀了那个混蛋。”

    “不是我的脸。”她叫道。

    “那是发烧了吗?”他再拉开被子。

    喔,天哪,她无法跟他解释,这太丢人了。她呻吟了一声,然后滚到一边。她的膝盖顶着她的腹部,开始前后摇晃,企图减轻背上的疼痛。“我不想谈这件事,”她说道。“我只是不太舒服,请你走开。”

    他当然不会走开。他伸手摸了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冰凉,却湿了一片。“不是发烧,”他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天,莎娜,今天下午我没有伤害到你吧?我知道我有一点……粗鲁,但是—”

    “你没有伤害我。”她冲口说道。

    他还是不相信。“你确定?”

    他的着急让她觉得很窝心。“我确定。不是你的原因,我只是需要独处一下。”

    又是一阵绞痛。她低沉地呻吟着,然后说道:“让我平静的死去吧。”

    “不行,”他粗声说道。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令他全身发冷的恐怖念头。“你没有又在厨房煮了什幺东西吧?你有没有吃了你煮的东西?”“

    “没有,这不是胃痛。”

    “那幺到底是什幺该死的原因?”

    “我不……干净。”

    他完全不知道她是什幺意思。“你生病是因为你不干净?莎娜,那是我听过最不合逻辑的病。如果我叫他们帮你准备热水洗澡,你会不会好一点?”

    她想对他吼叫,但是她知道用力会让她更痛。“纳山,这是一种……女人的情况。”

    “-种什幺?”

    老天,他逼得她把一切都说给他听。“我的月事来了,”她叫道。“喔,好痛,”她呻吟了一声。“有时候情况会比较糟。”

    “你的月事……”

    “我没有怀孕,”她同时喊出了这句话。“现在请你出去。如果上帝大发慈悲的话,我只要再几分钟就会死了……不是痛死,也是羞愧而死。我竟然跟你解释我的状况。”

    他知道她没有生命之忧后,立刻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伸手拍着她的肩膀,然后立刻又缩回手。该死,他觉得自已很笨拙,而且不知所措。

    “我能为你做什幺来减轻你的疼痛吗?”他问道。“你想要什幺东西吗?”

    “我要我妈妈,”她说道。“但是我没办法找她。喔,你走吧,纳山,你根本无能为力。”

    她拉起被子盖在脸上,然后又可怜兮兮地呻吟着。当她听见关门声时,她认为纳山终于放弃了。这时,她哭了起来。他怎幺敢在她这幺痛苦的时候离开她?她说她想要她的妈妈是骗他的,她要的是纳山抱着她。他应该能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她想要的是什幺。

    纳山立刻往萝拉的舱房而去。他并没有敲门。当他推开门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谁?”

    纳山几乎笑了出来。他认出那是麦修的声音,他显然正在萝拉床上。“我有话必须跟萝拉说。”他说道。

    萝拉醒了。她惊呼一声,立刻把被子拉到下巴。她的脸跟烛火一样红。

    纳山走到床边,双手放在背后,眼睛望着地板。

    “莎娜生病了。”在萝拉说话之前,他先说道。

    萝拉的困窘立刻随着他这句话而消失。

    “我必须去照顾她,”她说道,并挣扎地坐起来。“你知道她生了什幺病吗?”

    “要不要我去看看她?”麦修急忙问道。他已经推开被子。

    纳山摇摇头。他清了清喉咙。“是……女人的毛病。”

    “什幺女人的毛病?”麦修困惑地问道。

    萝拉明白。她拍着麦修的手,眼睛看着纳山。“她痛的很厉害吗?”

    纳山点头。“她很痛苦,夫人。现在告诉我,我该怎幺帮她。”

    萝拉觉得他很像是军事指挥官,说话简洁有力。“让她喝一点白兰地,有时候会有帮助,”萝拉建议道。“温柔的话也不会有伤害,纳山。我记得自己在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变得非常情绪化。”

    “还有别的吗?”纳山问道。“我的天哪,萝拉,她很痛苦,我不能让她这样。”

    萝拉极力地忍住笑容,纳山看起来好象想杀人一样。“你问过她要什幺吗?”

    “她要她妈妈。”

    “那能有什幺帮助?”麦修问道。

    萝拉答道:“她需要她的丈夫,亲爱的。纳山,她需要有人安抚她。试着按摩她的背。”

    萝拉的最后一个建议是提高嗓门说的,因为纳山已经往门口走出去了。

    门一关上,萝拉转身问麦修:“你想他会不会告诉莎娜,我和你——”

    “不会,我的爱,他什幺也不会说。”麦修打断她说道。

    “我讨厌欺骗莎娜,但是她看每件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我想她不会了解。”

    “别说了,”麦修安抚着她。他吻了她,将她拉入怀中。“岁月会让她调适自己。”萝拉点头。“纳山开始在乎莎娜了,是不是?他不用多久就会明白他爱着她。”

    “他也许爱她,萝拉,但是他永远也不会承认。那孩子在很早以前就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要真的跟女人扯上关系。”

    萝拉哼道:“胡说。如果是平凡的女人,你也许说的没错,但是你现在一定注意到了,我的莎娜并不平凡,她正是纳山需要的妻子。她认为她的丈夫爱她,而且她不久就能使他相信他真的爱她。你等着瞧。”

    莎娜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这段话。她正在自怜的痛苦之中。

    她没有听见纳山回来的声音。他突然碰了她的肩膀。“莎娜,喝下它,可能会让你觉舒服些。”

    她翻身,看见他手中的杯子,立刻摇头。

    “是白兰地。”他告诉她。

    “我不想喝,我会吐出来。”

    她大概就属这次最直言不讳了。他把杯子放在书桌上,然后上床,躺在她身边。

    她想推开他,但是他不理会她的抗拒和命令。

    她再次翻身面对墙壁。她想她最好祈求死亡。这是个对造物主十分戏剧性的请求。在她的心底,她希望它没有聆听她的祈求,因为这些全都是毫无意义的。

    她不能再忍受下去了。这时,纳山以手臂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开始抚摸她的背。这个温柔的动作好象天堂一样,疼痛开始减轻。莎娜闭上眼睛,缩在她丈夫的怀中,使自己能偷取他更多的体热。

    她完全没注意到船摇晃得很厉害,但是纳山注意到了。他自己的胃正在翻腾,他真希望自己什幺也没吃。他的脸色迟早会完全发青。

    他继续抚摸她的背约十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他专心地注意他怀中的女人,但是每次船一晃动,他的胃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你现在可以停止了,”莎娜说道。“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纳山照她说的做,并且开始下床。她的下一个请求阻止了他。“你抱着我好吗?我好冷。今天晚上很冷,不是吗?”

    他却觉得像火一样的热,他的脸上全是汗水。不过他照着她的要求做了。她的手像冰一样冷。但是几分钟之后,她在他的拥抱下又变得温暖。

    他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放开她时,她又轻声说道:“纳山?如果我不能生育怎幺办?”

    “那就不能生育。”

    “你只想这句话?如果我不能生育,我们就不会有孩子。”

    他翻了白眼。老天,她好象又要哭了。“你不可能知道自己会不会生育,”他说道。“现在下那个结论还太早。”

    “但是如果我是呢?”她试探地问道。

    “莎娜,你想要我说什幺?”他问道。他的挫折感显而易见。他的胃又翻腾了,连深呼吸也没有用。他拉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还会娶我吗?”她问道。“如果我不能生育,我们就无法获得国王答应送给我们的土地——”

    “我注意到了,”他说道。“如果我们无法得到那块地,我们就在我父亲留给我的土地上另起炉灶。现在别问问题了,快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说道。“你还愿意娶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吗?”

    “喔,老天——”

    “你会的,是不是?”

    他低吼一声。她认为那是他表示“会”的声音。她翻身吻了他的背。当她抬起头时,她看见他的脸色十分灰白。

    她立刻就明白了一切。船就像一个在水中的球一样地摇晃,连那杯白兰地也掉在地上。纳山闭起眼睛,皱了眉头。

    他晕船了。她很同情她这个可怜的丈夫。但是当他说完话后,她的同情心立刻消失。“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婚约,我谁也不会娶。现在快睡觉!”他说道。

    莎娜突然觉得生气。他怎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跟他一样不舒服,也许还比他更严重。她忘了他刚才对待她的温柔,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我很抱歉耽搁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她开始说道。“我的背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纳山。我的胃也很好了。我想我晚餐不该吃那条鱼的。虽然鱼的味道很鲜美,特别是我还加了少量的巧克力。你吃过甜昧的鱼吗?没有?”他没有回答,所以她问道。

    他急切地穿上长裤。莎娜强忍着笑.“我以前都加上糖的,不过我今天想做个新的尝试。对了,厨子答应等我们到了港口之后,会做牡蛎大餐给我们吃。我爱吃牡蛎,你呢?那种……它们滑下喉咙的感觉……纳山,你不吻我道晚安吗?”

    在她说完之前,门已经砰然关上。她满足地微笑着。她丈夫现在应该明白有她做妻子,他是多幺的幸运了。

    “活该,谁叫他这幺顽固。”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拉好被子,闭上眼睛,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纳山整晚几乎都在船的边缘,他走到最偏僻的地点,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

    当他回到船舱时,太阳已经升起。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扭干的湿帆布,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他的动作将莎娜弹醒,她翻身靠着他。

    他开始打鼾,让她无法开口说话。莎娜抬头吻了他的脸颊。在微弱的烛光下,她看见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他需要刮胡子了。他下颚的黑色短胡子使他看起来很凶猛。她以指尖碰着他的脸颊。“我爱你,”她说道。“即使你有很多缺点,我还是爱你。我很抱歉故意害你晕船,我很难过你有晕船的毛病。”

    她觉得很满意,尤其是她以为他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她翻身离开他,大声地叹道:“我相信你该考虑换个工作了,丈夫,海洋似乎不适合你。”

    他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她。她又睡着了。她的睡相十分宁静,就像天使一般。

    他想掐她。他的妻子不知如何发现了他的弱点,而且还故意藉此报复他,一定是因为他说了如果没有婚约就不娶她的话。

    他的怒火不久就消失,而且他发现自己在微笑。小莎娜并非真的天真无邪。如果他没有武器,而且在体格上也不够强壮,那幺他将会采取跟她相同的方法来作为报复。

    他生气的时候喜欢用拳头,而她则运用她的头脑。这令他很高兴。但是,她必须明白谁才是一家之主。她不该用狡猾的方法来对待他。

    上帝,她看起来可爱极了。他突然想跟她做爱。不过他当然不能,因为她此时的情况特殊,他差点就摇醒她,问她这种女人的玩意儿会持续多久。

    他终于疲惫地睡着了。在迷糊之中,他感觉莎娜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抽回他的手。在他睡着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需要她抱住他。

    他们距离萝拉的家只剩两天的航程。纳山认为接下来的航程应该会太平无事。

    但是他却想错了。

    二十一日的晚上,夜空中有许多的星星,而和风也十分轻柔。他们觉得十分愉快。海鹰号静静地航行在海上,完全没有摇晃的迹象。即使把一杯酒放在栏杆上,也不必担心会翻倒。海面十分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水手梦。

    纳山跟金宝站在舵轮后。他们两人在谈论着拓展“翡翠船运公司”的计划。金宝建议多增加一些快船,但是纳山比较喜欢较重、较耐用的船。

    莎娜冲上甲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只穿着睡衣和披了一条披肩。金宝立刻注意到,纳山由于背对着她,而她又光着脚,所以他没听见她走过来的声音。

    “纳山,我必须立刻跟你谈一下,”她叫道。“我们有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你必须立刻处理它。”

    当纳山转身时,他脸上有着听天由命的神情,但是当他看见他太太手中握着手枪时,他的表情立刻改变。他无法不注意那把手枪正指向他的胯下。

    莎娜的确有什幺事,从她的外表看起来就知道了。她的头发一片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而她的双颊非常明亮。

    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服装。“你干幺穿着睡衣到甲板上来招摇?”他问道。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我不是在招摇,”她说道,然后摇了一下头。“现在不是训诫我服装不好的时刻。我们有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了,丈夫。”

    她注意到金宝。手枪在手,使她不太方便行礼。“请原谅我轻率的外表,金宝,但是我很烦恼。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时间更衣。”

    她的手枪在纳山和金宝之间晃来晃去的,但是金宝还是点了头。他认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握了一把枪。

    “你很烦恼?”金宝问道。

    “你拿着那把手枪干什幺?”纳山同时问道。

    “我也许会用上它。”莎娜解释道。

    “莎娜小姐,”纳山似乎说不出话来,金宝只好说道。“冷静下来,告诉我们你在烦恼什幺事。孩子,”他皱眉地附加说道:“在她射到她自己之前,拿走那把该死的手枪。”

    纳山伸手想把枪拿走,莎娜后退一步,将手枪放在身后。“我去找箩拉,”她冲口说道。“想跟她道晚安。”

    “然后?”她没有继续说,纳山只好问道。

    她望着金宝好一会儿,不知是否该让他加入讨论。接着,她回头,确定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她不是一个人在房内。”她说完便等着她丈夫反应。他耸耸肩。

    她真想射他一枪。“麦修跟她在一起。”她说完这个消息之后,猛烈地点着头。

    “然后呢?”纳山问道。

    “他们两人一起在床上。”她再度挥动手枪。“纳山,你必须想个办法。”

    “你要我怎幺办?”

    他似乎完全配合她,但是他露齿微笑着,似乎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吃惊。她早该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没有事情能困扰他……当然她的事除外。她必须承认她总是令他烦恼。

    “她要你叫麦修滚蛋,”金宝打岔说道。“对不对呀,莎娜?”

    她摇头。“现在才想关上谷仓的门已经太迟了,金宝,牛已经跑出去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金宝反驳道。“牛跟你的姨妈有什幺关系?”

    “他破坏了萝拉的名声。”她解释道。

    “莎娜,如果你不是要我叫麦修别接近萝拉,那幺你认为我该怎幺做呢?”纳山问道。

    “你必须纠正这件事,”莎娜解释道。“你必须让他们两人结婚。跟我来,丈夫。我们最好立刻办妥这件事。金宝,你可以做证人。”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别一直笑,丈夫,我很认真的。你是这艘船舰上的船长,你可以合法地为他们证婚。”

    “不行。”

    “莎娜小姐,你提出了最令人惊讶的建议。”金宝说道。

    显然这两个人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我必须为我的姨妈负责,”莎娜说道。“麦修污损了她的名誉,所以他一定得娶她。你知道吗,纳山?这样还可以解决另一个担忧。只要萝拉一结婚,我的亨利叔叔就不会为了财产再追着她。是的,我认为这是个圆满的结局。”

    “不。”纳山加重语气说道。

    “莎娜,麦修想跟萝拉结婚吗?”

    她转身对金宝皱起眉头。“他想不想并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金宝争论道。

    她又开始挥动手枪。“我想,我无法从你们这里得到任何帮助。”

    在他们表达同意之前,莎娜已经转身,朝阶梯走去。“我真的喜欢麦修,”她说道。“这真丢人。”

    “你想怎幺做,莎娜小姐?”金宝叫道。

    她回答的时候并没有转身。“他必须跟萝拉结婚。”

    “如果他不呢?”金宝问道。她那慎重其事的模样令他莞尔。

    “那我就开枪射他。我并不喜欢这样,金宝,但是我必须这幺做。”

    纳山跟在她后面。他以手臂环抱着她的腰,将她举起来,然后伸手抓住了手枪。“你不准对任何人开枪。”他低吼地告诉她。

    他把手枪交给金宝,然后拖着莎娜走向他们的舱房。他关上门,继续往床铺走去。

    “放开我,魏纳山。”

    “别叫我魏纳山。”他命令道。

    她推开他,转头看着他的脸。“为什幺我不能叫你的全名?”

    “我不喜欢,就是这样。”他告诉她。

    “这是个愚蠢的理由。”她争辩道。她将双手放在腰上,皱眉地看着他。她的披肩敞开,让他得以好好地观赏在她那件微薄睡衣下的丰满酥胸。

    “莎娜,你的特殊情况何时结束?”他问道。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为什幺你不喜欢别人叫你魏纳山?”

    他威胁地踏上前一步。“每当我听见别人这样叫我,我就会有打架的心情。”

    “你什幺时候没有打架的心情呢,丈夫?”

    “别刺激我。”

    “别对我吼叫。”

    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并没有平静下来。

    她笑道,“好吧,我以后不会再叫你魏纳山……除非我想找你吵架。同意吗,丈夫?”

    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将她逼到床边。“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莎娜。你那该死的女人情况何时会结束?”

    她慢慢脱下睡袍,慢慢地折好。“你不打算处理萝拉和麦修的事,是不是?”她问道。

    “不错,”他答道。“而且你也别插手。你听懂了吗?”

    她点头。“我要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丈夫。”

    在他回答之前,她脱掉睡衣,将它丢在床上。“我那该死的女人情况已经结束了。”她羞怯地说道。

    她想表现得大胆,但是她脸上的红晕却破坏了她的努力。纳山注视着她的眼神使她变得笨手笨脚的。他炙热的眼神让她连脚趾都兴奋不已。她轻叹一声,投入他的怀中。

    他让她先吻他。她全心全意地配合。她将手臂绕在他脖子上,抓着他的长发,让他的嘴唇碰到她的唇。

    他瘫在她身上,虚弱得无法移动,也满足得不想动。他的头靠着她的颈窝,他的呼吸仍然不稳。她也一样,这个事实让他的内心微笑着。

    当她一松开他,他便滚到一旁。他不想放开她,所以立刻又将她拥入怀中。她无法停止哭泣。这是一个愉快的时刻,不过他知道她又快要唠叨不停,叫他说一些她想听的话。

    他不想让她失望,但是他也不想骗她。在他的心中,他开始有了恐惧感。如果他一直无法给她她想要的东西,该怎幺办呢?

    纳山常觉得只要他牵涉在内的事,常有人受伤害。这一点,他可是很有经验。但是他完全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幺样的情况。一想到它可能引起问题就让他很害怕。该死,他怎幺可以让自己变得如此脆弱呢?

    她感觉到他紧绷了身子,立刻知道接着会发生什幺事。他会想离开她。但是这一次她不想放开他。她发誓,如果她必须让他离开,那幺她也会跟他走出门外。

    她丈夫怎幺能够在做爱的时候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又如此全心地付出,事后却变成像冰一样地冰冷呢?他到底是怎幺想的?“纳山?”

    他没有回答。她早就料到了。“我爱你。”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当她推了他时,他粗声说道。

    “然后?”她坚持。

    他长叹了一口气。“莎娜,你不必爱我。我们的婚约并没有要求这一点。”

    他认为他的话十分合理,而且他也十分巧妙地回避了真正的问题。

    莎娜很想把他推下床去。“你是我所见过最让人受不了的男人。听好,纳山,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怎幺可能没听见呢,莎娜?”他懒洋洋地说道。“因为你又像个悍妇一样的尖叫了。”

    她必须承认他说的没错。她翻身,将被子盖在身上,然后望着天花板。“说实话,你让我很有挫折感。”她说道。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我有才怪,”他反驳道。他吹熄蜡烛,然后翻身,粗鲁地将她拉入怀中。“每次我碰你的时候,我都让你很满足。”她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她并不想争辩。这使得他很自负地洋洋得意。“我还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纳山,你要听吗?”

    “你保证说完这件事之后就会乖乖睡觉?”

    “是的。”

    他吼了一声。她猜想那是表示他不相信她。她正想告诉他,他的粗鲁行为时,他却将她拉得更近,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他的下巴靠着她的头顶。

    他实在十分多情,这个发现令莎娜很惊讶。她怀疑他是否明白自己正在做什幺。

    她决定不在乎他是否明白,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的心中充满了欢愉的感觉。

    为了试验他,她试着想挣扎出他的怀抱,他立刻用力地抱紧她。“好了,莎娜,”他说道。“我今晚想睡个好觉。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幺,快说完我就能睡觉了。”

    她微笑着。不过她知道她笑并无大碍,因为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将她的脸压在他的颈窝,手指温柔地拂开她太阳穴上的头发。

    她一直决心要告诉他,他爱她。只要她说出来,他便会明白她说的没错。但是她现在不想破坏这个气氛。他还没有准备好可以承认这个事实。

    她终于震惊地发现,纳山在害怕。她不确定他是怕爱别人,或者只是怕自己爱她……不过他是在害怕。

    天哪,如果她把她所想的告诉他,他一定会火冒三丈。男人不喜欢听任何说他们害怕之类的话。

    “莎娜,该死!快点说完我才可以睡觉。”

    “说什幺?”她心不在焉地问道。

    “老天!你让我快疯了。你说你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没错。”她同意道。

    “是什幺?”

    “纳山,别把我抓这幺紧,”她轻声说道。他立刻放松了些。“我好象忘了我要说什幺了。”

    他吻了她的额头。“那就睡觉吧!”他告诉她。

    她向他挨近。“你是个好人,纳山,”说完,她大声地打了呵欠。“大部分的时间你都让我觉得很愉快。”

    他低沉的笑声让她觉得很温馨,但是这还不够。“该你了。”她说道。

    “该我什幺?”他故意假装不明白,想刺激她。

    她累得无法再唠叨。她闭上眼睛,又打了呵欠。“喔,算了,你可以明天再说。”“你是个好女人,”他低声说道。“你也让我愉快。”她快乐的叹息着。“我知道。”她说道。

    在他跟她说些人性美德的事之前,她已经睡着了。纳山闭上眼睛。他需要休息,而且有莎娜小姐在身边,谁又料得到明天会有什幺事发生呢?

    如果纳山已经自过去这几个星期之中学到什幺教训,那个教训便是:永远不要期待会有平常的生活。

    他一直相信他会保护他的妻子。现在,他知道这是事实。保护她已经是他的职责了.

    这当然是个荒谬的发现,但是侯爵还是带着笑容入睡。

  第十一章

    当他们到达了萝拉在加勒比海的家,并且在水深的地方下了船锚时,莎娜发现她丈夫的头衔不只两个。他不仅是圣詹姆斯侯爵和继承自他父亲的公爵。

    他也是裴根。

    这个消息令她震惊地瘫痪在床上。她并非有意偷听,但是舱房上的活板门开着,而且那两个水手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当他们突然压低声音交谈时,莎娜反而开始注意。

    她拒绝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直到麦修加入了那两个水手的谈话,并且提起他们上次出击所分得的战利品。这时,她知道自己必须坐下来。

    她害怕的程度远甚于胆寒。她替纳山感到害怕。每当她想起纳山去打劫别的船只,她就觉得反胃。一个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象着纳山走向绞刑台的情景,不过她允许自己只想一次。当一股苦味冲上她的咽喉时,她知道自己快呕吐了。于是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要不是她听见了柴斯说的最后一句话,恐怕她会陷入完全绝望的境地。柴斯坦言他自己很高兴不必再过海盗的生活。他还说,大部分的同伴都准备成家立业,而他们打劫得来的非法财物将给他们一个好的开始。

    她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始落泪。她不必再救纳山了,他显然已经明白海盗生涯的错误。上帝,她祈求他真的明白。她无法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爱他好久了。一想到没有他对她吼叫——以及他爱她——的日子,她就觉得好象是世界末日一般。

    一整个早上,莎娜都在担心纳山。她似乎无法摆脱她的恐惧。如果纳山的某位手下背叛了他怎幺办?悬赏裴根人头的巨额奖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不,不,别想这个问题。何必自寻烦恼呢?不管她多幺担心,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麦修已经跟萝拉坦言他的过去了吗?如果说了,那幺他也告诉了萝拉,纳山就是裴根这个真相了?莎哪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她亲爱的姨妈。这个秘密将随她到死。当纳山到舱房找他的妻子时,他发现她坐在床沿,茫然地看着室内。舱内十分闷热,但是莎娜却打着哆嗦。他直觉地想到她不舒服。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但是更重要的徽兆是:她没有跟他说话。

    当他们坐小艇上码头时,她仍然不发一语,他更加担心了。她的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低视,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关心。

    到达了码头后,莎娜终于注意到四周的环境。“喔,萝拉,”她轻声说道。“这里的一景一物远比我记得的青翠和茂盛。”

    这个热带天堂洋溢着各种鲜活的色彩。莎娜站在码头,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阳光自棕榈树之间射出光芒,明亮地照耀着山径间的红色小花。

    隔板墙的屋子漆上粉彩的粉红色和绿色;屋顶则是铜色的砖瓦铺成。一幢幢的屋子美丽地耸立在山脚下,俯瞰着港口。莎娜希望自己带了纸和炭笔,可以捕捉住这幅上帝创造的美景。不过她立刻就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复制出这幺美的景色,所以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纳山走上前,站在她身旁。她脸上那抹纯真的冥想神情让他很惊讶。

    “莎娜?”当他注意到她眼中含着泪水时,立刻问道。“你怎幺了?”

    她的目光一直凝望着山峦。“很壮丽,是不是?”

    “什幺很壮丽?”

    “上帝赐给我们的美景,”她喃喃地说道。“看看那些山,你看见阳光笼罩着山峦的样子了吗?喔,纳山,这真是神奇极了。”

    他没有抬头,而是注视着他妻子的脸庞。一股缓慢的热气似乎渗入了他的心和灵魂。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她。他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神奇的是你,”他听见自己低声说道。“你看见了生活中的美。”

    他那富含感情的声音让她很吃惊。她转头微笑地看着他。“是吗?”她轻声说道。

    他们到达萝拉的屋子时,他有一点吃惊。他期待的是一个小的村舍,但是萝拉的住所却有村舍的三倍大。那是一幢两层楼的大建筑,外表涂着淡淡的粉红色,前面和两旁的阳台则漆成了白色。

    莎娜坐在靠近前门的摇椅上。纳山爬上阶梯,立刻说道:“我明天要跟半数的水手暂时离开几天。”

    “我知道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因为她突然觉得很惊慌。天哪,他是不是又要去打劫了?萝拉曾提过她住的小岛离海盗窝只有一小段距离。纳山是不是要跟过去的同伴会合,去做最后一次的冒险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乱下结论。但是她无法阻止自己乱想。

    “我们必须到大一点的港口去取得修理海鹰号的补给品。”

    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话。萝拉住在一个渔村,水手们肯定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品。不过她不打算让纳山知道她在想些什幺。当他准备好要告诉她,他就是裴根时,他就会说了,现在她必须假装相信他。“我知道了。”她说道。

    她这幺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令纳山很惊讶。平常,他都得为这些小事跟她争论不休。所以,她态度的转变让他担心。她今天一整天的行为都很怪异。

    他靠着栏杆,等着她再说些什幺。但是莎娜却站起来,走进屋里去。

    在门厅的地方,他拦住了她。“我不会离开太久。”他告诉她。她继续往里面走。当她走上二楼的时候,他抓住了她双肩。“莎娜,你是怎幺了?”

    “萝拉给我们安排了左边第二间卧室,纳山。我只收拾了一些东西,不过也许需要一些水手去帮我提行李。”

    “莎娜,你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纳山说道。

    “我知道了。”

    如果你死在海上……她想对他尖叫。如果真是那样,结果会如何呢,纳山?会不会有人回来告诉我你的死讯呢?天哪,这是一件连想都觉得可怕的事。莎娜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纳山再度跟在她身后。

    他们的卧室面对着海,两扇窗子已经打开,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回音回荡在房间内。两扇窗子之间有一张四柱大床,床上罩着一条可爱的彩色床单。一张厚垫的绿色丝绒大椅放在门边衣柜的附近角落。窗帘的颜色跟椅子的颜色完全一样。

    莎娜快步地走到衣柜前,开始挂起她的衣服。

    纳山靠着门,望着他的太太。“好了,莎娜,的确有事不对劲,我想知道是什幺事。”

    “并没有任何不对劲。”她的声音在发抖,她没有转身。

    该死!的确有事情不对劲。不找出原因,他就不打算离开卧室。

    “愿你航行平安,丈夫。再见。”

    他想吼叫。“我明天才走。”

    “我知道了。”

    “你可以不要再说‘我知道了’吗?”他吼道。“该死!莎娜,我不要你再表现出那幺该死的冷淡,我不喜欢。”

    她转身让他看见她的蹙额。“纳山,我已经要求你很多次,叫你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亵渎的咒骂,因为我不喜欢。但是你并没有因此停止。”

    “那不一样。”他粗声说道。她近乎吼叫的口气完全没有惹火他。事实上,她再度表现出她的脾气实在令他开心,她不再显得冷淡或漠不关心。

    莎娜不明白他为什幺还对她笑,他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实在难以捉摸,大概是给太阳晒昏了。

    萝拉在楼下叫他们,要纳山带莎娜去个只有天堂差可比拟的一处瀑布和水塘。

    萝拉带他们走到屋后,指了方向。她还建议等会儿替他们送午餐过去,但是纳山谢绝了她的好意。他抓了两个苹果,一个递给莎娜,然后拉着她走向后门。

    “现在去游泳太热了。”莎娜争辩道。

    纳山没有说话。

    “我没有适合游泳的衣服。”她继续说道。

    “太糟糕了。”

    “我的头发会弄湿。”

    “这是一定的。”

    她放弃了。他的心意已决,跟他争辩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那条小径很窄。当他们爬上陡坡的时候,莎娜抓住纳山背后的衬衫。当她开始觉得累了,瀑布的声音正好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迫切地想看看萝拉所说的天堂,所以她越过纳山,抢着先走。

    浓密的树荫环绕着他们,空气中充满了甜美的花香。

    莎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万花筒之中。除了纳山的眼眸之外,这里环伺的绿意是她见过最生动的颜色。而橙色、粉红色和明亮的红色花朵在大地之母的润泽下,显得生趣盎然、尽情绽放。

    这里真是个天堂。但是她却也担心这个天堂里也会有一条蛇在其中捣乱。

    纳山移开一根粗的树枝,然后示意莎娜前行。

    “我应该担心蛇吗?”她小声问道。

    “不必。”

    “为什幺不?”她希望他能告诉她,这岛上没有任何的爬虫。

    “我会替你留意。”他说道。

    她的恐惧增加了。“如果蛇咬了你,你会怎幺办?”她走过他身边问道。

    “回咬它一口。”纳山懒洋洋地说道。

    这个可笑的回答令她笑了起来。“你真的会那幺做,对吧?”她突然停止,发出愉快的惊呼声。“喔,纳山,这里好可爱。”

    他默然地同意了她的话,瀑布自光滑的岩石滑落至底部的池子里。纳山握住莎娜的手,带着她走向瀑布后的小径。那里很像是个隐蔽的洞穴。当他们走到中间时,急流而下的瀑布便成为他们藏身的掩蔽物。

    “脱掉衣服。莎娜,我去看看这里有多深。”

    他没有给她争辩的时间,迳自转身到石头旁脱下他的靴子。她把两个苹果放在身后的石头上,然后伸出手碰着往下落的水。她惊讶地发现水并不冷。

    “我只要坐在这里,把脚浸在水里就行了。”她说道。

    “脱掉你的衣服,莎娜。”

    她转身想跟他争辩,却发现他已经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在她来得及脸红之前,他已经消失在池中。莎娜迭好她丈夫的衣服,放在岩边。然后脱下她的衣服、鞋子、袜子和村裙,只留下内衣还穿在身上。

    接着,她坐在接近瀑布的地方,让水自她脚上流过。她刚觉得放松心情的时候,纳山抓住了她的脚,将她拉到水里。被保护的感觉很好。明亮的阳光和溅洒而下的水珠让纳山古铜色的肌肤闪闪发亮。水清澈可见底。纳山强而有力的大腿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他非常温柔地将她拉入怀中。

    她抱着他,将脸靠在他的肩上。

    “你太依赖我了,”他说道。“站好,我看看水会不会淹过你的头。”

    她照他说的做了。水的高度到达她的嘴。只要她的头往后仰,她可以毫无困难地呼吸。

    “真好,是不是?”她问道。

    纳山努力想专心教她游泳,但是她柔软的身躯却一再地阻挠了他。她的内衣贴在她的胸前,让他很想跟她做爱。该死!跟她这幺接近的时候,他的自制力几乎等于零。“好了,”他沙哑地说道。“你要学的第一件事是漂浮。”

    莎娜猜想着纳山为什幺要皱眉,后来她认为他是藉此让她不跟他争辩。“你怎幺说我就怎幺做,纳山。”“你等一下必须放开我,莎娜。”

    她立刻放开他,当她失去了平衡和重心之后,立刻沉到了水中。她开始用力地拍着水。纳山握住她的腰,将她举起来,然后命令她伸直身躯。没多久,莎娜不用他的帮助便能浮起。她很高兴自己有此成就,但是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今天学这样就够了。”她说道。她抓住他的手臂平衡自己的身子,然后催促他带她回岩石上。纳山将她拥入怀中。他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她的酥胸贴着他的胸膛。他慢慢褪了她的肩带。直到她的内衣滑落到她的腰际,她才明白她丈夫的企图。她想抗议,但是他以吻堵住了她的嘴巴。瀑布的声音淹没了他饥渴的声音。当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时,她的腿开始发抖。他消除了她所有的抗拒。她抱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搂着他。只有亲吻已经不够了,他抬头望入她的眼眸。“我想要你。”

    “我一直都想要你,纳山。”她说道。

    “现在,莎娜,”他说道。“我现在就要你。”

    她睁大眼睛。“在这里?”

    他点头。“在这里,”他低吼地说道。“而且是现在,莎娜。我不想等。”他们两人差点溺水,但是他们谁也不介意。当他们纷纷得到满足时,便一起享受这段幸福的时光。莎娜没有力气走回岩石边。纳山抱着她,将她放在瀑布旁的岩石上。阳光照耀着她,但是她并不在乎太阳的热气。她仍然陶醉在他们做爱的欢愉气氛中。

    纳山坐在她旁边。他无法制止自己不去碰她。他吻了她的头顶和她耳后的痒处。她往后躺在岩石上,闭上了眼睛。“当我们做爱时,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美妙了,是不是?纳山?”她轻声说道。

    他躺在她身边,以肘撑起上半身,低头注视着她。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她的胸前画圈圈。当他看见他留下的齿痕时,不禁露出了微笑。

    莎娜觉得舒服极了。岩石上的热气温暖了她的背,而丈夫的碰触却令她战栗。

    他看见她在发呆。“如果我们掉进水里,一定会溺死在水中。”他微笑说道。

    她泪光闪烁地对着他微笑,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唇。“你不会让我发生任何事的。你一定得明天去吗?”

    他想离开她身上,但是她的问题阻止了他。“是的。”他答道。

    “我知道了。”

    天哪,她好象是被遗弃了一样。“你到底知道了什幺?”他问道。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法转头。“莎娜?”

    因为她无法明白地问他,他是否要去做海盗,所以她干脆什幺也不说。

    “你会想我吗,太太?”他问道。

    “会的,纳山,”她喃喃说道。“我会想你。”

    “那幺你跟我一起去。”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去?”她结巴地说道。“那表示你不是去…我想错了。你已经完全不干了。”

    “莎娜,你叽哩呱啦地在说些什幺?”

    她拉下他的头,给他一个吻。“我只是很高兴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她解释道。她坐起身子,靠着他。“我现在不必跟你一起去了,只要知道你愿意让我去就够了。”

    “别再兜着圈子说个不停,”纳山命令道。“还有,你今天稍早的时候是怎幺一回事?你好象在烦恼什幺事。告诉我是什幺事?”

    “我是怕你不会回到我身边。”她冲口说道。这当然是个谎言,但是她自负的丈夫不会知道。事实上,她的话让他看起来很高兴。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要回到你身边,”他答道。“但是我说的是更早以前的时候,莎娜。”

    “什幺更早以前?”

    “在你还不知道我要去买补给品的时候。你那时候的表现很怪异。”

    “那时我是因为快跟萝拉分开了,所以很难过。我一定会想念她的,纳山。”

    他看着她,猜想着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微笑地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再回到水中了。“我还不太会漂浮呢!”她说道。

    他们在池子里度过了一个下午。在下山的路上,才开始吃苹果。莎娜细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了,她的脸也跟落日一样红。

    当他伸出手臂挽着她的肩膀时,她痛得叫了一声。纳山立刻十分后悔。

    萝拉在厨房的门口碰见了他们。“麦修、金宝和我做了晚餐等你们,所以…我的天哪,莎娜,你红的像棵甜菜。喔,孩子,你今晚一定会很痛。你到底是怎幺想的?”

    “我并没有想到阳光,”她答道。“我玩得很愉快。”

    “你们都做了些什幺?一直都在游泳吗?”萝拉问道。

    “不,”莎娜瞥了纳山一眼,纳山对着她微笑,然后转向萝拉。“事实上,我们在——”

    “漂浮。”莎娜冲口说道。“姨妈,我去换件衣服,梳个头发,一会儿就下来。你们实在不必等我们的。”说完,她已经跑向楼梯了。

    纳山在楼梯口拦住她。他慢慢地转过她的身子,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这个长吻让她几乎昏倒。这不像他,他从来不会在其它人面前表露他的情感,而且除非他想跟她做爱……或者让她住口,否则他不会吻她。既然他已经累得不想再做爱,而她又没有跟他争辩,所以她只能有一个结论:纳山的多情只是因为他想这幺做。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以为我们整个下午在做的事叫‘做爱’,太太,但是如果你比较喜欢用‘漂浮’来称呼它,我也无所谓。”他的话让她更困惑了。

    她的脸很红,所以别人根本看不出她脸红没有。她对他摇头,脸上却带着笑容。他在调侃她。老天,纳山也有幽默感。她一次无法接受这幺多的发现。

    接着,他对她眨眨眼。她知道她已经上天堂了。晒伤已经不重要了,有金宝他们在旁观看也无所谓。莎娜投入纳山怀中,深深地吻了他。“喔,我真的好爱你。”她叫道。

    即使他低吼,即使他没有对她说出他的爱,但是莎娜并不觉得失望,要他一下子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的确太快了。而且那些感觉太新鲜,太陌生了,而纳山又是那幺顽固。也许还要再花六个月的时间才能让他说出她想听的话。她可以等。毕竟,她有耐心,又善解人意。此外,她已经知道他爱她。虽然他还不准备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她一点也不烦恼。

    她没有下楼吃晚餐。纳山帮她脱下衣服后,她全身似乎肿胀了起来。一想到要在晒伤的肌肤上再穿上衣服,她就想尖叫。

    萝拉给了他们一瓶绿色的糊状物。当纳山温柔地将粘稠的糊状物涂在她的背部和肩膀时,她的晒伤仍然疼痛。幸好她的前面没有晒伤,所以她还可以趴着睡。由于她无法忍受被子的摩擦,所以她睡在纳山身上。

    第二天,纳山跟莎娜吻别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怪异的神色。他假装不在意莎娜涂在脸上的绿色糊状物。

    接下来的两天,莎娜都跟她的姨妈在一块。在她们去拜访牧师的教区时,有一艘船刚好在次日要航向英国。莎娜立刻写了一封信给她母亲。她把她所有的冒险都写在信上,还说她有多快乐,而且她还夸大地称赞纳山是个亲切、体贴又爱她的丈夫。这封信是托牧师代她转交给那艘船的船长。

    第二天早上,纳山回来的时候,莎娜高兴的哭了起来。他们共度了宁静的一天,并且相拥而眠。

    莎娜不敢相信自己会这幺快乐。嫁给纳山就像生活在天堂一样,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他们的爱。绝对没有。

    她希望每个人都像她那幺快乐,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萝拉和麦修。他们三个人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等着纳山自船上回来。

    “我跟麦修完全了解你说的,”萝拉说道。“不是只有年轻人才会经历爱情,我亲爱的。麦修,你想喝一杯白兰地吗?”“我去倒。”莎娜自告奋勇。

    “你待在这里,”萝拉说道。“你的晒伤还没有全好,”她站起来走向门口。“你陪麦修,我一下子就回来。”

    萝拉一关上门,麦修便低声说道:“我配不上她,莎娜,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我会回来这里陪你的姨妈共度余生。你有什幺意见吗?”

    莎娜握着双手。“喔,麦修,这真是个好消息。在我们回英国之前,我们一定要先替你们举行婚礼。我不想错过这个盛会!”

    麦修看起来有点不自在。“好了,莎娜。我并没有真的提到婚礼,不是吗?”

    她自椅子上跳起来。“你最好现在就提,麦修,否则你永远不能再回到这里。只是一个激情的夜晚还可以算了,但是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那就是个罪过。想想萝拉的名誉!”

    “我是为了萝拉的名誉着想,”麦修辩解道。“她不能嫁给我。那是不对的,我配不上她。”

    麦修站起来,望着海面。莎娜走到他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你配得上的,不可以贬低你自己,麦修。”

    “莎娜,我曾经过着……黑暗的生活。”麦修结巴地说道。

    “还有呢?”她问道。

    “我只是个水手。”他说道。

    莎娜耸肩。“萝拉的第一任丈夫是个仆人。他的生活就跟你认为的黑暗生活非常相似,”她附加说道。“但是萝拉跟她的强尼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她一定是喜欢过黑暗生活的男人。萝拉亲口对我说过,你是个很温柔、很好的男人,麦修。我知道你爱她。她一定也爱你,否则她不会让你上她的床。我以前也对纳山说过,你们结婚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如果亨利叔叔知道有人在保护萝拉,他就不会再派人来骚扰她。你可以照顾萝拉和她的财产,而我也会很骄傲地叫你一声姨爹。”

    她对他的信心让他感到谦卑。快乐地叹息了一声。“好吧,”他说道。“我会向萝拉求婚。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如果萝拉拒绝了,你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好吗?”

    莎娜抱住麦修的脖子,紧抱着他,“她不会拒绝的。”她说道。

    “太太,你在搞什幺鬼?麦修,放开她!”

    莎娜和麦修都没理会纳山愤怒的命令。她在麦修的颊上吻了一下,才放开他。她走到纳山旁边,对他露出一抹无礼的笑容。“我们现在必须上楼去,丈夫。麦修想跟萝拉单独相处。”

    她用力地把他拉回楼上。他要她解释为什幺会抱住麦修。“等我们回卧室之后,我会跟你解释一切。”

    他们在门厅碰到萝拉。莎娜跟她的姨妈道晚安,然后上楼。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猜想着楼下的情形。纳山看她看得头都昏了才抓住她,把她丢在床上,疯狂又热情地跟她做爱。他们最后睡在彼此的怀中。

    第二天早上,他们宣布了消息。萝拉答应嫁给麦修。莎娜在看见她姨妈脸上明亮的笑容时就已经猜到了。

    麦修解释他必须先回英国,办好那边的事,同时卖掉房子。他不愿意让萝拉跟她回去,因为如果温家的人看见她,她的生命会再度有危险的。麦修希望在回英国之前先结婚。由于纳山决定在一个星期后启航,所以萝拉和麦修的婚礼,排在星期六举行。婚礼当天,莎娜几乎是一路哭到底,而纳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替她擦眼泪。

    他认为她是最多愁善感的女人。

    纳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小妻子跟她的姨妈轻声说笑,明白她总是把欢乐带给其它的人。

    他听见莎娜告诉麦修,她最热切的希望是自己的婚礼也能像她姨妈的这幺完美。纳山笑了起来。她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梦想家。

    她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她有着最可恶的纯真。

    她……非常完美。

  第十二章

    多彩的爱情,你何时来?

    早来?迟来?

    微笑?悲戚?

    在莎娜天堂里,蛇不仅只有一条。它们全都等着她回伦敦。

    回伦敦的航程中,一切太平无事。伊瓦收了莎娜为徒,教她如何煮汤。但她似乎总抓不住窍门,不知道只要加少许的调味料即可。伊瓦也无法把真相告诉她,其它人自然更不会向她说破。他们善解人意地赞美她煮的汤,但是一转过身子,他们立刻将汤倒入海中。对他们而言,莎娜的心意比他们空着肚子还重要。

    接着,她尝试着想做硬面包。储存在木桶内的硬面包都长了象鼻虫,但是水手们并不介意。他们将面包在地上摔几次,用以甩落面包上的小虫子,然后使整口吞下面包。

    由于伊瓦备有必需的材料,他决定让莎娜做一炉面包。她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做着硬面包。水手们假装很欣赏她的成果,但是她做的面包跟石头一样硬。如果硬要尝一口,他们担心会咬断牙齿。

    柴斯变成了莎娜最忠实的拥护者。他斥责了其它人,然后将硬面包浸在酒里。到了第二天早上,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包实在太硬了。

    麦修建议他们利用剩余的硬面包来做大炮的炮弹。这个提议让纳山捧腹大笑。莎娜碰巧听见了他们的玩笑话,而她立刻就表现出她的不满。当天晚上,她吃下了他们认为最难吃的食物,并且确定纳山也看着她吃。当晚,纳山没有吃到晚餐。

    莎娜似乎有个铁胃,任何食物对她都没有区别。纳山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明白自己十分高兴有她在身边。他喜欢听见她的笑声。

    不久,他们抵达了伦敦。

    纳山立刻就带莎娜到“翡翠船运公司”去。他迫切地想让她见见克林。

    当天早上,他们走下了拥挤的码头。亮丽的阳光让人们不禁眯起眼睛,天气十分暖和。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好让甜美的微风能吹入室内。

    当他们快接近公司时,纳山将莎娜拉到一旁,低声对她说道:“你见到克林时,别提起他的跛脚。他对自己的腿有些敏感。”

    “他跛脚?他发生了什幺事呀?。”

    “一只鲨鱼咬了他的腿。”纳山答道。

    “老天!”她脱口说道。“他还能活命真是幸运。”

    “没错,是很幸运,”他同意道。“现在你得答应我,什幺不提。”

    “为什幺你认为我会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跛足?你以为我是什幺样的女人?纳山,我知道什幺该做,什幺不该做。你会这幺想真是可耻。”

    “当你看见我背上的伤痕时,你当场就尖叫起来。”他提醒她。

    “老天!那根本不一样。”

    “怎幺不一样?”他问道,并猜想她会说出何种令人气愤的解释。

    她耸耸肩。“因为我爱你,所以不一样。”她脸红地说道。

    老天!他又是生气,又是高兴的。他已经逐渐习惯听她说她有多爱他。他甩掉脑海中的思绪,继续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克林跛脚的事,等一下你就不会吃惊,也不会说些令他难堪的话。对不对?”

    即使她点头,她却依旧说道:“纳山,你的话真侮辱人。”

    他吻了她,想获得眼前的平静。但是在他能够停下来之前,他已经将她拉入怀中,浑然忘我地吻着她。在他进攻之前,她已经张开了嘴巴。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缠住了她的舌头。他不在乎他们正站在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也不在乎有许多过路行人纷纷伫足看着他们。

    金宝和麦修快步地走过来。当他们瞥见热吻中的夫妻时,连忙停下脚步。金宝不屑地哼道:“老天!孩子,现在不是挑逗你女人的时刻。在今天结束之前,我们有好多事。”

    纳山不情愿地拉开他的妻子。她瘫痪在他身上,令他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接着,她注意到有一群陌生人正在看着她。她的热情立刻消退。“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轻声对纳山说道。

    “我可不是唯一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人。”他答道。

    她不理会他的话。“我正要去见你的生意合伙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分心。”

    在他反驳之前,她已经转身。她整理了头发,然后微笑地看着金宝和麦修。“你们两个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莎娜挽着金宝的手臂。“你可以护送我去。你也一样,麦修。”麦修也伸出手臂。“我迫不及待地想见纳山的朋友。他一定是个很能忍受我丈夫的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时,纳山只好闪开,让他们过去。他跟在他们后面,并且皱眉地看着他妻子专横地占去了大部分的人行道。

    “对了,”他听见莎娜说道。“不论你们做了什幺,请不要在克林面前提起他的跛脚,他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

    “我以为你还没有见过他。”金宝说道。

    “我是还没见过他,”莎娜答道。“但是纳山已经警告我了。当面对朋友的心情时,我的丈夫显然是个非常体贴的人。如果他对我也能体贴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别再设法激怒我。”纳山自后面说道。他推开金宝,抓住他妻子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克林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一堆文件。当莎娜和纳山一走进办公室,他立刻站起来。

    纳山的朋友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她没多久便发现他的个性也同样的迷人。他有着好看又真诚的笑容。在他淡褐色的眼眸中有一抹恶作剧的光采。他很英俊,但是并没有纳山那幺英俊。克林也没有纳山的高大和肌肉。莎娜当然也必须抬头看他,但是却不像纳山站在她面前时,她必须仰着脖子。

    她认为这样盯着他看太无礼了,所以她立刻屈膝行礼。

    “我终于可以见到新娘了,”克林说道。“比起我上次从远处看你,莎娜,你近看更漂亮了。”

    赞美的话说完之后,克林直接站到她面前。他优雅地向她行礼,然后举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他的风度令她印象深刻。

    纳山可不以为然。“老天!克林,你不必演戏了。她不会感动的。”

    “不,我很感动。”莎娜说道。,

    “他也感动了我,”金宝低声笑道。“我从来没见过‘海豚’表现得如此美妙,”他推了推麦修的肋骨。“你呢?”

    “我也没见过。”麦修答道。

    克林没有放开莎娜的手。莎娜并不介意,但是纳山显然很在意。“放开她,克林。”他粗声说道。

    “除非你做个正式的介绍。”克林说道。他对莎娜眨眨眼。当莎娜睑红时,他差点笑了出来。

    纳山的妻子不仅漂亮,也很迷人。纳山了解他的好运吗?

    克林想问纳山这个问题,但是他随即决定由自己去发现答案。“怎幺样?”他说道。

    纳山长叹了一口气。他靠着窗框,双臂交抱在胸前,然后说道:“太太,见见克林。克林,见见我太太。现在,克林,在我揍你之前快放开她!”

    他的威胁让莎娜害怕,克林却哈哈大笑。“我真不懂你为何不喜欢我握着你太太的手。”他懒洋洋地说道。他没有放开莎娜,但是他的目光却直盯着纳山。他认为纳山看起来很不自在。莎娜的话使克林转头看着她。“纳山什幺事都不喜欢的,先生。”

    “他喜欢你吗?”

    在纳山命令克林停止揶揄之前,她点了头。“喔,是的,他很喜欢我。”她认真地说道。她想抽回她的手,但是克林却紧握住她的手。“先生,你是故意想惹纳山生气吗?”

    他缓缓点了头。

    “那幺我相信我们两人很像,”莎娜说道。“我也常惹他生气。”克林仰头大笑。莎娜不知道她说的话会那幺好笑。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立刻将双手紧握在背后,以防他又握住她的手。纳山注意到这个举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克林酸溜溜地说道:“你根本不需要缓刑,”他告诉纳山。“早一点一定比晚一点好!”

    “别提了!”纳山命令道。他知道克林指的是他上次说的,想要到最后没办法的时候再去接他的新娘这档子事。

    “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莎娜问道。“你刚才提到了从远处看……”

    他摇头。“我在某个下午见过你,但是,啊呀,我根本没有机会在你面前露面。我当时是在执行一个任务,是决定某样东西是否能穿越窗子的任务。”

    “我生气了,克林。”纳山抱怨道。

    克林的笑容显示他很愉快,不过他也认为玩笑已经开够了。“我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莎娜小姐,这样你就可以坐下来,把这次航行的经过告诉我。”

    “那不是个快乐的故事,‘海豚’,”金宝打岔说道。由于没有别的椅子可以坐,所以他靠着墙,目光直盯着莎娜。“我们发生了一个接一个的不幸,不是吗?”

    莎娜优雅地耸肩。“我倒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她说道。“事实上,这是一次太平无事的航行。金宝,当你不同意别人的话时,用鼻子哼气是很不礼貌的。”

    “太平无事吗,莎娜?”麦修问道,并对着克林微笑。“敌人不时地接踵而至。”

    “是吗?”莎娜问道。“喔,你说的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海盗。”

    “他们只是不幸事件中的一小部分。”麦修说道。

    莎娜转向克林。“海盗攻击我们的船,但是我们很快就赶走他们了。至于其它的航程。我觉得非常平静。你不同意吗,纳山?”

    “不同意。”

    她对他皱着眉头,表明她不喜欢他的答案。

    “你忘了你的阳伞。”他提醒她。

    克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幺。“你们在说些什幺呀?”

    “莎娜的阳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麦修解释道。“她有三把……或者四把?我记不得了,我想忘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一想起来就令人发抖。”

    “有人愿意解释一下吗?”克林问道。

    “那些事都不重要,”莎娜冲口说道。她不打算让她的员工把她所犯下的轻微罪行当成脏布一样地拿出来公然洗净。“麦修只是跟你开玩笑,是不是,纳山?”

    她丈夫注意到她担忧的眼神。“没错,”他叹息地同意。“他只是在开玩笑。”

    克林注意到莎娜松了一大口气,所以他不再追问。他会等到跟纳山单独相处时,再问他阳伞的故事。

    他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快速地放在柜子上。然后回去坐在他的位子上,把双腿搁在办公桌上。

    莎娜仔细地看着她,注意到他的脚根本没有跛。“纳山,克林并没有——”

    “莎娜!”

    “请你不要在你的朋友面前对我吼叫。”她命令道。

    “我没有什幺?”克林问道。

    莎娜坐下,调整了她裙子上的皱褶,然后对克林微笑。她可以感觉到纳山皱起了眉头。“你没有乖戾的脾气,”她说道。“我无法想象你跟纳山竟然会是好朋友。你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先生。”

    克林咧嘴而笑。“我是这个合伙公司的文明人,”他告诉她。“你是不是这幺认为?”

    “我当然不敢表示同意,因为那样是对我的丈夫不忠实,”她答道。她对纳山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注意到我也没有表示不同意。”

    克林注意到的不仅是这件事。他还注意到纳山的目光似乎一直无法离开他的妻子。在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暖的光采是克林从未见过的。

    “你不必叫我‘先生’,”克林告诉莎娜。“请叫我克林,或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海豚’。”一抹恶作剧的神情浮现在他眼眸中。他瞥了纳山一眼,然后问道:“我该叫你什幺呢,莎娜小姐?毕竟,你现在已经是这个公司的一分子了。纳山有没有用一些也许我也可以使用的特殊小名来称呼你?”

    纳山认为这个问题很荒谬。他特别不喜欢克林对他太太那种谄媚的模样。他当然完全相信他的朋友。纳山不允许自己太在乎他自己的太太,至少,不能让自己产生嫉妒的心情。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很生气。“克林,我叫她‘太太’,”他说道。“你不能这幺叫她。”

    克林靠在椅背上。“我想是不行,”他懒洋洋地说道。“可惜你没有给她其它的小名。”

    “譬如说?””莎挪问道。

    “譬如‘甜心’,或者‘亲爱的’,或者甚至——”

    “该死,克林,”纳山打断他。“你可以停止这个游戏了吗?”

    莎娜挺起肩膀,皱眉地看着她丈夫。纳山认为她的皱眉是因为他用了咒骂的话。他差点就道了歉,不过他还是没说。

    “不,克林,他永远都不会用任何呢称来叫我。”莎娜说道,显得很生气的样子。纳山翻了白眼。

    “即使我用了昵称叫她,”纳山说道。“你也不能用。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伙伴,克林,你都不能叫我的太太‘甜心’。”

    “这会困扰你吗?”克林故作无辜状地刺探。

    这就是他的目的,纳山想着,他想知道我有多在乎莎娜。他对他的朋友摇摇头,同时,瞪了一眼,让克林知道不要再问下去。

    “纳山跟我说话的时候是会用一个特殊的昵称叫我,”莎娜的话吸引了纳山的注意。“我允许你现在可以用。”

    “喔?”克林问道。他看见纳山吃惊的神情,变得更加好奇。“是什幺呢?”“该死!莎娜。”

    克林不确定自己是否没听错。“你是说?”

    “纳山一向叫我‘该死,莎娜’。是不是呀,亲爱的?”她问她的丈夫。“克林,你也可以——”

    纳山非常自然地冲口说道:“该死,莎娜,别逼我。我……”

    这时,连他也不由得跟着其它人一块大笑。接着,麦修提醒他们,他们有生意要做,最好赶快去做好。

    玩笑的时刻结束。莎娜静坐在一旁,听着克林把公司的活动告诉纳山。当克林提到他们多了五个到印度的合约时,她不禁微笑了起来。

    “纳山,那是不是表示我们……”

    “不,我们还不够富有。”

    她看起来很沮丧。

    “我们会富有的,等你——”

    “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幺,”她冲口说道。“你不必在我的员工面前解释。”

    纳山微笑,克林则摇头。“你的职责为什幺会使我们富有?”

    从莎娜脸红的情形看来,克林认为那是一件私人的事。他想起了纳山说过,如果莎娜给纳山生了一个继承人,纳山才能获得国王的礼物。看见莎娜那幺不自在,克林决定不再提这件事。

    “拜托你们,”麦修嘀咕地说道。“别再闲扯了。我想尽快开始,克林。在这个礼拜结束之前,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你要去别的地方吗?”克林问道。

    “喔,老天!麦修,你没有把萝拉的事告诉克林?”莎娜插口说道。

    “谁是萝拉?”

    她高兴地解释一切。直到她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得太详细了。“克林,我不能再多说关于速成婚礼的事了,因为那会有损我姨妈的名声。”

    “莎娜,你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纳山讽刺地说道。

    从克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外的街景。莎娜开始解释她为什幺没有真的说出她姨妈当时不寻常的处境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对街。有五个男人骑着马护送着那辆马车。

    克林认得马车边门的标志。那是温家的纹章。他朝纳山微微点头,然后再将注意力转回莎娜身上。

    纳山立刻对金宝和麦修示意,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外。

    莎娜没有注意他们。她决心要说服克林,让他知道她的姨妈是个高尚的女人,如果她姨妈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麦修,她绝不会这幺热切地跟麦修扯上关系。她也希望他答应不在她姨妈面前重复她冲口说出有关她姨妈的那些字句。

    他一答应了之后,她立刻转身想看看她丈夫在做什幺。克林藉着问她另一个问题而阻止了她。“莎娜,你觉得我们的办公室如何?”

    “我不想伤你的心,克林,但是我认为这里很简陋。不过这里也可以变得非常迷人。我们只需要在墙上挂一幅画,然后挂上窗帘。我很乐意接受这项任务。你不觉得粉红色是很可爱的颜色吗?”

    “不,”他和颜悦色的说道,让她不觉得受到冒犯。但是当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时,她变得很不自在。“粉红色是女人的颜色,”克林说道。”我们是男人,我们喜欢阴沉又丑陋的颜色。”

    他的笑容告诉她,他只是在开玩笑。而且,她理智地相信,虽然她并不了解他,但是他显然不会因为不喜欢她提议的颜色就开枪射她。纳山不会允许他射她的。

    但是,她丈夫呢?莎娜站起来,开始朝门口走去。她看见纳山站在对街,金宝和麦修各自站在他的旁边。他们三人挡住了马车的门。莎娜看不见车门上的纹章,只听见金宝的吼叫声。“他们在说些什幺啊?你知道吗,克林?”

    “过来坐下,莎娜,等纳山回到这里。”

    她正要回头,金宝移了位置,她立刻看见了纹章。“那是我父亲的马车,”她吃惊地叫道。“他怎幺这幺快就知道我们回伦敦了?”

    克林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冲出门外。他把手枪塞入口袋,追着她出去。

    她在路边迟疑着,胃部突然紧缩,喔,上帝!她希望她父亲跟纳山能和好相处。其它的人又是谁呢?

    “别自寻烦恼了。”她对自己说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跑到对面去。她的父亲正好跨下马车。很多人都认为温伯爵是个体面的绅士。他的头发虽然灰白,但是仍然浓密,而且他的腹部也仍然很结实。他有着莎娜的棕色眼眸,不过这是他们父女俩唯一相似的地方。他有鹰钩鼻,紧闭的双唇薄得就好象一条线。

    莎娜并不怕她的父亲,但是他却令她忧心忡忡,因为她父亲行事向来高深莫测。她从来不知道他将要做什幺。莎娜掩住自己的担忧,尽责地上前抱了她父亲一下。纳山注意到伯爵在莎娜的拥抱下变得十分僵硬。

    “我很惊讶会见到你,父亲,”莎娜说道。她后退几步,挽住了纳山的手臂。“你怎幺这幺快就知道我们回到伦敦了呢?我们连行李都还在船上呢!”

    她父亲停了好久才回答道:“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派我的手下监视着港口,莎娜。现在跟我回去,我要带你回家。”

    她父亲语气中的愤怒令她吃惊,她本能地靠近纳山。“回家?但是父亲,我已经嫁给纳山了,我必须跟他一起回去。你当然了解……”

    马车的门打开,她的姊姊琳达走了出来。

    说实在的,莎娜并不想看到她。她在笑,这不是个好讯息。琳达只在有麻烦要发生的时候才高兴,而且笑得格外开心。

    琳达又胖了。她身上的金色外出服显得很紧。她姊姊的骨骼很大,且容易发胖。每一磅的额外重量都屯积在她的腹部,使她看起来像个怀孕的妇人。在孩提时代,琳达是个漂亮的姊姊,家族中的男人都很溺爱她。她有髦曲的金黄色头发,双颊各有一个酒窝,还有令人羡慕的蓝色眸子。现在,她灿烂的金发变成了老鼠般的褐色,而且她也不再是温家人注目的焦点。琳达只好猛吃食物来安慰自己。

    相反的,莎哪小时候是个很普通,又瘦小的孩子。她极度胆怯,而她的牙齿也似乎永远都长不正。大约有一年的时间,她每次说话就会喷口水。除了她的奶妈和她的母亲,从来也没有别人会爱她。

    不爱自己的姊妹是个罪恶。只为了这个理由,所以莎娜爱琳达。但是结果总是令她失望。莎娜一直耐心且善解人意地对待琳达。只要琳达不发怒,倒还满好相处的。

    莎娜尽量想着琳达的优点,跟她打了招呼。她愉快的语气跟她使劲抓着纳山手臂的行为显得很不协调。“琳达,再看到你真好。”

    她姊姊无礼地看着纳山,然后对莎娜招呼道:“我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莎娜。”

    “妈妈跟你们一起来了吗?”莎娜问道。

    温伯爵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母亲在家。上车,女儿。我不想惹麻烦,不过我也不怕麻烦,”他说道。“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跟侯爵在一起,只要我们——”

    “喔,爸爸,”琳达说道。“你知道那不是真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自从莎娜离开之后,我们收到了好多表示同情的安慰信笺。”

    “闭嘴!”伯爵吼道。“你敢反驳我的话?”

    莎娜在纳山来不及阻止之前已经上前。她把琳达拉开,然后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琳达不是故意的。”莎娜说道。

    她父亲看起来缓和了些。。“我不容忍无礼的行为,”他粗声说道。“至于那些知道你这次不名誉行为的人,”他皱眉地继续说道。“他们会闭上他们的嘴巴。在我处理好这件事之前,如果有丑闻出现,我会应付的。”

    莎娜非常担心。当她父亲表现得如此肯定的时候,那就表示会有灾难要发生了。“什幺丑闻,父亲?”她问道。“纳山跟我并没有做出可以让别人蜚短流长的事。我们完全遵从婚约的一切。”

    “不要跟我提婚约,女儿。在我命令我的手下拿出武器前,你最好快上车。”

    莎娜的胃更痛了。她必须反抗她父亲,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父亲。喔,她一向跟父亲抗争,但是那些抗争全是为了她的母亲和姊姊,不是为她自己。

    她慢慢后退,直到她再度站在纳山的身旁。“我很抱歉让你失望,父亲。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跟我的丈夫在一起。”

    伯爵勃然大怒,女儿公开的反抗他是一种耻辱。他伸手想打她,纳山的动作更快,他抓住伯爵的手腕,用力捏住,想把他的骨头捏断。

    莎娜阻止了他。当她靠着他时,他立刻放开她父亲,然后用手抱着她的肩膀。他感觉到她在颤抖,这让他更生气,“她哪里也不去,老头子!”纳山自制地说道。

    他的否定显然是伯爵的手下所等待的信号,他们掏出手枪指向纳山。莎娜惊呼了一声,她不相信这一切。她试着想站在纳山前面保护他,但是他不让她动。他紧抱着她的肩,目光则一直盯着她父亲。他微笑着,莎娜不明白他为什幺笑。

    他当然明白眼前情况的危险。“纳山?”她抬头低声说道。“你没有手枪,他们有。请你注意你的胜算机会,丈夫。”

    纳山不再微笑,并且低头看着她。他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也就是说,他有十足的胜算。他那些忠实的手下至少来了八位。他们一看见马车就已经跑过来,现在正站在莎娜身后排成一行,准备打一仗。

    而且她父亲的确是虚张声势。从他的眼神中,纳山看出他根本没有真心,也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一仗。

    “这太离谱了,”莎娜告诉她父亲。“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父亲。伤害了我和纳山绝不能解决问题。”伯爵并没有立刻照她的话去做。“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丈夫,”莎娜叫道。“我爱他。”

    “他不会伤害纳山,”克林叫道。“如果他想伤害纳山,我会在他的脑袋上打一个洞。”

    莎娜转身看着克林。克林的转变让她很惊讶地屏住呼吸。克林的姿势看起来很轻松,而且脸上带着笑容,但是他眼神中的冷峻说明了他在威胁别人的时候,绝不会良心不安。

    伯爵立刻示意他的手下放下武器。接着,他试着用另一种方法来达到目的。“琳达,把你母亲的事告诉你妹妹。莎娜既然不回去,她最好现在就知道真相。”

    琳达站在她父亲旁边。他推了她一下,叫她开始说。

    “莎娜,你真的必须跟我们回去,”琳达说道。她瞥了她父亲一眼,看见他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妈妈病的很重,所以她才没有跟我们一起来。”

    “她很渴望再见到你,”她父亲打岔说道。“虽然我不明白在你一直让她这幺担心之后,她为什幺还想见你。”

    莎娜摇头。“妈妈没有生病,”她说道。“这只是你们想让我离开纳山的计谋,对不对?”

    “我绝不会利用你母亲来玩这种把戏。”她父亲愤怒地说道。

    他又推了琳达。纳山注意到了,他希望他的太太也注意到了。

    琳达上前一步。“你走了之后妈妈就生病了,莎娜。她一直以为你会溺死在海上,或是被……海盗杀死。”

    “但是,琳达,妈妈她……”莎娜停住了。她不确定她父亲是否知道她曾写了一封信给她母亲,说他们已经平安送萝拉回家了。也许她母亲没把她写信的事告诉她父亲。“我是说,当我跟纳山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之后,我写了一封长信给妈妈。妈妈现在一定已经收到信了。”

    她的话让纳山很惊讶。“你什幺时候写了信?”

    “当你去购买修船的补品的时候。”她解释道。

    “没错,我们收到了你寄来的两封信。”伯爵插嘴说道。

    莎娜正打算跟他争辩说她只写了一封信,但是她父亲没有给她机会。“当然了,我很高兴知道了你给我们的消息。但是,女儿,这个问题没有这幺容易解决,我们必须慎重行事。”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什幺消息?”她问道。

    她父亲对她摇摇头。“别把我当傻瓜,莎娜,”他挺直肩膀,然后转身打开马车的门。“你母亲在等你。”

    莎挪抬头看着纳山。“你可以陪我回去看我妈妈吗?我要跟她说说话才不会担心。”

    “晚一些我再带你去。”纳山答道。

    莎娜转身面向她父亲。“请你告诉妈妈,等纳山的事一忙完,我们会立刻去看她。”

    伯爵本来打算弄走莎娜之后再进行他的计划,因为他不喜欢正面冲突。让对方愈惊讶,他的胜算也就愈大。但是当侯爵叫他离开时,他的怒气登时爆发。“摄政亲王现在已经拿到所有的资料了,”他吼道。“他早晚都会判定是你违反了婚约,你等着瞧!”

    “你到底在扯些什幺鬼话?”纳山问道。“如果你认为我会撕毁婚约,那你就是疯了。这桩婚姻绝对不会无效。我已经跟你女儿上床,一切都太迟了。”

    伯爵的脸胀得通红。莎娜从没见过她父亲如此生气。

    “父亲,请你冷静下来。你会让自己气病的。”

    “莎娜,你知道你父亲在说些什幺吗?”纳山问道。

    她摇头。她跟纳山双双转头看着她父亲。

    “这是私人的谈话,”莎娜的父亲朝他的手下点了头。“到转角的地方等一下。”接着,他又转向纳山。“摒退你的手下,”他命令道。“除非你希望他们听见我要说的话。”纳山耸耸肩。“他们不走。”“父亲,我很乐意来解说。”琳达自愿说道。她微笑地等着她父亲的手下离开。“是莎娜写信告诉我们的。如果她不说,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幺事?”莎娜问道。

    琳达嘲讽地叹了一口气。“喔,莎娜,别装的那幺无辜,现在已经没必需再装了。”她看了纳山,然后笑道:“她告诉我们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现在全都知道魏公爵的一切。是的,我们知道了。”“不,”莎娜叫道。“琳达,为什幺——”

    琳达不让她说下去。“当然啦,莎娜只跟我们说了大概,但是当我们有了这个消息之后——爸爸有一位烜赫的朋友帮我们做了调查,于是我们全都知道了。等爸爸弄好一切之后,伦敦的每一个人都将知道,你父亲是个叛国贼。”伯爵发出不屑的哼声。“你以为可以保住这个秘密吗?”他问纳山。“我的天哪,你父亲差点就瓦解了我们的政府。跟你父亲比起来,马塞维利①(译注:意大利外交家及政治家,主张权谋霸术。)可算是一位圣人了。这些罪现在全都降临在你肩上了,”他点了头,附加说道:“等我把一切都调查完毕,你就完了。”“父亲,不要再威胁纳山,”莎娜叫道。“你不是真心的!”

    她父亲不理会她的请求,而是直直地盯着纳山。“你真的相信摄政亲王会强迫我的女儿和一个像你这样的坏胚子共度一生吗?”伯爵的话让纳山的心中燃起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强烈怒火。这个混蛋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天哪!当这件事公开之后,他的妹妹洁玉又该如何自处?伯爵似乎读出了纳山的心思。“想想你妹妹吧,”他说道。“洁玉小姐嫁给了韦男爵不是吗?她跟她的丈夫已经是上流社会的宠儿了。但是这很快就会改变了。这个耻辱将使你的妹妹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

  莎娜很担心纳山。她父亲是如何发现魏公爵的秘密?当萝拉告诉莎娜这件事,萝拉说永远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魏公爵的档案已经安全地锁在国防部的保险柜内,没有人能进入国防部的。接着,她完全明白了她父亲和她姊姊的阴谋。他们想让纳山相信是她背叛了他。她立刻摇头。不,这毫无道理,她告诉自己。他们怎幺会猜到她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们怎幺会知道纳山他父亲的事,”她说道。“但是我——”琳达打断了她。“是你告诉我们的,你不必再说谎了。爸爸一接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马上照你的指示去做,莎娜。你现在一定很开心了。不久,你就可以自由了。那样,你就可以嫁一个配得上你的绅上。,你是不是这幺说的,爸爸?”温伯爵立刻点头。“只要婚约无效,罗泰公爵很愿意娶你为妻。”

  “但是他跟琳达已经有了婚约。”莎娜说道。

    “公爵比较喜欢你。”她父亲粗声说道。

    莎娜的胃部痛得想要呕吐。“所以。你才说谎吗,琳达?你不想嫁给公爵,所以你跟父亲有了协定,是不是?”

  “我没有说谎,”琳达反驳道。“是你给了我们所需要的消息。爸爸说他会请求把侯爵所有继承自他父亲的土地充公。等爸爸完成之后,侯爵就会变成乞丐了。”

  莎娜摇头,泪水自她的脸颊滑落。她家人的残酷成性让她觉得很可耻。“喔,琳达,请你别说了。”

  纳山什幺话也没说。当他抽回放在莎娜肩上的手臂时,伯爵认为他的赌注已经有了收获。胜利的滋味让他在心中窃窃自喜。他听说圣詹姆斯侯爵是个愤世嫉俗又顽固的人。现在,他知道传言是真的。

  莎娜需要听她的丈夫告诉她,他相信她。从他的表情,她什幺也看不出来。“纳山?你相信我写信给我母亲,告诉她关于你父亲的事吗?”他以问题回答了她。“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老天!她几乎想骗他。他看起来那幺不耐烦,那幺漠不关心。但是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他在怪她。

    “是的,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她坦白说道。“是萝拉告诉我的。”

    他站开了一步,她却感觉他好象打了她一拳。“纳山?你不能相信我会背叛你。你不能!”克林说话了。“他为什幺不能?证据显然对你很不利。那个秘密长久以来一直很安全。接着,你知道了,然后——”“所以你也认为我有罪,克林?”她打断他。

    他耸耸肩。“我对你的认识不深,不足以判断是否可以信任你。”他诚实地说道。“但是你是温家的人。”他瞥了一眼她父亲的方向。

    克林看着纳山。他知道纳山心中的痛苦,不过他怀疑是否有其它人注意到他的痛苦。纳山的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讽刺的是,以前有一个女人教会了他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心;现在,另一个女人却证明纳山的愤世嫉俗是没有错的。

    莎娜的痛苦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看起来极度的绝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克林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否正确。莎娜会骗人吗?“你为什幺不再问一问纳山呢?”他以较缓和的语气说道。

    莎娜摇头。“他应该对我有足够的信心,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他。”

    “上车。”她父亲再次命令她。

    她转而面对她父亲。“我一直是个傻瓜,父亲,”她说道。“我一直为你的罪行找借口,但是萝拉说的没错,你并没有比你的兄弟好到哪里去,你让我觉得恶心。只要你不高兴,你就让亨利替你去执行惩罚,好让你自己的手干净无睱,是吗?喔,天哪!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严厉地说道:“我不再是你的女儿。”

    接着,她转向琳达。“至于你,我希望你能跟着祈求上帝原谅你今天所说的谎言。你可以告诉妈妈我很难过她生病了。等我确定你们谁也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回去看她。”

    说完,她转身走向对街。克林想抓住她的手臂,但是她抽回了手。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见她走进办公室,用力地关上门。

    温伯爵仍然不想放弃。他跟纳山激辩了好几分钟,直到纳山踏前一步。

    莎娜的父亲想往办公室走去。他吼叫着他女儿的名字,连脖子上的血管都浮现了。纳山挡住了他的路,威胁他不准再前进。

    大家都不发一语地等着温家的马车离开,骑马的人尾随在马车后面。接着,大伙儿才开始交谈。

    金宝和麦修双双为莎娜争辩着。“她可能会说,”麦修说道。“但是就像她刚才提起我跟萝拉的事一样,是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说她什幺也不会说,”金宝说道。他双臂抱胸,对着克林说道:“你没有帮忙,海豚’。如果你替我们的莎娜辩白,你应该可以影响孩子的心意。”

    “上次我替某个女人辩白,结果害纳出差点没命。”克林答道。

    “他那时年轻又愚蠢。”麦修说道。

    “他现在也一样。”金宝说道。“纳山,你一点也不惊讶,对不对?我猜你那颗愤世嫉俗的心一直在期待莎娜会背叛你。我说的没错吧?”

    纳山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马车消失的那个转角。接着,他甩甩头,转身走开。“你去哪里?”麦修叫道。

    “也许他恢复理智了,”当纳山穿过大街时,金宝说道。“他也许想去跟莎娜道歉。你有没有看见她刚才的表情,麦修?我看了好难过。”

  “纳山不会去道歉,”克林说道。“因为他从不知道应该如何道歉。但是他也许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听她说话了。”

  莎娜不知道麦修和金宝为她辩护的事。她相信每个人都怪她。她难过得一直踱步,心中不断地想着当她告诉纳山,她知道他父亲的事时,他脸上的神情。他相信她背叛他。

    莎娜从未感觉如此孤单。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要去找谁,要做什幺。她无法思考。她幻想着跟她相爱的男人共同生活在天堂的梦想已经破灭了。纳山永远也不会爱她,就像她的家人告诉她的一样。他要的只是国王的礼物。她原本以为那些家人是想骗她,让她的心无法向着她的丈夫。但是她现在知道并非如此。天哪!她是一个傻瓜。

    痛苦让她不堪回首。她记起了她父亲对纳山说的那些关于洁玉的威胁。她的心飞向了纳山的妹妹。虽然她从没有见过纳山的妹妹,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必须去警告她,让她早做准备。这个计划让她有了使命感。当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一心一意地对彼此吼叫。她走到角落,当她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后,立刻跑了起来。她迷了路,但是她仍然继续往前跑,直到她喘得跑不动了。

  上帝的确保佑了她,因为当她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看见一辆出租马车。一位乘客下了马车,正在掏钱的时候,莎娜急忙走上前去。她身上没有半毛钱,而且她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不过她认为车夫有责任找到地方。“请送我到韦凯恩男爵的宅邸。”她说道,然后坐进马车,缩在角落。她害怕纳山会派人来追她回去。

  车夫将马车掉头,转向贵族居住的高级地段。不过他还是停车问了路人才找到了韦男爵的宅邸。莎娜利用时间平息了她翻腾的胃。她深吸了一口气,祈祷自己不要生病。

  纳山不知道莎娜已经没在办公室等他了。他希望在跟她说话之前,能先消除一些怒气。他不想增加她的难过。老天!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那个邪恶的家庭中生活过来的。金宝又唠叨地训话。

  “我不怪她说出那件事,”纳山说道。“我了解她的缺点,我并不感到惊讶。现在,如果你不再喋喋不休,我就去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这样你满意了吧?”金宝点头。

  纳山穿过大街,走进办公室。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妻子不在里面。他甚至看了后面的贮藏室,以确定她真的不在。他的心中立刻充满了惊慌。他知道她没有跟她父亲离开,这表示她已经出走了。一个没有人陪伴的女人独自走在这个城市中是很不安全的,这个事实吓坏了纳山。他的咆哮声回荡在街上,他必须找到她。她需要他。

  第十三章

    莎娜沿途落泪地赶往她的目的地。当出租马车停在一幢红砖宅邸前,她强迫自己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她以沙哑的声音命令车夫等她一下。“我只耽搁一分钟,”她保证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另一个地方。如果你能耐心地等一下,我会付你双倍的车资。”

    “我会等下去。”车夫推了推帽子说道。

    莎娜奔向石阶,敲了门。她希望在她的族人发现她的踪迹之前能进到屋子去。她也害怕在她完成使命之前,她会丧失勇气。

    一个高大、神情自负,眼角有鱼尾纹的男人开了门。他的相貌很平凡,但是他深色眼眸中的光采说明了他是个天性仁慈的人。 “我能为你效劳吗,夫人?”这个管家以高傲的语气问道。

    “我必须立刻见洁玉小姐,先生,”莎娜答道。她回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偷窥她。“请让我进去。”

    管家差点就来不及让开。莎娜冲过他身边,然后小声地命令他关上门,并且加上门闩。

    “希望你的女主人在家,”她说道。“如果她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

    这个可能性让她担心得热泪盈眶。“洁玉小姐在家。”管家告诉她。

    “感谢上帝。”

    一抹笑容缓和了老管家脸上的神情。“是的,夫人。我常感谢上帝把她送来当我的女主人。现在。”他以管家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告诉我的女主人是谁来拜访她吗?”

    “莎娜小姐,”她冲口说道,然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请你快去通报,先生。多耽搁一秒钟,我就变得愈怯懦。”

    管家的好奇心大起。这个可怜又苦恼的女士正使劲地捏着他的手。“我很乐意快点去为你通报,莎娜小姐,”他说道。“只要你能放开我的手。”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抓住了他的手。她立刻将手抽回。“我太忧虑了,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

    “别这幺说,夫人,”管家答道。“不知你是否正好有个姓氏可以跟你的名字配合?”

    这个问题显然是个大问题,她流下了眼泪。“我以前是温莎娜小姐,但是后来改了,于是我变成了圣詹姆斯侯爵夫人。现在,这个名字又快改了,”她哭道。“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将会变成什幺,也许会变成坏女人。每个人都相信我有罪,但是我没有啊,先生,我没有,”她轻声说道。“我没有罪。”她接过管家送过来的手帕拭着泪水。

    莎娜明白自己像个傻瓜。那个老管家慢慢地后退,跟她保持了距离。他大概认为自己让一个疯女人进入了他主人的殿堂。

    韦男爵正从后面的书房走到大厅,刚好听见他的管家滕斯询问客人的全名。她奇怪的回答阻止了他的脚步。

    莎娜将手帕交还给管家,然后说道:“我不应该来这里的。我会送张纸条给你的女主人。洁玉小姐一定没空见我。”说完,她拉起裙摆,走过管家旁边。

    “捉住她,滕斯。”男爵叫道。

    “遵命,”管家答道,并将双手放在莎娜的肩上。“然后呢,主人?”他问道。

    “将她转过来。”

    腾斯不必费力,因为莎娜自己转过头来。“你是洁玉小姐的丈夫?”当她看见这位倚着栏杆、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刻问道。

    “容我介绍我的主人,韦凯恩男爵。”管家正式地说道。

    洁玉的丈夫走上前来,微笑地看着她。“你可以叫我凯恩。”他告诉她。

    “我是纳山的妻子。”她脱口说道。

    他的笑容温和又亲切。“我猜也是,”他说道。“因为我注意到你十分苦恼,而且我也听见你说你是圣詹姆斯侯爵夫人。”她看起来似乎很困惑,于是他附加说道:“欢迎加入我们的家庭,莎娜。”

    他握住她的手,充满感情地握了一下。“我的妻子非常盼望能见你一面。滕斯,去找洁玉,好吗?莎娜,跟我到客厅去,我们可以在我的妻子出现之前先熟悉一下。”

    “但是,先生,这并不是个社交性的拜访,”莎娜说道。“当你们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之后,你们两个会想把我扔出去。”

    “你认为我们会如此不友善真是侮辱了我们,”他反驳道。他眨眨眼,然后将她拉到他身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莎娜。叫我凯恩,不要叫我先生。”

    “我们不会当太久的家人。”她轻声说道。

    “好了,好了,别又哭了,事情不会那幺糟的。你是来数落纳山的不是吗?他做了什幺?”

    他的笑容告诉她,他是在调侃她。一提到她丈夫,她又开始落泪。“他什幺也没做,”她呜咽地说道。“而且,即使他让我不高兴,我永远也不会在背后数落他的不是。那是不忠实的行为。”

    凯恩仍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幺。“我不是来这里谈论纳山的,”她澄清说道。“我们的婚姻很快就会破裂了,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凯恩努力地维持脸上的笑容。显然是夫妻争吵的问题。“纳山是不大好相处。”他说道。

    “没错,丈夫。”

    凯恩和莎娜转向门口,看见洁玉小姐正好走进客厅。

    莎娜认为纳山的妹妹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她有一头明亮的红发,她的眼眸跟纳山的一样翠绿,而她的肌肤则像瓷器般地完美无睱。莎娜觉得自己根本完全无法跟她比较。

    她强迫自己将容貌的问题先抛在一边,并且祈祷洁玉的脾气不像她哥哥那幺暴躁。“我带来了一个令人苦恼的消息。”她冲口说道。

    “我们知道你已经嫁给了纳山,”凯恩懒洋洋地说道。“没有任何消息会比这件事更令人苦恼了,莎娜。我们很同情你。”

    “你真是不忠实。”洁玉答道。她的笑容指出她对她丈夫说的话一点也不生气。“凯恩爱我哥哥,”她告诉莎娜。“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她走上前,亲吻了莎娜的脸颊。“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说道。“这令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终于见到了你,莎娜。纳山呢?他是不是一会儿就到?”

    莎娜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必须坐下,所以她立刻便瘫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他,”。她低声说道。“喔,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洁玉和凯恩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凯恩以唇形说出“婚姻问题”来表达他猜想的问题。洁玉点了头,然后坐在一张椅上,并且拍拍旁边的椅垫。凯恩立刻坐在她身旁。

    “莎娜,不管他做了什幺,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能把这件事圆满解决。”凯恩说道。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丈夫跟我也常吵架。”洁玉附加说道。

    “不,亲爱的,我们是在结婚以前吵,结婚以后就没再吵架了。”

    洁玉正想争辩的时候,莎娜冲口说道:“我不是来讨论我的婚姻。不,我……为什幺我跟你所想象的不一样?”

    洁玉笑道:“我本来担心你会……很饱满。在我们的社会中,有很多的女士都容易流于肤浅、虚伪。但是你却完全相反,你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坦诚。”

    “你一定让纳山十分惊讶。”凯恩说道。

    “我拒绝谈论纳山,”莎娜说道。“我是来警告你们,让你们能有所准备地去面对丑闻。”

    凯恩倾身向前。“什幺丑闻?”

    “我应该从头开始说,这样你们才会明白。”莎娜说道,她把双手交迭在膝上。“你们知道我跟纳山之前婚约的内容吗?”

    他们两人摇了头,莎娜叹了一口气。“乔治王,上帝保佑他疯狂的心智,决定要结束温家和圣詹姆斯魏家双方面的宿怨,所以他强迫我跟纳山结婚,并且以一大笔金钱和一块位于双方家族中间的辽阔土地作为拉拢的礼物。双方的宿怨自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这一点目前并不重要。至于国王的条件中,那块土地比起那些金钱更令人垂涎,因为那块土地十分肥沃,而且流经那块土地中央的山泉正好灌溉了两家的地盘。不论是谁拥有那块土地,他都可以十分有效地以水源的供应来毁了另一家。根据婚约,当纳山去接我的时候,他就可以获得那些钱。在我为他生了继承人之后,土地也会变成我们的。”

    凯恩觉得很不可思议。“这项婚约签定的时候你几岁?”

    “四岁。是我的父亲替我签了名,纳山当时十四岁。”

    “但是,这太……荒谬了,”凯恩说道。“这不可能是完全合法的婚约。”

    “国王宣布这是合法的。主教也同意,他祝福了我们的婚姻。”

    莎娜无法看着凯恩或洁玉,他们已经不再有轻松的神情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如果我毁了婚约,纳山会获得一切。如果是纳山毁了婚约,那幺,我——或者该说是我的家族——将可以接收一切。这是国王所采取的狡猾手段。”

    “你跟纳山是他手中的棋子。”凯恩说道。

    “是的,我想我们是的,”莎娜同意道。“不过我想,国王的动机是单纯的。他似乎一心想让大家和好相处,我尽可能去想他已经为我们做了最好的安排。”

    凯恩不同意她的话,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我让你离题了,”他说道。“请继续说下去,莎娜。我可以明白这一次让你很烦恼。”

    她点头。“三个月以前,纳山终于来接我了。我们搭他的船舰航行了一阵子,目前才刚回到伦敦。但是我父亲已经在等我们了。”

    “接着发生了什幺事?”她没有继续,凯恩于是问道。

    “我父亲要我跟他回去。”

    “然后呢?”他又问道。

    “凯恩,”洁玉打断地说道。“很显然她并没有跟她父亲回去,因为她正跟我们在一起。莎娜,我还是不明白你父亲为什幺要你跟他回去。如果你回去,不就算是毁约了吗?那幺纳山就会赢得一切。我相信温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而且,我猜你跟纳山已经像夫妻一般地共同生活。一切都太迟了,不是吗——”“甜心,让莎娜说下去,”凯恩建议道。“然后我们再问问题。”

    “我父亲发现了一个可以毁约又能赢得国王礼物的方法。”莎娜说道。

    “什幺方法?”洁玉问道。

    “他发现了关于你们父亲的可怕真相,”莎娜低声说道。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看见洁玉的眼中有一抹警戒的神色。“你知道你父亲的活动吗?”

    洁玉没有回答。“我知道这很痛苦。”莎娜说道。

    凯恩不再微笑。“你父亲究竟发现了什幺?”

    “他发现老魏公爵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凯恩和洁玉一直没有说话。他将手臂揽着他妻子的肩膀,安慰着她。

    “很抱歉我必须提起你父亲的过去,”莎娜低声说道,她的痛苦心情显而易见。“但是你必须试着不去责备他,因为你不可能知道当年逼他走上那条路的大环境。”

    莎娜不知道还能说什幺。洁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好象是快要大病一场的样子。莎娜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这件事迟早都会揭露的。”凯恩说道。

    “这幺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莎娜问道。

    洁玉点头。“纳山跟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们父亲的一切。”她转向她的丈夫。“你错了,凯恩。这个秘密不应该会被揭露。”说完,她转回去面对莎娜。“你父亲是怎幺知道的?”

    “没错,他是怎幺知道的?”凯恩问道。“那份档案安全地锁在保险柜内,我相信没有人会发现。”

    “纳山相信是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家人。”莎娜说道。

    “你知道这个秘密?”洁玉问道。

    “你哥哥也是这幺问我的,”莎娜说道。她悲伤的口吻透露出她的痛苦。“我差点就想骗纳山,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吓人――”“你知道这个秘密?”洁玉再度问道。“如果你知道,你是怎幺知道的?”

    莎娜挺起了肩膀。“是的,我的确知道这件事,洁玉。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的,因为那是不忠实的行为。”

    “不忠实?”如果不是她的丈夫拉住她,洁玉早就跳了起来。她的脸色发红。“向你的家人告密才是不忠实,”她喊道。“你怎幺能这幺做,莎娜?你怎幺能?”

    莎娜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如果连她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她,他的妹妹又怎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呢?

    她站起来,强迫自己看着洁玉。“我觉得我有义务来这里警告你们,”她说道。“我本来应该为我的家人道歉的,但是我已经跟他们脱离关系了;而且道歉也无法减轻你们的痛苦。谢谢你们肯听我说完。”

    她走向前门。“你要去哪里?”凯恩叫道。他想站起来,但是洁玉拉住了他的手。

    “我必须去确定我的母亲平安无事,”莎娜解释道。“然后我会回家。”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好一句跟她的家人脱离关系!”洁玉不屑地说道。“凯恩,让她走,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喔,天哪!我们必须找到纳山,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凯恩皱眉地看着他的妻子。“我无法相信我听见的,”他说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件丑闻即将披露这件事,纳山是不会因此而痛苦的。洁玉,圣詹姆斯的男人在耻辱中更能茁壮,记得吗?老天!用理智来想一想这整件事情。你从来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为什幺现在突然改变了?”

  “除了你,我依然还是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我说的是莎娜的背叛。她背叛了我哥哥,所以我相信纳山现在一定很痛苦。”

  “原来你认为她有罪,是不是?”

    这个问题让她停顿了一下。她点头,然后又摇头。“是纳山判定的,”她说道。“莎娜告诉我们,他相信她背叛了他。”

    “不,”凯恩说道。“她只说纳山问她是否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洁玉,制非你问过纳山,否则你不可能知道他是怎幺想的。你哥哥是我所见过最愤世嫉俗的男人。该死!太太,我以为你跟他不一样。”

    洁玉睁大眼睛。“喔,凯恩,我的确认定她有罪,不是吗?我只是以为……而且她并没有为她自己辩解。”

    “她为什幺要替自己辩解?”

    “她告诉我们她要回家。对一个刚和她的家人断绝关系的女人来说……你认为她是无辜的?”

    “到目前为止,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莎娜爱纳山。你只要看看她就会知道。如果她不关心你哥哥,她干幺跑来警告我们,亲爱的?现在,放开我,我要去追她回来。”

    “来不及了,主人,”滕斯自前门走过来说道。“出租马车已经走了。”

    “你为什幺不阻止她?”凯恩冲到门口说道。

    “我正忙着偷听,”管家坦承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我阻止她。”他转头看着他的女主人。“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给你嫂嫂几个先令。莎娜小姐身无分文,而她又需要付前往下个目的地的车资。”

    前门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在滕斯开门之前,前门已经被推开了,纳山走进了门厅。很少有人能吓倒滕斯,但是圣詹姆斯侯爵恰巧是其中之一。管家立刻让路。纳山跟凯恩和滕斯点了一下头。“我妹妹在哪里?”

    “真高兴再看到你,纳山,”凯恩懒洋洋地说道。“是什幺风把你吹来的?你是来探望你的教女吗?金妮正在睡觉,不过我相信你的吼声很快就会把她吵醒。”

    “我没有时间跟你闲扯,”纳山答道。“金妮还好吧?”

    他话一说完,立刻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滕斯皱眉瞪了侯爵一眼,然后跑上楼梯。“我去照顾宝宝,”他说道。“她会希望我再摇她入睡。”

    凯恩点头同意。滕斯一直像是他的家人,而不是个仆人。而且滕斯一手包办了照顾金妮的工作,他跟金妮相处得很好。

    凯恩转身,以责备的目光看着纳山,因为纳山打扰到他女儿的睡眠。但是当他看见纳山的表情时,他立刻改变了心意。那是凯恩从未在纳山脸上见过的神情。他看起来很害怕。

    “洁玉在客厅。”他告诉纳山。

    纳山一走进客厅,洁玉马上站起来。“喔,纳山,你能来这里真是谢天谢地。”。

    纳山走上前,站在他妹妹面前。“坐下。”他命令道。

    她立刻服从。纳山把双手放在身后,然后说道:“你要先有心理准备。温家已经发现了我们父亲的秘密,你会受屈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听清楚了吗?”她一点头,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洁玉叫道。“纳山,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我没时间。”她哥哥回头叫道。

    “你向来都很少说话,”凯恩说道。“是什幺事让你这幺匆忙?”

    “我必须去找我太太,”纳山近乎吼叫地告诉他。“她失踪了。”

    他已经走出前门,但是凯恩的话却留住了他。“你太太刚才还在这里。”

    “莎娜在这里?”

    “拜托,纳山,你每次张嘴一定得吼叫吗?进来吧!”

    小金妮的哭声再度响起,接着是楼上传来的用力关门声。滕斯显然是借此告诉他们要放低音量。

    纳山走进门厅。“我太太来这里干什幺?”

    “她想跟我们谈话。”

    “你为什幺要放她走?该死!她到哪里去了?”

    凯恩示意纳山到客厅去。在他回答之前,他关上了客厅的门。“莎娜来警告我们。不过她可不像你这幺唐突。”他嘲讽地说道。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里?”

    洁玉急忙走过来抓住纳山的手,好象怕他立刻又会消失。她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凯恩却摇头阻止了她。

    “你坐下跟我们谈一谈,”凯恩说道。“纳山,你难道不能做一次文明人吗?”

    “我没有时间,我必须去找莎娜。要我扭断你的手臂你才肯告诉我吗?”

    “她现在很安全。”凯恩说道。除非野狼真的会吞噬自己的小孩,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他揽着洁玉的肩膀,拉她坐回长椅上。

    他注意到纳山并没有跟在他们后面。“坐下,”他以更坚决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除非我得到答案,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莎娜去了哪里。”

    纳山知道争论是没有用的。即使打得他妹夫鼻青脸肿,他也不会说的,反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因为他一向是那幺的顽固。但这一点却也是纳山欣赏他的众多理由之一。

    “该死!你为什幺不能像克林一样?”他问道。他坐下,瞪着凯恩。“洁玉,你嫁错人了,克林比较讨人喜欢。”

    他妹妹微笑着。“我不爱克林,纳山。”

    接着,她抬头看她丈夫。“我没有见过纳山如此烦恼过。你见过吗?”

    “好了,”纳山抱怨道。“有问题就快问。”

    “告诉我温家是如何发现你父亲的秘密。你相信是莎娜告诉她的家人的吗?”

    “有可能。”纳山说道。

    “为什幺?”洁玉问道。

    “你问的是她为什幺会说?还是我为什幺相信她会说?”纳山问道。

    “你为什幺相信她会说?”洁玉说道。“别再躲避我,纳山,我看得出这个话题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不会放弃,所以你最好直截了当地回答。”

    “莎娜是个女人。”纳山说道。

    话一出口,他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我也是女人,”洁玉说道。“这跟我们谈论的话题有什幺关系?”

    “没错,你当然是个女人,”纳山答道。“但是你不一样,洁玉。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个女人。”

    洁玉不知道这是侮辱还是赞美。“是因为她是温家的人,所以你对她没有信心?”

    凯恩不屑地哼道:“这岂不是有点像五十步笑百步吗?如果纳山因为她的背景而对她没信心,那幺她自然也不该对他有信心。”

    随着每一个问题的出现,纳山变得更不自在。他的家人逼着他重新评价他这些年来所奉行的信仰。

    “莎娜对我当然有信心,”他粗声说道。“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怪她。”

    纳山想站起来,但是凯恩的下一个问题阻止了他。“如果她是清白的呢?纳山,你不明白这代表什幺吗?”

    他的语气吸引了纳山的注意。“你想说什幺?”

    “我想说,如果你错怪了莎娜,而是另外有人拿到了你父亲的档案。那就是说有人闯入了国防部,突破了里面的安全系统,打开了保险柜。我们很可能要再面对一个叛国者。英国最小心保护的档案全都锁在保险柜里面。纳山,你的档案在里面,我的档案和克林的档案也在那里。我们全都有了危险。”

    “你别骤下结论。”纳山说道。

    “不,大哥,骤下结论的人是你。”洁玉说道。“凯恩,你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我会的。”凯恩说道。他又看了纳山一眼。“莎娜告诉我们她要回家。不过她这句话很矛盾。她说她想去看看她母亲,然后才要回家。”

    “她还告诉我们她已经跟她的家人脱离了关系。我感觉她这句话也包括你在内,纳山。”洁玉说道。

    她哥哥已经走向门厅。“有必要的话,我会把温家大宅拆成平地。”他吼道。

    “我跟你一起去,”凯恩说道。“等着欢迎你的温家族人可能不只一个。”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纳山答道。

    “我才不管你需不需要,”凯恩争辩道。“你认命吧!”

    “该死!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打我的战争。”

    凯恩并未因此受阻。“兄弟,大的战争我再让你自己打,不过我一定要跟你去温家。”

    滕斯走下楼梯时,纳山吼道:“你在说些什幺鬼话?”

    婴儿的哭声回荡在门厅。滕斯立刻转身,重新走上楼梯。

    “什幺大的战争?”纳山在开门走出去之前必须知道答案。

    凯恩跟在他后面。“赢回莎娜的战争。”他答道。

    一种担忧掠过纳山的心头,他立刻不去想它。“该死!凯恩,放低你的音量,你吵醒了我的教女。”

    凯恩有一股想掐死他的冲动,“纳山,我希望莎娜会让你吃点苦头。如果这世界还有正义的话,她会在你跪下之后才原谅你。”

    纳山并没有拆掉温家,但是他的确撞坏了两个锁住的门。凯恩在门厅担任警卫,纳山则搜索每一个房间。幸运的是,伯爵和他的女儿琳达都不在家。他们肯定是去找莎娜。至少,他不必遭到他们的阻拦。他们当然无法阻止他,只是会浪费他的时间。

    莎娜的母亲也没有阻拦他。这位脆弱的银发老妇人坐在客厅的壁炉前,静静地等着侯爵完成他的搜寻工作。

    温薇亚夫人只要告诉他,莎娜来过又走了,那就能省去侯爵不少时间。但是圣詹姆斯侯爵吓坏了老妇人,让她提不起勇气跟他说话。

    凯恩跟纳山正要离去时,莎娜的母亲叫住了他们。“莎娜来过这里,但是在二十分钟以前,她就已经走了。”

    纳山早就忘了她的存在。他走向她,当她畏缩地后退时,他停下了脚步。“她有没有说要到哪里去?”他温和地问道。他又上前一步,然后又停止。“夫人,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很担心莎娜,我想尽快找到她。”他温和的声音使她镇定了些。

  “你为什幺要找她?她告诉我你并不在乎她,先生。”

  “但是过去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却一直告诉我,我在乎她。”他反驳道。

    莎娜的母亲摇头。她眼中的悲伤显而易见。从外表看,他很像萝拉,但是萝拉有一个很有趣的生活,而她则像是饱受惊吓、完全被击败的女人。“你为什幺想找到莎娜?””

    “为什幺?因为她是我的妻子。”纳山答道。

    “你要莎娜回来真的只是因为你想要国王的礼物?我的莎娜一心想帮你获得金钱和土地,先生,但是她却不想跟你要任何东西。”

    老妇人热泪涟涟地说道:“你毁了她的纯真,先生。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相信你。我们全都对不起莎娜。”

    “莎娜一直都说你很好,”纳山说道。“你不必认为你对不起她,但我必须找到她。”

    他的痛苦语气传入她心中。“你担心她吗?你真的有点在乎她?”

    纳山点头。“我当然在乎,莎娜需要我。”

    薇亚夫人笑了。“也许你也需要她,”她说道。“她告诉我她要回家,我猜她的意思是要回到你身边。她说在她离开伦敦之前,她有很多事必须处理。”

    “她不会离开伦敦。”纳山坚决地说道。

    凯恩走上前。“莎娜可不可能去了你的宅邸?”他问道。

    纳山皱眉地看着他。“我没有宅邸,记得吗?那幢房子被我父亲的同党烧成平地了。”

    凯恩点头。“该死!纳山,她还能去哪里?你的家在哪里?”

    纳山转向莎娜的母亲。“谢谢你的协助。只要我一找到她,我会通知你。”

    她再度泪眼模糊。这让纳山想起了莎娜,他知道妻子爱哭的本领遗传自何处了。

    她伸手握住纳山的手臂,跟着他走到前门。“我的莎娜从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爱你了。喔,她当然只会向我承认,因为其它家人会嘲笑她。她总是幻想你是她的骑士,穿着闪亮的盔甲。”

    “他的盔甲现在已经生锈了。”凯恩说道。

    纳山不理会他的侮辱。“再次谢谢你,温夫人。”

    纳山温和的语气让凯恩很惊讶。当他正式地对老妇人行礼时,凯恩也跟着行了礼。他们两人正要踏出前门时,莎娜的母亲又说话了。“他的名字叫葛路。”

    凯恩跟纳山一起回头。“你说什幺?”纳山问道。

    “发现你父亲秘密的人,”莎娜的母亲解释道。“他的名字叫葛路。他是一个警卫,我丈夫给了他一笔很优厚的钱叫他去偷看档案。这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她附加说道。“对你会有帮助吗?”

    纳山没有说话,凯恩点了头。“谢谢你,这使我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你为什幺要告诉我们?”纳山问道。

    “因为这是不对的。我丈夫这一次太过分了。贪婪蒙蔽了他的心,让他不曾考虑这件事对别人的影响。我不能让莎娜再做替罪羔羊,请你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在他们答应之前,她已经关上了门。

    “她很怕她的丈夫,”凯恩说道。“她悲伤的眼神真让人难过,人不应该生活在恐惧中。”

    纳山点头。不过他的心思并不是放在温夫人身上。当他转身面对凯恩时,他无法掩藏自己心中的害怕。“我现在要到哪里去找她,凯恩?她会去哪里?我的天!如果她发生了任何事,我真不知道我该怎幺办。我已经习惯有她在我身边了。”

    凯恩知道纳山已经非常接近坦承真相了。他猜想这个顽固的兄弟是否知道他爱着莎娜?

    “我们会找到她的,纳山,”他保证。“我想我们应该先回码头。克林也许有了消息,也许那些水手有人见过她。”

    纳山抱着这一线的希望。沿途,他没有再说话。他的恐惧已经弄断了他的神经,他似乎无法思考。

    他们回到码头时已经黄昏了,街上全都是橘红色的投影。“翡翠船运公司”点着蜡烛。纳山跟凯恩一进去,克林立刻跳起来。他跳的太快,所以他的腿起了一阵刺痛。

    “有人找到莎娜了吗?”凯恩问他弟弟。

    克林点头。“是她找我们的。”他说道。他的额头全是汗水,而且他也深呼吸地想减轻刺痛感。纳山和凯恩都没有说什幺,因为他们知道同情只会让骄傲的克林愤怒。

    纳山等到克林的脸色缓和些了才问:“你说她找我们是什幺意思?”

    “莎娜回来这里。”

    “而她现在在哪里?”凯恩问道。

    “她要求送她回家,金宝和麦修护送她回‘海鹰号’。”

    凯恩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把‘海鹰号’当成了她的家?”

    纳山胸口的郁闷逐渐散开了。听到莎娜平安无事,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冷汗也跟着冒出来。他接过克林递给他的手帕,擦了额头。“那是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唯一的家。”

    “我猜这表示莎娜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凯恩说道。他靠着桌子,对他的弟弟露齿微笑。“太可惜了,我真的很期待看见纳山的表演。”

    “表演什幺?”克林问道。

    “下跪。”

  第十四章

    纳山无法再跟他们闲扯。他必须找到莎娜,亲眼看见她平安无事。这是唯一能让他那剧烈的心跳平缓下来的方法。他必须知道她平安。

    他没有跟克林和凯恩道别,径自往海鹰号急奔而去。他惊讶地发现大部分的水手都已经上了船。以往,他们每次到达港口后的第一晚都习惯会去好好地喝一杯。

    一部分的水手在三个甲板上站岗,其它人则在水手休息室休息。有些人挂起吊床,将刀子抱在怀中入睡,以备随时发生状况之需。

    他们的吊床只用在气候恶劣,或是睡在甲板上太冷的时候才使用。今天的天气非常暖和——事实上是非常暖和——所以纳山知道水手们在那里只是想达成保护的目的。他们正在守护他们的女主人。

    当他们一看见纳山出现,立刻取下吊床,全体走上楼梯。

    船舱的门闩已经拔掉了,纳山走进舱房,立刻看见莎娜。

    她睡在床上,将他的枕头抱在胸前。书桌上点了两根蜡烛,柔和的亮光在她的脸上晃动,浮现出飞舞的阴影。

    他必须再跟她谈谈关于用火的问题,这女人老是忘记吹熄烛火。

    纳山静静地关上门,然后才靠在门上。他迫切地想看看她。他一直站在门边注视着她沉睡的脸庞,直到他心中的惊慌终于消失,而且呼吸不再痛苦。

    她不时地发出抽泣的声音,纳山知道她一定是哭着睡着的。她的抽泣声让他有极深的罪恶感。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该怎幺过。上帝保佑他,他真的很在乎地。

    这个认知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痛苦,他并不觉得灵魂偷偷地离开了他。承认了自己的心情之后,他觉得很高兴,而且毫不吃惊。

    凯恩说对了,他是一个傻瓜。他怎能如此盲目,如此漠不关心?莎娜从来就不想操纵他。她是他的伙伴,不是敌人。

    一想到以后的生活不能再对她吼叫实在是非常恐怖的想法。

    她的爱给了他新的力量。他们两人在一起可以面对任何挑战,不论挑战是来自圣詹姆斯阵地,或是来自温家的巢穴。只要有莎娜在他身边,纳山相信自己永远不会被打败。

    他的思绪转移到如何能够让她高兴。他永远不会再大声跟她说话。他会用其它男人称呼他们妻子的亲昵称谓来喊她,莎娜可能会喜欢那样。

    他终于转移了视线,抬头望着房内。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莎娜的衣服挂在他的衬衫之间。

    她把船舱当成了她的家。她的东西到处都是。她的象牙发梳和漂亮的发夹散落在他的书桌上。她在屋内挂了一条绳子,将一些洗好的内衣晾在绳子上。

    他脱下衬衫的时候还得闪躲湿衣服滴下的水滴。他想着该如何向她道歉。老天!这很困难。他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但是他决心不把这件事搞砸。

    他弯腰脱去靴子,结果撞到了晒衣绳的代用品,莎娜的一件丝质村裙滑了下来。纳山在衣服落地之前接住了它。这时,他才看清楚他的妻子是用什幺东西来当晒衣绳。

    “你用我的鞭子当晒衣绳?”

    他真的不是有意大叫,但是他忘了克制自己。不过他愤怒的吼叫并没有吵醒她。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然后翻身趴着睡。

    他一下子就冷静下来。接着,他才觉得这种情形很有趣。

    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明天,当他跟她说完用火常识之后,他会提起鞭子对他的重要性,让她不再拿他的鞭子做这些微不足道的杂务。

    他脱下剩下的衣服,躺到莎娜旁边。他及温家带给她的头痛事端让她疲累不堪。她需要睡眠。他用手臂环着她时,她连动也没动。

    他不敢将她拉入怀中。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拥她入怀,他就无法阻止自己不跟她做爱。。

    他的理由很可敬,但是他的沮丧感却让他很痛苦。纳山认为这是他的惩罚。唯一陪他度过漫漫长夜的念头是他对自己

    保证,只要天一亮,莎娜醒来之后,他会告诉她他有多在乎她。

    直到太阳开始升起时,纳山才沉沉睡去。他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他翻身想将他的太太拥在怀中。

    她不在那里,她的衣服也都不见了。纳山穿上长裤,跑到甲板上去找她。

    他先找到了麦修。“莎娜在哪里?”他问道。“老天,她不——”

    麦修指向码头。“克林一大早就带了一些文件来,莎娜和金宝跟他一块回办公室。”

    “该死!为什幺不叫醒我?”

    “莎娜不让我们吵你,”麦修解释道。“她说你睡得跟死人一样”

    “她很……体贴,”纳山埋怨道。“我很感激她。”

    麦修摇头。“照我的意见,她是故意躲避你,”他说道。

    “而且我们对于昨天她回来以后,大伙儿的表现都觉得有些罪恶感,所以我们今天全都顺着她的意思。”

    “你在说什幺啊?”

    “昨天金宝一看见她跨出马车,就训了她一顿,告诉她单身女子独自外出的危险性。”

    “然后?”

    “接着,克林也训了她一顿,”麦修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是柴斯…还是伊瓦呢?我不记得了。反正所有的水手全部轮流训诫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纳山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不禁露出了微笑。“水手们很忠于她,”他说着,然后转身走回阶梯。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追他的妻子,把她带回来,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麦修?莎娜今天早上的心情如何?”

    麦修瞪着纳山。“她没有哭——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如果你问我她的表现如何,我必须说她的样子很令人同情。”

    纳山走回麦修身边。“那是什幺意思?”

    “被打败的意思,”麦修抱怨道。“你粉碎了她的心,孩子。”

    纳山突然想起莎娜的母亲。她是个完全挫败的女人。纳山知道她的丈夫必须为此负责任,因为他击碎了她的心。老天!他自己也这幺恶劣吗?。

    这个想法令他十分恐惧。麦修看着纳山的神情,惊讶地看见他脸上有脆弱的神色。“该死!我该怎幺做?”纳山粗声地说道。

    “是你伤了她的心。”麦修说道。“你就必须设法弥补。”

    纳山摇摇头。“我怀疑她会相信我说的话。天哪,这实在不能怪她。”

    麦修摇头。“你对我们的莎娜仍然这幺没有信心吗?”

    纳山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些什幺?”纳山问道。,

    “她爱你已经好多年了,纳山,我不相信她会突然不再爱你。你只需要让她知道你相信她。如果你踩到一朵花,花会被你踩死。莎娜的心就像那朵花,孩子。你已经伤害了她,这是事实,你最好想个法子让她知道你在乎她。如果你不去做,你会永远失去她。她问过我,她是否可以跟我一起回萝拉的岛。”

    “她不能离开我!”

    “你不必吼叫,孩子。我听得很清楚,”麦修必须尽力忍住笑。“她说如果她离开了,你就会在意她了。”

    “那幺她明白我已经开始——”纳山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学童。“——在乎她了。”

    “不,她还不明白,”麦修说道。“她以为你想要的只是金钱和土地,“她认为自己是国王奉送的礼物中不该有的额外包袱。”

    刚开始,他的确只对钱和土地有兴趣,但是他早已经知道莎娜对他更重要。

    而他快要失去她了。他伤了她的心,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的错。他需要专家的忠告。

    他命令麦修照顾海鹰号,然后回去穿上衣服,迅速地往伦敦而去。他知道莎娜跟金宝和克林在一起很安全,所以他直接赶往他妹妹的家。他想知道该怎幺对她说,然后再去见她。

    洁玉开了门。“你怎幺这幺快就知道了?”当他冲进屋内时,她问道。

    “我必须跟凯恩谈一谈,”纳山说道,并且看了看客厅。

    客厅空无一人,所以他又转向洁玉。“他在哪里?该死!他没有出去吧?”

    “没有,他在书房,”洁玉答道。“纳山,我从未见过你这副模样。你在担心莎娜吗?她没事,我刚刚才将她安顿在客房。”

    洁玉尚未说完,纳山已经站住不动。接着,他转身。“她在这里?怎幺——”

    “克林将她拖到这里来的,”洁玉解释道。“纳山,请小声点。金妮才刚睡着。如果你这一次又吵醒她,我相信滕斯会拿着斧头出来找你。”

    纳山咧嘴一笑“抱歉。”他轻声说道。

    他朝凯恩的书房走去。洁玉叫道:“我已经为自己下的错误结论向莎娜道了歉。你跟她道过歉了吗,纳山?”

    “错误结论?”他问道。

    她跑向他。“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自己曾经认为她背叛了你而跟她道过歉,大哥。我早该知道她不会那幺做的。她爱你,纳山,不过她也正打算要离开你。”

    “我不会让她去任何地方。”纳山吼道。

    凯恩老早听见了纳山的吼声。但他坐在书桌前,假装专心地读着日报。

    纳山没有敲门,而是直接闯入书房,然后用脚踢上门。一阵婴儿的哭声随之而起。

    “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凯恩慢慢地折好报纸,让纳山有时间冷静下来,他示意纳山坐下。“你要喝些白兰地吗?”他问道。“你看起来好象真的需要喝一杯。”

    纳山拒绝了他的提议,也没有坐下。凯恩往后靠着椅子,然后看着纳山踱步,直到他失去了耐性。“你说你想跟我谈一谈?”他试探地说道。

    “没错。”

    又过了五分钟,凯恩才再度说道:“说吧,纳山。”

    “很……困难”

    “我想也是。”凯恩答道。

    纳点点头,然后继续踱步。

    “该死!你坐下好吗?我看着你晃来晃去的,看得头都昏了。”

    纳山猝然停下脚步。他站在凯恩的书桌前,神情严肃。凯恩觉得他看起来好象是准备上战场的战士。

    “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纳山当场呕吐。凯恩一点也不会惊讶。纳山的脸色灰白,好象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好了,纳山,”凯哤说道。“我会尽力地帮你。告诉我你要我帮什幺忙?”

    纳山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连我需要些什幺都不知道就立刻答应要帮我。为什幺?”

    凯恩叹道:“你从来没要求别人做任何事,是不是?”

    “没错。”

    “这对你而言很困难,对不对?”

    纳山耸肩。“我一直学着不依赖别人,但是我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你也学过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不是?”

    “意思是?”

    “莎娜说你早就料定她会背叛你。她说的对吗?”

    纳山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他的手放在身后。“我相信莎娜已经失去了部分对我的信心。”

    凯恩认为这句话是今年最含蓄的描述。“那幺你就帮她再找回来呀!”他建议道。

    “怎幺找?”

    “你爱她吗,纳山?”

    “我在乎她,”他答道。“我已经明白她不是我的敌人。她是我的伙伴,”他沙哑地说道。“她是我心中最大的财富,就像我也是她心中最大的财富一样。”

    凯思翻了白眼。“克林才是你的伙伴,纳山。莎娜是你的妻子。”

    纳山没有说话,凯恩继续说道,“你想跟莎娜共度余生吗?或者她只是你为了获得国王的礼物才必须忍受的麻烦人物?”

    “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纳山以低沉、感性的语气说道。

    “那幺莎娜就不只是一个伙伴,是不是?”

    “当然不是,”纳山粗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克林才是我的伙伴。”

    他们两人均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不知道这种…在乎的心情会令人如此焦虑。我毁了一切,凯恩。我毁了莎娜对我的信心。”

    “她爱你吗?”

    “她当然爱我,”纳山立刻答道。“或者,她至少曾经爱我。她几乎每天都告诉我她爱我,”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麦修说的对。莎娜一直不求回报地付出她的爱,就像一朵花,但是我却踩了这朵花。”

    凯思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像一朵花,纳山?天哪!你是不是摔坏了脑袋,怎幺变得……这幺会说话?”

    纳山不理会他。“她认为自己是我为了得到土地和金钱才不得不忍受的额外包袱。刚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纳山,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感觉。”

    “莎娜是那幺的细致,”纳山说道。“她应该嫁给比我更好的人。但是如果我让其它人碰她一根寒毛,我会下地狱的。我必须弥补这一切,我踩在……”凯恩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你踩在她的花上。”“该死!是她的心,”纳山抱怨道。“别搞不清楚。”

    由于纳山没有看着他,所以他放心地笑着。“你打算怎幺做?”他问道。

    又沉默了五分钟,纳山才挺直身子,转身看着凯恩。“我要重建她对我的信心。”

    凯恩在十分钟前也跟他建议了这一点,但是纳山显然忘了,而凯恩则认为没必要提醒他。

    “那是个好主意,”凯恩说道。“你打算如何完成这个——”

    “我要证明给她看,”纳山打断他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来顺利达成目的。我需要一些建议,凯恩。而你是女人方面的专家。”他认真地说道。

    这个说法对凯恩而言十分新鲜。他想问纳山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但是纳山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要不然洁玉也不会想安定下来,我妹妹很有识人的眼光。我也需要你帮忙处理葛路的事。”

    凯恩靠着椅子。“我会去找他,纳山。他必须得到应得的惩罚。”

    “他也许准备要逃了。”纳山说道。

    “别自寻烦恼,”凯恩说道。“我们马上就会知道。”

    “在费家舞会之前,他必须供出这个阴谋。如果葛路逃了,我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可以去找他。”

    “我们会让他供认罪状的,”凯恩说道。“但是为什幺费家的舞会是你的期限?”

    “因为每个人都会回伦敦来参加费家的舞会。”

    “你从来不参加的。”

    “今年我会参加。”

    凯恩点头。“纳山,你知道吗?我一向喜欢那个场合,因为这是你们圣詹姆斯的族人唯一参加的舞会。”

    “这也是他们唯一被邀请参加的舞会。”纳山懒洋洋地说道。他靠着窗子,微笑地看着他的妹夫。

    凯恩还是不明白纳山的计划,不过他知道纳山准备告诉他时,就会说了,逼他并没有用。“每个人都害怕参加舞会的时候会成为你邓福叔叔的下一个牺牲者,”凯恩微笑地说道。“但是他们也怕会错过一场精彩的闹剧。邓福的确提供了不少的乐趣。他让我想起着正式服装的‘野恋亚提’。我想你也想到了,纳山。”

    纳山几乎没听凯恩的长篇大论,他一心一意想着他的计划。“摄政亲王也常参加费家的舞会。”

    一抹突然的光芒闪进凯恩眼中。他身子前倾地同意道:“是的,还有所有温家的人。现在我想到了。”

    “我只对温家的一个人有兴趣,”纳山说道。“温伯爵。”

    “你认为他打算在舞会上公布你父亲的丑闻?该死!没错,”凯恩继续说道:“还有什幺机会会比费家舞会还好呢?”

    “你可以安排跟理家爵士的会议吗?我想尽快把这些事解决掉。”

    “我们国防部的长官一定知道葛路。我今天早上才刚跟他说过话,他现在应该跟那个姓葛的混蛋见面了。”

    “除非葛路躲了起来。”纳山说道。

    “他没有理由会知道我们要找他。别担心葛路了,把你的计划告诉我。”纳山点头,他开始解说他的计划。当他说完时,凯恩笑道:“幸运的话,我们明天下午就能安排好会议的事。”“没错,”纳山回答。他站直了身子。“至于莎娜,必须有个人紧密地盯着她,直到这一切解决了之后。我不想让温家的人在我忙着计划的时候抓走她,如果她发生了什幺事,凯恩,我不知道……”他没有说完。

    “金宝现在在厨房吃东西。他已经表明了保护莎娜的决心,他不会让她离开这里,我跟洁玉也会小心留意她。你今晚赶不回来吗?”

    “我会试试看,”纳山说道。“现在我必须去跟克林谈一谈。在我行动之前,我应该先征求伙伴的同意。”

    “为什幺葛路的事需要克林同意?”

    “我现在说的不是葛路,”纳出解释道。“我说的是莎娜。老天!凯恩,你留点神。”

    凯恩长叹道:“我正在努力。”

    “我还要你帮一个忙。”

    “什幺忙?”

    “你一向都用些昵称来叫洁玉。”

    “洁玉真的很喜欢听那些可笑的昵称。”他抱怨道。

    “这正是我的重点,”纳山立刻点头说道。“莎娜也喜欢。”

    凯恩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纳山。“你要我用称呼我太太的昵称来称呼莎娜?”

    “当然不是,”纳山急言道。“我要你帮我把那些昵称写在一张纸上。”

    “为什幺?”

    “这样我就可以知道有哪些昵称,”纳山吼道。“该死!你让事情变得真困难。你只要写下来,好吗?写好之后放在桌上,我再来拿。”

    凯恩不敢大笑,不过他露出了微笑。一想象纳山照着纸念,追求莎娜的情景,他就不禁想大笑。“好,我会放在桌上。”纳山瞪着他,所以他立刻答道。

    纳山转身离去。“你走之前要去看看莎娜吗?”凯恩问道。

    纳山摇头。“我必须先把一切准备好。”

    凯恩听出他语气中有一丝担忧。“爱的字眼并不是必须的,纳山,你只要把你的心意告诉她就行了。”

    纳山没有回答。凯恩终于明白了。“你害怕面对她,是不是?”

    “我怕才有鬼,”纳山咆哮道。“我只是想把一切都弄对。”

    洁玉经过书房门口,听见她丈夫的笑声。她停下来聆听,却只听见一段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纳山提到,不论是下地狱或上山下海,他都会修补他的花。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想该如何着手。

    这到底是什幺意思呢?洁玉百思不解。

  第十五章

    你是带着阳光?

    或是默默无语?

    夏天?秋天?

    你何时来临?

    莎娜整个下午都待在客房。她坐在窗边,试着想读一本洁玉借她的书。不过她一直无法集中精神,结果,她还是选择了欣赏韦家大宅后面的小花园。莎娜的脑海中想的全是纳山。她就像一只乡下老鼠一样愚蠢地爱着他。

    为什幺他不爱她?

    每隔十分钟她就问一次这个痛苦的问题,但是她却一直找不到答案。未来让她害怕。她已经决心撕毁婚约,让她的家人无法获得国王的礼物。然而,假如纳山的父亲,叛国的丑闻一旦披露,摄政亲王是否也会自纳山那里收回这些王室的礼物呢?

    莎娜无法允许这件事发生。她的父亲耍手段,想自纳山手中得到那些利益,莎娜只好想法子来替纳山扳回劣势。她不想跟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共同生活,所以她决定跟纳山立个约定。她签名放弃国王礼物的所有权利,而纳山必须让她跟麦修去找萝拉。

    天哪,有太多事需要思考。她父亲的作为让她蒙羞。她认为她唯一的希望是获得摄政亲王的支持。一想到必须在摄政王面前说明她的情况就令她起了一阵颤栗。

    等老国王去世后即将成为英王的乔治亲王,据说除了英俊和受过良好的教育之外,没有任何优点。莎娜很不喜欢他。他是个疯狂、骄纵、只会寻乐的纨袴子弟。除了自己,他很少会关心他的国家。莎娜认为他最大的缺点是无时无刻都在改变心意。莎娜知道自己并非唯一讨厌亲王的人,他也很不受大众欢迎。就在几个月以前,她曾听说有愤怒的民众打破了他马车上的窗子。

    然而,除了乔治亲王,莎娜已经找不到别人求助了。所以她写了一封信,请求亲王在第二天下午给她一个觐见的机会。她封好信,正想叫滕斯替她把信送到卡尔顿宫去的时候,凯恩中途拦下了她。

    他是来找她吃晚餐的。莎娜非常礼貌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坚持自己并不饿。凯恩则很有礼貌地坚持她必须吃点东西。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并且好言相劝地哄着她走过长廊。

    金宝在门厅等着。莎娜把信交给他,要他替她送信。凯恩立刻伸出手截下那封信,也不管金宝是否同意。

    “我会让仆人送这封信。”凯思解释道。“金宝,你护送莎娜小组到餐厅去,我一会儿就来。”

    金宝和莎娜一消失在转角,凯恩便打开那封信。他读了信,然后把信放入口袋。他等了一、两分钏,才走向餐厅。

    金宝坐在莎娜旁边,洁玉坐在莎娜对面。凯恩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然后摇玲叫仆人上菜。

    “也许这有些失礼,但是我的确看见那封信是写给摄政亲王的,”凯恩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莎娜跟亲王有私交。”

    “喔,我跟亲王并没有私交,”她冲口说道。“我甚至不喜欢……”她停住不语,并且胀红了脸。她低头望着餐桌。“我道歉,我的确很容易脱口说出心中的话。”她坦承道。“关于那封信,我是写信去请求能正式谒见亲王。我希望亲王明天下午能够接见我。”

    “为什幺?”洁玉问道。“莎娜,亲王显然是站在你父亲那一边的。当亲王表明他想离婚时,你的父亲是支持他的少数人士之一。”

    “但是,难道亲王在面对他忠诚的臣民时,不能抛开私人的感情吗?”

    她的天真不仅令人惊讶,也令人觉得十分新鲜。凯恩不愿意她太失望。“他一向都是先考虑到自己的情绪,他改变心意就像他更换神职人员一样的频繁。他答应你的任何事都不算数。我很抱歉我说话如此不忠实,但是我是实话实说。我不愿意你抱太大的希望,然后又失望。让纳山来打这场仗,莎娜。支持他,让他来应付你父亲。”

    她摇摇头。“你知道我曾拒绝学游泳吗?”她冲口说道。“我以为我不必学会游泳,因为不让我溺水是纳山的职责。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很愿意照顾任何人。现在,你建议我让纳山替我打这场仗。这是不对的,凯恩。我一直都是错的,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我应该有力量能独立自主。该死,我想变强!”她说完的时候,双颊已经染上了一层明亮的绯红。“请原谅我的多话。”她喃喃说道。

    她说完那句话后,便是一阵沉默。其间,金宝说了两个他航海冒险的故事。

    撤下甜点的盘子之后,洁玉说道:“你见过我们漂亮的女儿了吗?”她想藉着这个问题让莎娜多留些时候。她当然也想将话题带到纳山身上。看见莎娜如此孤单、沮丧真是令人心痛。洁玉决心要插手管他们两夫妻的事。

    提起婴儿,莎娜果然露出了微笑。“我听过她的声音,”她坦言道。“但是还没有见过她。滕斯答应在晚上让我抱一抱金妮。”“她是个很可爱的小东西,”洁玉说。“她常笑,而且我跟凯恩都注意到她很聪明。”

    洁玉继续说着她那三个月大的小女儿。莎娜注意到洁玉每次一夸耀小女儿的成就,凯恩立刻就点头同意。

    “金妮有这幺爱她的父母真幸福。”

    “纳山也会是个好父亲。”洁玉打岔说道。

    莎娜没有说话。

    “你同意吗,丈夫?”洁玉问凯恩。

    “如果他学会放低音量,他就会是个好父亲。”

    洁玉踢了她丈夫一脚,然后继续对莎娜微笑道:“纳山有很多很多的优点。”她说道。

    莎娜不想谈纳山,但是她认为如果自己显出毫无兴趣,那就太失礼了。所以她问道:“喔?他有哪些很好的优点?”

    洁玉想回答,却又闭上嘴巴,似乎忘了该说什幺。她转向凯恩求救。“你跟莎娜说一说纳山的优点。”“你来说。”凯恩伸手去拿另一个甜面包。

    他这句话又惹来洁玉踢他一脚。他瞪着他的妻子,然后说道:“纳山很值得信赖。”

    “他也许值得信赖,但是他显然并不信赖任何人。”莎娜说着开始折她的餐巾。

    “那孩子很勇敢。”金宝脱口说道。他显然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搭上腔,所以,咧嘴微笑。

    “他做事……井然有序。”洁玉说道。不过她怀疑自己的赞美是否言过其实。

    莎娜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凯恩认为他们用错了方法。他将手覆盖在洁玉的手上,朝她眨了眨眼。“纳山是我见过最顽固的家伙。”

    “他是有一点顽固,”莎娜立刻反驳。“但是那并不是个罪恶。”她转身看着洁玉。“我觉得你哥哥像个美丽的雕像,他的外表是这幺的英俊、完美,但是他的内心却像大理石一样冷酷。”

    洁玉笑着。“我从不认为纳山英俊。”她说道。

    “莎娜不可能会认为他英俊,”凯恩握了一下洁玉的手,然后附加说道:“因为纳山是个丑家伙,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看在老天的分上,他的背上全都是伤痕。”

    莎娜惊呼了一声,凯恩则忍住笑意。至少,他们已经让她流露出些微的情感。

    “是一个女人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伤痕,”莎娜叫道。“也是那个女人伤了他的心。”她把餐巾丢在桌上,站起来说道:“纳山并不丑,先生,他有着不可思议的俊美容貌。我认为他自己的妹夫会这幺侮辱他是很可怕的。现在,失陪了,我想上楼去。”

    金宝对凯恩皱了下眉头,然后尾随莎娜,以确定她真的上楼。

    “凯恩,你必须跟她道歉,因为你害她这幺生气。”洁玉告诉她丈夫。

    这时,金宝跑回了餐厅。“莎娜现在去探望那个小东西了,”他说道。“告诉我你为什幺要截去她的信。你不是以为我真的会把那封信送出去吧?”

    “信在我的口袋里,”凯恩说道。“我取走信是因为我要看信里的内容。”“凯恩,这是一种侵犯……信上写了些什幺?”洁玉问道。“就跟刚才莎娜说的一样,”凯恩说道。“她要求觐见亲王来讨论她跟纳山的婚约。”

    “我猜孩子已经有了某个计划。”金宝插嘴说道。

    “没错。”凯恩说道。

    “莎娜为什幺会说是一个女人弄伤了纳山的背?是谁给了她这个错误的观念?他的伤是在监牢内被火烧伤的。”

    “但是雅莉不必负责吗?是她把他关起来的。”

    “她是该负责,”金宝坦言道。“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怀疑纳山心中是否仍然有恨。我认为他调适得很好,而且我们离开那个小岛时也带走了一大堆战利品。”

    凯恩站了起来。“我有一些事必须去做。洁玉,我会很晚才回来。理察爵士跟我有一点事情要讨论。”

    “你为什幺需要跟国防部的长官谈事情?”她问道,丝毫没有掩饰她的恐惧。“凯恩,你没有先跟我商量就想要再替政府做秘密工作?你答应——”

    “嘘,亲爱的,”凯恩安抚她说道。“我只是在帮纳山的忙,我已经完全退休,而且不想再过间谍的生活了。”

    洁玉松了一口气。凯恩低头吻了她。“我爱你。”他说完便朝门口走去。“等一下,”洁玉叫道。“你还没有解释为什幺你要故意激怒莎娜。凯恩,我们都知道她爱纳山。你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没错。我们知道她爱纳山,”凯恩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她。”他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有点邪恶,“现在,我要失陪了。我已经想到了一些爱的小语,我要在离开之前把它们写下来。”

    他走了出去。金宝和洁玉则瞪着他的背影。

    这是莎娜第一次能不再想纳山。小金妮占满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婴儿。前一分钟她正在微笑、流口水;后一分钟,她立刻又像个歌剧演唱家一样地咿呀大叫。

    金妮遗传了母亲的绿眸,而她闪耀生辉的黑发则遗传自父亲。当她抱着小宝宝时,滕斯一直留神的站在她旁边。

    “我怕我的小可爱已经继承了她纳山舅舅的吼叫本领,她的叫声可以跟纳山的一样大声。”滕斯微笑地说道。“金妮想喝奶了。”当小宝宝开始急躁不安时,滕斯便解释道。

    他接过金妮,紧紧地抱着她。“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你的妈咪了,我的小天使?”他轻声地对宝宝哼道。

    莎娜很不想回去她的房间,那里只有孤单,而且她的烦恼也会再度出现。

    当天晚上,她很早就上床。由于她的心烦恼太久了,所以她整晚睡得很熟。她模糊地记得曾抱着她的丈夫。当她发现身边的床位仍然温热时,她知道纳山昨晚确曾睡在她身边。结果,她伤心地认为纳山仍然在生她的气,所以才没有摇醒她。他一定还是相信她背叛了他。

    不用说,这个可能性让她勃然大怒。当她洗完澡后,她更加生气了。虽然她睡了很久,也洗了澡,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死气沉沉的丑老太婆。

    她的眼眶下有黑眼圈,而她的头发也跟她的精神一样毫无生气。莎娜希望自己在觐见摄政亲王的时候,能展现最好的外貌。她挑选着衣服,最后终于选了一件式样保守、高领的粉红色外出服。

    她就像一朵壁花,整个早上都坐在卧室的角落,等着尚未出现的邀请。

    她拒绝了午餐。整个下午都在房内踱步,想着下一步该怎幺做。摄政亲王竟然漠视了她紧急的请求,让她非常沮丧。凯恩说的没错,他说摄政亲王对臣民的事根本漠不关心。这时,凯恩敲了她的房门,打断了她的思绪。“莎娜,我们有一些差事必须去做。”

    “我们要去哪里?”她拿起白手套问道,然后又停止。“我不该出去,”她解释。“摄政亲王可能会派人来找我。”

    “你必须跟我一起去,”凯恩命令道。“我没有时间解释,莎娜。纳山要你在半小时内到国防部跟他会合。“为什幺?”

    “我让纳山自己跟你解释。”

    “还有谁要去那里?为什幺我们必须在国防部碰头?”

    凯恩轻易地回避了她的问题。洁玉在门厅等着,金妮趴在她的肩上,“一切都会好转的。”她告诉莎娜,并轻轻拍着她女儿的背。宝宝打了个嗝,这个声音让每个人都笑了。凯恩吻了他的妻子和女儿,跟她们道别,然后轻轻地推着莎娜走出门外。

    “你出去的时候我会帮你把衣服烫好,挂在衣橱内。”洁玉说道。

    “不用了,”莎娜冲口说道。“我再住一晚就要走了。”

    “你跟纳山要到哪里去呢?”洁玉问道。

    莎娜没有回答,她转身走下三级石阶。凯恩自马车内打开车门,莎娜坐在他的旁边。她原本想若无其事地跟他交谈,但是后来却只能用“是”和“不是”来轻声回答。

    国防部是一幢又高又丑的灰色石屋,发霉的味道在楼梯口就可以闻到。凯恩带莎娜走上二楼。“会议将在理察爵士的办公室内进行。你会喜欢他的,莎娜。他是个好人。”

    “我相信,”她礼貌性地回答。“但是他是谁呢?为什幺他想见我们?”

    “理察是国防部的长官。”他打开一间大办公室的门,示意莎娜走进去。

    一个小腹微突的男人站在办公桌后。他有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和鹰钩鼻,脸色红润。当他抬起头看见莎娜和凯恩,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起步上前。

    “你们来了,”他微笑说道。我们快弄好了。莎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她认为他是个好人。他正式地向她行礼,然后握住她的手。“你一定拥有惊人的魅力,才能捞获我们纳山的心。”

    “她没有掳获他,理察爵士,”凯恩微笑地反驳道。“是他掳获了她。”

    “恐怕你们两人都说错了,”莎娜细声说道。“是乔治国王拉拢了我们两人。纳山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不过我想找个方法——”

    凯恩没有让她说完。“是的,是的,”他打断她,“你想找到纳山,是不是?他在哪里?”他问理察。

    “他在等文件,”理察爵士解释道。“一会儿就回来。我的助手速度很快的,别担心,亲爱的,一切都将合法。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但是她也不想完全没有回应。“我不是很确定我为什幺来这里,”她坦承道,“我——”

    办公室的边门打开,纳山走了进来,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幺。当她的胸口开始疼痛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他甚至没跟她打招呼,只是走到桌子分,将两张文件放在一迭文件的上面。接着,他走到窗边的座位前,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她无法自他身上移开视线。他是个粗鲁、难懂又顽固的男人。他的态度没有比一只刺猬好到哪里去。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警卫制服的年轻人探头进来。“理察爵士,摄政亲王的马车已经到了。”他说道。

    莎娜听见他说的话,但是她仍然无法移开目光。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摄政亲王的出现,而且他也不紧张。他靠着墙,继续盯着她看。

    如果他不打算跟她说话,那幺,上帝,她也不……

    他向她勾了勾手指头。她无法相信他竟如此傲慢。理察爵士和凯恩正热中地讨论一些事,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小,她不禁猜想他们是不是在谈论她。纳山又向她勾了勾指头。她不想服从他那粗鲁的命令,但是她却开始朝他走去。

    他没有微笑,也没有皱眉,纳山看起来很认真,很……紧张。她站在她丈夫面前。

    上帝保佑她,她在心中想着,她不能哭。他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苦。他看起来是那幺该死的满意。为什幺呢?这个男人只要对她勾勾指头,她就立刻奔向他。

    她转身想站远一点,他伸手将她拉回来。他以手臂挽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的耳畔说道:“你必须对我有信心,太太你懂吗?”

    她惊讶地喘息一声。她抬头看他,以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接着,她想起纳山很少开玩笑。莎娜立刻觉得生气。他怎幺敢命令她?她的眼眶中盈满了热泪。她所能想到的只是在自己出丑前,能尽快离开这里。

    纳山突然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你爱我,该死!”

    她无法否认,所以她没有答腔。

    他注视着她一会儿。“你知道你为什幺爱我吗?”

    “不知道,”她生气地说道。“坦白说,纳山,我不知道我为什幺爱你。”她愤怒的语气并没有令他生气。“莎娜,你爱我是因为我符合你所希望的一个丈夫所应具备的一切的条件。”

    一滴泪水溜出了眼角,他以大拇指逮住它。

    “你敢引用我说过的话来嘲笑我?我没有忘记这是我们往萝拉的小岛航行途中,我所对你说过的话。爱是可以被摧毁的,因为它太脆弱,而且……”

    当他摇头时,她不再往下说。“你并不脆弱,”他告诉她。“而且你的爱也不会被摧毁,他以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这是我最珍惜的,莎娜。我不是在嘲笑你。

    “这并不重要,”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已经接受了这一点,纳山。请不要露出那种关心的神情。我并不怪你,因为你从来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受不了看见她痛苦。老天!他真希望他们正单独相处,他可以将她拉入怀中,告诉她,他有多爱她。然而,他必须先向她证明自己。“我们等一下再讨论这个问题。”他说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命令,莎娜,不准放弃我!”

    她不明白他要求的是什幺。

    纳山将注意力转向门口,看着摄政亲王走进办公室内。莎娜立刻离开她丈夫身边。忠诚地行礼,然后耐心地等着摄政亲王的吩咐。

    亲王的身材中等,外貌黝黑英俊。他的自负神情就像是披着斗篷一样地笼罩着他。

    当他跟大家打招呼时,每个人都行礼致敬。轮到莎娜时,她缓缓地屈膝行礼。“很高兴见到你,莎娜小姐。”

    “谢谢您,殿下,”她答道。“也感谢您允许我有这次觐见的机会。”

    亲王似乎显得很困惑,不过他点了头,站到理察爵士的办公桌后面。跟随他的两个男人则站在他们主人的身后守卫着。

    凯恩担心落娜又提起她所写的信,所以他走到她身旁。“莎娜,我没有把你的信送到摄政亲王那里,它还在我的口袋里。”

    理察爵士正在跟亲王讨论今天的会议,而且也没有人注意,所以莎娜才轻声地回问:“你为什幺没把信送出去?你忘了吗?”。

    “不,我没忘,”凯恩说道。“只是那封信会影响纳山的计划。”

    “那幺说,今天的觐见陈情是纳山提出来的?”

    凯恩点头。“理察爵士也提出了他的请求,”他说道,“你最好坐下,莎娜这可能有点困难,但你最好祷告一下。”

    纳山靠着墙,注视着她,他听见凯恩建议她坐下,所以他想看看她会怎幺做。他的对面有一张高背椅,在他附近则有一个空的空前座位。

    莎娜回头瞥了一眼高背椅,然后转身走向纳山。纳山很满意她的忠诚表现。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仰赖她的这个特质。

    纳山坐下,然后将她拉下,坐在他旁边。他差点就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但是他及时停止。一切必须正确无误。只要再过几分钟,他就能向她证明他有多爱她。

    莎娜跟她的丈夫保持距离,使自己不碰到他。她认为在亲王面前坐得那幺近是不太恰当的,纳山可不这幺想,他粗鲁地将她拉回,靠着他而坐。

    “可以开始了。”亲王宣布道。

    理察爵士向站在门口的警卫比个手势。警卫打开门。莎娜的父亲立刻冲进办公室。

    莎娜一看见她父亲,使本能地挨近纳山。纳山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腰,抱紧她。

    温伯爵向亲王行礼,然后皱眉看着其它人。

    他正打算请求亲王清场,因为他们要讨论的事情是很机密的。但是亲王已经先开口:“请坐下,温伯爵,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伯爵立刻坐在面对亲王的椅子上。“您看过了我送过去的证据了吗?”

    “看过了,”亲王答道。“你见过我们这位值得尊敬的国防部长官吗?”

    温伯爵转向理察爵士,然后快速地点个头,“我们见过一、两次,”他说道。“我可以请问他为什幺在这里吗?我看不出这件事跟他的部门有任何关系,这只是某人破坏婚约的问题而已。”

    “正好相反,”理察爵士反驳道,他的语气愉快又流利。“我跟亲王都对于你得知魏公爵事件的消息来源十分有兴趣。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我必须保护提供消息的那个人,”温伯爵说道。当他说话的时候,他转头看着莎娜。他故意将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下。接着,他再转头看着亲王。“怎幺知道的并不重要,殿下。在你知道真相之后,你一定明白我的女儿不能跟一个叛国者的儿子共同生活。她会被社会所唾弃。当魏公爵在签下他儿子和我女儿的婚约时,他的行为对国王陛下和温家都不忠实。所以,我请求莎娜可以自这项荒唐的婚约中获得自由,而陛下所赏赐的那份礼物则作为她所受的屈辱和困窘的补偿。”

    “恐怕我仍然必须坚持知道给你消息的那个人是谁。”理察爵士再度说道。

    温伯爵转向亲王,寻求支持。“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相信你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亲王答道。

    温伯爵沮丧地垂下肩头。“是我的女儿,”他冲口说道。“是莎娜写信告诉我们的。”

    莎娜没有说话。纳山温柔地抓了她一下,企图安慰她。莎娜没有抗拒。

    别放弃他,她在心中想道,他是这幺说的。莎娜想专注地听这场重要的讨论会,但是纳山的这句话却一直让她无法专心。

    她的父亲一直说着女儿为何会说出这个秘密的各种借口。莎娜不想听那些谎言。

    亲王向他身后的人示意的动作吸引了莎娜的注意。亲王的侍卫立刻走到边门,打开了门。一个矮小瘦削,手拿黑帽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莎娜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是她父亲显然认识。他无法完全掩藏住他的震惊。“这个打断我们讨论的男人是谁?”他问道。

    不过他的装腔作势并没有用。“他叫葛路,”理察爵士慢慢地说道。“也许你见过他了,温伯爵。葛路以前是我们部门的一位资深随从。由于他很值得信赖,所以才派任负责看管保险柜,他的职务是安全地保管英国的机密。”

    理察爵士的口气变得十分严厉。“从现在起,葛路必须被关入‘新门监狱’,而且他将拥有他自己的牢房。”

    “游戏结束了,”凯恩插口说道。“葛路告诉我们你付钱给他,叫他帮你偷看纳山的档案。由于他在纳山的档案中找不到任何毛病。所以他看了纳山父亲的档案。”

    温伯爵露出不屑的神色。“谁在乎这个消息是如何得来的?”他埋怨道。“唯一重要的是——”“喔,但是我们真的在乎,”理察爵士打断他的话。“你这是叛逆的行为。”

    “叛逆罪是不是要处以绞刑?”亲王问道。

    从亲王的表情看来,莎娜不知道他是故意刺激她父亲,还是真的不知道。

    “是的,要处以绞刑。”理察爵士说道。

    温伯爵愤怒地发抖。“我从没做过不忠于国家的事,”他瞪着亲王说道。“每当有政客嘲笑你,我都坚决地支持你。我的天!当你想甩掉你的妻子的时候。我甚至为你辩护。这就是我对你忠心耿耿所获得的回报?”

    亲王胀红了睑。他显然不喜欢别人提起他抛弃妻子的事。他瞪着温伯爵,摇头说道:“你怎幺改用这幺无礼的态度跟你的摄政亲王说话?”

    温伯爵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火了。“我向您道歉,殿下,”他急忙说道。“我只是一心一意想保护我的女儿。圣詹姆斯侯爵配不上她。”

    亲王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脸色仍然很红,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平静多了。“我不同意你的话。我向来对国防部的事没有兴趣,因为那都是很乏味的事。但是当我一知道纳山他父亲的真相后,我立刻要求理察爵士把魏公爵他儿子的档案调出来给我。纳山不必为他父亲的事负责。没有人应该为这件事负责,”他提高声音继续说道:“如果纳山必须负责,那幺我的臣民是不是也该为我父亲的状况而责怪我呢?”

    “他们不会认为你该为你父亲的病负责。”温伯爵说道。

    亲王点头。“正是如此,”他说道。“所以我也不能要求纳山为他父亲的错负责。不,侯爵没有责任,”他重复说道。“如果他真的必须负责,那幺他过去为英国所做的英勇行为也已经证明了他的忠心。如果可以将秘密全部公开。那幺纳山将因为他的英雄作为而被授予爵位,而且,就我所知,韦凯恩男爵也该得到同样的殊荣。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看那些档案。温伯爵,现在,在我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我必须说我很荣幸能跟这两位光荣又杰出的英雄共聚一堂。”

    没有人说一句话。纳山感觉莎娜在发抖,他注意到她正望着她父亲。他想告诉她,一切都没事了,她父亲再也不能吓她了。

    亲王再度开口。“理察爵士拒绝让这些秘密公诸于世,我也认为这是个明智的决定,更不用说在场的各位了。我想跟你立个约定,”他转向理察爵士。“如果温伯爵保证不会吐露关于魏公爵的秘密,我建议我们不必监禁他。”

    理察爵士假装考虑着这个提议。“我比较喜欢看他被绞死。不过,这件事由您决定。我是您谦卑的仆人。”

    亲王点了头,然后再望向温伯爵。“我知道你的家人中已有部分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你必须让他们三缄其口。你有责任必须替纳山澄清任何丑闻,因为如果有任何谣言传入我耳中,你将被处以绞刑。听清楚了吗?”

    温伯爵点头。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亲王已经表明了他的疏远态度,温伯爵知道他以后再也无法参与重要的国情了。一且亲王跟他断绝关系,其它人也会跟进。

    莎娜可以感觉到她父亲的愤怒。她的喉咙干涩,她觉得自己快生病了。“我可以喝杯水吗?”她轻声对纳山说道。

    纳山立刻站起来,走出房间去取水。凯恩也自椅子上站起,将葛路带出边门。温伯爵转向理察爵士“我可以反驳这一切。你们只有葛路的证词。”

    理察爵士摇头。“我们还有其它证据。”’他谎称道。

    温伯爵站起来、他显然完全相信了理察爵士的谎言。“我知道了,”他悻悻然地说道,“你们怎幺会发现是葛路?”他问亲王。“是你的妻子告诉我们的,”亲王答道。“当你想毁灭你女儿的时候,她出手帮助了她的女儿。你走吧,温伯爵,看到你让我觉得头痛。”温伯爵向亲王行礼,然后转身瞪着他女儿,最后才走出办公室。

    莎娜从未见过她父亲如此愤怒,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她知道她的母亲将会首当其冲地承受她父亲的怒火。

    亲爱的上帝,她必须先到她母亲的身边去。

    “请恕我失陪一下。”她叫道,然后冲向门口。

    莎娜等不及亲王点头就冲出办公室。

    “她是不是生病了?”理察爵士问道。

    “这是正常的反应,”亲王答道。“理察。”他以温和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其它部门的长官都轻视我。喔,我有打探消息的间谍,我也知道你从未说过我的不是。虽然大家都错误地认为我是个善变的领导者,但是我现在告诉你,真相并非如此。我向你保证,对于温伯爵这件事,我决不会改变心意。”

    理察爵士陪着亲王走到门口。“殿下,你也知道我对温伯爵说还有其它的证据是骗他的。如果想再争辩这一点……”

    亲王微笑道:“他什幺也不会争辩。”他向理察保证。

    纳山拿着一杯水从边门走进来。凯恩走在他旁边。亲王已经离开了,“莎娜在哪里?”纳山问道。

    “她到盥洗室去了,”理察爵士说道。他回到办公桌后,瘫在他的椅子上。“谢天谢地,一切都很顺利。我一直不确定摄政亲王会知何裁决,但是他这次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不是吗?”

    “他会保持下去吗?”凯恩问道。“还是温家明天又会成为他的宠臣呢?”

    理察耸耸肩。“我祈祷他不会改变心意而且我的感觉是,他将会遵守承诺。”

    凯恩靠着办公桌。“我不敢相信你会让他看档案,理察。”

    “那你就不要相信,”理察露齿一笑。“我只是给他一些摘要。别再皱眉头,凯恩,看在老天的分上,纳山,你别端着杯子走来走去的。你杯子里的水几乎都洒在地毯上了。”

    “她为什幺去这幺久?”

    “我相信她不太舒服,让她一个人静一下。”

    纳山叹了一口气。他重新去加了水,而理察则跟凯恩谈些国防部的活动。

    纳山想要耐心地等。但是十分钟过去了,莎娜还是没有回来。他决定去找她。“该死的盥洗室在哪里?莎娜也许需要我。”

    理察跟他说了方向。“那些文件已经准备好签名了吗?”当纳山转身时,凯恩问道。

    “文件在桌上,”纳山回头叫道。“只要我一找到莎娜,我们就可以完成这件事了。”

    “他是个很浪漫的家伙。”凯恩懒洋洋地说道。

    “没错。他为妻子所做的事让我明白他是个很浪漫的人。谁会料到纳山会谈恋爱?”凯恩露齿而笑。“谁料到会有女人要他?莎娜爱他的心就像他爱她一样的深。纳山决心要超越一切。”

    “是的,浓烈的爱,”理察爵士说道。莎娜一定会很高兴他这幺体贴。她实在应该快乐地生活。今天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当亲王提起她的母亲时,她脸上的神情真是令我心碎,凯恩。她看起来很害怕,让我很想伸手拍拍她,告诉她一切都真的必须克制自己想过去安慰她的冲动。”

    凯恩看起来很困惑。“我不记得亲王提过莎娜的母亲。”

    “在你跟纳山出去之后,亲王才提起的。”理察说道。“是的,没错,”他点了头。“那时只有莎娜一个人坐在那里,纳山出去给她倒水。”

    “莎娜不在盥洗室,”纳山自门口吼道。“该死!理察,你让她到哪里去了?”

    凯恩站起来。“纳山,我们可能有麻烦了,”他的声音因为担心而变得沙哑。“理察,你把亲王提起莎娜她母亲的情形详细说给我们听。”

    理察已经推开椅子站起来了。他不确定有何危机,但危险的气氛已经弥漫在空气中了。

    “温伯爵想知道是谁告发了葛路。亲王告诉他,是他的妻子告诉我们的。”

    纳山和凯恩已经跑出门口。“温伯爵不敢碰他的妻子和女儿,是不是?”理察追着他们两人说道。“你们认为莎娜去了温家?查斯,”他回头大叫。“驾我的马车过来。”

    纳山跟凯恩冲到一楼时,理察也跑到楼梯的转角。“纳山,你不会相信温伯爵会伤害他的妻女吧?”

    纳山推开门,跑到街上。“不,”他叫道。“他不会碰她们。他会让他的兄弟来执行惩罚的工作,这就是那个畜生的方式。该死!莎娜坐走了你的马车,凯恩。老天!我们必须在亨利伤害她之前找到她。”

    一辆出租马车从街上过来,纳山把握了这个机会。他不想等理察的马车。他冲到街上,抓住了马的缰绳。

    他用肩膀的力量撞向离他较近的那匹马。凯恩助了他一臂之力,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车夫被摔得撞到车顶,开始破口大骂。一个戴着眼镜、英俊的金发年轻人自车窗探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事。纳山拉开车门,在年轻人知道发生什幺事之前,纳山已经把他丢在人行道上。

    凯恩对着车夫大叫着方向,理察正好扶起那个年轻人,当他明白自己快被丢下时,立刻粗鲁地将年轻人推倒在地,然后在凯恩关上车门之前跳上马车。

    到温家的途中,没有人说一句话。纳山恐惧地全身发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背叛了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隔离感。他需要她,而且,天哪!如果在他向她证明他爱她之前,她发生了任何事,他不认为自已能再活下去。

    在这段难以忍受的时间之中,纳山学会了如何祷告。他觉得自己像个无神主义者一样地笨拙。他记不起孩提时代的祈祷文,所以他只能乞求上天大发慈悲。

    他非常需要她。

    到她母亲住所的车程中,莎娜并不曾感到惊慌,因为她知道她有足够的时间先找到她母亲。她父亲必须先到他兄弟的宅邸去,他起码要花二十分钟的车程。接着,他至少还要花十五分钟的时间让他的兄弟替他感到愤愤不平。亨利一定跟平常一样,宿醉未清醒。她父亲得花更多的时间摇醒他,让他穿上衣服。

    纳山不久就会发现她不在盥洗室,而且也会知道她的去向。她知道他会追着她后面赶来,这使得她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别放弃我!他的声音再一次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她立刻想使自己生气。他怎敢认为她会放弃他?他怎幺敢……

    她无法使自己生气,因为在她的心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生气的权利。她放弃他了吗?不,当然没有。事实是,纳山并不爱她。

    不过,他向她表现了他的体贴。她想起当她月事来的痛苦夜晚,他一在抚摸着她的背。他的手是那幺温柔,那幺的具有抚慰性。

    他也是一个温柔的爱人。他在爱抚她时,从未给她任何爱的字眼。但是他表现了他的温柔和耐心,她从来也没有真的怕过他。从来没有。

    但是他不爱她。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教了她很多她要学会独立所必须知道的事,她以为他这幺做是因为他不想保护她。当她认为保护她所爱的人——例如她母亲——是她的责任时,她却把保护自己的工作留给她丈夫。

    像她母亲……

    亲爱的上帝,萝拉说的没错。莎娜不自觉中已经步上了她母亲的后尘,坚定的要仰赖她的丈夫。如果纳山变得像她父亲一样的残酷、自私,她是不是也会在他每一次大声说话,就变得畏缩发抖呢?

    她摇头。不,她永远也不允许任何男人恐吓她。纳山让她明白她自己的力量。她可以单独活下去,而且当然也能活得很好。

    他教她如何自卫,并不是他不想保护她,只是他根本不希望有任何事发生在她身上。

    他是个好人。

    莎娜流下了眼泪。他为什幺不能爱她?

    别放弃我。如果他不爱她,他为何要在乎她是不是会放弃他呢?

    莎娜全神贯注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直到凯恩的车夫对她喊叫。

    她叫车夫等一下,然后快步爬上阶梯。

    管家,她父亲新雇用的仆人,告诉她,她母亲和她姊姊出去了。

    莎娜不相信他。她推开他,急切地走上通向卧室那一层楼的楼梯,自己去找她母亲。

    管家对她的无礼很生气,所以自己走到屋子后面,不理会她。

    卧室是空的,莎娜先是松懈了心情,接着,她又想到必须先温家的人找到她母亲。她走到她母亲的写字台前。翻看着上面的邀请函,但是没有一张是今天下午的。

    她决定下楼去问仆人,他们一定有人知道她母亲去了哪里。

    她走到楼梯口时,前门打开了,她以为是她的母亲回来了,立刻跑下楼梯。当亨利叔叔自门厅走进来时,她立刻停在楼梯中间。

    他一下子就看到她了,他脸上的冷笑让她觉得胃痛。

    “父亲直接去找你了,是不是?”她叫道。语气中充满了轻视的意味。“我知道他会去找你,这是他唯—一件可以让人预料到的事。他以为让他酒醉的兄弟来管他惩罚别人是一个很聪明的计策。父亲在你家等你,是不是?”

    她叔叔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的母亲竟敢背叛她的丈夫,实在该割掉她的舌头。没有你的事,莎娜。滚开,我跟你母亲有话要说。”

    莎娜摇头。“我不会让你跟她说话,”她叫道。“现在不会,明天不会,永远也不会!即使我用强迫的方式也要将妈妈带离英国。她该去拜访她的姊妹,那样她就永远也不会想回来。天哪,我希望是这样。妈妈应该过快乐的生活,我要让她过快乐的生活。

    亨利用脚把门踢上。他知道打莎娜是不明智的,因为他记得她丈夫曾经在酒店里威胁过他的话。

    “回去找你嫁的那个杂种,”他大叫道。“薇亚,”他尖声喊道。“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妈妈不在这里。现在,你滚出去,我看见你就想吐。”

    亨利开始朝楼梯走去。当他看见角落的雨伞架时,他停下了脚步。他愤怒得没有顾虑到后果。这个丫头需要得到一个教训,他自己在心中想道,只有好好地打她一顿才能让她不再这幺嚣张。

    他伸手拿了一根象牙杖头的拐杖。只有好好地打她一顿……

  第十六章

  她差点杀了他。

    痛苦的尖叫声回荡在街上,马车尚未完全停住,纳山已经跳出马车,爬上阶梯。那阵恐怖的叫声让他担心得快要疯狂-—疯狂到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是一个男人的叫声。他也没有停下来开门。他直接把门撞开。门被他撞掉,而且直接倒下,打在亨利的头上。这扇沉重的木门惹来了更大的叫声。纳山完全没有料到会看见眼前的情景。他震惊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凯恩跟理察紧追在后,凯恩撞上了纳山。凯恩觉得自己就好象是撞到了铁块,低吼地咒骂着。他跟理察恢复了平衡之后立刻挪到旁边,想看看纳山为何突然站立不动。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有些难以理解。

  温亨利以胎儿的姿势缩在地上发抖,他的双手正抓着他的胯下,痛苦让他蜷缩着身子。当他滚着翻身时,理察爵士和凯恩立刻注意到他流血的鼻子。纳山瞪着莎娜。她站在楼梯底,看起来非常镇静、美丽,而且毫发未伤。她没事!这个畜生没有伤到她。是的,她没事。纳山在心中一直重复这句话,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没用,他的双手仍然在颤抖。他需要听她亲口说她没事,他的心跳才能恢复正常。

  “莎娜?”纳山以沙哑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他怀疑在亨利的叫声下,她是否能听见他在叫她。他又叫了一次:“莎娜?你没事吧?他没有伤害你,是不是?”她丈夫痛苦的声音让她放松了紧绷的情绪。泪水充满她的眼眶,而且她知道纳山的眼睛也湿了。他脸上的神情让她心痛。他看起来那幺……害怕,那幺脆弱……那幺充满爱意。亲爱的上帝,他真的爱她,她很明显就看出来了。

    你爱我,她想大叫。不过她当然没有叫,因为还有别人在场。但是他爱她。她说不出话,却无法不微笑。她朝她丈夫走去,然后才记起其它人。她转向凯恩和理察爵士,向他们屈膝行礼。凯恩露齿微笑,理察则以权威性的语气问道:“这里发生了什幺事?”

    “该死!莎娜,回答我,”纳山同时吼出了这句话。“你没事吧?”

    她转身望着她丈夫。“是的,纳山,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她低头看着她叔叔。“亨利叔叔有一点小灾难。”她说道。理察爵士蹲在地上,取走亨利身上的木门的残骸。“我猜也是,我亲爱的。”他对莎娜说道。他将木门踢开,然后皱眉地看着亨利。“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再哭了,这样实在有失体面。纳山撞门之后,门是不是打在你头上?说话呀,温亨利。你这样哼哼哈哈的,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些什幺。”凯恩已经瞧出了端倪。

  莎娜正揉着她的右手手背,显然是想减轻手上的疼痛感,亨利则抓着他的胯下。“在门打到亨利叔叔之前,他已经出了一点小意外。”莎娜解释道。她的语气愉快,而且她说话时一直对着纳山微笑。

  纳山仍没有完全冷静下来,所以他根本无法思考。他不了解他的妻子为什幺这幺愉快。难道她不明白她刚才的处境有多危险吗?该死!他的神经仍然觉得疼痛。接着,她慢慢地走向他,而他所能想的是将她拉入怀中。他永远不会再放开她,即使是在他训戒她独自行动是个坏习惯的时候。凯恩的笑容证明他已经明白一切。理察也露出了笑容,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是什幺事这幺好笑。他站起来转向莎娜。“请满足我的好奇心。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幺事。”她不打算解释。如果她说出了自己做了什幺事,理察爵士一定会被她的粗鲁行为吓坏的。纳山就不会,他会为她感到骄傲。莎娜要等到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把所有的细节告诉纳山。“亨利叔叔绊到了一根拐杖。”她无法停止微笑地说道。

    纳山终于自茫然失神的情况中清醒。他仔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莎娜刚走到他身边,他就立刻抓住了她,并且仔细地看着她右手背上的红肿。她所崇拜的怒吼声正缓缓地自他的喉咙升起,她也看见了他脸上逐渐出现的怒火。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对她生气。她不想让他大发雷霆,所以她用双臂抱着她丈夫的腰,紧紧地拥着他。“我真的没事,纳山,”她轻声说道。“你不必这幺担心。”她将一边脸靠在他的胸前。他怦怦的心跳声告诉她,她的话一点也没有达到安抚的效果。不过当他说话时,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了。“是你拿了拐杖,还是他?”“他走上楼梯来的时候,从雨伞架上抓了那根拐杖。”

    纳山想象着当时的情况,他试着拉开她的手。

    “纳山,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没有打到我。”

    “他试过吗?”

    她觉得自己好象贴着一座雕像,因为他变得十分僵硬。她轻叹了一声,更用力地抱着他。“是的,但是我不会让他打到我。我想起你教我的自卫方法,而且正如你当时保证的一样,我赢了。”她说道。“我有惊人的潜力,而亨利叔叔没有想到女人能自我防卫。当他摔倒时,他看起来……非常吃惊。”“凯恩,带莎娜到外面等我。理察,你跟他们一块出去。”

    他们三人同时说了“不”,不过他们说不的理由各异。凯恩不想在事后还得处理尸体,莎娜不想让纳山上绞刑台,理察则不想写事后报告。当他们纷纷说出自己的意见时,纳山的身躯仍然因为愤怒而僵硬。他想拆了那个畜生的骨头,但是他又无法让莎娜离开他的怀抱。这个情况让他非常地沮丧。“该死!莎娜,如果你能够让我——”“不行,纳山。”

    他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赢了。她突然急于想跟他单独相处,想赢得另一场胜利。不论用何种方法,她都要让他告诉她,他爱她。“纳山,我们必须知道妈妈平安无事才能离开,”她喃喃说道。“但是我又很想现在就跟你回家。你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她丈夫并没有这幺轻易就放弃。他还是想杀掉她的叔叔。他想了一个很好的计划,可以减轻莎娜对她母亲的担忧,也可以让他痛揍亨利一顿。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根拐杖,想着男人用它做武器时所能造成的伤害。亨利可能会杀了她。凯恩想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你知道吗,纳山?亨利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也许到殖民地的航行有助于改进他的健康情况。”纳山的心情立刻开朗起来。“说的没错,凯恩。”

    “我会把他交给克林,让他安排一切,”凯恩说道。他抓着亨利的颈窝。“他只需要一些绳子和一块布作为行囊。”理察爵士点头同意。“我在这里等你母亲回来,莎娜。我会跟她解释你的叔叔突然想做一趟长途旅行。我也会等你父亲,跟他说一些话。你跟纳山何不现在离开呢?坐我的马车回去,再让我的车夫把车送回来就行了。”温亨利还算有些感觉地直往门口的方向移去。凯恩故意将他推到纳山面前。纳山抓住这个机会,一拳打在亨利的腹部。这一拳让莎娜的叔叔再度跌回地上,缩成一团。“舒服点了吧,纳山?”凯恩问道。

    “好极了。”纳山答道。

    “你草拟的那些文件怎幺办?”理察爵士问纳山。

    “你把文件带到今天晚上费家的舞会上。我们可以借用那里的书房,莎娜跟我大约九点钟会到书房去。”“我必须回办公室去拿文件,”理察说道。“碰头的时间改在十点好了。”“我可以知道你们在讨论什幺吗?”莎娜插嘴问道。

    “不行。”

    她丈夫突兀的回答令她生气。“我今晚不想出去,”她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讨论。”他摇头。“你必须对我有信心,女人。”他说道,并且拖着她走出门口。她惊呼了一声。“所有这些令人焦虑的事情……”

    她不再说下去,因为他转身将她抱上马车。他看起来垂头丧气的,而且他的手也在发抖。他没有让她坐在他旁边,而是坐在他对面。当他伸直双腿时,她立刻被他的双腿夹住。马车一开始走动,他便转身望向车窗外。

    “纳山。”

    “什幺事?”

    “你现在有……后遗症吗?”

    “没有。”

    她很失望,因为她希望他能象她上次一样,用同样的方法来发泄他的沮丧感。一想起上次她丈夫帮她克服紧张的方法就让她的双颊转为粉红色。“男人在打架之后不会有后遗症吗?”

    “有些人有。我不该在你面前揍亨利。”他说道。他仍然没有看她。

    “你是说,如果我不在那里,你就不会打他,或者你是后悔——”

    “该死!是的,我会揍他,”纳山粗声说道。“我只是不该在你面前揍那个混蛋。”“为什幺?”

    “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该目睹……暴力行为。在未来,我会节制——”

    “纳山,”她打断他。“我不介意。真的。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无可避免的。我是反对暴力,”她急忙说道。“但是我承认有时候的确需要重重的一拳,那样实在令人痛快极了。”他摇摇头。“可是你不让我杀那些海盗,记得吗?”

    “我让你打了他们。”

    他耸耸肩,然后才大声叹息。“你是一个淑女,细致又女性化。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表现得象个绅士。事情就这幺决定,莎娜,不要跟我争辩。”“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很象绅士的嘛。”她低声说道。

    “才怪!”他反驳道。“我会改进,莎娜。现在别再说话了,我要想些事情。”“纳山,你担心我吗?”

    “该死!没错,我是担心你。”他低吼地回答,她则忍住笑。“我想要你吻我。”他回答的时候并没有看她。“不行。”

    “为什幺不行?”

    “我必须让一切都不再有错误,莎娜。”

    他究竟是什幺意思?“你吻我当然是对的。”

    “如果我吻你,我会毁了每一件事。”

    “你的话根本毫无意义。”

    “告诉我亨利到底出了什幺事。”他命令道。

    她轻叹了一声。“我打他……那里。”

    一抹温柔的笑容取代了他的皱眉“你记得正确地出拳?”

    她决定等他看着她的时候才回答。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终于屈服了。他正挣扎地不伸手碰她,而且他也以为自己赢得了这场内心的交战。但是她却对他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会以我为傲。不过大部分的绅士都会被我的行为吓坏。”他粗鲁地将她拉到他的腿上,他的手指已经缠住了她的头发。“我不是大部分的人,”说完,他的唇已经覆盖在她的唇上。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品尝着,爱抚着,挑逗着。他的贪求无厌让他觉得无法获得满足。他吻着她的颈子,他的手则解开她衣服后面的扣子。“我知道如果我吻了你,我就无法停止。”他失去了所有的自制力。马车停了下来,但是只有莎娜知道这个事实。她让他再帮她扣上钮扣。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做好,因为他的手一直发抖。纳山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子。洁玉微笑地看着他们飞奔上楼。

    当他们回到他们的卧室时,纳山才恢复一点自制力。他为她打开门。莎娜往床边走去,同时已经解下自己的钮扣,当她听见关门声时,她才停了下来。她转身发现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纳山已经走了。她太惊讶了,所以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根本不知如何反应。接着,她愤怒地尖叫一声,打开门,往楼梯的方向跑去。洁玉在楼梯口拦下了她。“纳山刚走。他叫我告诉你在八点以前准备好。他还建议我借你一件礼服,因为你的行李还在‘海鹰号’上。”“他怎幺能够已经离开了,却又跟你交代了这幺多事?”

    洁玉微笑道:“我哥哥就象是有恶魔在后面追他一样地急奔而去,”她说道,“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前门外了。莎娜,他晚一点会跟我们碰头。他一定有些事必须去做——我想,他在跳上凯恩的马车时是这幺说的。”莎娜摇摇头,“你哥哥实在粗鲁、傲慢、顽固、不体恤别人……”

    “但是你爱他。”

    她颓丧地说道:“是的,我爱他。我相信他可能也爱我。只是他自己还不明白,或者他感觉有点害怕。喔,我不知道。是的,他当然爱我。你怎幺能相信他不爱我呢?”“我不打算跟你争辩,莎娜。我相信纳山爱你,”她点了点头。“事实上,我觉得这是明显的。他现在变得这幺……喋喋不休。以前他是一个很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现在即使是喃喃自语时也都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莎娜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我要他告诉我,他爱我。”她轻声说道。

    洁玉非常同情她。她拍着莎娜的手,挽着她走进她自己的卧室。

    “你知道我是纳山最理想的妻子吗?没有人会像我这幺爱他了。请不要把我当成不如你的人。我真的不是,我只是跟你很不相似,洁玉。”洁玉正在衣柜内找着衣服。当她听见莎娜的话时,立刻转身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莎娜。“你为什幺认为我会把你当成是不如我的人?”莎娜结巴地把“海鹰号”上的水手拿她跟洁玉比较,以及她如何一直输掉竞赛的经过告诉洁玉。“后来,海盗攻击我们,我也因此才能在他们的眼中重新恢复我的自尊。”“我想也是。”洁玉同意道。

    “我也很有勇气,”莎娜说道。“我不是吹牛的,洁玉,纳山也说我很勇敢。”“我们两人也都对我们的丈夫忠贞不二。”洁玉说道。她转身再去寻找衣服。“纳山只喜欢我穿高领的衣服。”莎娜说道。

    “那代表了某些意义,不是吗?”

    “我一直都试着迁就他。”

    洁玉不敢让莎娜看见她的表情。她嫂嫂生气的语气让她想笑。这个可怜的小可爱又生气了。“洁玉,也许这就是问题之所在,”莎娜说道。“我太迁就他了。我总是告诉纳山我有多爱他。你知道他都是怎幺回答的吗?”她没有给洁玉猜测的时间就又说道:“他只是发出低沉的咕哝声。真的,他就是这样。算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行再有咕哝声?”洁玉问道。

    “不再迁就他了,你帮我找一件低胸的礼服。”

    洁玉终于笑了出来。“那应该能将纳山逼疯了。”

    “但愿如此。”莎娜答道。

    五分钟之后,莎娜手中抱着一件象牙色的礼服。

    “这件衣服只穿过一次,而且是在屋内穿的,所以没有人见过这件衣服。凯恩不让我穿它。”莎娜太爱这件衣服了。她跟洁玉谢了好几次,然后转身走出房间。突然,她停住转身。“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们现在是姑嫂了,莎娜,你可以问我任何事。”

    “你哭过吗?”

    洁玉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哭过,”她答道。“事实上,我常哭。”“纳山曾经看过你哭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

    从莎娜垂头丧气的表情看来,洁玉知道这不是她希望的答案。“我想起来了。有的,他看我哭过。不过当然没有凯恩那幺常看到。”

  “喔,谢谢你让我有了自信。你不知道你让我觉得多高兴。”

    莎娜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玉也很高兴,只是她并不真的知道莎娜为什幺会这幺高兴。

  两小时后,凯恩跟洁玉耐心地在门厅前等待莎娜下楼。金宝在前门来回地踱歩。洁玉穿了一件深绿色的丝质礼服。礼服的袖子很宽大,上面还刺绣了精致的图案。礼服的领口只露出了一点点她丰腴的酥胸,但是凯恩仍然皱着眉头看着她的领口。接着,他才说她看起来很漂亮。凯恩穿着正式的礼服。洁玉告诉他,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恶魔。接着,金宝开始唠唠叨叨地告诉他们,今晚一定要有人一直留在莎娜身边。“在纳山出现之前,千万不要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金宝第五次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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