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澈一直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他们两个。
于中恺似乎真的变了个人,他照顾心筠无微不至,根本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那……哥哥……可以代替我去吗?”
两个人的眼神全移到他身上,殷之澈立刻摇头。“我还有事。”
“又是公事、公事!”殷心筠抱怨地说,“你总是这样,老把公事挂在嘴上当挡箭牌。瞧你这几天来看我的时间都缩短了,就算人来了也不知道心飞到哪里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敢情是被哪个女人述住了。有了爱人,就忘了亲妹妹了。”
殷之澈没向妹妹提及公司发生的事情,也没把自己和汤琪瑶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倒是岑若云的事先曝了光。他二话不说一肩扛起对岑若云的责任,对于殷心筠的反对,他当作视而不见。
“最近真的比较忙。再说,他时时刻刻都在这里,我才怕打扰到你们呢!”他轻描淡写地说。
于中恺马上接着说:“谢谢你信任我。”
“哥!中恺!你们好讨厌!”
殷之澈看着妹妹赖在于中恺的身上撒娇,而于中恺万般宠爱她的模样,赶紧自动地退出两人世界,现在,他没有必要在两人面前当电灯泡。
只是当他走出医院,想起妹妹所说,舞蹈团今夜是最后一场表演的话,激起他心中的涟漪。
要去还是不去?
直到他身在另一家医院,陪着岑若云做产检的时候,脑子仍盘旋着这个问题。
“之澈,你在想什么这么人神?我叫了你好几声了耶!”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扶着刚从门诊出来的岑若云。
“还好吗?”
“很好,医生说一切正常,你刚才应该进去看看,从超音波上可以看见宝宝的影像。”
殷之澈点点头,“喔。你在这里等,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岑若云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人,一如她刚开始猜想的一样,殷之澈不会像其他男人拿一笔钱将她打发走。自从由她口中确认自己是宝宝的父亲之后,殷之澈就再也没有露出质疑,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任地要求她所想要的,包括生产后她想要有个婚礼,他也答应了。
但岑若云知道,他的心并不在她的身上。
尽管他随唤随到,人总是陪伴在她身旁,但他的心思总是飞得很远很远,她猜不透他所想的,而他似乎也并不准备告诉她。
没关系,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生疏,对彼此的了解不够多。
现在,她需要的是时间,让时间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或许她应该要求殷之澈到美国去,反正他在台湾的工作也已经结束,到美国发展是很好的时机。对了,她要和他谈谈,岑若云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
任何事情都有开始,当然也有结束。
终于到了最后一场的演出,今晚表演结束后,明天她将搭机前往下一个表演的地点,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到台湾了。
汤琪瑶的心情很复杂。
有一阵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觉得终于解脱还是难过,总是在夜晚一个人唏哩哗啦地哭了起来。
人的感情无法像机器一样精确的掌控,更没有明确的仪表可以显示,她只能凭感觉、凭直觉。但有时连直觉都失去作用了,该如何是好?
汤琪瑶将殷之澈丢在她身上的票根全收在皮夹里,不时拿出来盯着发愣。
为什么他会让自己这样不舍呢?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从与他相遇,他为了救她砸坏了他的Notebook,之后他用她的画像做成电玩的女主角,到与他相处的短短几天,和他吵着矿泉水是谁的,在顶楼玩气球……他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进她心里,让她觉得人生除了舞蹈外还有很多乐趣。
更重要的是他让她走出了于中恺的阴霾。
汤琪瑶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再爱上谁,但殷之澈改变了她的想法。一想起殷之澈的吻,还有他的拥抱,那晚缠绵的回忆,汤琪瑶不免全身发烫。
坐在休息室,她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直到其他团员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有人找她。
她整个人的情绪突然高张。
会是殷之澈吗?他改变了决定吗?他来告诉自己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吗?
一想到可能是他,她立刻冲出门,急切地想见到他。
但当捧着花束的背影转过来,汤琪瑶却骤然停下了脚步,表情相当错愕与失望。
“中恺?”
他迎向前,将花束递给她。“怎么了?不高兴看到我吗?”
“不,你怎么会那样想。”她摇头。
于中恺好像看出一些端倪,“你的表情告诉我的。怎么?你想见的人还没来?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我哪有什么想见的人,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心筠还好吗?很抱歉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她。”
“心筠很好,在我的照顾下能不好吗?倒是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你多心了,大概是太累了。谢谢你送花给我,希望下一次有机会我们还能再合作。”她微微一笑。
“你不会生我的气?”
“生什么气?”汤琪瑶警戒地问。
“我最后又回到心筠的身旁,还有,你——”
“没关系的,你应该和爱你的人在一起。好好珍惜你所爱的,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突然反问:“那么你所爱的呢?”
汤琪瑶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但她不想多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天。
“Maybe……”他认真地说,“我也要送你相同的话,好好珍惜你所爱的。”
她没回应,只是默默地扬起嘴角,露出落寞的笑。
于中恺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Tiffany,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心筠没有出现,我一定会爱上你的,但现在我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
汤琪瑶很高兴看见于中恺的改变,望着他的身影,她想,或许这是她到台湾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然而不管发生任何事,表演都还是要开始的。
当音乐声响起,汤琪瑶一站上舞台,全身的每个细胞仿佛灌进了生命力,全部奔放地在她的身上流窜。
汤琪瑶最喜欢这种感觉。
灯光、舞台、音乐,让她完全融人其中,她舞姿优雅地释放着她的感情,悲伤与快乐都在一瞬间化成了力量,支撑她站在台上的力量。她是属于舞台的,也只有在舞台上能找到真正的自我,也只有如此才能疗伤;观众的掌声是最好的药方。
她几乎是将生命的精髓全豁出去了,用尽全身的力气,释放出全部的感情,将自己活生生地掏空,然后再次填满。
为什么要如此卖力呢?
汤琪瑶知道,殷之澈一定在台下的某个角落,她要为他尽全力演出,至少要留给他一个完美的印象。所以今晚,她是为了他而表演,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再次谢幕,如雷的掌声让她险些站不住脚。
汤琪瑶喘着气,和所有的团员重新站在舞台上,接受观众的喝采。表演者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刻,所有的辛劳都在这一瞬间被抹去,练舞时的辛苦、肉体所受的折磨,她都不记得了。
但下了舞台,若有所失的惆怅感还在。
她的心曾一度被掏空,然随即又填补上,但还有个小小的空位,无论她如何挤压,仍然无法取代。
团长召唤着她,说是庆功宴即将开始,但汤琪瑶没有半点兴致。趁大伙忙成一团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地离开,想最后一次再看看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