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蒂姆,很容易做到,”她指指身边的椅子告诉他,“因为你只能睡在这里!”
蒂姆认真地朝椅子看了一眼,“开什么玩笑?莫莉,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睡在那张椅子里?”
“可是我得把受伤的脚垫高,”她振振有辞地回答,“所以我是不能睡椅子的,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想当初,蒂姆研究生毕业时可是被授予最佳创意奖的——这个奖可是实实在在的,那是因为设计一座办公楼而获得的,在具备所有现代便利的同时,这建筑物还有某些以往年代那种更加优雅、更富有情趣的特点。革新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是他这个所谓的“专家”从那些老的建筑思想和方法中“偷”了一些,为自己所用,这也能叫做革新,或者至少也能算个发明吧。
“如果我的历史课学得不错的话,莫莉,早期的美国移民用过一种他们称之为‘捆子’的东西。因为在年轻的情侣淡恋爱的小屋里往往非常冷,他们就只好蜷缩在有‘捆子’的床上取暖——就是一大捆绑在—起的毯子或者别的东西隔在男女双方中间,让小伙子们老实些,不动手动脚,我猜是这样。那边壁柜里还有差不多六七条不用的毯子,莫莉,咱们也来打个捆子,而且这床大得足够四个人睡呢。”
“捆子?”莫莉自语,一边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他直摸下巴,惟恐有馅饼渣儿粘在那儿,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不可能坚持五分钟以上,你这个混蛋最清楚。”
“不,根本不会!”蒂姆大声喊着,脑子里却想,“我可真他妈的再清楚不过了,莫莉。”
“那不管用。”她坚持说,双手叉着腰。
“你怀疑我吗,莫莉?我就真的那么道德败坏、意志薄弱——那么不可救药?”他说着,做出一副很遗憾的模样,其实他暗地里已经在计划关灯后他们在床上“捆子”的两边时该如何行动了。“而且,你也怀疑你自己吗?”
“噢,你说得太低级了,菲茨杰拉德,”她呸了一口,
“真无聊!好吧,我同意,不过,我先要在这些抽屉里找一个帽子上用的别针,把它别在枕头上。埃玛琳婶婶肯定会放在这里的什么地方,别针可是能让你老实!”
蒂姆舒坦地吐了口气,然后到壁柜前抽出一个折叠的行李架,他早就发现了这玩意,打开它,莫莉不就能解开行李了。
“我想,不用我问,你也该说说,关于前面停的那辆新标牌的黑色梅塞德斯,我从这里就能看到,是你的吧?你知道,就是那辆大的,带有泪滴形车灯的?”她只是平淡地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蒂姆颇觉脊梁骨发凉,这次她又给他那心血来潮式的消费降温到零点。“我只不过想听句实话。”
他直接把装过夜用品的箱子放行李架,对她笑笑,“是的,莫莉,我需要它,我就弄了一辆,是在上周。不过我是租的,莫莉,我们应该为每件事精打细算,对吗?”
“去问那个加斯帕吧,菲茨杰拉德,我不再感兴趣了。”莫莉狠狠地说了一句,就转身背对着他,又一次坐在椅子里,把蓝色冰袋放在踝骨上,接着吃她的苹果派。
第三章
莫莉原打算好好地泡个熟水浴,结果却只能匆匆冲了个温水淋浴,估计埃玛琳婶婶的热水器以前肯定比现在更好使,不过还行,主要还是莫莉自己心神不宁,觉得自己的处境简直是一团乱麻。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遇到麻烦的。这都怨别人,埃玛琳·惠普尔夫人、蒂姆,当然还有冬季那多变的天气。她甚至都可以给她母亲,甚至安妮列几条帮倒忙的罪状。
她感到当自己倒霉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儿——大概整个世界都在合谋反对自己。
而且她找不出一条摆脱困境的办法,她在这里,蒂姆竟也在这里,恼人的冰雪风暴也来到这里,而这里竟还有个可亲可爱、动作麻利、为你干这干那的埃玛琳,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莫莉几乎要相信那个阿尔伯特也在这里。
还有一块心形的烤肉在楼下等着她。
莫莉穿上一条褐色和白色相间的羊毛格子便裤,她一向喜欢加衬里的羊毛便裤,因为衬里的丝绸质地很舒服,走路时总是在她穿着内裤和紧身长丝袜的腿间滑来滑去。她把这种感觉告诉蒂姆,他说这是因为她是个“性感的女人”,莫莉自己也默认。
她曾告诉他,他是对的,即使今天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如何证实了她这种说法:和他一起躺在他的床上,他们的激情、兴奋和乐此不疲使他们先是错过了那天晚上打算要看的电影的头一部分,接着第二部分,后来连预订的晚餐也没有去吃,他们错过的恐怕还不仅是这些……
“噢,行了,布赖恩特,”她告诫自己,用一条小毛巾粗粗地擦了一下镜子上厚厚的一层水蒸气,“如果只是这样不停地伤感怀旧,你又会把自己搅得一团糟,更乱更烦,现在赶快穿好,下楼去,怎么也得把这个晚上挺过去!”
戴上那副长长的耳坠,迅速套上一件带风帽的毛衣,松松软软的,去配那条便裤,再在毛衣领子底下松松地系上一条带有褐色、紫红和白色花朵的围巾,下端长长的直拖到腰间。
她早晨刚洗过头,这会儿看上去还算干净,柔顺地从中间滑向两边,整齐地垂在下巴两侧,后面稍短些,正好罩住脖子,再稍稍涂点棕褐色口红,上一点睫毛膏,喷一点香奈儿香水,这就行了,化妆完毕。
她已做好准备应付难题,无论走过木制走廊和楼梯,还是下楼吃饭都不是容易事儿,莫莉清楚。
深深地、平稳地吸了一口气,她打开浴室的门,又步入房间。
蒂姆正躺在床罩上,双腿劈开,像个“人”字,脑袋枕在胳膊上,看上去很自在。他咧嘴朝她笑笑,“我一直喜欢这件毛衣,毛茸茸的、软和、手感好。”
“那我不穿了,换—件。”莫莉气呼呼地飞快回了一句,找到她的便鞋,坐下来,想看看哪只鞋对哪只脚,肿的确是在慢慢消退,但踝骨还是痛,尤其是她试着把重量转到右脚亡时,就痛得厉害,不,她不会告诉蒂姆这些的,“我们这会儿还没有观众呢,所以不必装假,省了你的恭维,行不行?”
他翻身坐起,一双长腿搭在床沿—亡,“行啊,不过大幕在五分钟之内就要拉起了,我需要进入角色,我相信我是个理性化的演员。”
莫莉弯下腰去,想系上鞋带,透过滑落下来的头发,她抬头看着他,“噢,你变成理性化了,行啊,菲茨杰拉德。”她又狠狠地加了一句,“我也能做到。”她又重新坐起来,用手把头发向后一理,头发很自然地归顺到原来修剪成的样子,“你恐怕还没有看到浴室墙上挂的草帽吧,就是那个上面带有丝质装饰花的?”
蒂姆皱皱眉:“不敢说见到了,怎么了?”
这次是莫莉咧开嘴笑了:“那太糟了,你该注意到的。这一阵儿,人人都在墙上挂草帽儿,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家庭化装饰,最后别上一个别针固定,”她加了一句,从上衣风帽领子下摸出了一个长长的、细细的,有珍珠的别针,拿在手里,转来转去,欣赏它那锋利的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