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踏进布置得极富异国风味的房间。
暗幽幽的室内,几盏烛火明灭不定,淡淡的檀香缭绕,铺着黑绒布的占卜桌边,一个中年妇人端坐着,披着深色披肩,脸蒙上丝质围巾,打扮得像神秘的吉普赛流浪巫师。
见这阵仗,赵蒂蒂忽然精神紧绷起来。
她的命运,就藏在这诡谲阴魅的氛围里,再过几分钟,她的未来即将被揭晓万一她一辈子都碰不上真命天子呢?万一她注定了当一辈子壁花,一辈子没人爱呢?
不,她无法承受这样的预言,她一定会崩溃的!
「妳先,蓝蓝。」她猛然将汪蓝拽到身前,推她在塔罗大师对面坐下。
「什么?」汪蓝莫名其妙。「可是我没有要算啊。」
「来都来了,不算可惜。」
「可是要算的人明明是妳啊。」
「没关系,妳先,我可以等。」赵蒂蒂假做大方,事实上是想让好友替她做敢死先锋。
「可是……」
汪蓝还想抗议,李丹蔻却淡淡扬声。「我看妳就替某个怕死的人先上吧!蓝蓝,只要妳算出真命天子,那人就不怕自己没有了。」完全识破赵蒂蒂的如意算盘。
赵蒂蒂不情愿地白她一眼。
「既然这样,好吧。」汪蓝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坐正身子,回答了塔罗大师几个问题,接着在大师的指引下,洗牌切牌选牌,然后安静地等待大师排好牌阵,再一一翻开。
室内一片静谧。
塔罗大师沈思地看着牌阵,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他已经出现了。」
「什么?」汪蓝听不懂。「谁已经出现了?」
塔罗大师深深望她。「妳命定的那个男人。」
「啊——」兴奋的尖叫声倏地破空响起。
六道视线同时砍向那个激动到脸发红的女人。
「妳冷静点好吗?蒂蒂。」李丹蔻不屑地摇头。「是蓝蓝的真命天子,又不是妳的。」
「哦。」赵蒂蒂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跟塔罗大师道歉。「对不起,大师。」
「没关系。」塔罗大师无所谓地点个头,注意力重新回到汪蓝身上。「妳仔细想想,汪小姐,最近妳身边可曾出现令妳心动的男人?」
「没有啊。」汪蓝眨眨眼,一脸茫然。
「他的外型很不错,笑起来很阳光,个性很爽朗,有时候可能有点像孩子,喜欢捉弄人?」塔罗大师一连串地提示。
笑起来像阳光,喜欢捉弄人?
汪蓝心弦一颤,陡地忆起那个曾放肆地吸吮她手指的男人大师指的,该不会是他吧?
「好像……是有一个吧。」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耶、耶!真的有?」赵蒂蒂在一旁惊异地大呼小叫。
「蒂蒂!」照例,又是李丹蔻制止她。
「妳是在哪里遇上他的?汪小姐。」
「在一场婚宴。」
「婚宴?就是婉丽结婚那晚吗?妳为什么没告诉我?」赵蒂蒂又哇哇叫。「妳真不够——」未完的抱怨被李丹蔻一只玉手密密堵住。
总算清静之后,塔罗大师继续问:「这牌阵显示,这男人将会在妳生活中密集出现,妳之后还有遇到他吗?」
「没有啊,就那一次。」
「这样啊……」塔罗大师低头,想了想。「妳家附近有空屋吗?」
「有啊。」汪蓝点头。「我们隔壁就是间空屋,那家人两年前移民澳洲了,可是房子一直卖不出去。」
「我想,那间屋子很快就会有人搬进去了。」塔罗大师淡淡微笑。
「咦?妳的意思是」
「那男人将会成为妳的新邻居。」
「邻居?不可能。」汪蓝一口否决。「那房子连死了两任屋主,听说阴气很重,根本没人想买,连租都租不出去,好几家中介公司都放弃了,不可能有人会搬进去的啦!」
「这么说汪小姐是不相信我的预言喽?」塔罗大师唇畔的微笑趋于诡谲。
汪蓝一愣。
「我的灵感一向很准,汪小姐。」塔罗大师倾身向她,压低了嗓音。「妳不但会跟那男人成为邻居,还会爱他爱得昏了头,理智全失。」
「哈!」一向最讲求理性、最不屑情爱冲动的她,会爱一个人爱到昏了头?「怎么可能?」
「不信吗?」塔罗大师上半身靠回椅背,笑得从容自信。「我们等着瞧吧!」
一阵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阴风,扑灭了占卜桌上一盏檀香烛,汪蓝眼前一暗,顿时毛骨悚然。
第二章
真的有人要搬进来!
隔天下班,汪蓝捧著从超市采购来的战利品回到家门口,惊异地发现一辆大货车停在隔壁门口,几个上身穿著T恤、肌肉强健的工人正来回搬运家具。
不会吧?真让那个塔罗大师给说中了?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工人们的动作,好半晌,只是木娃娃似的僵立原地。
一个工人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粗眉一挑,走过来,以台语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爽快?甘有需要帮忙的?」
汪蓝这才回神。「啊,没,多谢。」谢过工人的好意後,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以轻快的语调问:「原来我们隔壁有人要搬进来啊。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伊是一个大帅哥喔!」工人爽朗笑道。「就在厝里,你想认识他吗?」
「认识?不用了!」汪蓝忙摇头。她才不要去认识他呢!
「真的不用吗?是一个帅哥耶,跟小姐你这款美女正相配。」
「相配?不不不,一点也不相配,我们只是陌生人,注定是陌生人。」她急促地辩解,也不知是为了说服工人,还是说服自己。「你们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了。」随口抛下一句後,她旋过身,飞快地闪进自己家里,因为太焦躁,还绊了下木篱笆,在院落里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
购物袋里的战利品滚落一地,她以狗爬式趴在草地上,下巴撞得好疼,痛得呻吟。
工人们见她狼狈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忧。
「小姐,你还好吧?」
「没、没事。」她勉力举起手,挥了挥,然後她放下手,撑住地,正想爬起来时,忽地听见一道低沈悦耳的男性嗓音。
「你们在看什么?」
汪蓝赶忙趴回去,秀颜侧到另一边。
这、这、这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仿佛、似乎、妤像、该不会——真是那天在婚宴上那个男人吧?
「黎桑,隔壁的小姐摔倒了。」工人回答。
「咦?真的?」男人赶过来,隔著围篱对她喊道:「小姐,需要帮忙吗?我可以进去——」
「不用了!」她尖锐地拒绝,发现自己太激动,又缓下口气。「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好,不用麻烦。」
「可是我看你好像摔得很疼,爬不起来啊。」
「我……不痛,一点也不痛。」她强硬地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因为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呃,我觉得这草地挺舒服的,躺一躺也好。」
「躺一躺?可是你明明是趴著的啊!」那声音开始含著笑意了。
他在嘲笑她?汪蓝脸发烧,咳了两声,伸直双手,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我在练习。」
「练习什么?拜神吗?」他逗问她。
「这是一种瑜伽姿势,可以让人体内气血通畅,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她尽量保持尊严地说道。
「瑜伽姿势?天人合一?」男人似乎觉得这理由相当有趣。
汪蓝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到他那双迷人的星眸正闪动著兴味。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呃,先生,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吗?我必须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