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副总略显疲态的高大身影才跨进公司大门。
「副总,总经理生什么病?」
「严不严重?」
「我们想去探病……」
爬了爬已经够短的头发,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连下巴上的胡渣也没空刮,走在路上还真的吓到下少人。「你们不用担心,总经理只是得了A型流感,怕传染给大家,这几天都在家休息,过两天就会来上班了。」
她不太相信他的说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沉吟两秒,「龚小姐,请妳跟我进来一下。」
等两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睿娜迫不及待的开口。
「副总,总经理他真的只是得到流感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他怎么说?」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似的说。
「妳先别急,听我说。」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是病得很严重,可是他的病不在外表,而是心……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嫁人就嫁人,干嘛又回来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只想到自己,害他变成这样。」
睿娜急得快哭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可以告诉妳实话,免得妳看见他时会吓到。」又抓了抓头发,「几天前的晚上,他和以前的未婚妻见面,那个女人居然还有脸跟他说曾经去堕过胎,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到家之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把家里的东西都砸得精光,结果手臂被酒柜的玻璃划出一条长约十公分的伤口,流了满地的血,那小子居然还傻傻地看着血在流,也没有赶紧止血,我看根本是故意的……」
她美目圆睁,心脏猛地抽紧,泪水迅速的涌出。
「幸好我有预感会出事,跑到他家才发现,马上送他去医院,幸好没有伤到神经,不然真的会后悔莫及。」就知道那个女人出现绝对不会有好事,以前就曾经跟他说过,那个女人不适合他,偏偏他又死心眼,只认定她为今生的挚爱。「妳不要看他总是沉着、冷静,天塌下来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遇到任何困难也都会勇往直前,不会退缩,那只是表相,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被击倒,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这几天我都守在医院盯着他吃药睡觉,直到今天早上才让他出院。」
「那他……他现在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又再度情绪失控?」睿娜满脸惊恐,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
浓黑的双眉蹙起,「我也这么担心,所以才想请妳过去看着他,我想现在只有妳救得了他了。」
「好,我去!」她抹去眼泪,脸上有着无比的坚定和冷静。「我会守在他身边,不会离开半步的。」
「那就麻烦妳了。」将口袋中的一串钥匙交给她。「这是他住的那栋大楼的卡片,有这个妳才进得去,另外这是屋子大门的……我把地址抄给妳。」
将便条纸和钥匙抓在手心,睿娜不由分说的冲回座位拿了皮包就扑向电梯,还差点滑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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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手八脚的打开铁门,屋里很暗,静得像连空气都停止流动,厚重的窗帘不但隔绝了外头的光线,也闷热得像座蒸笼。
她顺手关上里头的雕花木门,即便光线昏暗,也看得出里头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都被破坏殆尽,碎玻璃洒了满地,蒙上泪雾的双眸落在瘫坐在皮制沙发椅上的男性身影上,皮包随手往玄关的鞋柜一放,慢慢的走向他。
彷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光他的生命力,眼神丧失焦距,即使心脏依然在跳动,却是万念俱灰,只剩下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罢了。
一声呜咽从喉头逸出,睿娜勉强咽了回去,她不能哭,这时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保持理智才行。
睿娜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窗帘整个拉开,再打开落地窗,让阳光和新鲜空气都能流通。
感受到刺眼的光线,罗冬骥本能的偏头避开,闭上眼皮,这种反射动作也证明他还活着,并没有完全心神丧失。可是他的脸色好苍白、好难看,让她看得心都揪紧。来到他面前,垂下目光,含着泪水瞅着他左手腕的内侧,那儿包扎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以及残留在地上的斑斑血迹,让人看得怵目惊心,难以想象那道伤口有多深。
她咽下喉头的硬块,缓缓在他脚边蹲下,执起罗冬骥的左手腕,怜惜的抚摸着那圈纱布,再凑下红唇,细细吻着,好像想用吻来将伤痕填满。
「呜呜……」睿娜再也压抑不住的啜泣起来。
她看得心好痛啊!
万一当时他流血过多死了,那该怎么办?
睿娜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湿润的面颊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好气!真的好气!
所有因为恐惧、不安而累积的情绪整个爆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睿娜猛地跳起来,抓住他的双臂,死命摇晃,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往下滚落。「你就算再气再恨,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样能改变事实吗?」
不再抓着他,而是抡起两个拳头往罗冬骥身上打去,恨不得就这样打醒他。
「当我发现自己怀了纬纬,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孩子的父亲,我没有怨恨任何人……当我因为未婚怀孕,被舅舅和舅妈赶出家门……一个人流浪在街头,我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当左邻右舍都在背后说我行为放荡,在外面跟男人乱来,我也没有怪他们这么想……当我……当我大着肚子找不到工作……身上也没钱去医院做产检,我还是咬紧牙关撑下去,不曾怨天尤人……当我躺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我还是……还是感谢老天爷让我有这个机会生下纬纬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怨恨是无法解决问题,它只会让你痛苦……你知不知道?呜哇……」
睿娜最后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
紧紧偎着自己的娇躯不停颤抖,胸前的衣服也被哭湿一片,那惨烈的哭声终于传进他因为过于痛楚而冰封的内心深处。
眼皮眨了几下,渐渐有了焦距,慢慢的,眼珠往下睇睨,觑见哭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别、别哭。」喉头干哑得厉害。
她揪紧他的衣服,哭到全身剧烈抽搐。「呜……呜呜……」
罗冬骥试着再开口。「不要……不要哭了。」
「我就是要哭,谁教你要让我这么难过。」睿娜气得又多捶他几下。「我爱的男人绝对不是那样禁不起打击的。」
听见她承认自己是她爱的男人,他微扯下嘴角,徐缓的抬起双手,圈抱住她的娇躯,感受她的温暖。「我没有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只是……只是好恨、好恨,觉得自己快要被那股恨意给吞噬了,简直快要发疯,快要完全失去知觉,那种感觉真的太恐怖了。」其实那段时间他的意识很脆弱、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
「以后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说给我听,让我帮你分担,不要一个人承受。」她心痛地说。
他抬高受伤的手腕,「我连划伤自己都没有感觉,只想着自己有多恨那个自私的女人。」
「笨蛋!」睿娜含泪嗔骂。「要不是副总跑来找你,你早就因为流血过多死了,不准再有下次了。」
罗冬骥笑容好苦。「一次就够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