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师,便当来了,要趁热吃喔!现在就好好休息,补补元气,下午才能精神百倍的工作。」
柯四杰闻言,暗自受教。
「这有还有,看,今天陶家餐特别熬了肉骨汤,老师们常订我们的便当,所以免费带了一锅,请各位老师享用,里头还有许多好料呢。」
香喷喷的陶锅立刻搬上柜台。
柯四杰一阵沉默,然后将柯家食馆的饭盒也搬上柜台,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虽然没有肉骨汤,但照规矩,一个便当配一杯味噌汤,保证喝了之后五味杂陈。」
离她最近的连成兰闻言,掩住嘴,很同情地看她一眼后,接过便当。
「柯学姐,社会真的很现实,对不?理事长在三楼,请自己上去吧。」
「我知道。学妹,食馆里的厨师吩咐,每个便当都要收钱,虽然妳也是同校,请体谅小本经营。」
「当然,当然……」连成兰连忙拿出便当钱。「学姐,妳不是食馆的老板兼厨师吗?」
「是啊,我是老板兼厨师,不过现在有新厨师,他也是风云毕业的。」
柯四杰拿着剩下的那个便当,正要离开教务处,又听见陶秀秀说:
「各位老师要是觉得好喝,明天还有海鲜汤喔。当然,只有订陶家餐的顾客才能享用我们家大厨的手艺……」她回头看了眼柯四杰,还是很热情洋溢地笑着。
真是杀人不眨眼……不,是不惜血本。明天要有人订柯家食馆,那真是奇迹了。回去之后,她会被五帝骂到晚上都会作肉骨汤的恶梦。
「学姐,」连成兰低声叫住她。「明天、明天我再订两个便当。」
「两个?」
连成兰薄脸发晕,结结巴巴:
「我……我男朋友,在……在校外成宁书局打……打工,他……他不大会照顾自己,所以、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了。」等这个害羞的学妹说完,她可能会被人误以为在罚站。她扬笑。「谢了,学妹。」到头来还是自家学妹卖她一点面子。
再观察敌情也只是浪费时间,她干脆直接走上三楼。
三楼的长廊依旧宁静。
廊道的尽头是理事长办公室,如今,她怎么觉得那扇门后是一个很陌生的男人呢?
轻轻敲了门,里头没有人应声,她只好推开门,探头往内看——
「学长?」
空无一人。
传真机里的纸正在输出,都落地了。她走上前帮忙撕下,不小心瞄到上头风云校长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有几名与她同期或前后期毕业,如今正在从事武术一行的学生名字。
学长跟风云还有联络不意外。武术课程不是说开就开得成,老师人选就是个大问题,不过这是学长的事,与她无关啦。
办公室内还有一道半掩的内门,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轻步移过去。
门后,是一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休息室。
休息室理所当然一定有床。老爱在她心里那问小房子挂门牌的学长,此刻正在床上休息。
连遥久。
这个门牌后的住户,如今变成这样……
走到床沿,凝视着他的睡容。
「还是老样子,了不起成熟点……」肤色虽白,但比她记忆中的模样健康了点,只是有些遗憾,当时美人胚子的柔美,如今已经随风而逝,现在的连遥久,男人味偏重,五官也深邃了些。
她想了会儿,就地坐在床边,再看他睡沉的脸庞一眼。
昨天见面,彼此还有点生疏,他问她近况,虽然她照实答,但内心总觉得有点隔阂。
也对,不知不觉都十年了嘛,又不是十个月。现在想想,她的初恋是不是有点可悲又可怜?
「学长,连学长,连遥久……」她低声念着,现在要把他定位在哪里呢?如果闹个天灾人祸,把心底那栋小房子给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感觉遗憾?
「四杰,妳的食馆经营得还好吗?」床上的人开了口,带点懒洋洋的口吻。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浅笑道:
「马马虎虎。学长,昨天你也吃过柯家食馆的便当了,应该知道我的餐馆有几两重。」
「不算差。」只是也不算美食。他以为,只要她决定去做的事,十年够让她成为该行业的顶尖人物了。
「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快满三年了吧。」
她轻喔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四杰,妳不问为什么我回国那一年,没有主动联系妳吗?」
「学长要怎么做,其实不关我的事。」他们会遇上,是巧合,不是吗?内心正在创造十年来最强烈的风暴,准备一举歼灭那栋挂着「连遥久」门牌的小房子。
消灭它消灭它!
她每年都寄卡片到美国去,他却说他回国快三年了……是她太看重十年前的承诺了吧……
四周一片安静,她回过神,直觉转身看向床——
「连学长?」不会吧?又倒地不起了?她身手敏捷,迅速上床撑起他虚弱的身躯,直觉摸向他口袋里的手机。
「学妹,别乱摸。」蓦地出声,按住她的手。
她停住。
俊秀的脸庞并没有面对她,仅轻抵着她的肩头,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学妹,这十年里,妳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学长,你的身体,好了吗?」
「算好也不算好。虽然现在身体不是十分健康,但已降低了英年早逝的机会;至少,我不会再倒地不起,仰赖妳的求助。学妹,妳猜,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联络妳?」
是不是她的错觉,是学长的下巴在碰她的肩,还是他的嘴巴——
连遥久早知道她很容易闪神,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
「现在这样子,大概就是我最佳的状态,跟十年前我冀望的多少有出入,要我活蹦乱跳是不可能了。」
「学长现在快要三十了,再活蹦乱跳好像有点不象话。」
他闻言,笑出声,亲腻地窝进她的颈间。她身上带点饭香,不过有更多的、属于十年前在那间山上学校的味道。
「学长……」这种亲昵是不是太过火了点?现在半摊在她怀里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体,不是十年前的少年,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出来。
「学妹,妳的头发变长了。」
「是啊,我变长了,而且还高了三公分呢。」她答。
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有问必答,这让他大感怀念。垂下的视线充满算计,再扬起时已经掩藏得宜,他轻轻撤离她的肩头,跟她面对面。
「学妹,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妳……」他浅笑。「妳不问我,这十年过得如何?」
「……」学长,我也很想你。这种配合的话她绝对说不出口,只好捡容易回答的。「学长是去治病养身的,我想,除非学长升级到特别开朗的个性,否则不管心灵或身体上,那段日子都不能算是愉快的吧。」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不针对她刚才的答话接口,反而问道:
「妳呢?过得还好吗?」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很好。」她如愿完成她的志愿,算是过得很好了。
他脸色没有变,依旧维持着温柔的浅笑。
「如果这十年来,妳还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我们就正式交往,好吗?」
可能是她面色流露迟疑,他又忽然补充:
「当然,妳也可以拒绝。我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如当初想象的那样好,妳会拒绝,我不会意外,妳可以不必顾虑我的心情。」
学长又在设置让她前后两难的陷阱了吗?他是故意的吧?以前的学长,有点愤世嫉俗,但因为太懒散了,所以冲淡了浑身上下的刺,现在的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