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关上门,心中连连哀叹自己的歹命。虽然温和有礼的他是其中最好相处的,但心中愈滚愈大的疑惑却像压在夏季天空中的大片乌云,惹得她怎么也舒坦不起来。
她坐进沙发,看着他将塑胶袋打开,一一拿出里面的食盒,修长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动作优雅而流畅,他的左手食指有一个旧伤,泛白的新月形伤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轻松地观察他,每每针锋相对时她只顾着战斗,根本没好好观察过他,现在她才发现他的手显然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心思转了一圈,心下有了计量。既然现在的他是最好相处的,那也许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看她一眼,笑。「怎么这么问?」
「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他又一笑。「我的心情一向很好啊。」
她耸耸肩,指了指他排了满桌的烧鸭与小菜。「可是你很少对我这么好。」
他仍笑。「难得下山一趟,当然得带些好吃的回来给妳啊。」
他在回避话题,她听得出来。
看着他的笑容,她心中隐隐有些古怪……还没细想分明,话就这样从嘴里问了出来:「你真的是颜之介吗?」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即笑道:「当然是啊,不然我会是谁?」
太可疑了!那笑……分明像在掩饰些什么。她双眼一瞇,内心迸出金田一推理犯罪时的熊熊热情,赶紧接着问:「你和颜之怀是双胞胎兄弟对吧?」
他没有回应。她续道:「双胞胎的个性有可能南辕北辙,而这几天你的性情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像快破案的警官般哼哼笑了两声,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其实就是颜之怀,对吧?」
听到她的推断,他忽然噗哧一声,随即放声大笑。「侦探小姐,妳电视看太多了。」
他一直笑个不停,她内心的熊熊火焰也就被这一盆冷水浇熄了。扁了扁嘴。「如果你不是颜之怀,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你的个性三天两头的变?而且还变得那么多?」
他优雅地摊摊手。「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变数,情绪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控得很好。」
她双眼瞇成两个一字型,咕哝:「不想回答就说一声,净在那里拐弯抹角。」
既然他不想说,那她也不想浪费精神与他无谓的厮缠下去;何况美食当前,她没必要与自己的肚皮过不去,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看她一眼,道:「妳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斜眼瞟着他的背影,纳闷半晌,突然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楼梯口停步,停了三秒才回过头,笑道:「当然是弹钢琴啊。」
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处,她心中的古怪仍旧盘桓不去,嚼着甜美多汁的鸭肉,喃喃低念:「果然有问题……」
一直到她上床睡觉,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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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蓝媚儿惊醒了过来。
月光明亮,照得整片地板闪闪发亮。她拧眉,竖耳倾听……果然在深夜中传来诡异的低呜声。她掀开被单轻轻下床。今天足够的休息使她有力气与精神决定一探这夜半怪声的原因。
轻手轻脚地走在长廊上,边仔细搜寻声音来源,发现颜之介房中有动静,她双眉锁得更紧,走到他门前将耳朵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门内传出像是很痛苦似的低嘶,她心一缩,抬手敲门,轻叫:「颜之介?」
没有回应,但痛苦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她更加确定发出那声音的是颜之介。她再度敲门,多加了几分力气,喊道:「颜之介,你还好吗?」
「走开!」门内传出低吼。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管我!」
「我去替你叫医生来吧!」她不放心地喊道。
「不必!妳不要管我!」吼声益形加重,听起来也愈形痛苦。
她拍打门板: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你至少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啊!」
「滚!」拉长的低吼像拒绝所有善意。
她脸一凛。「不开门是吗?好!」
她霍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咚地走到储藏室翻出一把大铁锤。「我自己想办法进去总可以吧!」
然后又咚咚咚地走回颜之介房门前,喊:「我下最后通牒,你开不开门?!」
「叫妳滚没听见吗?又回来干嘛?!」
她高举铁锤。「我这个人啊……最看不惯『故步自封』的人!」说着,铁锤也随即落下。碰碰碰猛力敲打着门把。反正这里是荒郊野地,吵不到半个邻居,执意要将门锁敲落,好把门打开。
「妳在做什么?!」突然,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颜之介就站在门口,怒焰冲天地质问她。
「你才在做什么咧!」她毫不惧怕地吼回去。「问你怎么了也不说,叫你开门也不听,你才是那个该说明些什么的人!」
她边吼边不忘上下察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像是憔悴了十倍,额上青筋隐隐浮现,眼中满布血丝,她心头蓦地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似地有些沉重,担忧的表情全显露在脸上。
他眉头纠结。「好,妳现在看到了,我很好,妳可以回去睡觉了。」说着,就又要将门给关上。
她挡住门不给他关上,道:「你分明在说谎,任谁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说你很好,更何况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你到底怎么了?」最后一句,她特意放软了语气问。
他瞪她,愤怒又不解。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确定他是死是活?还是他的声音吵到了她?
「我不会再吵到妳,既然妳已经确定这里不会发生命案,那妳就该乖乖回去睡觉,不要管那么多。」他冷道。
「这不是吵不吵的问题,你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教我就这样放着不管。」
他瞪她。「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妳管。」
她回瞪他,简单却清楚地说道:「不行,我没办法不管。」
说真的,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爱管闲事的个性很糟糕,妈妈就常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懂得明哲保身,但……每当见到不合情理的事情时,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理。朋友都说她太心软,也太有正义感,妈妈则说她太笨;说到底,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她无法不管。
两人就这样各据门里门外,像在角力似地互瞪着对方。过了好一会,颜之介又怒又无奈地说道:「妳从不死心是吗?」
「个性使然。」她简洁有力地回答。
他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头痛。这答案妳满意了吗?」
她不满意。「有药吗?我去拿药来给你吃。」
「这种头痛……」他蓦地停住了话,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痛楚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以往,都得痛好几个钟头的。是什么原因使他不再头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发现他又皱眉,她担忧问道。
他看她一眼,是因为注意力被她转移的关系吗?他不确定,但从她出现之后,头痛的确就有趋于缓和的迹象。
「你还好吧?」见他没回答,她又问了一次。
他摇摇头。「这种头痛没药医的。」
「没药医?你有去看过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