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狼烟,可真是西北有意兵反?”他冷冷一哼,“说穿了,不就是德龄与朝中那班弄臣在背后一手造成的?”
石寅将粗眉一挑,“王爷可有实据?”
“我——〃气息一窒的尔岱,经他这一问,也只能住口,只因他知道,若无实证即擅加指控,扯上了德龄不说,少不了也要扯上朝中一批在暗处盟为德龄办事的王公大臣,届时他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那么他要承担的,可是诬谄一罪。
将他所有无奈与忿恨全都看在眼里,石寅不是不心疼的,但他还是得让这名将前程全都系在千里沙场上的主子看清事实。
“即使王爷所说是真,西北已反已是个不容改变的事实,王爷又能耐信王如何?”眼下西北边关告急,听人说,圣上不日就将颁动兵铜鱼,尔岱再不愿,只要接下兵符后,依旧得率军前往西北。
满腔忿火无处泄的尔岱用力别过头去。
石寅叹了口气,弯身蹲在地上替他收拾起一地的狼藉。
“咱们武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学不来,也不耻于文人贪官在私底下干的那些,但既然咱们不会拉拢朝臣、不会拜王公为师,也不会至宰相府上赠礼,那咱们就得靠自个儿的大刀杀出一片江山。”
一劲兀自发火的尔岱,在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蹲在地上的他。
石寅抬首望向他,眼中的炯亮,令人不敢直视,“记住,这回咱们的战场在西北,不在江南。”
他犹有余忿与不甘,“但父皇与百官眼里就只有南国没有西北……”西北与南国一比,何者重孰者轻,一看即知,即便他能拿下西北,这在父皇眼中,不也只是微不足道。
“王爷忘了臣教过你什么了吗?”石寅却笑出声来,将怀中捧着的书册搁至案上后,再回身一字字告诉他,“战场上,胜是生败是死,同样的,在圣上眼中,胜是功,败,即是过。”
尔岱顿时怔住,讷讷地瞧着这些年来对他来说如师如父的石寅。
“无论战场在哪,只要能胜即是有功,无论是哪国,只要拿着刀枪对准了我杨国的就是敌,今日王爷破三十万南军是功,西北杀敌十万亦是功。”
“但……”那藏在心底的疙瘩,纵使说得再有理,一时片刻间,教他怎能抚平?
“更何况,行军元帅有三,何者能在攻南一按中胜出,还是个未定之数,王爷又敢肯定,信王在两名皇兄之下,能够拿下胜绩?”也是个投机者的石寅,反倒是很有兴致去看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德龄如何收拾,“以臣来看,倘若这是一出戏,那么攻南登场的主角,定是齐王玄玉与宣王凤翔,至于信王,他不过是个跑龙套的角儿罢了。”
思绪顿时清明的尔岱,讶异地眨着眼,而后不禁偏过首深思。
石寅微笑地拉来他的手,将遭他扔弃的一本兵书搁至他的手里后,一手按着他的肩。
“就让他们三个去争个你死我活吧,咱们只要与太子一般,站得远远的,看他们究竟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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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艳如火的秋阳,将轩辕营广阔的校场上,照蒸出缕缕上升的热气,由远处看去,校场上的人影因摇曳袅袅的热气,显得很模糊。在这过于燠热的无风午后,轩辕营里的军员暂停操兵,纷退至营帐或营旁的树下避热,可在校场上,却仍有几抹人影未避日,反倒是顶着骄阳一径操练。
夏蝉已远,西风不起,在这静谧的午阳下,乍扬的箭啸与射中筛靶的微响,偶尔会扰乱了一地的宁静,站在树下远望的余丹波,不发一言地静看着站在校场上拉弓练射的顾长空,在手中又一箭射出后,昂首等待着远处站在靶旁的士兵,不一会,士兵扬起红旗,示意顾长空方才的那一箭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余丹波再往校场的另一个方向看去,在那头,四名由乐浪和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左右陌刀将军,全都在这时刻被符青峄给拉来了校场上陪他练刀。原本经乐浪一刀就被摆平的符青峰,现下已今非昔比,纵使四名陌刀将军联手合攻,也能游刃有余,若是乐浪亲自出马,想来应当能与乐浪拆招拆个不分上下。
回想起这两个初进轩辕营,原是趾高气昂得什么人也瞧不进眼底的将军,在经他与乐浪削过颜面,也被其他将军狠狠教训过后,三年下来,可说是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当年有勇无谋的莽撞毛头,武技有了,领兵教战也不在话下,现下,就只缺了阵能让他们一展身手的东风,而那东风,名唤沙场。
踩在枯黄秋草上的足音,唏嗦轻响,树下的余丹波回首看向也不午憩的来者。
“你又在算计他们些什么?”远远就见他盯着他们瞧的乐浪,走至他身旁轻问。
他皮笑肉不笑的,“我有吗?”
乐浪撇撇嘴,“你就是这副德性惹人厌。”明明脸上都写满了算计还说没有?他该不会又是想怎么去整那两个小毛头吧?
余丹波偏过头,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在那日得知丧妻后,几度寻生寻死的乐浪,这些日来,情绪似是平定了些,也不再有那日的冲动,可他知道,乐浪是刻意压下丧妻之痛,不想让这事传至玄玉的耳底,更不愿因他一人而影响了全军。
“你呢?”他仰起头看向身旁的乐浪,还是有些担心,“好些了吗?”
“我还活着不是吗?”知道他话里在问些什么的乐浪,没什么表情。
“嗯。”该劝该说的,全都已做尽的余丹波,此时此刻,也不想再多干涉他的心情。
“长安那边有动静了吗?”觉得有些热意的乐浪扯了扯衣领,开始担心校场上那些精力过胜的小子们会不会被晒昏了头。
一直与袁天印保持连系的余丹波接道:“圣上意属王爷与宣王、信王三名行军元帅率真攻南。袁师傅说,圣上这两日内就会指出行军大元帅是谁。”
甚是在意主帅之位是谁,更是介意玄玉能否压过其他皇弟的乐浪忍不住要问。
“袁天印可有说玄玉抢不抢得到行军大元帅?”倘若玄玉能成为攻南最高元帅,姑且不看其他,独以利益观点来看,只要玄玉能率军胜出,那么日后玄玉在朝中就能得风得雨。
余丹波摊摊两掌,“没说。”
他不禁紧攒着眉心,“连袁天印也不知玄玉是否能出线?”
“乐浪,袁师傅不是神,他算不出来的。”余丹波在翻了个白眼后,再一次提醒这个老是担心袁天印没尽力帮玄玉的乐浪。
乐浪不耐地拨了拨额前的发,有些没好气,“玄玉拜的这个王傅到底管不管用呀?”
懒得理会他的余丹波,在他又开始那些无谓的烦恼前,伸手指向校场上转移他的注意力。
“攻南之时,他们俩,你要带上谁?”
“符青峰。”乐浪瞧了一眼,很快就做出决定。
他耸耸肩,“那我就收下顾长空。”也好,就属性而肓,善射的顾长空是比擅刀的符青峰适合他。
“别太为难长空。”一想到已被他整治了三年的顾长空又要再被派到他手下,乐浪就想替顾长空说话。
他挑了挑眉,似乎是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