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翼先是抬手向众官示意不打紧,而后邀玄玉来至最大的一座赌桌前。
“王爷,卑职这赌坊有个规矩,想上赌桌,就得拿出赌注来。”站到赌桌那头当起庄家的程兆翼,边挽起衣袖边问:“不知王爷想怎么赌?”
“出门在外,身无长物,也只好拿身家来赌了。”玄玉轻声一叹,二活不说地自袖中取出圣上任命他为洛阳总管的圣旨。
乍见那卷纹绣着九龙纹的圣旨,程兆翼霎时咚声跪下,而室内其他众人见状,也忙不迭地全都跟着下跪。
“玄玉……”被他吓出一身冷汗的冉西亭直拉着他的衣袖。
“都起来吧。”玄玉不以为意地推开冉西亭,朝众人扬扬手后,将圣旨给搁上赌桌。
“王爷,这……”犹跪在地上的程兆翼不太确定地问。
玄玉淡淡一笑,“赌蠃了,这洛阳总管之位就是你的了。”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不但登时怔呆了程兆翼,当下也令冉西亭与顾长空都同时刷白了脸,而厅内其他众官员,则忙把目光调至程兆翼身上。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玄玉又再补述,“到时,我不但会亲自面奏圣上,你比我更加适任洛阳总管一职,我还会上殿在文武百官前保举你继任洛阳总管。”
室内安静得无一丝声响。
亮晃晃的烛光下,色彩黄澄鲜艳的圣旨,宛如甜美魅人的诱惑,望着那张权力远高过河南府郡令的圣旨,程兆翼眼中不禁绽出精光。
怎能不心动?很久以前,他就早想得到那张圣旨可以换来的地位了。想他贵为河南府郡令,这些年来,在河南府虽是高高在上,可那却只是表面上的,暗竖,地却处处都得低下头来,看那个掌握洛阳钱粮的康定宴的脸色,只要今日拿到了那张可取代康定宴的那张圣旨,日后,他哪还需再向人弯腰?
“倘若我输了呢?”无法抗拒这等诱惑的程兆翼,跃跃欲试地抬起头来。
“那么今日借款之事,还请程大人见谅。”就等着他上钩的玄玉,好整以暇地开出条件。
急于把握再也难得一避的良机,两眼泛着精光的程兆翼,随即取来骰盅,手法极为老练地放入四枚骰子。
“比大还是比小?”只手摇起骰盅的程兆翼,边摇边问向他。
“小。”
“行!”程兆翼手边的动作马上止住,骰盅重重朝赌桌上一搁,紧接着随即开盅,众人迫不急待地走前一看后,莫不齐声发出赞叹,而执盅的赌桌老手程兆翼,则是胜券在握地扬高了下颔。
“四点?”眼珠子差点被吓出来的冉西亭,直在玄玉耳旁低叫,“你怎么赢他呀?”
并未因此而吓得敲退堂鼓的玄玉,只是满面歉意地对程兆翼抱以一笑,缓缓抬起腕间包裹着白纱的右掌。
“今早我不小心将手给扭伤了。我想找人代为提盅,不知程大人是否同意?”
“哼。”丝毫不认为他能在这情况下玩出什么花样的程兆翼,可有可无地撇了撇嘴角。
“就让他代我摇盅吧。”玄玉朝旁勾了勾手指,众人随之纷将目光落在那个被人架进来后,从头到尾都醉眠在一角的燕子楼。
心里紧张万分的顾长空,在燕子楼仍是继续呼呼大睡时,忙不迭地来到他面前蹲下摇着他,“喂,醒醒呀,轮到你上场啦!”
“程大人?”玄玉淡淡提醒那个还没给他回复的程兆翼。
胜算更是笃定的程兆翼,大方地扬一手,“好,就上他代摇!”
“醉鬼,快别睡了!”怎么摇都摇不醒,顾长空气急败坏地拍打着他的脸。
“长空。”眼见如此,玄玉低声交待, “再灌他一坛。”
顾长空纳闷地绕高了两眉,“都醉成这样还灌?”
“照做就是。”
无计可施下,只能照办的顾长空,差人自外头再取来一坛酒,拉开燕子楼的下巴再灌了半坛后,总算是打了个酒嗝醒来的燕子楼,先是将喝剩的半坛给搂在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半抬起醉眼,微眯着眸睨向朝他勾着手指的玄玉。
“你就快些去替玄玉摇盅吧。”等不及的顾长空一把拉起他,直接将他给拉来赌桌前坐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坐在赌桌前的燕子楼,一声不吭地仰首灌下剩下的半坛酒后,以袖往嘴边一擦,整个人像是醒过来似地突地张亮了眼直盯着眼中的骰盅,半晌,他大咧咧地拉下胸前半边的衣裳露出半片胸膛,一手抄起骰盅,出手如电地以盘卷走四枚骰子将骰盅摇得震声作响。
“当真要叫那个酒鬼代你摇盅?”顾长空边擦着冷汗边挨在玄玉身旁小声地问。“当真。”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酒鬼?”他还是很紧张。
“信。”玄玉有把握地漾出笑。
就在玄玉话尾一落,摇完盅的燕子楼忽地大喝一声,使劲将骰盅盖于赌桌上,一揭盅,桌面上三子尽碎,只余一点。
惊叹的低嚷声在密室中有如波涛,一阵阵传扬开来,程兆翼的脸色迅速转为铁青,而玄玉,则是优雅地起身取走搁在赌桌上作为赌注的圣旨。
他微笑地将圣旨收回袖中后,朝程兆翼揖手示意,“这道圣旨,我就收回了。今日借款之事,还望程大人见谅。”
开坊设局以来,从未遇过比他本事更大的赌徒的程兆翼,难以置信之余,涨红了一张脸,咬牙直瞪着持着酒坛走回玄玉身后的燕子楼。
“俗活说,小财怡情。”心情甚佳的玄玉,却挑在这个当头朝所有人宣布, “今儿个是喜气洋洋的大过年,我看不如这样吧,在场所有官员,就全都加升一品。”
“什么?”不只是所有人都因玄玉这番突来的话瞪着眼珠子,就连事前没有半分谱的冉西亭与顾长空,同样也惊怪地叫着。
“二叔。”玄玉笑咪咪地对冉西亭点头交侍,“这事就劳你尽快向圣上递个摺,顺道再托太子私下向吏部交待一下。”
“好……”脸部表情有些僵硬的冉西亭,只能呐呐应着。
“好了,小王就先告辞了,还望各位大人都能玩得尽兴。”送完人情的玄玉,笑着向众人致意后,旋身瞧了瞧仍僵站在原地的程兆翼,“程大人,有些话,小王想和你单独谈谈。”
对玄玉今日来此后的种种作为,从头至尾皆摸不清的程兆翼,百思不解地跟着他步出密窒,来到厅外的帘帐后头。
“方才冒犯程大人之处,还请大人见谅。”外人一不在,玄玉即刻换过一张脸,至诚至意地朝程兆翼鞠首深深一拜。
“王爷?”被他出乎意料之外举止吓着的程兆翼.受不起地忙扶起他,“王爷,卑职怎能受此大礼,王爷万万不可——”
“实不相瞒,今日小王会登府找上大人,除了是想为从前冒犯大人之处向大人赔罪外,更希望日后能够仰赖大人,望大人在仕途上多多提携小王。”玄玉抬起头来,一瞬也不瞬地恳望进他的眼里, “在小王眼中,大人纵横官场多午,乃小王这等后生小辈的前途明灯哪,小王不过是希望能在办妥圣差之余,能在大人的羽翼下图个遮风蔽雨之处。”
一时对这转变反应不过来的程兆翼,犹未开口,就见玄玉走出帘外,不过一会儿,拿着一只本匣踱回他的面前,打开木匣一看,一整匣灿目生辉的夜明珠,正在暗处盟幽幽闪烁着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