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辗想了半晌后,玄玉朝身后的亲卫统领弹弹指示意。
“洛阳总管齐王驾到!”亲卫统领立即往前一站,扯大了洪亮的嗓门朝城门上的守城护军大嚷。
位在西阳城上头的几名守城护军,只是拨空瞧了底下的人一眼,又继续在上头打浑说起笑话来。
“洛阳总管齐王驾到,开门!”这一回亲卫统领更加奋力扬高了声量,并因大吼而嚷得满面通红。
“什么洛阳总管?”一名军卫嗤之以鼻地哼了哼,脸上犹嘻嘻哈哈的,“咱们只知洛阳有洛阳太守,可不知有什么总管!”
亲卫统领怒声一斥,“放肆!”
“哼!”上头的军卫只是笑挑着眉,“也不瞧瞧你是站在谁的地头上,究竟放肆的是你还是我?”
不动声色的玄玉,再次朝身后勾勾指,副官立即取来仔细保管的圣谕,两手捧至亲卫统领的身边。
“圣谕在此,现在马上为齐王打开城门!”
“圣谕?”城上的军卫听了,好似听了什么笑话般地笑成一堆,末了,又朝他们摆摆手,“待我向我家主子请示过了再说吧!”
“什么浑话,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怒火中烧的顾长空边说边挽起衣袖,“你们……”
玄玉一掌按下他,“打狗也要看主人。”
“可是他们也未免太──”兀自不满嚷嚷的顾长空,话还没说完,就遭玄玉以凌厉的两眼一瞪,霎时他赶紧闭上了嘴。
“别说了。”玄玉深吸了口气,“一个字都别再说。”
“玄玉,现下咱们怎么办?”挨站至他身边的冉西亭,小声地在他耳边问。
硬是沉住气的玄玉,一把握紧了拳心,“就等他们去请示。”
“啊?”冉西亭傻愣当场,“要等?”他有没有说错?他可是洛阳最大的官,而他却得拉下身段……低声下气的等下头的人来替他开门?
“等。”他再次重覆,两眼灼灼瞪向城上的守城护军。
始终站在玄玉身后的袁天印,在看了玄玉的反应与决定后,甚感欣慰地一笑,而后边摇着墨扇边踱回车辇,就等着看接下来玄玉将如何应付将发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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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空宅。
在城外捱站了一个晌午后,姗姗来迟替他们开城门的,不是地方官洛阳太守康定宴,而是洛阳太守的上司,权掌河南府的郡令程兆翼来迎他们入城。在入了城后,玄玉打算先去见见那个竟斗胆不来接驾的康定宴,可程兆翼却推说康定宴日前得了风寒,目前仍在病中无法见客,只领他们到他郡令府府上坐了一阵,而后便差人带他们来到为他们安排好的洛阳总管府内,说是先让舟车劳顿的他们稍事休息一番,改日再为他们安排与康定宴见面之事。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此刻摆在他们眼前的洛阳总管府,外观虽是华美,但骨子里却是名符其实的空宅一座,不但府宅内遍草丛生,窗棂纸片残破无数,就连屋瓦也掀了几处可见头上青天,更过份的是,府中不但半个府没家仆也无,就连家俱也空空如也。
“欺人太甚……”咬牙切齿的顾长空,想起那些让他们进城的卫兵那时目中无人的嘴脸,再回想起申梁甫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以及眼前空无一物的景况后,就恨得牙痒痒。
冉西亭没想到他们会做得那么绝,“居然就连张椅凳也不留给咱们……”
“来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玄玉,马上朝身后吩咐,“立即将府务整顿好,并派人去买齐府内所需用品,天黑前若是买不齐,也务必要想法子将宝亲王安顿好。”
“是。”得令的亲卫统领,忙支使着下头的人去办。
发派完底下人后,玄玉宅中大厅走了一阵,四下审看了一会后,亲自关起能用的窗扇以抵飒冷的西风,命人清出一块干净之处,忙扶着冉西亭席地而坐。
冉西亭按着他的臂膀,“玄玉……”
“看样子,得暂时委屈二叔了,不过二叔放心,这景况不会太久的。”扶他在地上坐下后,满面歉意的玄玉拍拍他的肩轻声安慰。
“不会太久?”一肚子怒气无处可泄的顾长空跟在他的后头直数落,“你是没瞧见他们对待咱们的方式吗?难道你还嫌他们不够猖狂?”
没把他的话听进耳的玄玉,自顾自地迎来站在外头的袁天印后,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给他。
“也得请师傅屈就一下了。”
“王爷不需为我担心。”过惯市井生活,随处皆可安的袁天印,笑笑地抬起一掌。
玄玉转眼看了仍在厅里蹦蹦跳跳的顾长空一会后,回过头来端谨地向袁天印请示。
“眼下的情况,不知师傅有何高见?”
“只有一字。”袁天印只是朝他亮出一指。
霎时厅内所有的人全都聚到袁天印的身边,纷纷拉长了耳,就盼能听到什么能救他们于此窘况的金玉良言。
“忍。”他愉快轻吐。
“忍?”顾长空当下又哇啦啦地扯大了嗓门,“这口鸟气教咱们怎么咽得下去?”
“忍。”笑咪咪的袁天印有耐性地再次重覆。
“长空。”有些不耐的玄玉,冷眼往旁一瞟,“你若是闲着,就在府里绕个几圈,看看府里需要些什么东西,列张清单好让亲卫们去买。”
“但──”气得额上青筋直浮的顾长空还想说些什么。
“走吧。”看不过去的冉西亭干脆拉着他走。
“我到院里走走。”他们两人一出厅门,细心的袁天印随即也托了个藉口出去,把厅里留给他一人静心思考。
“嗯。”玄玉点了点头,心底直在想着那个忍字的字义。
忍?
这忍字,是该忍洛阳众官,抑或是忍他自己?
伸手推开窗的玄玉,望着园中遍生的杂草,在秋风的吹拂下,凋萎枯黄,满径残叶。
要对付这些洛阳官员,若他抬出身份来,的确,是可以压住那些对他不敬、也摆明了要跟他过不去的洛阳众官,但做得太绝,又怕那些前朝遗臣们以及居住在洛阳里头的异姓王,将会在不满他之余,找个名目合力对付他,并藉此与朝廷抗衡,更甚者,或许他们还会联合起来起兵谋反,因此,以目前形势来判断,高压,绝非良策。
既是不能高压,那也只能怀柔。但,该怎么怀柔才能让洛阳众官既不会把他给踩在脚底,又不会将他给视为除之后快的眼中钉?关于这一点,他得好好想想、得从长计议,免得一个不妥、那么他就连在洛阳的立足之地都将不稳。
袁天印说得没错,在他想出个怀柔对策之前,眼下的一切,虽是令人难咽下梗在喉间的这口气,但目前,也唯有忍这一字可行。
走在庭间漫步的袁天印,透过园中的枯木草叶,两眼定放在玄玉那张思索的脸庞上,他笑了笑,转身朝园中另一个方向走去,但未走几步,另一阵步伐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首一看,向来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堂旭,正伸出手朝他递来一张字条,在堂旭的另一手里,正捉着一只信鸽。
摊开小字条的袁天印,在阅完上头所写的后,忽地觉得,这座洛阳城,在玄玉抵达后,日后,恐将变得更加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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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洛阳旧宫城大业殿改建为总管大堂的大堂内,在这日,河南府内各职员,在河南郡令令下,齐聚大堂之上参见新任洛阳总管齐王玄玉。
安安静静的殿堂内,无人出声,坐在大堂案内的玄玉,在听完治下各官员的简报后,冷肃着一张脸,两指不断翻阅着案上呈来的公摺,其它前来的官员们,则是静立在堂两侧,个个神态清闲从容,与玄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